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觉得他的能力很弱。呀,夏夏,你的狗子抬后腿是想干嘛?撒尿吗?快带它出去,这化妆间可是宋姐的,让她闻到尿味儿你就惨了!
房间里一阵兵荒马乱,随后,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孩拎着一只八哥犬从房间里冲出来,差点撞到崇明身上。她险险避开,擦肩而过时飞快扫了一眼身穿道袍的男人,却被一双赤红的、阴鸷的、冒着浓烈煞气的眼睛吓了一跳。
她逐渐跑远,却还是一次一次回头,心有余悸地看着崇明。崇明也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少顷,他脚步轻移,悄悄跟了上去。
三分钟后,女孩哭着跑回来,怀里抱着一只气息全无的小狗。她的哭声惹来了另外几名化妆师,大家都对小狗的死大感意外,这没病没灾的,身体又无外伤,只不过离开主人的视线几秒钟,怎么就没了?
女孩伤心的哭泣引起了梵伽罗的注意,他正准备让曹晓辉去查看情况,休息室的门却被敲响了,崇明斜倚在门框边,笑容像阳光一般晴朗:梵伽罗,我在修行上遇见了瓶颈,听说你很强,能指点我一下吗?
梵伽罗转头看他,慵懒的表情瞬间收敛。他慢慢站起身,轻轻摁住同样欲起身的赵文彦,缓缓走到门口,把曹晓辉推至一旁,凝视着这个年轻人:可以,我们找个安静的角落单独聊聊。
这句话正中崇明下怀,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指着不远处黑黢黢的楼梯口说道:走,咱们去那儿聊。
赵文彦紧张不安地站起来,却被梵伽罗轻抬反压的手掌安抚了:没什么大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我在这里等你。赵文彦眼巴巴地看着他。
两人走进楼梯间,步入最昏暗的一处角落。崇明的眼珠在这暗色中闪着红芒,像一头疯兽,又像一只恶鬼。他张开痉挛的五指,猝不及防地扣住梵伽罗的肩膀,做了一个往外拉扯的动作。在这黑暗中,他脸上的灿笑终于被狰狞所取代,却又在下一瞬变成了骇然。他没能从梵伽罗体内扯出任何东西,对方似乎是一片空茫,亦或恒古的荒寂。
梵伽罗转回头,静静看着他,嗓音十分轻缓:这就是你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崇明想收回搭放在梵伽罗肩头的手,却被对方牢牢反握,一股吸力借由这只冰冷的手,在他的体内迅速生成,搜刮着他的血液和精魄,然后汹涌地朝梵伽罗的掌心奔腾,恰如所有的江河湖海最终都会奔向更为辽阔的海洋,那是源于自然的不可阻挡的力量。
你我都明白,你的能力是什么。梵伽罗低下头,看向他的脚边,虽然那里空无一物。
崇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珠圆睁,表情愕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疯狂挣扎起来。他拼了命地扭动,嘶吼,踢踹,抓挠,却全然无用。曾经不可一世的他,现在狼狈得像一条被人类的指尖轻轻摁住就无法翻身的蛆虫。
好巧不巧,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名工作人员催促道:你们果然在这里!七点快到了,导演让你们赶紧回演播厅去。
那股凶猛的吸力消失了,梵伽罗轻轻放开崇明的手,隐在黑暗中浅笑:好的,我们马上就来。
崇明立刻倒退几步,撞开工作人员和虚掩的门,朝走廊狂奔。廊顶亮着一盏盏白灯,当这些灯光肆意扑打在崇明脸上时,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侥幸逃脱的喜悦竟令他产生了哭泣的冲动。
一名同样哭泣的女孩与他撞在一处,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把早已蓄在掌心却不能释放给梵伽罗的东西拍进女孩的身体。
第69章
梵伽罗拉开休息室的门, 冲乖乖坐在原位的赵文彦招手:走吧,节目要开始录制了, 你可以站在场外等我。
好。赵文彦连忙站起来, 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身边,表情是十足的顺从和安然。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与梵伽罗待在一处。
曹晓辉对赵总的改变直咋舌, 心里暗暗揣摩梵伽罗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这么让人离不开?但是很快,他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炙手可热,他显然低估了梵伽罗的魅力,当这人走进演播厅时, 不仅选手们在看他,摄像机在拍他, 还有两个长相出众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地扑过来, 迫不及待地占据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那年轻壮实的小伙子大大咧咧地挤开赵文彦,一屁股坐在梵伽罗身边;那小巧可爱的少女悄悄贴住梵伽罗的一只胳膊,笑容满足地像是心底里开满了花。
曹晓辉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一幕,既为抢不到空位的赵总感到悲哀, 又为自家艺人无与伦比的魅力感到惊讶。
其余选手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纷纷收回视线,看向舞台。
丁浦航坐在人最多的地方,不耐烦地盯着手表。恰在此时, 满头冷汗的崇明由门外仓惶跑进来,远远避开梵伽罗, 往第一排坐去。那里的灯光最明亮,人也最拥挤,可以带给他最强烈的安全感。
他的反常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倒是丁浦航看着他的后脑勺,陷入了某种入定的状态。几分钟后,丁浦航的表情越来越惊恐,不得不反复调整呼吸,努力告诫自己保持冷静,这才克制住了回头去看梵伽罗的冲动。他把手插入裤兜,坐姿看似潇洒,实则双拳早已紧握,并微微颤抖着。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档节目请来的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外场主持人正拿着卡片默记串场词,一名工作人员附在她耳边说道:夏夏好像疯了。
嗯,疯了?外场主持人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
丁浦航竖起耳朵偷听,心却在瑟瑟发抖。
是的,疯了,一个劲地汪汪叫,连路都不会走,只在地上爬,还差点把尿撒在宋姐的化妆间里。你是没看见,她撒尿的样子也像狗,真是疯得彻底。宋姐已经让人把她送去医院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怎么好端端地忽然疯了?她平时表现得很正常呀!
