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听到类似的言论,赫伦炤总是板起脸来把说闲话的人狠狠训斥一顿,让他们不要在他的桀儿面前乱嚼舌根。但赫伦炤的心里,难免也对自家这孩子担忧万分。
这孩子身子骨弱,别说统领赫伦部了,连保护自己的安全都困难,赫伦炤不指望他长大后征战沙场,为部族开疆拓土,只希望他能平安一生,喜乐康泰。
阿爹,我们要去见谁啊?怕生的小赫伦桀最怕见外人,他们总喜欢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弱小,说他没用,小赫伦桀讨厌那些人。
别急,我们马上就到了。赫伦炤安抚着孩子,牵着他走到平日里读书习字的书房。他的桀儿胳膊太细,连弓都拉不开,还不能教他骑马射箭,只好先教他学习些瀚原的传统典籍,历史沿革,以及战场上初始的排兵布阵之法。
赫伦桀没再开口,攥紧了阿爹的手,忐忑不安地往书房走去。当赫伦炤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刹那,赫伦桀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可当小赫伦桀睁开眼,看到在书房皮草软垫上端坐着的人时,他却意外地呆愣住了。只见那坐着等待着他们的人,不是那些身着铠甲,腰佩弯刀的叔叔伯伯,而是一个清秀健气的孩子,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
孩子见到来人,从软垫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两人鞠躬行礼道:参见王上,参见世子。
当对方站起身来时,赫伦桀才发现,他要比自己高上半个头,虽然精瘦,却不弱小,像是头傲骨铮铮的小狼崽,眼神里有着灼灼的光芒。
赫伦炤朝那孩子点了点头,便矮下身对小赫伦桀说道:桀儿,以后,他就是你的伴当了,你可要和他好好相处,莫要欺负他。
太好了!我有伙伴了!赫伦桀满脸掩不住的青涩笑意,由于他的体质和身份,部族里的其他孩子都不乐意跟他玩,生怕不小心伤了他,被王上责罚。因而赫伦桀自记事起,身边就没有能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赫伦炤见儿子没有反感抵触之意,便放下了心来,让两个孩子先相互熟悉一下,只让赫伦桀的奶娘陪着,另外留了几个侍卫在外面守卫着,自己则离开书房回王帐处理事务去了。
你,你好,我叫赫伦桀!你呢?赫伦桀有些紧张地伸出了手,他不太知道怎么交朋友,内心雀跃又忐忑。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笑着,握住了赫伦桀的手,恭敬道:回世子,小的牧九歌。
原本满心欢喜的小赫伦桀,听了牧九歌的话却不开心地嘟起了嘴,执拗地说道:不要叫我世子,也不要自称小的,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牧九歌犹疑地说道:可是,这于理不合,被王上和各位大人听到,会责罚我的。
小世子是养尊处优,娇惯大的,但牧九歌却是在奴隶营里长大的弃儿,自小流落到赫伦部,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这回走了天大的好运,被王上选中来当世子的伴当,不用在奴隶营里继续干一辈子粗活,此等机会得来不易,他并不想因为一些失误就被送回奴隶营。
但小世子显然不会顾及这些事情,他一下扑进了奶娘的怀里,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撒娇道:奶娘奶娘,您最疼桀儿了对不对!
可不是嘛,我的小祖宗!赫伦桀跟别的贵族子弟不同,娇软良善,对待仆人守卫也从不摆架子,因而他身边的人也都是真心实意待他好。奶娘最是疼爱这个自小带大的孩子,哄着他说道:我们桀儿又打什么小主意呢?
赫伦桀俏皮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想跟九歌做朋友,想让他私下里直呼我的名字,奶娘不要告诉阿爹和其他叔叔伯伯好不好?
难得小世子遇上一个称心的伴当,奶娘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去打小报告,就点头答应了下来:知道了!我的小祖宗,奶娘一定替你们保守秘密!
太好了!奶娘最好了!赫伦桀乐滋滋地从奶娘怀里钻了出来,跑过去拉起牧九歌的手,天真的眸中满是期冀:九歌九歌,你叫我一声阿桀听听!
牧九歌拿他没法,只好开口唤了一声:阿桀......
赫伦桀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新伙伴坐到皮草软垫上,掏出了一堆他藏在书房里的玩具跟牧九歌分享,边玩边问道:我上个月刚过完五岁的生辰,你呢九歌,你多大啦?
我应该......比你大几个月吧。牧九歌本就是被捡回来的,没人知道他的具体生辰,他也只能说个大概罢了。
那你就是我哥哥了!太好了!我有哥哥了!没心没肺的小世子,一手拿着毫无杀伤力的迷你木弓,一手攥着牧九歌的衣袖,笑得跟小太阳似的。
牧九歌眼底微微的失落突然被这小太阳照得烟消云散,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添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眼前的这个孩子,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让他一直都能这么无忧无虑地笑着。即使牧九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大不了几个月的孩子罢了......
