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绝不写仙侠 作者:翻云袖
了,出门去舞了一段剑。之后两人又说了些琐事,徐岫这才离开。
白将离啊……呵,白将离。
徐岫开开心心的走入巷子打算回去,心里一片温柔难言,只期盼着赶紧跟他们回到山上去,好好的抱着白将离亲上几口,腻歪一阵。
而且萝儿啊……萝儿……
琼萝?!
徐岫忽然脑子里一轰隆,想起一句话来。
圣婴琼萝,于天道倾覆之时所生,命数为生父相覆,寿命其延;其母所护,日切关怀。生性纯净可爱,曾居于婴儿之时更改命数,搁置数十余年……终,化世间清气,不复存在。
徐岫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哆嗦了一会嘴唇,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二十八章
大约是徐岫回来的时候脸色不佳的缘故,琼萝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却并没有撒娇好奇徐岫去了哪里;白将离对其他事皆是漠不关心,自然更不会开口询问些什么;三人便各有滋味的喝尽了一壶茶,因着琼萝方才在茶水摊上吃饱了糕点,两个大人又皆已辟谷,午膳也就此揭过了。
之后数个时辰,徐岫虽牵着白将离与琼萝,却委实有些魂不守舍,甚至于险些撞上人,还要一个瞎子一个稚童急急拉住。白将离察觉他心神不宁,倒也并未生气,只是停下步来,任徐岫往前走到双手可牵的极限后停顿下来,这时徐岫才恍惚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白将离:“怎么了?”
白将离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你有心事。”他声音肯定,丝毫疑问也无。
徐岫看了看他,又回过头苦笑起来,方道:“我带你与萝儿去见个熟人,好么?”
白将离百年来孑然一身,便以为是望天机的熟人,只点头道:“自无不可,只是你为何这般为难?难道这个人,不大该见吗?”琼萝在边上听着,却懵懵懂懂没听透几个字,只晓得不回山上去了,她毕竟不过是小小稚童,心性爱玩爱闹,早年随白君欢呆在山上被束着也就罢了,之后望天机一来,便格外贪热闹起来,便开心的嘻嘻笑起来。
“这个人,自是该见的……”徐岫叹了口气,“我苦恼,不过是为了另一桩琐事罢了,现下倒也不打紧,无需在意。”
之后自是徐岫前头带路,活力满满的琼萝在他身侧一蹦一跳,白将离虽然知道望天机心中有事,但他一来不是无谓好奇之人,二来不想结他人因果,便也没有再度追问。没多一会儿,小姑娘耐不住寂寞,独自蹦跳往前去了,徐岫见她可爱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微笑摇了摇头,大袖轻拂,抓着白将离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哎呀……”琼萝正往后退呢,冷不防撞着一个人,自己险些跌到地上,好容易站稳后急忙转过身,只见是位腹部高隆的夫人,正斜靠在她夫君怀中。琼萝吓坏了,急红了脸,忙跟人家道歉:“对……对不起,萝儿不是故意的。你痛不痛……萝儿,萝儿给你吹吹好不好。”几乎要掉下泪来了。
却听那夫人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好姑娘,跟你无关,是我这孩子闹腾我呢。”那夫人声音极为熟悉,当她从那男子怀中抬起头来时,立刻叫琼萝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来捂住了嘴巴。
琼萝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脸,才轻轻唤道:“清姑姑?”随后又畏惧的看了看折丹,低下了头,面上犹带愧疚,“对不起……清姑姑,都是萝儿不乖,撞到你了。”
清却摇头笑了笑,她笑靥如花,比起以往的清冷美艳,更多添了几分温和柔软,然后轻声道:“别自责,就你那些力气,还撞不到姑姑。要真是不好意思,以后可千万小心些,别这么冒失了。”她伸手护着肚子,勉强欠下身来,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琼萝的脸,温柔至极。
她做完这些事后,又摸了摸琼萝的头,抬起头来笑意不明的看了看停滞在不远处的徐岫,起身靠着折丹,夫妻两人很快便离去了。不知为何,徐岫越来越不敢见清了,他本来想问一问命运能不能更改,但见到清的时候,却很快僵直了身体,甚至不敢过去一步。
三魂七魄……荀修……
徐岫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却又很快消失了,并且这点头绪也完全无法阻止这种畏惧之心越发生长。
清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徐岫正失神着,琼萝却低着头走过来抓住他的袖子,轻声道:“天机叔叔,我们回山上好不好……萝儿想要回家睡觉。”她声音素来稚嫩清脆,此刻却有些低哑,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些哭腔。徐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才感觉到小姑娘的身体抖得厉害,便忍不住将她抱了起来。
琼萝低着头埋在他脖颈处,徐岫只觉得那处微微有些湿润的冷意,心中便一咯噔:“怎么了?萝儿?”
