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鸳锦[出书版] 作者:靡靡之音
这一眼在谢无花看来,竟是邀请。
身体被他人掌控的瞬间,沈念堇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他对性事并不熟稔,也很少有这样的需求,青涩的肉体在猖狂如潮的欲望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随着谢无花手指动作的加快,沈念堇气息纷乱,汗水从额头滴下,流出一道道仿佛虚幻的水线。
释放的一刹那,快感在身体里汹涌,聚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甚至听不清谢无花在他耳边的轻喃。
“念堇,一会儿可能会痛,忍一下……”
那是最温柔的情人间的低语,尽管沈念堇正是神思恍惚,言语中的心意也是听得出的。
一寸一寸陷入的感觉,仿佛是破开了一匹上好的丝绸。
沈念堇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呻吟从紧咬的牙关间迸出一半又被吞进去。谢无花怜爱地吻去他颈上的薄汗,他知道,那人正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他也知道,即使再痛,床第间那人也不会逸出半声。
这是他的习惯。
于是一个用力,将自己埋入沈念堇温热的体内。
沈念堇措手不及,疼痛像要劈开肉体。头猛地后仰,黑色的长发在身后散开。
“……”咬紧了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男子之间的性事便是如此,即使有甜美,也总是与痛苦相伴。
谢无花啄着那人苍白的嘴唇,轻声安慰,“马上就好,如果慢些,你会更难受。”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沈念堇坐起,动作引来两人同时的战栗。
沈念堇勉强睁开眼睛,低低的说了句什么,谢无花却没有听清。
等待沈念堇的喘息逐渐变得甜蜜,两人这才开始彻底的放纵。
黑发在沈念堇背后张扬,床头与床尾镶嵌的圆形镜面中,他背后图案开始逐渐显露。
一目一翼的鸳鸳锦逐渐变得完整,颜色也由浅青逐渐变成火红。张开双翅的鸟有着细长的翎毛,覆盖了整个白皙的后背,像要从主人的背上破体而出,离开这个禁锢它的地方。
赤红的线条下隐隐流动的血色在镜中分外刺眼,而镜中的这一切,都落入了沈念堇眼中。
第八章
季夏时节,卯时一刻刚过天便已经亮了。往常的这个时辰,沈念堇已经穿着整齐在拥雪楼外练剑,今天他却还是沉沉的睡着,静静的伏在床上。
一只温暖的手缓缓的在他赤裸的背上游移。
谢无花拿着药膏,将那些透明清香的液体涂在沈念堇背后的淤青上。等抹的均匀了,再轻轻的揉按,直到皮肤完全吸收。做完这些,他将被子拉上沈念堇的肩头,起身来到窗边,卷起低垂的帘子。
窗外蒙蒙亮着,室内却十分昏沉。光线射入的瞬间,床上的人翻动了一下身体。谢无花倏地放下手中的垂帘,就这么站在一片昏暗中,隔着纱帐看着那个睡着的身影。
离雪城创建于前代皇朝,第一代城主名林逐云,由此定下了离雪城中延续至今的诸多法则。但林逐云此人的生卒年以及生平在城中的任何典册中都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传说他为心爱之人创立了离雪城,那人却在拥雪楼中被他囚禁了十余年之久。
之后,历经两百年,城主之位传入认连城手中。
他八岁继位,生性孤僻桀骜,手段却冷厉,惯于离群索居。除了每年春分时的祭祀偶尔露面,平日就是接见外客也隔着屏风。治城十五年,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只是传说他面容俊美,却同结发之人沈念堇不睦。认连城薨毙后沈念堇续位,相较于他,出身较低的沈念堇虽然也显得冷漠,却会经常离开瀛洲在城中走走,反而显得容易亲近。
谢无花至今仍然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念堇的情形,那时他的名字还叫认连城。
那是一个春日的早上,那时的他惯于掠夺,而这也确实像一场狩猎。刚满十八岁的认连城在长老的指引下找到命定的情人,不顾他的挣扎强行将人掠上马、带回离雪城。一路上旌旗飞扬、快马扬鞭,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仿佛是一场巡猎后带回的猎物。
