宋余杭不动声色。
好,我撕,不过这个游戏玩的确实有点累了,一盘定胜负吧,怎么样,你挑个地方,我直接把U盘给你,你把我家人们放了,我跟你走也行。
那边朗声大笑了起来:好,不愧是宋队,爽快!那你进山吧,我会在野岭山里等你。
电话挂掉之后,画面上传来了她把撕碎的纸片狠狠一扬手飘得漫山遍野都是。
林厌已经赶往了伐木场了。通讯器里的另一个声音道。
我知道。男人抿了一口红酒,眼中神色讳莫难辩。
不怕她把人救出来?宋余杭自然就不会把东西给你了。
男人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往后仰去靠在了舒适的办公椅上。
她要是不去救,那还真的就不是林厌了。
他设局,算计人心,甚至连每个人会走到哪一步都猜测到了。
那个声音稍顿片刻:你还真是
真是蛇蝎心肠,分外歹毒呢。
男人似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轻轻笑了起来:无毒不丈夫,说实话,我还真的挺期待,等她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宋余杭的死讯会是什么表情。
***
伐木场。
妈,妈季景行小声叫着,被人捆住了手脚往过去爬,脸上都是血污,显然也是受了一番折磨的。
宋妈妈被人五花大绑在了暖气片上,耷拉着脑袋,头顶上的换气扇嗡嗡叫着,车间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季景行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拱到她脚边,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腿。
妈,妈,醒醒啊,您没事吧?
见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季景行哽咽着,泪水簌簌而落。
老人家满头银发蓬乱,瘦脱了人形,衣服上还有血,那脸也没干净到哪去。
本来没找到孩子之前,季景行对她还有一丝怨,她要是不带小唯出去,也就不会走丢了,可是现在看见她这样,那一丝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底下又有哪一个奶奶,不疼自己孙子的呢?
季景行跪了起来,俯身去咬她手腕上的绳子,想用牙磨断它。
暖气片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金属冰得她浑身都在打颤。
粗糙的绳子磨得牙齿生疼,季景行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也没把绳子咬开。
嘎吱大门打开了,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季景行又惊又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提起了衣领狠狠摔在了地上。
妈的,还想逃,给我打!拇指粗的皮鞭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季景行滚在地上,失声尖叫,头顶上的排气扇投下了纷乱的光影。
她哭着求饶,奄奄一息: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都给你,放了我、放了我
那伙人住了手,为首的蒙面男人俯身下来,抬起了她的脸,细细端详着。
不是钱的事,是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知道吗?
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林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余杭的劝告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季景行的眼角瞬间涌出了泪花。
男人撒了手,按着她的头发把人掼在了地上。
自己好好想想吧,关门。
说罢,带着几个打手又纷纷离去了。
大门复又落了锁。
其中一个手下附耳过来:人到了。
按照少爷吩咐,把人放进来,别做的太明显。
手下一点头,快步离去了。
林厌徒手翻过了围墙,轻轻落了地,未等她躲进黑暗里,探照灯把四周照的发白。
几个黑衣人抄着砍刀就扑了过来。
林厌从腰后摸出了机械棍,咔嚓一声甩直,仗着距离优势迎面砸向了离她最近的黑衣人脑袋。
机械棍上的震动传回了掌心里,黑衣人踉跄后退两步,摸了一把额头,血流如注。
侧面伸过来一把雪亮的刀锋,林厌拿机械棍挡了一下,金属碰撞发出了尖锐的刺响。
她抬脚,一个迅疾如风的鞭腿,皮靴狠狠砸在了对方脑袋上,把人踹飞了出去。
黑衣人口吐鲜血撞在了围墙上。
余光瞥见身后一抹刀光,林厌寒毛竖立,回身侧过,左手抓住他手臂,右手持棍狠狠砸在了他的手腕上。
黑衣人吃痛,砍刀掉落,不等他回过神来防御,棍尖转了个方向死死点在了他的腹部要害上。黑衣人哇地一声吐出了些浊物来,林厌接着一手肘把人砸得头晕眼花,摁着他的脑袋把人往墙上撞。
宋余杭出手留情面留活口,林厌不一样,她不动手就算了,一旦动手就是杀招。
墙根下的薄雪上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林厌撒了手,黑衣人瘫软在地。
她冷冷的目光往过去一扫,棍尖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行事特意换了身衣服,黑衣劲装短打,踩着作战靴,棕色卷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垂在脑后,眉眼沾着血渍,凝着肃杀之气。
几个人对视一眼,又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她坚持不了多久,上!