白将离也偏过头来,轻拍了拍琼萝的背,掌心抵着徐岫的背,两人带着孩子慢慢往前去了。琼萝抽泣起来,低低的问道:“天机叔叔,娘亲是不是不要萝儿了?我好希望自己是清姑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有妈妈爹爹疼爱。”
随即,琼萝忽又摇摇头,泣不成声:“不……不要了,萝儿……其实萝儿有师父跟天机叔叔也很足够了。一定是萝儿不好,不够讨人喜欢,娘亲才会生气不要萝儿的。”
徐岫心中一痛,按了按琼萝的脑袋,竟一下子说不出半句话来。白将离收回了手,神色也有些黯然,他与琼萝,又何尝不是一样,原来许多事,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只不过玉英,是为了她不得不离去;可自己……呵……
白将离本以为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可如今思及,却仍旧痛入心扉,半晌不得言语。
“萝儿不哭,你娘亲…很爱很爱萝儿的,只是……只是她有些事缠住了,拖延了这么些年,又怕萝儿怪她,才不敢来看她。但她每一年都有偷偷的送小东西给你呀,萝儿还记得那些小蚱蜢,小青蛙吗?”徐岫忍不住出声安慰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天机叔叔带你去见你娘好吗?”
琼萝似乎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有些呆滞,抬起一张小花脸来傻傻的看着徐岫,任由徐岫伸手擦了擦她满脸的眼泪,才傻呆呆的问道:“去见娘亲?”
白将离回过神来一愣:“你见过玉英了?”
徐岫叹了口气,轻声应了,心里也有些忐忑,生怕白将离问他怎么认识的白玉英刚刚是不是就是去追白玉英又或者什么时候有的交情之类的问题,但白将离却很快又闭口不言了,徐岫看看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
琼萝还有些傻,半晌忽又难过的低下头来:“萝儿不知道……还不小心把娘亲给的一个小青蛙弄丢了。”徐岫摸摸她的头,心疼极了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只轻声安慰着她,又伸出手去拉着白将离一同往白玉英的院子里头去了。
其实白玉英并未料到徐岫会折返,只是听见了敲门声,料想邻里疏冷,罗浮少友,只以为是徐岫忘了什么东西,便开了门刚扬开笑道:“师……”
一眨眼便看见了白将离与抱着一个女娃娃的徐岫,瞬间笑脸便僵硬在了脸上,睫毛微展,瞬间流下泪来,盯着琼萝不舍得放开视线,甚至退了两步,几乎要软在地上。
“萝儿……我的萝儿……”白玉英哽咽住声音,像是只白鹤一样张开双手,小心翼翼的从徐岫怀里接过琼萝紧紧搂在怀中,痛哭起来,“我的好萝儿……我的……我的萝儿……这么多年来,娘好想你!”她不停的亲吻着琼萝的脸颊与额头,两行眼泪便潺潺流下。
琼萝本还有些害怕,旦见眼前这个美貌女子哭的这样伤心难过,大约也是母女天性,竟觉得心中酸涩,便也哭起来,喊道:“娘亲……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萝儿,你不要萝儿了吗?”