年少得志的城主和孤独阴郁的少年,竟是注定将要结合的情侣,沈念堇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只觉得遭遇的一切都是富家少爷兴致所至的一个狰狞玩笑。
沈念堇原本出生在离雪城中,只是父母早亡,辗转被师父带到城外养大,随师父在街头舞剑卖艺为生。被带回城中后强迫与师父分开,开始学习各种技艺。诗书、琴棋、礼仪……包括走路的姿势,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为的是将来要够资格站在离雪城主的身旁。
认连城半个月来看他一回,每一次都惊异于少年急速的进步,每一次都察觉到自己逐渐的深陷。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命中注定,烙印在背后的鸳鸳锦,冥冥中已经为两人做出了选择。
只是,认连城爱的人,并不也爱着他。
半年后,认连城开始亲自教授沈念堇剑法,每日的接触中想尽办法压制那反抗的眼神,想让他平和的接受自己的感情。奈何,强硬的态度换来更加激烈的反抗,少年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疏离,甚至开始出现了憎恨。
认连城明白,却只是冷眼看着。
他虽身在凡世,却立于众人之上。
眉目如画,峨冠博带,十指春水不沾。
滚滚红尘如潮,全被他信手挥在瀛洲之外,他心在尘世外看芸芸众生为生计奔波、为爱沉浮,并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似铜浇铁铸,经历再怎样的打击都可以百摧不折。他自然不能理解沈念堇的痛苦与悲哀。
他不懂,沈念堇不说,两人关系逐渐趋于紧张。
只是剑法传授从未中断,这是认连城的坚持。
长久拉紧的弦,即使再强韧也有断的一天。
转折出现在两人认识一年以后。
孟夏的午后,原本等着沈念堇前来习剑的认连城,被侍从急急的请进了一间阴暗的内室。窗旁的几案上,沈念堇以臂枕头静静的伏着,手边玉盏翻倒在桌边,唇角细细一缕鲜血淌下。
认连城伸手一探,鼻息全无。
侍从小心的抬头观察认连城的神色,却发觉城主脸上苍白到毫无表情。
“城主,是否要请大夫……”他轻声问。
认连城衣袖一挥,“你们都出去。”
等众人退下,认连城以指轻沾玉盏中的残酒,放入唇间一尝,双目中悲哀多于愤怒。
――天雨曼陀罗、毒参茄、莨菪子……三种剧毒之物,一取根,一取果,一取子,制成至幻的沉醉之药。中毒之人在昏睡中能见到平日所不能见的想象不出的美景,在梦中呼吸逐渐减缓,心跳暂停,出现假死状态。
不是误食毒物,不是遭人谋害,假死药只有本人才会使用。而且要达到如此效果,必须至少有三个月接连不断的服用。如果不是自己从小修习毒术,让城中那帮大夫来看,恐怕会被他就这么瞒过去。只是此毒服下后对身体损伤巨大,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认连城封闭了整间屋子,不许他人进来,自己也不出去。
不吃不喝,凝望着眼前沉睡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那双紧闭的眼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张开。
“你……”沈念堇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刚要说话,却感到一股奇异的热潮在体内涌动。身体一晃,已被认连城一把按倒在怀中。
“怎么?看到是我很惊讶?”认连城笑意未达眼底,“还是你以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同谋送到了城外?不过你的朋友倒是聪明得很,我派人埋伏在屋外等他来送死,他却似乎察觉了动静并没有走近,暂时逃过一死。”
在认连城怀中,沈念堇逐渐呼吸急促,火热的手臂绕上他的脖子。
“受不了了么?”认连城不为所动,谦冲微笑,“给药的人似乎没告诉过你,配药的这几种东西除了让人假死,还有催情的效用。”
沈念堇闻言一怔,越靠越紧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认连城冷哼一声,捉住沈念堇的手,掰开掌心,果然手心已经掐出了鲜血。他轻轻的在那渗血的伤口上舔吻,感受着搂住的人止不住的轻颤,一面仿佛不经意道,“今日提前行周公之礼如何?”