自那以后,赫伦桀便像个跟屁虫一样,整日黏着牧九歌,读书也在一起,用膳也在一起,就连洗澡睡觉,赫伦桀也一定要拉着牧九歌,不然就一直哭闹着,求奶娘把牧九歌找回来。
牧九歌拿这傻世子一点办法没有,小小年纪就得跟大人似的,哄着这个更小的孩子。他在外依旧恭恭敬敬地唤赫伦桀世子,私下里便顺了他的意,无奈又宠溺地喊一声阿桀。
赫伦桀就没这个顾虑了,他对着牧九歌九歌哥哥的乱喊,最后索性合并起来,叫起了九哥哥,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呢。
在牧九歌的陪伴和督促下,赫伦桀只好硬着头皮开始练起了武,有计划地锻炼身体,细木棍儿似的胳膊腿,总算是结实了一些。等赫伦桀长到十岁时,他也终于能拉开牛角弓的弦了。
九哥哥!九哥哥!赫伦桀依旧长得很慢,他都快把赫伦部的奶豆腐都吃空了,还是只到牧九歌的肩膀附近,面对比他高了一整头的九哥哥,赫伦桀总得仰着头才能跟他说话:你看!阿爹送我的新弓!阿爹说,只要我能学会用这把牛角弓搭弓射箭,他就给我换一匹大马!
牧九歌笑着看他,眼神中满是宠溺:我们世子最厉害了,一定很快就能学会!专供贵族子弟练习的小型练兵场里,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旁边结伴玩耍,碍于这些人在场,牧九歌还是称呼赫伦桀为世子。
可纵使牧九歌再怎么低调守礼,万事小心,身份卑微的他,还是免不了处处遭人白眼。那群贵族子弟中,为首的一个少年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嘁,还真当自己是世子身边的红人了,不过是个从奴隶营里挑出来的替死鬼罢了,穿得再体面,骨子里还是低贱的奴隶!
你说什么!听到这番不堪入耳的话,牧九歌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赫伦桀却直接炸了,作势就要冲上去跟那贵族少年干架。
牧九歌忙拉住赫伦桀,劝道:世子,不必......赫伦桀这次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而是固执地甩开了牧九歌的手,朝那贵族少年身上扑了过去!
叫你胡说!叫你胡说!赫伦桀带着满腔怒火,毫不留情地往那少年脸上挥着拳头,那少年碍于赫伦桀的世子身份,不敢还手,没一会儿脸上就已经青肿了。可赫伦桀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边揍边吼道:九歌不是奴隶!也不是什么替死鬼!他是我哥哥,是我唯一的朋友!
旁边的其他少年吓得不敢拉架,最终还是牧九歌上前箍住了赫伦桀的腰,把他拉了起来。牧九歌生怕弄疼他,手上始终控制着力道,一边又温声地劝道:世子,你若是闯祸被王上发现了,他舍不得责罚你,到时候必定会惩罚我的。
见赫伦桀神情微微松动了,牧九歌又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桀,你舍得哥哥被责罚吗?
当然......不舍得啊!赫伦桀彻底被劝软了脾气,他警告地瞪了那贵族少年一眼,随即不再理他们,拉着自家九哥哥就跑离了闯祸现场,生怕被阿爹给发现了。
把欺负九哥哥的混蛋狠揍了一顿,小世子心里畅快极了,自以为武力超群,能够保护九哥哥了!
可牧九歌的眼神却黯了黯,那个贵族少年说的没错,他从五岁那年被带去做世子伴当时就知道,他的真正职责不是陪世子读书习武,也不是陪世子嬉戏玩闹,他如今所享有的优渥条件,都是用他自己的命换取的。他被王上亲自从奴隶营里挑选出来,就是为了替赫伦桀去死的......
☆、杀人石(七)
不好了!不好了!副将军踉跄地冲进王帐,连基本的求见礼仪都不顾上,喘着粗气跪倒在赫伦炤的面前,急迫地开口道:王上!不好了!塔里尔的铁骑冲破了我军的防线,已经打到军帐外了!
什么!赫伦炤猛地站了起来,心火上涌,险些犯了晕厥之症,他堪堪稳住了身形,质问道:我让你们提前设下的陷阱呢?
副将军脸色一阵灰败,黯然地摇了摇头:军帐前的木刺阵和火油,全被塔里尔人绕过去了,只有少数铁骑躲避不及,伤亡不过十数人......
绕过去了......赫伦炤出乎意料的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冷笑一声道:要么塔里尔手眼通天,识破了我们设下的陷阱。要么就是......我赫伦部里有内奸!