白将离与徐岫也不便打扰,只是帮着关上了门,站在了一边。
白玉英跪在地上,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琼萝幼嫩精致的脸颊,伸手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泣不成声道:“我的萝儿……娘怎么忍得住,怎么忍得住……”她低下头,又将琼萝紧紧搂在怀里,抽泣道,“娘怎么会不要你呢,娘怎么能不要你呢。萝儿乖,娘以后绝不跟你分开了。”
这一番情景叫两人都感慨良多,只是白将离与徐岫感慨的却并不一样。
之前徐岫与白玉英说好的相见是隐瞒玉英身份,做一个女先生来探探口风,好日后相认,故此白玉英这才说道怎么忍得住。想来这母女天性,谁也难以阻挡,徐岫虽觉得感动,却也觉喜悦,但也由此,却愈发觉得白将离孤独寂寞的可怜可悲至极,不禁紧紧握住他的手,心道:我一生一世都要待这个人好。
白将离虽亦有感动,但他本身身世难堪,父母之间堪称冷漠,便也有些黯然,但更多的是白玉英开门时的那个字夺去了他的思考。
师?
是哪个师?绝不会是‘是’……玉英跟望天机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个师又是想要讲什么?
这时徐岫却引了他到树下闲谈,白将离人在心不在,他这些时日来看似对望天机冷淡,倒并非是对师兄仍有眷恋,而是在强行压制善尸翻涌的念头。
恶尸诞于爱,终于恨,他的感情纵然再翻涌,至师兄死去那日,便都结成一滩死水,再无波澜。但善尸不一样,他从始至终,得到相对师兄的感情,多是对亲辈长者的敬重与依赖,但望天机的出现,却像是在滚烫的油中滴入一滴水那般,顿时炸了开来。
善尸并不想回来,却因为他,而回来了……
白将离微微蹙起了眉,轻轻握住了望天机伸向自己的手,指尖抵在了对方的腕上,摸到了脉搏――有些快。而随后望天机的声音极为明显的愉悦起来了,白将离摩挲了一会那处的肌肤,竟忍不住想若是这个人倒在血泊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白君欢曾经摸过望天机的脸,白将离也在幻境中看过他的模样,对望天机的样子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可当他脑中将望天机与师兄的尸身一重合,竟忍不住攥紧了手。
“怎么了,将离?”望天机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处,似乎并不为此感到痛苦,反而担心着他。
白将离觉得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几乎要窒息起来,胸口里破了个洞,冷彻心扉。
望天机苍白的脸颊……鲜红的血液……毫无生机的尸体……
望天机!
白将离额上的冷汗滴落下来,沉闷的摇了摇头:“无事……”他心中明白,望天机绝对不可以再留了。
原来黑暗之中,还会潜藏更深的绝望,白将离已经再赌不起了。
……
之后琼萝想要留在白玉英身边跟她一块,于是白将离与徐岫便一起先回了山上,达到时夜已经很深了,雷云筹聚,想是不一会便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回到屋内,倾盆大雨便从云端泻下,雷声轰鸣,雨滴又不断拍打着屋顶,声音极响。
徐岫去点了蜡烛,说道:“今天恐怕咱们俩要先睡一块了。”蜡烛烧得红旺,照亮了整个屋子,他转过身去看见白将离正心不在焉的擦剑,便不由笑起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明日便离开云隐鹤鸣吧。”白将离淡淡说道,收剑入鞘。
“你说什么?”徐岫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神色堪称恐怖。
白将离闭了闭眼,又重申道:“我是说,你走吧。”
虽然不知道白将离是在发什么疯,但徐岫却觉得心火沸腾,几乎要气炸了开来,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要我走?”这天下之大,世界之广,哪里去不得,可这广袤苍生叫他牵挂的,却只有一个白将离。
白将离对他的怒意似无所觉,只是淡淡道:“你若有什么要求,我会答应的。”
