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之后，我抿紧了嘴唇，那一瞬间的混乱已经离开。
    方圆不无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有点急事。
    侯瑾，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公司，要是你忙的话
    侯瑾：你看我像是忙的样子吗？
    方圆拉着我的手：阿悸，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眉头蹙着，心里的那些不悦在一步一步地扩散：有个同事，把我的恋人是女人的事情告诉了别人，现在传到家长那，家长现在来学校要求换班了。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孔悠在这时候也给我发了消息过来：【余老师，出大事了。】
    【我马上回来。】都不等她说什么，我就回复。
    方圆听了一脸生气：操！什么狗屁同事？她说，真想随风潜入夜，杀她于无形。
    侯瑾没吭声，但提了车速，我一路平静着呼吸，到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方圆和侯瑾跟我一起下了车，又跟我一起进了电梯，但到了我公司的时候，她们不得不去客户区坐着，不能直接跟我进办公室。
    我在办公室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抬脚走进去。
    因为是周一，而且还是中午的休息时间，在办公室的老师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努力做到面无表情，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进了主管的吵嚷的办公室。
    瞿女士，我们余老师马上就会到了，您稍等片刻。是主管的声音。
    你们以后招人的时候，能不能把是不是同性恋给添加上去？要是老师是同性恋，谁还把孩子往她班上送？！是一个略尖锐的女声，非常响亮，主管办公室已经很隔音了，还是穿了出来。
    这位瞿女士又继续道：我不管，我要换班，我还要让余老师来当面给我道个歉，当初为什么要隐瞒
    我抬起手，扣了一下门，里面安静了。
    进来吧。主管说。
    我微垂着头，拧开门锁，进去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在沙发上坐着的有些丰腴的一个女人，她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穿得非常有钱，手镯项链耳环戒指，全是金的。
    这位瞿女士，我没见过，但是主管已经跟我讲了是哪个学生的家长。
    是我班里的一个女生，叫邓曦，今年十七岁，平时文文静静的，上课的时候也没什么话讲，当初进班里的时候，化学成绩一直不及格，在我这里补习了一阵子，我前两天还在问她这次在学校的月考成绩怎么样。
    邓曦说考了七十分，老师有说她进步很大。
    我敛了敛眼神，收起这些细碎的回忆，对着瞿女士道：你好，我是余悸，是邓曦在这里的化学老师。
    瞿女士也是第一次见我，她听完我的介绍，眉头皱得很紧：余老师看起来这么光鲜亮丽，找个男人在一起多好。
    我微微一笑：瞿女士，人活在世上，要做的选择有很多，跟什么人在一起，是我的选择。
    言外之意就是关你屁事。
    但她是客户，我不能直接说出来，好在瞿女士听出来了，立马气得眼睛蹬的很圆：话不多说，快为之前隐瞒自己喜欢女人的事情在家长群里公开道歉，你不嫌恶心，我们这些当爸妈的，还觉得你变态。
    主管听不下去：瞿女士，请您说话放客气点。
    心累。
    真的心累。
    我尽力地想做到没什么愤怒的情绪，但始终有点压不住内心的怒火，看了主管好几眼，才稍稍抑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没错。我还扬起一个微笑，瞿女士，您的要求，恕我难以做到。
    你！
    这时候，门直接开了，有一段时间不见的樊校长站在门口，她的穿着打扮低调了不少，没之前那么闪。
    人一边往跟前走，一边说道：怎么回事？她看着瞿女士，这位女士，我是这里的校长，您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向我反映。
    樊校长看了我一眼，脸上又挂着笑容，对着瞿女士继续道：您对我们老师的教学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在我面前提，要是她在教学上犯了什么错，那我必定严惩。
    瞿女士冷哼了一声：校长是吗？校长啊，你们这位老师，是个女同性恋，怎么招进来的？
    啊？怎么了呢？樊校长反问。
    瞿女士一脸震惊：这还没什么？！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走上歪路的人多了
    歪路？我在一边不太想忍下去了。
    够憋屈的。
    樊校长回头看了看我，问道：余老师，邓曦同学在你班上的表现如何？
    挺好的。
    这回在学校的月考，涨了二十多分。
    瞿女士盯着我：那是我女儿聪明。
    主管在一旁嘴角扯了下。
    樊校长点了下头，又朝着瞿女士说道：是这样的，瞿女士，余老师一直都是我们这里的优秀教师，不论是去总部，还是就在我们这里考核，她的分数都非常高。她指了下我，韶省大学的本科，又保研到韶大的研究生院，在学校期间的成绩一直都很优异，来我们这里教书这么久，还从未犯过一次错误
    其实有犯过，但校长没说。
    瞿女士的情绪仍然不太稳定：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个死同性恋。
    泥菩萨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我。
    我忍不下去了，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尊重两个字，知不知道怎么写？不知道的话，我不介意当场教教你。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从主管办公室出来，等到了方圆她们面前，经她们一提起，我才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不怎么样。
    侯瑾给我递了杯水：喝点。
    谢谢。我端着纸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圆拍了下我的肩，没问我具体怎么了，我喝了点水：走吧。
    好。
    电梯上，侯瑾说：换个时间再去看商铺吧，现在送你回去休息休息。
    我摇摇头：不用。
    阿悸方圆拉了下我的手腕。
    我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我说，就是有一点点受刺激了。
    瞿女士后来气急败坏地问我，我喜欢女人这件事，家里知道吗？是不是见不得光？
    我还没回答，樊校长和主管就出声了，最后在她们的处理之下，选择给瞿女士退了款。
    跟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我抿了抿唇，问道：你们别跟我家小朋友讲啊。
    不会。她俩都摇了头。