林厌唇角微勾起一丝冷笑,几乎快把机械棍舞得密不透风,如游龙般游走在几个人中间,但双拳难敌四手,未免还是有些疏忽,一个不留神,身上又多了道口子。
她捂着肩膀往后退,被人一脚踹在了后心上,顺势往前跌去,刚落地,迎面就是一刀!
林厌瞳孔一缩,侧身躲过,雪亮的刀锋削掉了她的一缕鬓发,脸颊隐隐作痛。
有人当胸就是一脚,林厌滚在泥地里,双手举起机械棍格挡,被逐渐踩弯了胳膊。
她咬紧了后槽牙,手臂酸痛,肩膀上的伤口潺潺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躺过的地方。
又是一个黑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抄着砍刀就扎向了她的胸口。
林厌瞳孔里的那一点儿针芒越放越大,她咬着牙,几乎快支撑不住了。
踩着她的黑衣人踹上了她的手腕,机械棍从掌心里飞了出去。
他一脚跺了下去,踩实了。
林厌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咳了两声,唇角溢出了血沫,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死死攥着他的脚,想要把人挪开,脸色苍白。
最要命的是那把刀要来了,她已经感受到了扎在皮肤上的刺痛。
林厌剧烈喘息着,绷紧了身子,却见那把刀仅仅只是划破了她的衣服就静止不动了。
她错愕地抬头,黑衣人被人扯住衣领甩飞了出去。
那踩着她的人被迫回身防御,救她的人赤手空拳,砍刀还是从对方手里夺来的。
他看她一眼:愣着干嘛,走啊!
林厌捂着肚子爬了起来,捡起了自己的机械棍,一瘸一拐往车间里跑。
她回头看了一眼,神秘人已经和人缠斗在了一起,以一己之力牢牢牵制住了两个高手。
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在黑夜中犹为醒目。
惊蛰。她叫了他的名字,略一点头。
小心。
说罢,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车间里。
有人吗?有人吗?她挨个拍着房门大喊,空旷的地方把声音传出去了很远。
季景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已经流干了,一双向来美丽的眼睛失了神采,盯着天花板上纷乱的光影发着呆。
猝不及防之间听到了脚步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发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要,不要杀我
伐木场的车间里木屑乱飞,林厌咳了两声,扶着墙走路,手掌擦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痕。
有有人吗?
她靠着门,喘着粗气,仰头看着天花板,鲜血顺着棍尖往下淌,滴滴答答的。
这里静极了,除了排气扇工作的声音,以及她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动静。
林厌阖上眸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着纷乱的心跳,就在她停住呼吸的那一刻,世界恢复了寂静,耳边忽然听见了小小的呼救声。
她听清了。
别、别杀我
林厌从门上弹了起来:谁?谁在里面?!
那求救的声音愈发尖锐了。
求求你,别、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
季景行被绑着手脚,看着那门剧烈晃动着,泪流满面,以头抢地求饶。
门上挂了锁,林厌撞了几下,灰尘木屑纷纷而落。
她抬脚去踹,也是纹丝不动,最后抄起了自己的机械棍,用力朝着锁头砸了下去。
金属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尖锐的刺响,瞬间迸出了火花。
机械棍上涂着的漆逐渐被刮花了,露出了内里雪白的材质。
她每抬一下手,尚未愈合的肩伤就涌出了大量血液。
她站在这里太久了,以至于脚下汇了一滩血泊。
给我断!林厌高高扬起了手,随着一声怒吼,狠狠砸了下去,不堪重负的锁头终于断裂了开来,掉在她脚边。
林厌推门而入。
一束光线射进了尘埃里。
季景行微眯起眼,看见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往这边跑来,心里一喜,以为是宋余杭,等人走到面前。
余杭那两个字还没叫出口,林厌扔了机械棍蹲在地上,伸手扒拉缠在她身上的麻绳。
怎么是你?季景行不可置信看着她。
林厌没理她,七手八脚把她身上的绳子剥了下来扔在一边。
出去直走,右拐,走侧门,我的朋友在那儿接应你们,宋阿姨呢?