徐岫怒极反笑:“好啊!”笑声被他压在胸腔之中,几乎闷得发痛,他干脆的抓住白将离就往内屋里走,将人推到床榻之上。白将离似乎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望天机的下一步,他虽未经人事,却对此并非不懂,道家书籍中有关房中术的记载也并不少。
然后听见一声响动,忽就双颊微红起来,心里也难免一热。
对方已然衣裳委地。
第二十九章
空
第三十章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坚持,自以为牢不可破,却在下一刻就亲手摧毁它。
这并不稀奇,毕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无惧无悔,孑然一身到头。后悔、痛恨、绝望、新生都会在时间的轮回里再度重启,世事变迁,总会有什么改变,许多东西直至最后便会面目全非,叫你再也认不出它当年的面貌是怎样的。
白将离将他所有雕刻过的木雕都搬到了冰洞之中,指尖微点,熊熊烈焰便从那些木雕上燃开,将其付之一炬。
一点焦灼的、淡淡的木香扑入鼻中的时候,白将离忽然就有些迷茫,但他很快又想起了望天机流泪的样子,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够将对方的容颜在心中勾描出来,便又迅速的硬起了心肠。
逝者不可追,这百年来,难道教训还不足够么?
待到气味散去,火焰熄灭,白将离才敛袖转身,慢慢步出了冰洞,他行一步,整个冰洞的后方便剧烈的摇晃起来,碎石沙尘不停滴落,巨石塌陷,砸开厚重的冰晶,将其掩埋。待到白将离走出后山的结界时,冰洞已经完全崩塌了。
白将离最后低低的念了一句。
“师兄。”
记忆中那个温厚儒雅的长袍男子渐渐随风散去,白将离几乎能够勾描出他细致的眉眼与温柔的神情,还有那一日清晨昏暗的晨霭下,他近乎真实而苍白的泪面跟那无可挑剔的淡淡笑容,像尊淡然出尘的冰雕,然后寸寸崩裂,散做飞灰。
师兄永远都像竹,青翠欲滴,挺拔笔直,绝不依偎他人。即使在最后一刻,也绝不憾恨。
他与望天机虽然有些地方很相似,却绝不相同。望天机虽也清绝傲骨,却是竹枝上的竹花,玲珑之下藏着脆弱。白将离于那一日之前从未担心过师兄,反而是自己暗暗依赖于那成熟的年长男子;可望天机绝不相同,白将离突兀就生出许多渴望拔尖的念头来,他想好好护着这个人,绝不叫对方如之前那样痛苦。
哪怕这苦痛,便是自己带给他的。
人若欲成长,必定有什么在催动他。
一个人的成长于年纪并没有必然的关系,人虽向往成熟,却往往都是稚气的,而且来自长者的庇佑与关爱,绝不会叫他长大;但若他们想要去保护另一个人了,便会血淋淋的撕扯着自己成长,纵然过程刀刃加身,焰火焚躯,也绝不会后退――这样的过程,能叫他们迅速的脱胎换骨。
竹生花,其年必枯。
“荀修”不曾做到的事情,望天机总算做到了。
荀修是冰雕,望天机却是烈焰。
封埋在层层冰雪之下的岩浆,终于在裂开的冰雪缝隙之中流淌了出来。
但回到屋中的时候,白将离就立刻发现了内里空无一人,望天机的身体受损的很厉害,他若是要离开,绝对是走不远的。
同理……若是他要走,那什么也是留不下来的。
循迹而去的白将离并不急切,发而觉得迷茫,他无法理解为何望天机要离开,但是他很快又想起了望天机那句沙哑而又低沉的话来:“日后天涯海角,你我再不相见。”脑子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白将离顿下脚步,有些懵。
然后白将离想:我也许不要搅扰他,会好些。
他很快的转了身,怯懦的一如百年之前,但却迈不开步子,因为他忽然之间很想听望天机说话,无论什么都好。
望天机微微震动的喉咙处,细碎的笑声,冰冷而柔软的肌肤,干燥粗糙略显得宽大的手掌,还有他专心致志的注视。白将离虽然看不见,却听得到、感觉得到世上的一切――包括望天机;甚至于他的心,其实比许多人的眼睛都要更为明亮一些。
于是白将离便又说服了自己:他身体不好,我送他下山。
然后白将离再一次转过身,迈开了步子,也许是望天机比他想象中要更为孱弱些,白将离没有走多久,就在一棵树下发现了望天机。对方的情况并不好,好在头脑似乎还很清楚,他没有丢开白将离的手,另一边则倚靠在了树干边上,呼吸的急切几乎令白将离想到一些异常令人痛苦的事。
就好像是每个曾经死在白将离剑下,被一剑封喉,来不及喘息的人。
白将离沉默了很久,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留他,但直至最后,也只是轻轻的说:“我送你下山。”
