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技术员小李头皮都发麻了。
梵伽罗的嗓音空灵、剔透、婉转,叫人情不自禁地受到吸引,更可怕的是,他能把语境中的情感完完全全融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里,这些浸透了悲凉哀寂的字眼像一根根尖刺,猛地触到聆听者的耳膜与心头,叫人一阵难言的痛楚。
被他指着鼻尖的杨胜飞冷凝着一张脸,眼眶却不知不觉红透,整个人像是被拉回到最痛苦也最愤怒的那个时刻,连灵魂都在战栗。他想捶打透视镜,阻止梵伽罗再说下去,身体却被他的指尖定格在原地。
梵伽罗轻轻叹息,静默不语。
杨胜飞被小李撞了撞肩膀,又连声询问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才如梦初醒般颤了颤。他抹掉不知何时淌了满脸的泪珠,拉开监听室的门又猛地甩上,脚步湍急地离开了。
巨大的摔门声差点震聋刘韬和小李的耳朵,就连隔壁的庄禛等人也都听见了。仅凭杨胜飞的反应他们就能判断梵伽罗又说中了。
小李不断拍抚自己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问道:副队,你说梵伽罗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阿飞他家里死了人?但是他爷奶和爸爸都是自然病故的,没必要那么愤怒吧?
我也不知道。人总有秘密,你别问了。刘韬看向透视镜那端的梵伽罗,心里难以抑制地涌上一股敬畏。是的,人总有秘密,而那些一眼就能堪破他们隐秘的人,大约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这个梵伽罗说不定真是一个灵媒,一头怪物!
刚才隔壁响了一声,我去看看情况。罗洪到底还年轻,心志不是很稳,扔下笔就跑出去求证了。他很想知道梵伽罗刚才那些话说中了没有,尤其是有关于杨胜飞那一段。
不一会儿,廖芳走进来,替代了笔录员的位置。她战战兢兢地瞥了梵伽罗一眼,显然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梵伽罗收回左手,转而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庄禛,徐徐开口:三十六道伤疤换来二十一个功勋,你是英雄。你的心脏时时刻刻面临着一枚残碎弹片的威胁,这就是你退伍的原因?不过我可以如实告诉你,真正会威胁到你生命的不是这块弹片,而是你自己。过刚易折,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受伤记录、功勋战绩、退伍原因,这些讯息连分局局长都不知道。为了不被区别对待,庄禛请求部队加密了这些资料,而眼下,梵伽罗却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庄禛从不怀疑部队会出卖退伍军人的信息,于是面色就更为沉凝。这个人的背景恐怕比他们调查到的还要复杂。
廖芳睁大眼睛盯视队长,尤其是他的心脏,显然已信了这些话。
梵伽罗看向始终认真聆听的宋睿,更为低缓地笑了:宋博士,你才是这里最有趣的人。
哦?愿闻其详。宋睿礼貌颔首,实则不以为意。不过是读心术而已,精通心理学的人多多少少会一点。梵伽罗能唬住别人,却唬不住他。
梵伽罗伸出右手,掌心虚悬在宋睿脸前,似乎在摄取他的情感和能量。一股无形的磁场将宋睿笼罩,令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先前的不以为意竟猛然被一股强烈的受到威胁的感觉替代。
与此同时,梵伽罗缓缓开口:我在你心里看见了一个黑洞。不,更确切地说,那是一个深渊。
宋睿始终挂在唇角的微笑在这句话中消失不见。
第18章
梵伽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宋睿,说道:弗里德里希尼采曾经在《善恶的彼岸》中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宋博士,你说这句话该怎么理解?
宋睿的嗓子开始发干,面上却丝毫未显慌乱,用原文的话回答了这个问题,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
是啊,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宋睿博士说得很对。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打败恶龙的勇士终将成为恶龙,恰如战斗在第一线的缉毒警察,稍有不慎便会被贩毒分子腐化,做出同流合污的事。你们是最靠近深渊的人,所以也是最容易被深渊吞噬的人。
宋睿礼貌颔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态度仿佛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是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紧绷的心弦和肢体已经因为这番话而放松下来。他认为梵伽罗并未看穿自己,也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他摘掉金丝眼镜,一边擦拭一边慢条斯理地询问:你在暗示些什么?我遭到了犯罪分子的腐蚀,是警队的蛀虫?我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审讯?
庄禛满脸都是讥嘲,就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还以为梵伽罗想玩什么花招,却没料对方闹来闹去竟然在使离间计。这人大约也感觉到宋博士的加入对他很不利吧?但他不知道的是,能够成为公安部的专家顾问,宋博士的家世背景和生活经历肯定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廖芳出于私人感情,飞快否认道:你胡说!宋博士是好人!她用笔戳着本子,语气懊恼地说道:好哇,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呢!你在挑拨我们专案组内部的关系!