听说是因为她的狗死了,受了刺激。那狗她养了七八年,感情很深。
狗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今天怪事特别多!欸,时间快到了,你先工作吧,待会儿下班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夏夏。
两人没再交谈,各自分开了,丁浦航这才颤巍巍地掏出一条手绢,擦拭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
外场主持人走上台宣布第二期比赛的规则,与第一期不同,这一次的十六名选手必须单独走进一个封闭的房间接受测试,测试完就各自待在一个同样封闭的房间等待最终结果,不能与任何人交流。在此期间,只有安装在各个角落的监控器会对他们进行拍摄,就连跟拍摄影师都被尽数取消,彻底堵死了选手们从旁处获取信息的渠道。
没有人知道测试内容是什么,包括现场的工作人员。
搞得这么神秘!阿火嘟囔了一句,却也对这场比赛更感兴趣。
梵伽罗却看向自己的跟拍摄影师,问道:有一个名叫夏夏的女孩忽然发疯了?
摄影师无声地点头,又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然后悄悄离开。
梵伽罗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崇明,眸光渐冷。
选手们进入测试间的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丁浦航抽中了1号,梵伽罗抽中了16号,两人正好一头一尾。这种安排绝对是节目组开了黑箱,但大家却都没怎么抗议,有真本事的人是不会在乎自己第几个出场的。
几位评委目光灼灼地盯着第一个走进测试间的丁浦航,就连宋睿也把视线从梵伽罗的身上暂时抽离,投向这个男人。对方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一个摄像机,笑容似乎十分洒脱,眸光却略微闪烁,这番表演能骗过宋温暖等人,却瞒不过宋睿。他在紧张,这很明显。他绕着箱子转了几圈,然后伸长手臂,闭上眼睛,做出感应的姿态。
宋睿摇摇头,笃定道他并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他完全感觉不出。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宋温暖为丁浦航辩解了一句。
宋睿勾了勾唇角,不予置评。他差不多已经猜到这个人的能力是什么了。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满打满算只有三十分钟的计时牌渐渐走到尾端,而丁浦航却还站在原地故作深沉地发功,并无动静。
宋睿摆手道:你亲自去提醒他一下,就说时间差不多了,让他快点提交答案。
为什么要我亲自去?助理导演就在旁边的房间里看着呢。宋温暖并不想动。
宋睿转头直视她,黑漆漆的眸子像两口深潭。
宋温暖的潜意识差点溺在这深邃冰冷的潭里,只好苦着脸站起身,朝测试间走。她推开门,踱到房间的正中央,提高音量说道:丁浦航,你只剩下八分钟了。
丁浦航的眼睛立刻锁定宋温暖的眼睛,只在瞬息间,他深藏于内心的焦虑便都消失了,唯余轻松安然。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的就是这一刻。他收回早已僵硬不堪的手臂,徐徐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这是一颗鸡蛋,这是一块石头,这是一株树苗,这是一枚蝶蛹。我说得对吗宋小姐?
他依次指向四个箱子,胜券在握地笑了笑。
宋温暖被镇住了,万没料到他竟然猜得这么准,透视眼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待在观察室内的几位评委互相打听一番,得知自己带来的东西均被丁浦航说中,不由大感惊叹。唯独宋睿对丁浦航的表现不以为然,对准话筒说道:第二个问题,告诉我,这些箱子里的物品,哪一个没有生命气息。
他极富磁性的嗓音在扬声器的帮助下传入测试间,引得丁浦航笑容微僵。这是什么傻帽问题?都已经猜到箱子里的物品了,哪一个没有生命气息还用问吗?当然是石头!
宋温暖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堂哥这不是多此一问吗?石头哪里能散发出生命气息?难道说他是想和选手讨论石头到底算不算一种存在形式的哲学问题?咱们这是一档真人秀啊,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辩论节目!
