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省略号战术对艾伯特很管用。
希德知道艾伯特打的鬼主意。
艾伯特认为来自地方的乡绅低人一等。但这不妨碍他壮大自身。
卡尼亚斯的天赋远在他之上,是不世出的天才。他在蒂亚戈没有解决掉卡尼亚斯,以后就更不可能。
在未来,整个切尔特都会是他的财富。他必须从长考虑。人才是各方势力抢夺的焦点,在其他人没发现这颗璞玉之前,他希望利用希德收拢卡尼亚斯。
见希德没有应答,一个温柔的声音降了下来。
希德,你会照做吗?
希德抬起头,夫人正温和地注视他。
那种久违的、慈爱的目光,却令他不寒而栗。
在切尔特的府邸,希德最害怕的就是夫人。
艾伯特和凯莲娜的手段局限于阅历的短浅,公爵日程繁忙。可是切尔特夫人既通晓阴私,又有的是时间来折磨这个落入掌中的小孩。
比如把圣子先前收养的乌龟、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在他眼前剁成血沫。
希德低估了卡尼亚斯在切尔特眼中的重要性。成为法师已是百里挑一;亲和力强大到能让魔素叛逃其他法师之手,万名法师里面也难找到一个。
十几年前,黑暗公会发现被光元素团成团的某婴儿的那一天,不少声震八方的死灵法师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
这些沉着老练的恶徒捧起发光的团子,手抖得几乎要将小灯泡掉下去。
这可是献给父主的、至高无上的祭品!
望着夫人的眼睛,希德方才积攒起来的气势荡然无存,勉强点了下脑袋。
切尔特夫人温婉一笑:乖孩子。
在她说第二句话之前,凯莲娜从房间里冲出来,身后跟着惊慌的女仆们。
凯莲娜刚哭完,还打着哭嗝,她瞧了瞧议厅里的众人,扑倒在夫人的怀里,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希德身上。
切尔特将军保佑!你怎么还这儿!迁怒的火焰使她尖叫起来。
她抬手向希德的轮椅甩了个翻倒咒,却被公爵的法盾打散了。
公爵皱眉:凯莲娜,现在是会议时间。
希德懒得理她,靠在椅背上,一副冷漠脸。
见惯不怪。
凯莲娜一向把他当发泄对象,突然发作也属常事。
爸爸!凯莲娜转头瞪向希德,咬牙切齿,他不是我哥哥,不过是个不知底细的贱民!瞧瞧他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您难道不知道,在蒂亚戈、他对艾伯特
公爵喝止住她:安静。凯莲娜,你应当是一位淑女。
凯莲娜见公爵脸色难看,瑟缩了一阵,把脖子埋进母亲怀里。夫人抚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凯莲娜才安分下来。
希德一直低着头,直到散会。
夫人对凯莲娜的低语,他听到了。
安静,凯莲娜。
你生什么气,他只是一颗不久就要报废的棋子。
切尔特夫人没说错。
公会在噤声之渊的附近捕捉到了黑暗神出没的踪迹。
黑暗共主马上便会归位。
而他的成年礼就在下一年的春天。
希德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待女仆长来敲门,才缓过劲来。
艾伯特说要亲自去向卡尼亚斯道歉,让希德先去找维拉,维拉与后勤主任是闺中密友,想得到许可必须让她松口。
鬼知道他的哥哥想和卡尼亚斯推销什么切尔特的荣耀。
希德在心底腹诽着,来到植物花房,推开门。
轮椅差点又被豪爽的满月藤掀翻。
您想让奥尔德那家的小混混做室友?维拉听了希德的话,几乎形象全无地大喊,不行!我不同意!
她还以为卡尼亚斯是绣花枕头的事在学院已经俾众周知了。圣子殿下怎么会被那个混蛋勾了魂去的?
天知道卡尼亚斯上学期在她课上表现得是有多蠢!
上学期维拉阵亡了五个陶艺花盆,其中四个是被卡尼亚斯砸碎的。
希德眼睛一动,半垂了眸帘,睫毛颤动的轨迹显得有些委屈。
可他很好。
那只是他惯用来勾引小姑娘的手段也难怪您会上当。维拉揉了把小孩的头发,咬牙切齿,可您想想,除了父母,谁会无条件地关照一个人?他是有目的的,大人
公爵和夫人才没有那么关心他。
希德默默想着,说:您比他好。
维拉被他这句话戳得一噎。
那是个意外!