话音刚落,望天机就将他的手打了开来,又快又急,令人猝不及防;与此同时,望天机的笑声也压抑的从喉咙口冒出,随即便是冰冷到近乎傲慢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劳大驾。”
其实刚被打开的时候,白将离还未曾感觉到疼痛,只是有一些很细微的触感刺激着神经,渐渐的手背上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样,泛开了大片火辣辣的疼痛感,才叫他惊醒过来。白将离茫然的像个孩子,将手藏在身后,轻轻的摩挲着自己那一块疼痛不已的肌肤,感觉到手足无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望天机:傲慢、冰冷、高高在上的。
跟认识的那个望天机,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见白将离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徐岫却忍不住苦笑起来,他想:我在跟这个人较什么劲?
徐岫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全身都疼得厉害,要让他逞强走下去,也委实走不动了,更何况他现在气得厉害,身子都发起颤来,根本走不动道。任他千料万想,也不曾想过白将离赶来寻他,却只是想将他亲自送下山……
哈,原来我已经面目可憎、死皮赖脸到这种程度了。
徐岫笑了一会,却觉得眼眶湿湿的,声音都要哽咽起来了;吸入胸腔的气体紧紧压迫着心脏,叫他忍不住低下头去。
“谢苍说的对。”徐岫深呼吸了一口,终究没有流下泪来,也倒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流泪的,便只是笑了起来,淡淡道,“我从喜欢你那一刻起,就输了。感情说到底就是战场,是我先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得到的太多了,所以总是要被拿走一些什么的。”徐岫摇头笑了笑。
白将离并没有听懂太多,但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但却无法理解望天机为何这么说。
“没错。我总得想想要怎么回去了。”徐岫静静的说,“倒也得感谢你,叫我自己知道,我绝不会是能够在这世间隐匿过活的人。”
其实徐岫从一开始虽想过回去,但他自己却摸不着头脑,便打算隐居度日;之后又与白将离待在一块,并不觉得枯燥无聊。可之后重活一次,在朱天昊境之中那几日,他却的确感觉到自己无法在这个世界里过下去,跟白将离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相同……
没亲人,没朋友,没wifi,没电脑,没抽水马桶,没淋浴器,没泡面……
原来无论自以为多融入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无法适应的。
即便当自己愿意为了这个人放弃一切,割舍下最柔软的部分,实际上对方却对此不屑一顾。徐岫不大了解如何才能回去,但他的确觉得很疲惫,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安慰他,掩藏在坚强与镇定之下的脆弱永远都不会随着外壳而变得坚硬起来,反而会愈发软弱。
就好像“荀修”一样,即使徐岫再如何脆弱,他都会支撑起大师兄的皮囊,塑造出一个坚强而安全的师兄模样。但望天机不一样,望天机就是他自己,被撤去一层的面具,很容易就会破碎开来,露出底下毫无防备的软弱。
人总是自私的,在幸福的时候很少想到旁人,但伤心难过的时候,却会迅速想起那些关怀自己的人。
若还是在现代,徐岫倒也不会这般毫无遮蔽的露出自己的全部苦楚,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可以依靠的父母与友人,但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父母的温暖,也没有来自友人的支撑跟耐心。即使摔得再惨再重,他也不能够奢求谁在前方拉他一把,而只能够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我背你吧……”
“什么?”