    我说：那不就得了，我给她说了我今天要出来看商铺，要是没去看的话，回去她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我一把话说完，眼泪就自己掉了一颗。
    第115章
    情绪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们也刚好到了红海中央，这里是柳城南边的商圈之一，今天是周一，但人流量也不小。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侯瑾名下的这家商铺的地理位置真的好，在大楼的第三层，从直梯或者扶梯上来，都能一眼就看见这里。
    确实是简单装修了下，只是刷了墙铺了地板而已，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空气中飘着有些刺鼻的味道，但是不严重。
    侯瑾开门见山地道：余悸，你要是租的话，我可以给你少点月租。
    她之前说的没错，这间商铺真的没个六七万下不来，地段很值。
    方圆赞叹了声：早知道我就把店开这边了。
    侯瑾晃了晃自己的食指，笑着说：现在你赶不上趟了，方老板，这大楼就我这一家了。
    她们在一边聊着，我走到墙边，左看看右看看。
    过了会儿，我转身对着侯瑾道：侯瑾，什么时候签合同？
    想好了？方圆问我。
    我点了头：嗯，算是，就这里了，哪儿都不错，装修空间还大，要是定了下来，我就请设计师了。
    侯瑾摸着自己的下巴，用带了点审视的眼神看着我：你确定现在的你很清醒吗？她说，其实我本来有点顾虑，因为大家都是朋友，也都是生意人，平时都没什么特别的利益来往，要是在合作过程中，某个环节出了错的话，友谊有可能被影响到。
    我也想过。
    但我相信我们。
    侯瑾点了头：那好。她说，一周后签合同吧，万一呢？
    行。我应了下来。
    没有急着离开这边，侯瑾带着我们转了一圈这栋大楼，因为是商业大楼，卖什么的都有，而我们所在的第三楼基本上都是开的饭馆，中餐西餐，炒菜火锅，还有奶茶店，凑巧的是，甜品店还一家没有。
    最后吃了点东西，侯瑾就要送我们回去。
    期间许洛也发过消息询问情况，我说等我回去细说吧。
    但是我又有点害怕跟她晚上的相见。
    方圆看出来了我的焦虑，她握着我的手，柔声道：阿悸，你跟小许妹妹如实说就行。
    我不想让许洛也担心，并不想告诉许洛也今天下午在公司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而我不得不说，不然以许洛也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出一个小时就能知道我的心情。
    我在她眼前，就跟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什么演技可言。
    侯瑾开着车，也跟着安慰道：你们迟早都会面对现实的问题，现在说以后说，都没什么区别。她纠正了自己，不对，区别还是有的，就算小许妹妹没看出来，不知道你在公司遭受的，以后她知道了，就.....
    她没说下去，答案却显而易见，大家都清楚。
    我呼出一口气，脑海里又浮现了瞿女士的那张脸和那些话。
    嗯。
    等我回了公寓，许洛也还没从学校回来，她说她去下图书馆，有些资料要查。
    我说好。
    就在客厅等着她回来，一边等一边思考，等见到许洛也了，要怎么措辞。
    瞿女士的那些话，我不可能原话说的，得简洁点，或者说.....轻描淡写，不让许洛也担心我。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许洛也说她准备回来了。
    昨晚跟她说了要去跟侯瑾们看店铺的事情，让她今天自己开车去学校，这样一来，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就没去接她。
    她的车技越来越稳，不过那个实习的字样，还是贴在了车身上，没有取下来过。
    这也意味着，我跟许洛也还没一年。
    我捏了捏眉心，又开始重新组织要对许洛也说的话。
    她想要变得更好，现在压力很大，也就让我不想跟她多说这些现实的事情，不然有可能会影响到她。
    但还是不得不去面对，一味的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半小时不到，门口就有了输入密码的提示音，很快，门就开了。
    许洛也穿着卫衣和外套，腿上套了条牛仔裤，还背着书包，看起来很像刚读大学的新生。
    我的嘴角在看见她的时候，就扬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长得真的很嫩？
    她的年龄不算小，我的年龄也不算大，但她长得实在是太嫩了点，有时候我轻轻捏她的脸，都能被她光滑有弹性的脸给震惊到。
    反观我......
    不想提了。
    许洛也换着鞋，她摇头的时候，视线放在我身上：没觉得。她穿着拖鞋走过来，看得怎么样？
    侯老板让我再思考下，毕竟这也是个大事情，给我一周的时间，如果确认了，一周后签租赁合同。
    那个地段真的很不错，而且周围刚好还缺一家甜品店，有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感觉。
    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那就好。
    我微微侧头，看着她。
    她的眼神落在了我交握的手上：你紧张什么？
    ......还有什么话说。
    我立马把手撤开，张了张嘴，明明已经在心里想好怎么跟她讲瞿女士的事情了，但真到了对着她，我又说不出口。
    许洛也看我纠结，也没逼我，她站起来：我去洗个手。
    好。我应道。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我问：我们今晚出去吃饭吧？
    冰箱里有菜在，许洛也每天都可以变着花样做饭，我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出去吃饭了。
    她擦着手，点了头：好。
    我抿了抿唇，喊了她一声，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不可避免地紧张加倍了，看房之前，我去了趟公司。
    许洛也眉头一蹙：有家长闹了？
    真的。
    什么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是。
    来了个学生家长，要我道歉，因为隐瞒了性取向之类的。
    她的女儿在我班上，表现还不错，倒是没想到她妈这么.....
    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形容词。
    许洛也替我接了下去：刻薄。
    嗯。瞿女士说的那些话，在我脑海中又一次冒了出来。
    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现在更觉得闷了。
    想要出去透透气。
    许洛也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她提议道：我们去逛逛吗？
    逛什么？
    什么都行。她说，小区门口有共享单车。
    十分钟后，我们解锁了两辆共享单车，目的地是在距离小区三千米外的一个小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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