顺着季景行的目光,林厌偏头一看,顿时抿紧了唇角,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把人扶起来,三下五除二解了她的绳子。
阿姨,阿姨,宋阿姨,醒醒。林厌轻轻晃着她的肩膀,又把手放上了她的鼻息,心里松了一口气。
季景行也跑了过去:我妈没事吧?
没事,晕过去了而已。林厌说着,轻轻把人扶了起来,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让人把呛住的那一口气咳出来就好了。
咳咳宋阿姨剧烈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见是她们,老泪纵横。
景行,妈对不住你宋妈妈颤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季景行摇头,泪水直往下掉:妈
林厌拖着宋妈妈的腰把人抱了起来:行了,别在这伤春悲秋了,赶紧出去吧。
她和人一左一右掺着宋妈妈往出去跑,未等跑到大门边上,厚重的防弹钢门落了下来。
林厌瞳孔一缩,松了宋妈妈往过去跑,想要凭一己之力把门抬起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钢门落地,溅起了灰尘,宋妈妈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差点被压住了手指。
林厌起身,环视着四周,这个不大不小的车间还有一扇侧门,应该是员工间,可以通到外面。
她带头往过去跑:这边。
季景行吃力地扶着宋妈妈,高跟鞋踩在地上崴了脚。
哎呀。
林厌很不合时宜地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棍子扔给了她:拿着。
季景行看着这血迹斑斑的机械棍心惊肉跳的,又啊了一声,一根指头捻着,太沉拿不住,险些掉下去砸着自己的脚,赶忙双手接住了。
林厌转身背起了宋妈妈。
厌厌,这
没事,咱们得快点出去。
去晚了,宋余杭把U盘交给对方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数十年心血功亏一篑,林厌光是想想就气血翻涌,恨得牙痒。
守在外面的人听见这边有动静,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又是一道防弹钢门缓缓落了下来,目的就是为了困死她们。
林厌咬牙切齿,把人往季景行怀里一塞,目光落到了一旁碗口粗的圆木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了起来推过去,狠狠撞在了门上,圆木跌落,钢门纹丝不动。
林厌肩膀一阵剧痛,手指脱力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呼吸比扯风箱还沉重。
季景行和宋妈妈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她们。
那眼里有凄苦,有绝望,有悲伤,也有一丝丝恳求。
她们在求她带她们出去重见天日。
季景行想活着见到小唯,宋妈妈想活着见到宋余杭。
林厌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
林厌看着她们,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看着空气里飘浮着的粉尘,咽了咽口水。
好吧,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她的右手已经开始发抖,不太能握住东西了,林厌摸着地上的木屑,抓起一把狠狠扬了起来。
季景行被迷了视线,剧烈咳嗽着:咳咳你这是在干嘛,想呛死我们吗?
林厌冷冷道:少他妈废话,想活命就跟着照做。
她们说话间,车间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排气扇开始倒转,呼出的全是冷气。
季景行打了个哆嗦,手指僵得几乎施展不开。
林厌红了眼眶,疯了一样扬着地上的木屑,还把墙角堆着的麻袋也打了开来,狠狠一扬手抖了出去,漫天飞舞的都是粉尘。
车间空旷,没有任何能藏身容人的地方。
她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回头看一眼:跑!
季景行一看她手里的火源,再一看这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的粉尘,顿时如梦初醒,拖着宋妈妈没命般地往后缩。
一道光亮划破了漆黑的车间。
林厌扬手,把打火机狠狠甩了出去,砸在了钢门上,塑料壳裂开,液态丁烷和大量粉尘碰撞,粉尘云升了起来,火星四溅。
林厌转身往回跑,气流把人掀翻了过去。
季景行和宋母也跌倒在了地上。
林厌一把把两个人扯了回来,扑在了她们身上。
轰!爆炸引发的气浪将地面上的粉尘全部扬了起来,火舌迅速吞没了木头,向四周扩散。
守在外面的人只听见了一声巨响,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钢门硬生生被炸出来了个大窟窿,火舌喷射了出来,接触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瞬间形成了返回风与扬起的粉尘混合,产生了二次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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