梵伽罗笑出了声,一面摇头一面盯着宋睿,徐徐道:我有说过宋博士被犯罪分子腐蚀的话吗?是宋博士自己对号入座,与我何干?
廖芳拍着桌面说道:你虽然没说,但你就是那个意思!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们在审讯你,不是你在审讯我们!
梵伽罗双手交握置于桌面,两根细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手背,压低了嗓音说道:我真正想问的是,宋博士,你加入警局,成为顾问,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与他们周旋,将他们绳之以法,你真的只是为了正义吗?你究竟是站在深渊边缘凝望的那个人,亦或深渊本身?
宋睿漆黑双目掀起一阵狂澜,捏着眼镜架子的手太过用力,竟差点将它折断。但他太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肢体动作,以至于庄禛和廖芳都没能发现他一瞬间的失态。
但梵伽罗发现了,于是靠向椅背,轻缓地笑起来。
宋睿戴上眼镜,语速变快了很多,梵伽罗,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他必须阻止这个人继续说下去。
哦?梵伽罗微微偏头,线条优美的下颌冲宋睿扬了扬,礼貌道:你请说。
你所谓的通灵,只不过是略微高明一点的读心术罢了,精通心理学的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被警局传唤过一次,所以你知道专案组都有哪些人,通过这些人的言谈举止,你给他们做了侧写,毫不费力就能说出他们的性格特征。至于你为何能精准点中他们的站位,这也没有什么稀奇。刘韬脾气躁,性子独,不喜欢与人挤挤挨挨站在一块儿,所以进入监听室后一定会往旁边站;小李性格腼腆,缺乏安全感,喜欢往人群中间挤,所以他肯定是站在刘韬和杨胜飞中间的那一个,他的位置错不了。问题只在刘韬和杨胜飞到底哪一个会站在里侧,哪一个会站在外侧。你刚才也说过了,杨胜飞年幼的时候遭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出于安全考虑,他无论在哪儿都会选择最靠近门的地方站立。于是他们的顺序是,刘韬,小李,杨胜飞。
宋睿伸出手,指向透视镜,从左往右点过去。
庄禛双手环胸,满脸冷嘲。他觉得这种把戏不说破会显得很高深,一旦说破便只能用拙劣来形容。梵伽罗才几斤几两?宋博士又是什么人?梵伽罗真的以为他那点手段能唬住宋博士?
廖芳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宋睿,心里默默感叹道:审讯果然是一个技术活,这一来一往的两个人简直像是在斗法一样!不过俗话说得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很明显,现在是咱们局里的宋博士略胜一筹!
然而站在透视镜对面的刘韬却摇摇头,低不可闻地道:不是这样的,宋博士没说对。问他为什么没说对,他也没法形容,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到被梵伽罗的指尖掌控,又被他的神念摄取的微妙感觉。
梵伽罗指着他们的时候是不偏不倚地指着鼻尖的,还会根据身高或间隔调整指向,但宋睿指着他们就真的只是猜测性地指一指,点出方位便罢了,根本没有那种精准无误的感觉。两个人明显不一样!
但这样的话,刘韬是不会说的,于是只能保持沉默。小李也张了张嘴,似乎想表达不同的意见,最终却没敢说出口。
梵伽罗抬起手轻轻鼓掌,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你说得对,你很棒哦!
宋睿被他戏谑的态度气到了,腮侧的肌肉微微一抽,似乎在咬牙,却又很快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容。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与温和完全扯不上关系:忘了告诉你,我也很擅长侧写。哦不,按照你的说法,这种能力似乎叫做通灵?你不介意我为你通一次灵吧?
你请说。梵伽罗掌心向上,头颅微垂,一举一动都是优雅。
宋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徐徐说道:现在的你应该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你吧?你是这具身体的副人格。你似乎沉睡了很久,因为你打量四周的眼睛很明亮,那是好奇和新鲜的光芒。你对外界并不了解。你给自己的设定是贵公子,更确切的说是民国或前清末期的贵公子,因为你说话文绉绉的,带着那个时代的特殊味道。你能取代主人格表明你是一个性格很强势的人,你以玩弄人心为乐,没有基本的道德感,更没有法律意识。与其说你是一个人,不如说你更近似于一只兽。你的身体里满是兽性,那个主人格,大约被你当成猎物吃掉了吧?
庄禛冷嘲的表情渐渐被凝重取代,锐利的鹰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究竟有多危险,哪怕对方并未参与这桩连环杀人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已经是手染鲜血的罪犯了!
廖芳捂嘴惊呼,看着梵伽罗的双眼不断闪烁,似是十分惶然。
梵伽罗偏着头,勾着唇,眯着眼,一边鼓掌一边赞叹:精彩!不愧为国际顶尖的心理学家!