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我方大败,多半是后面一种可能,有人背叛部族,和塔里尔里应外合,把赫伦部军帐内的情况泄露了出去。
王帐外兵戈相击的刺耳声响越来越近,赫伦炤也心知,这场浩劫赫伦部是躲不过去了。赫伦炤听着渐渐逼近的吼声,却显得冷静异常,他沉声问道:赫伦烽现在何处?
副将军回禀道:回王上,将军正率部下与塔里尔铁骑死战!
赫伦炤点了点头,神情不明。副将军见状,忙表决心道:属下这就去支援将军,誓与赫伦部共存亡!
你留下。副将军闻言,震惊地抬头看向赫伦炤:王上?
赫伦炤从没像此刻一般心平如镜,他上前亲手扶起副将军,极为认真地叮嘱道:我要你立刻去后殿,护送世子离开。
副将军苦劝道:不,王上!您和世子一起离开,我在此处阻挡塔里尔部,为您和世子争取时间!
赫伦炤冷下脸佯怒道:部族式微,连你都敢违抗我的命令了?副将军吓得忙赔罪道:属下不敢!
那就听我的!赫伦炤长叹一声:赫伦王族的唯一血脉,就交到你手里了......
副将军依旧保持着双拳相握的行礼姿势,铮铮男儿眼底却浸满了哀戚:属下......属下一定不负王上的嘱托,拼死也会护住世子平安离开!
赫伦桀拍了拍副将军的肩膀,最后嘱咐道:送世子离开前,你替我给牧九歌带一句话:赫伦将亡,血脉永存。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王上!副将军不敢再耽搁,向赫伦炤告辞,便快步赶去后殿寻找赫伦桀。
赫伦炤将后事交代妥当,脱下了身上华丽的王袍,换上了征战沙场的戎装,腰间弯刀出鞘,背影如同屹立不倒的烽燧,毅然走出了王帐:我兄弟二人,生在战场上,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后殿,赫伦桀听着不远处嘈杂的声响,不安地缩在牧九歌的怀里,十五岁的少年跟抽条似的长成了小大人模样,在九哥哥面前却还似十年前的那个孩子一般,对他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
九哥哥,外面怎么了?我......我害怕......奶娘出门查看情况,至今未归,赫伦桀如今只有牧九歌一人可依靠,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牧九歌跟随赫伦烽将军上过几次战场,黄沙如刀锋般,削出了少年人深邃的五官,赫伦桀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世子,而牧九歌已经成长为一把劲弓,一柄利刃,一位顶天立地的少年将军。
牧九歌将赫伦桀护在怀里,宽厚的肩膀和有力的手臂,将他稳稳地圈住,早早变了声的牧九歌,用宛如成人的低磁嗓音宽慰道:阿桀别怕,九哥哥在这里,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抖得跟筛子似的小羊羔,在牧九歌的安慰下稍稍平静了下来,他睁着茫然无措的眸子,盯着门口,等待着奶娘打探消息回来。
吱呀。世子殿的殿门被猛地推开,赫伦桀激动地喊了声:奶娘!可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却惊讶道:阗叔叔,怎么是你?我奶娘呢?
她没事,我让她去收拾些细软。赫伦桀虽然天真,但也不傻,从副将军的话中敏锐地觉出了不寻常来:收拾细软做什么?我阿爹呢?烽叔叔呢?
副将军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避而不谈:殿下稍安勿躁,王上托我给牧小将军带句话。
片刻功夫,牧九歌已然明了当前局势,他也能猜到,王上要给他带的话究竟是什么。阗副将把牧九歌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赫伦将亡,血脉永存。王上说了,你会知道怎么做的。
果然......十年来,牧九歌始终揪着一份心,时时刻刻就在担心这一天,将他和阿桀生死永隔的一天。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牧九歌却突然释然了,拿他一条从荒漠里捡回来的贱命,换他的小世子平安地活下去,值了,太值了。
世子!桀儿!奶娘背着一个大布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连气都没喘匀就焦急开口道:走,快走!那些畜生马上就打过来了!
赫伦桀这回彻底慌了神,红着眼问道:奶娘,到底怎么回事,我阿爹呢?阿爹去哪儿了?
奶娘不说话,只是摇头叹着气。阗副将怕小世子这时候知道真相,会执拗地不肯离开,便扯了个谎道:王上已经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属下就是奉命来接殿下去跟王上汇合的!请世子随属下迅速离开,这里非常危险!
你们是骗我的吧......赫伦桀心思要比寻常人通透得多,一下就识破了阗副将的谎言:部族陷入了危机,阿爹才不会抛弃族人自己逃命!阗叔叔你老实告诉我,阿爹到底在哪里?
阗副将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眼见小世子焦急痛苦的模样,心里也难受得紧,阗副将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可没等阗副将想出应对的办法,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牧九歌却突然上前一步,运起手刀劈晕了赫伦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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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蛰之门——清崖兮鹤书(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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