宋温暖冲丁浦航强笑,丁浦航便指向左数的第二个箱子,无奈道:这个箱子里没有生命气息。
扬声器里没有回应,丁浦航在原地站足了七分钟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刚才那道声音耍了,于是故作委屈地看向宋温暖,宋温暖帮他拉开房门,强笑道:丁先生,您的测试已经顺利通过,请这边走。
两人刚走出去四五米就见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正双手环胸地站在走廊尽头。他长得十分俊美,气质也很儒雅,一副金丝眼镜遮住了那双漆黑锐利的瞳,削减了他带给人的压迫感。他略一颔首,嗓音柔和地叫着温暖,似乎本身也是一个极温暖的人,却令丁浦航猝不及防地陷入一团深寒,然后不可遏制地颤抖。
看见这个男人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有尸山尸海、血雨腥风、白骨累累、熔岩遍地、洪水滔天,还有无数残肢断臂和腐烂的骷髅堆垒而成的宏伟宫殿;痛苦、绝望、愤怒、憎恶人世间不可能出现的极残酷的场景,全都存在于这个男人的脑海;人世间有可能出现的极黑暗的情绪,也都存在于这个男人的心胸,那么清晰,那么真切,就仿佛他曾经亲历过,亦或者正在此间。
丁浦航差点捧着脑袋痛呼出声,一时间竟汗如雨下。就在他快要崩溃时,那些地狱一般的场景和令人极度煎熬的情绪忽然消失了,一道冰冷的嗓音直接在他脑中震荡:你是一个窥心者,我猜对了吗?
丁浦航狼狈地低下头,避开男人的视线,然后迫不及待地撞入封闭的小隔间,把门关紧。听见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捂住冷汗淋漓的脸,苦笑道:妈的,这到底是一档什么节目,怎么什么人都有!这里的水真深啊,我还以为我是一条大鱼,没想到只是一只虾米!
丁浦航测试过后,宋睿便让工作人员把四个密封的箱子换成了敞口的箱子,敞开的那一面背对选手,正对摄像头,可以让观察室内的人看清内部的物品。
第一个箱子里放着一枚鸡蛋,是林博士带来的,据说此前它一直摆在保温箱,还有三天就能孵化;第二个箱子里放着一块石头,是宋睿带来的,有关于它的确切信息,宋睿一字不提,谁也不知道它与生命有什么关系;第三个箱子里放着一个花盆,盆里摇曳着一株小树苗,据欧阳博士说它将来能结出金桔;第四个箱子里用绒布托着一枚深褐色的蛹,那是钱博士的爱物,再过不久便能化成一只帝王蝶。
这些物品要么是即将诞生的生命,要么是蓬勃朝气的生命,唯有那块笨重的石头非常突兀。
几位评委看向宋睿,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宋睿轻笑两声,并不多言。
第二个选手走进测试间,在四口箱子前站定,等待着节目组给出提示。
宋睿不等宋温暖张口便通过扬声器对对方说道:告诉我们,哪一个箱子里有生命波动,哪一个没有。他已经对丁浦航彻底失去兴趣,自然改变了测试题目。
话语权被堂哥抢走的宋温暖只能睁着一双死鱼眼看向大屏幕,假装自己对堂哥所有的安排都心知肚明。她绝不是堂哥的傀儡,绝不是!
与此同时,导播及其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已经通过监控器得知了测试间的情况,并看清了四口箱子里都摆放着什么东西。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默默把这些物品的摆放顺序记下,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单独离开。
该选手的表现很一般,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感应才指着摆放鸡蛋的箱子说道:这口箱子里没有生命波动。
其实是有的,那只快孵化的小鸡已经能轻轻弹动它的翅膀和爪子,而林博士早在把鸡蛋带来节目组时便已经通过X光的照射证明了这一点。
男人的回答是错误的,但他并不知道,还对着监控器自信满满地笑了笑。在他离开后,陆陆续续又测试了几名选手,回答正确的人很多,却都不怎么全面,总有人会漏掉一两个拥有生命波动的箱子。
宋温暖直到此时才明白堂兄的苦心,敬佩道:还是宋博士考虑最全面,我们带来的都是有生命的东西,测试的时候没有波折,自然也就没有看点。给他们安排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掺杂其中,等于是设了一道坎,可以更直观地看见他们实力的强弱。把所有拥有生命波动的箱子都找出来不容易,相对的,把唯一没有生命波动的箱子找出来也不容易。这道题在宋博士的安排下难度瞬间提高了很多,哪些选手是实力派,哪些选手是靠运气,我们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宋睿盯着显示屏上的梵伽罗不发一言。他的安排只给那一个人看,别人懂不懂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宋温暖还说错了一点,这块石头并不是什么门槛,也不是一种试探,而是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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