徐岫从自怨自艾中抬起头来,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白将离。对方背对着他,半跪了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即使你想走,今日也不大早了,加上你身体尚未好全,我明日再送你下山。”
这句话白将离说的并不流畅,似乎有些紧张,而且话中也暴露了太多东西。徐岫咽了一口唾沫,心头迅速开出一朵稚嫩的花来,他站起身来,慢慢的贴上了白将离的背部,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双腿被白将离单边反手挽住了,身体有些痛,但还忍得住。
“你不能留下吗?”白将离轻声道,“我方才对自己说,你若还愿意跟我亲近,我便出口求你;你若不愿意,我便放你自由。”
“你对我,终究是心软的。”
徐岫看不见白将离现下的神情,却听得出他说话时的温柔与落寞,也因为他的话,迅速的从心口萌生出了一种喜悦与庆幸的情绪来,激动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将离走得很慢,似乎用尽了心力,结结巴巴的跟徐岫解释着:“你若是留下来,我一定会待你好的……若是你肯,我们两个人便结成道侣。”肩上被紧紧扣了一下,望天机一言未发,白将离只当他是拒绝了,面色不由黯然下来,“我也知我之前行事委实禽兽不如,你若憎我,也绝不过分,你不愿意,我日后不提便是。”
“师兄待我极好,我一生一世都记他恩德情义。”白将离抿了抿唇,“但我……我日后一定全心全意,只喜欢你一个人,只跟你在一起,纵有千劫万险,我也定护你一世周全。”
“将离,你知道吗?”徐岫的声音有点哑,“从来不是我只剩你,而是我只要你。可笑我到现在,才发觉这件事。”
白将离并没有摸清望天机为何突然说这句话,但他并没有察觉到望天机有拒绝的意思,便听了下去。对方又说道:“即便到了如今,我也还在任性妄为,是我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你一个人。谢苍说的并没有错,我很多时候,是自己选择了绝境,而不是被逼入了绝境。”
谢苍……又是谢苍。
白将离心里涌起了一阵奇怪的感觉。
徐岫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温柔的环住了白将离,头依靠着对方,近乎恬静柔和的笑了起来。
这场战争里,原来掌控主动权的是我,不是你。
是我一点一点的逼迫着他,是我叫他孤苦无依,是我令他只剩唯一的选择,卑微至此。我了解他的一切,掌控他的感情脉络,却自以为是受害者被动者,却未曾发现,这一步步走过来,是我在操控他。
望天机了解白将离的全部,可白将离一无所知,仅可以抓牢的,不过是知晓望天机喜欢他。
但这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这样的过分与伤害,我拿一辈子来偿还你。
“白将离,我喜欢你,从始至终,都未改变过。”
白将离似乎顿了顿,之后搂着他双腿的手又紧了紧,然后低低的说了句。
“嗯,我也喜欢你。”
第三十一章
那一次的情事对徐岫的肉体凡胎终究是伤害过大了,之后醒来又是大怒大喜,故此纵然白将离为他上了药补救及时,徐岫还是不可避免的在榻上躺了一段时间。
好在琼萝近来依赖娘亲,也无需他们两人接孩子上山操心,只叫琼萝与玉英在一块,倒让白将离抽出更多空闲来陪伴徐岫。
白将离生性虽是依旧内敛,但实际内里却已经成熟长大,平日与徐岫相处,早不复徐岫作为荀修那些时日里那个年少犹带稚气的少年了。虽然依旧是那样的背宽,那样的肩长,却好像已经能扛下所有,揽住整个世界一样。
徐岫靠在榻边上,腰下是软绵的枕头,肩头披着件毛绒的大氅,静静看着白将离为他掖被沏茶,一点点清浅的笑意,顺着眼角的细纹攀伸了出来,乌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白将离冰冷而清俊的侧脸。