眼睛亮亮的圣子又让了一步:我可以看着他,不让他祸害别人。
维拉的态度仍旧很坚决。
希德想了想,取出金色铃铛,举到她眼前:这是他送给您的礼物。把粉末研碎做成护身符,薇奥拉会护佑您一生康健的。
维拉的眼神被这道光芒一晃。
她接过铃铛花,仔细看了一会儿,笑骂道:这又是他从哪儿编出来的诱骗女孩子的言论?
倒是好材料,居然连她都未曾见过这种花,做成护身符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是真的。希德看着维拉,目光闪烁,他保护了我。
那道灰色的法术是卡尼亚斯的手笔。蝴蝶也是。
他知道的。
维拉紧锁的眉头松开一些。
小圣子难得会如此坚持地跟她软磨硬泡,从前他听到什么,素来都是默默点头,能少说话则少说话。
她希望希德有主见,但不是在卡尼亚斯的事上,可她毕竟是局外人。
没准托光明神的福,卡尼亚斯从良变成乖宝宝了?这个长假来她花房务工的时候倒挺老实。
您很想和他一起住?
希德点头。
维拉泄气般地拧一下他的脸蛋:行!
少年温温软软的脸颊被捏住,笑容带了点俏皮。
痛丧圣院之威。
黄昏,希德返回公寓的路上,恰巧撞到正交谈的艾伯特与卡尼亚斯。
俊美的黑发青年远远瞧见了他。注意到那缕熟悉的目光,希德下意识别过头。
这是他回学院后与卡尼亚斯的第一次见面。
卡尼亚斯眼神在圣子身上停留片刻,淡然道:真巧,我也在寻找室友。
他的前室友碰巧是班尼迪克死于艾伯特手下的叛徒之一。
奥尔德果然是西方贵族们几百年来从不易帜的榜样。艾伯特语调轻快,充满对于同学的关心与友爱,能够与您这样的强者冰释前嫌,切尔特家族三生有幸。希望您能对希德多多关照,他有些娇生惯养,不爱搭理别人,是我们家最为疼爱的弟弟。
卡尼亚斯仍只是笑。他的举止透露对周围人类若有若无的冷淡和疏离,但他隐藏得很好,甚至让别人误以为那是一种美感。
学生会长得到答复,愉快地走了。
留下了他的弟弟。
卡尼亚斯正要走过去,希德直接拦住他的道。
卡尼亚斯问:大人有话嘱咐我?
希德盯着他,目不转睛。
青年失笑,俯下身来。
圣子轻轻地说:蒂亚戈山岭的事,请你不要说出去。
我答应过您。
但是也请你不要当作没发生过。
小圣子面色有些拘涩,向他张开五指,手掌上是一叶银书签。
卡尼亚斯接过书签,发现书签上的图腾并非银蔷薇,而是一只红猫熊。
希德琢磨了很久才学会这个魔法。
是回礼。
少年脸颊掠过绯光。他垂着颈子,声音唯有夕照下的两人才能听得见。
他的话不作数。是我想跟你分享一间公寓,奥尔德。
卡尼亚斯安静地听着,瞧见希德未将五指收回去,握住他的手。
小圣子的掌心软得不可思议,像是晒久了太阳的大猫咪摊开的肚子,肉乎乎的,很好捏。
黄昏在青年的眉宇间染开一层晕光,使他的面容更为温和。
好,我听您的话。他低声道,日后多有叨扰,殿下。
第11章
开学典礼被推迟到调查课结束五日后进行,似乎如此便能冲淡笼罩于学院上空的死亡阴影。
魔法是上等人的武器,顶层人的玩意儿,尤其是皇室后裔,魔法仅是用以结交权贵的媒人,因此帝国学院90%的生源来自贵族与官僚。
学生坐在长椅上,优雅得像铜制模特,似乎随时都会端起一杯茶。他们的法袍裁剪与版式都是家族定制,袍角绣着图腾暗纹,这些花纹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出来。
低调的奢华符合帝都爵爷的审美,这是崇拜土豪金的暴发户所不能理解的。
校长是位头发稀疏的老者,年逾古稀,是魔法塔中的贤者之一,动作缓慢,眼神迟钝,当他像条幽灵般飘入礼堂中央时,叫人怀疑他是否挥得动手里的法杖。
但这位老人决不简单。
自从上次艾伯特把希德扔垃圾似的丢在路边之后,圣院屡次遣人与学院对话,要求侍卫队入驻学院,却每每被校长挡了回去。
敢于与圣院叫板的人,这世上寥若晨星。
座位排序由学院规定。希德坐在第一排,身旁是其他各年级级长。有希德在场,几位骄子坐得很规矩,大气不敢出。
生怕圣子大人一个响指把自己弄没了。
帝国学院开学典礼上的讲话年年相似,没有美丽的辞藻与修饰语的装点。偌大一座礼堂,声线呆板的演讲像啄木鸟在半空萦绕了几个小时,终于在众学生快窒息的祈祷中停歇。
散会后,一年级的教务主任来到希德的跟前。
大人日安,她欠了身,校长请您过去一趟。
穿过紫藤花的回廊,希德跟着教务主任来到校委会议室。
室内已落坐了不少人。
会议室被打造成教堂大厅一样的拱形殿堂,门口离长桌有十余米之远,校长的法杖敲击地板时,上空萦绕着飘渺的回响。
阳光透过长窗打在地板上,却显得死寂森然,让希德想起切尔特府邸的议厅,令他喘不上气。