宋睿站起身,双手支撑着桌面,首次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劝告你从实招来,不要跟我们玩花样。你玩的这些都是我玩剩的,明白吗?
梵伽罗并未站立,但双手也延展开来,轻轻撑着桌面,漆黑双目由下至上地看着宋睿,却无端显出几分睥睨的气势:宋博士,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强大?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对你而言都是垃圾,剩下的百分之一则是你可以观测和玩弄的对象?
宋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张口欲言,却被梵伽罗打断:不,你错了。在我眼里,你简直弱小地可怜,比街边的乞丐、比初生的婴儿、比濒死的老人,更为不堪一击。你明白一个人最强大的力量来源于哪里吗?来源于情感,来源于意识,而你两者皆无!让我来告诉你,情感和意识究竟能强大到何种程度。
梵伽罗忽然转头看向庄禛,低声道:你质疑我,鄙视我,戒备我,厌憎我,你的情感很强烈,基于这些情感是因我而产生的,那我借来一用也未为不可吧?
庄禛尚且搞不懂梵伽罗在说什么,双手就被对方的双手牢牢握住,继而一同握住了被他摆放在桌角的那个保温杯。
肌肤被梵伽罗碰触的一瞬间,庄禛浑身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因对方的体温太低,覆上来的时候就像覆上了一层冰。那种看不见的磁场再一次把庄禛牢牢包裹,从他的眼耳口鼻乃至于每一个毛孔钻进去,渗透他的大脑和心脏,把蕴藏在这些器官里的情感一同摄走,又顺着指尖灌入保温杯。
那种情感的蜿蜒流动,思想的奔腾驰骋,隐隐约约却又清清楚楚地存在于庄禛的每一个感知细胞中。他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像是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膜里,唯有被梵伽罗覆住的那双手最为敏锐又最为直接地探知着外界。他的眼中满是惊骇,他的头脑掀起风暴,他的心脏狂乱失序,但身旁的两位同事却根本不知道他正经历着怎样的惊心动魄。
第19章
梵伽罗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而庄禛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两人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量级。按理来说,梵伽罗根本无法控制住庄禛。但奇怪的是,当他的手覆住庄禛的手时,庄禛却被一种无形的磁场包裹,无力反抗更无力感知外界。
此时此刻,庄禛才终于觉察出梵伽罗的可怕之处。这个人若是想掌控谁,根本无需动用武力或者语言,只轻轻的一个碰触就可以。更甚者,有时候他连碰触都能省去,只需用指尖遥遥一指。
这是怎样一种力量?还能用科学去解释吗?
庄禛努力集中思维,意图挣脱这种厚茧一般的磁场的包裹、意图阻止那些情感的宣泄奔腾,却都以失败而告终。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他的身体,他的头脑也已经不再是他的头脑,而成为了梵伽罗握在手中的一个间质。
直到此时,庄禛才想起梵伽罗的一句话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原来那竟然也不是一句妄言!
当庄禛惊骇万分地挣扎时,梵伽罗则看向宋睿,徐徐道:听说过双缝干涉延迟实验吗?知道光子的波粒二象性吗?
宋睿面无表情地回视对方,并不愿意被他的问题所牵引。
廖芳却满脸疑惑地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把话题转移到科学实验上去。
梵伽罗继续道:在点光源的旁边架设一台监测光粒子运动轨迹的机器,并在其前方竖起一块具有两条缝隙的挡板,然后利用点光源发射单个的光粒子,让这个光粒子任意通过这两条缝隙中的一条,投注到挡板后方的背屏上。当监测器打开时,这个光粒子只穿过了其中一条缝隙,在背屏上形成了两条平行的光条纹。然而,当监测器关闭时,这个光粒子却能同时穿过两条缝隙,在背屏上形成无数条平行的明暗交替的光条纹。这说明了什么?
宋睿依然默不作声,廖芳却已经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傻乎乎地重复道:为什么?
梵伽罗轻笑起来:为什么一个光粒子能同时穿过两条缝隙,恰如一颗足球能同时穿过两个球门?为什么当监测器打开时它是粒子性,当监测器关闭时它却成了波动性?是什么改变了光的形态?
廖芳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急促道:是啊,为什么呢?
梵伽罗握紧庄禛的手,叹息一般说道:你还没听明白吗?当人类未曾观察光时,它是粒子,当人类观察到它时,它却变成了波纹,我们的意识决定了光的形态。也就是说,我们的思想和意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我们的所见、所闻、所触,未必都是真实,然而我们的所思、所想、所感,却有可能探知到世界的本源。情感和意识才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正如我们暴躁时,位于我们四周的水分子会变得一片混乱松散,而我们愉悦时,它们却又重新变得紧实美丽,坚固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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