仿若只有这一瞬,他便受再多苦楚,亦无怨无悔了。
白将离并不是多话的人,所以等他忙活完了,也只是坐在徐岫的身边,从怀里摸出了块巴掌大的木头跟一柄小刀,刻了起来。
木头还散发着清幽的淡香,那柄刻刀也如记忆之中一样锋利轻薄。徐岫看着白将离做这件事,忽然心里就充满了惆怅感,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这些自以为不算久远的时光,已经早早搁浅,成为回头也难见的岁月了,像是书籍翻覆中发黄的厚纸页一样,染上太过鲜明的时光,显得格格不入。
徐岫闭着眼睛,轻轻侧了一下头,虚虚靠在白将离的肩上,怕惊扰了他的雕刻――无论刻的人是谁。倒是白将离迟疑了阵,竟伸出了那只拿着木头的手来,将徐岫环入了怀中,又再雕刻起木头来。
其实徐岫并没有睡下,尽管他的确有些累了,但不知是否这份感情太过来之不易,叫他费尽了所有的爱恨,挖空了所有的心思,才显得更为珍贵一样。只要是与白将离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当他想起白将离那句“我也喜欢你”,便觉得一点睡意也兴不起了,仿佛他曾经辗转反侧期盼的美梦,反而是恶鬼一般了。
没过一会,白将离就淡淡道:“你睡不安稳吗?”
他生来便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便是此刻与徐岫两情相悦,却一下子也学不来什么温柔情话。故此,虽是关心话语,但听来难免生出几分生硬来。
徐岫听着便笑了,轻声道:“我还未睡下,不过寻常人不该是搂着对方轻柔密爱一番,一同入睡的吗?”他抬头瞥见白将离脸上露出些许错愕与嫌弃的模样时,竟乐不可支的在对方怀里笑到颤抖,半晌才寻回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嫌这样有些肉麻恶心?”
白将离寻思了会,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一些。”
徐岫笑的更加厉害了,笑到他都没有力气了,在白将离怀里颤得厉害,倒叫白将离将刻刀举高了些,免得不小心将他刮擦到。等徐岫笑累了,便也就依偎着白将离的胸膛静静睡了过去,他已经累的太久,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木头也在这时间的流逝里渐渐蜕变成雕像,白将离伸手去抚摸徐岫的眼角,拭掉了那滴还垂在眼睫尾处的泪珠,细细的描绘上了对方并不年轻美貌的容颜。
眼角的细纹很浅,像是笑过的痕迹一样,在白将离温暖的指腹下舒缓着,却摆脱不了岁月的痕迹。
最后,白将离只是将木雕放在触手可及的桌边,于徐岫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小心的褪去了自己的鞋袜,抱着人进了被窝之中,一同入睡。
他们都错过对方太久了,好在余下的时光,即使不能弥补往昔遗憾,却也能叫人知足。
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朗月升空,星辰虽不繁盛,却颇为璀璨。一些抓来给琼萝玩闹做伴的花精妖团嬉闹在一块,于夜间多一分聒噪的热闹,少了几分宁静的寂寞。
从梦中茫然醒来的徐岫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只是埋在白将离怀里,将自己的华发与对方的青丝纠缠在一块,凑到白将离耳边不厌其烦的重复道:“别叫我望天机,我叫徐岫……”
我叫徐岫。
徐岫。
白将离低首垂眸,双手一抄,将徐岫揽入怀中,轻声呢喃了一句:“阿岫。”甜蜜的几乎溢出来一样。对方只是满意的低下头,近乎柔顺的靠在他怀中,可却叫白将离再也睡不着了,只是仰着头,伸手轻轻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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