关上门时,希德察觉到四周墙壁滚过魔纹的重影。这是驱魔防反法阵启动的信号。
他往长桌扫过去,发现座上宾客不少是塔中贤者,以及握有大权的世家族长。
同时,犀利的目光尽数汇集于他,如同狼群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羔羊。
显而易见,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全部是奔着光明圣子来的。
一个女人站起来,肩上有五道银星与古代语的纹身。她低垂脖颈,向希德的方向提裙屈膝:老身乃魔法塔首席占星师,辛西娅冯布鲁克。
她身着束胸礼裙与蟒皮披风,将衣裙抖开时带着暗纹的流光。这是占星术士的常见着装。
圣子抬了抬下巴:我听过您的名字。
老身是想问一问大人单刀直入的女占星师盯着圣子,眼神仿佛凌厉的鹰隼,普鲁维尔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近日神殿的能量波动如此异常?
希德眼瞳一缩。
他维持呼吸的平缓节奏,以免旁人瞧出异常。
无事发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嗤
他听到一阵极其轻佻的笑声,转过头。一位在野将军坐在对面,笑得乐不可支。
切尔特家的臭小孩真是耍官威上头。把你朝天的脸放下来,老实说真话。我闻够你身上的牛奶味儿了!
这位将军与切尔特一向不怎么对付。
但多亏他的直言,希德已经从慌乱里平静下来。
希德不知道占星术士们已经将真相探寻到哪一步,但假若她们掌握了普鲁维尔死去的消息,绝不可能坐在这里,耐着性子等他一个答复。
他闭了闭眼睛,想象自己是只没有感情的刺猬:若您以这样的态度指摘我,请恕圣院无可奉告。
你
请冷静,布莱克将军。
众人注意力的聚焦转向了出声者,那里是坐在长桌尽头的帝国学院校长。
银发金眸的少年睁开满含倨傲的眼。他面对布莱克的怒视,只是掸了一下落在肩上的紫藤花。
嚣张,不屑。
圣子来到这里,是代表圣院的颜面。
而圣院,通常懒得和凡人废话。
校长示意辛西娅落座,然后拄着一根朴素的法杖站起来。他来到少年身边,往下摸索着法杖,慢慢躬下身来。
你做的很好,孩子。我知道你为人类帝国做了许多好事。老人叹息着,尊敬的光明圣子,请相信我们对于普鲁维尔的忠诚。这儿并不是充满叛徒的圣院。能坐在这里的人,曾经都为人类帝国浴血奋战。
希德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目光所及者,无一不是当初萨尔建国时的功勋大臣。
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人的姓氏在黑暗公会的名单上。
但为人类帝国浴血奋战?
希德的视线悄悄扫过众人的脸庞。
或许曾是这样。切尔特公爵虽然讨厌,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准确。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
他不相信。
冰髯雪鬓的老人喘了几声,似乎站在这儿与圣子说话就白白耗了他的力气。
他继续道:大人,如果您不肯说话。那么换我问您一些问题,若我说对了,您就点一点头?
希德没吭声。校长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拢。
一个月前的祷告日,您看到神殿里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异样,父主或许是外出了,或许是生病了,总之,他留在神殿里的精神波纹淡褪下去。您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您说到这里时,这位老奸巨猾的长者停顿了一小下。
光明圣子只是漫不经心地望向远处,似乎没听见他说话。
装腔作势对于在公爵家生活十七年的希德来说,实在太轻车熟路了。他不懂得如何应对老狐狸的刁难,但他很会如何傲慢地不搭理别人。
恋耽美
>对象马甲号是究极BOSS——质谱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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