认连城自幼学习毒术,对人体甚为了解。顺着颈项的骨骼一路向下,所有的抚摸与按压都恰到好处,在最渴望的地方给与最适合的安慰。直到那双魔魅的手几乎到了下腹,沈念堇才猛然一惊,抬眼一看,自己在认连城怀中已是半裸。
“不、不……”他失声低语,虚软的挣扎却起不了作用,神志渐渐迷蒙。
认连城眼中并无情欲,语调森冷,“你在作出决定之前就该想好后果。”又一笑,“现在才后悔可有些来不及了。”说完后却紧紧的将沈念堇拥在怀中,脸埋在他的颈侧,手臂竟在微微发抖。
腰间箍紧的疼痛让沈念堇暂时清醒,茫然中,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是已经到极限了么……”之后再没有思考的时间。一片昏沉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在认连城怀中呻吟、喘息,甚至在极度兴奋的高潮中晕厥。
那一夜认连城并没有真的占有沈念堇的身体,却把握了这次机会让他对男子之间的情欲不再陌生。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两个男人要如何交合。
那夜之后的沈念堇更加沉郁,对于这个以绝对优势姿势强行闯入自己生命中的人,由之前的不屑,到漠视,到憎恨,再到如今的不解,完全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是喜欢自己么?可怎么会如此冷酷。
是讨厌么?又为什么时刻关注自己的举动。
是个君子?偏偏他锐利强势。
是个小人?却在最后关头停手。
沈念堇那时单纯的心思里,并不理解认连城的想法。他没有想过有人要的不仅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心;不仅仅是想他要陪伴一时,更要一生一世。
于是沈念堇眼前的认连城也变了。
居然是开始变得温柔。
在他面前再没有了初识的凛人冷傲,说话的语气温和柔软,偶尔还会开开玩笑。原来那个高贵冷淡的认连城仿佛在一夕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狡猾的微笑然后贴在自己身上乱吃豆腐的人,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自己的冷漠假装做出哀怨的表情。
沈念堇觉得奇怪,却找不出原因,不过显然这样的认连城相处起来要容易许多。
两人之间逐渐融洽。
昏沉的室内沈念堇仍然没有醒,谢无花的面颊被晨风吹得一片冰凉,他捏捏自己的脸,露出一个谢无花的笑容。
中毒事件让他察觉了沈念堇的极限,同样的错误认连城决不会再犯第二次,他并非是不懂得怀柔的人。只是面具戴久了便仿佛与生俱来,久而久之,在面对那个忧郁的少年时,目光就自动柔和起来。装装柔弱还能看到他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的眼神,既然都是男人,让他强势一些又何妨。
温和的认连城做久了,自然而然有了谢无花。
若说“谢无花是为沈念堇产生的人”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最后的追杀谋刺,或许这也是一段谈情佳话。终究,认连城与沈念堇的故事开头和结尾都并不好。
说起来也算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
谁叫有人面对心爱的人,开始不懂尊重,之后又是心机又是手段,就算那人最终对自己并无爱意,也只是礼尚往来一报还一报,实在怪不得他人。
如今留在记忆中的,却只剩下了美好的画面。
比如自己曾趁那人不注意勾起他的下巴亲吻,比如不顾那人的反对强行枕着他的肚子睡觉,比如在传授剑法的时候假公济私故意搂搂他的腰……想起来的似乎都是占便宜的瞬间。
自然,还有新婚之夜他散在枕上凌乱的黑发,与自己银色的长发肆意纠缠。淡淡的茑萝花香味中,他背后缓缓展翅的鸳鸳锦。
鸳梦欲醉,对的正是后来的相思如血。
成了谢无花之后,认连城的所作所为仿佛已是前世。纵使相逢不能相认,只要想开了,也不是那么难忍。
却没想到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情。
那时是认连城把沈念堇抢进离雪城,这次却换成了沈念堇捉住了谢无花。只是开始以为他是怀疑自己的身份因此加以试探,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谢无花,并且,似乎完全忘记一般绝口不提认连城。
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甚至是同样的情话。
那日沈念堇带谢无花同赏的一醉居一夜落花,本是认连城对沈念堇的期盼。
同赏花开,同赏花落。――往日的誓言成真,却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又是结发礼成, 如果你喜欢的是谢无花,我便愿意永远是谢无花。认连城狠辣冷情,即使受伤也不屑觉得疼痛,所以无妨,不必为他挂心。
谢无花套上外衫,极轻的开了房门向外飞纵而去。
瀛洲岛的山阳雕梁画栋,经营细致;山阴长满参天的凤凰木,绿树红花,粗看上去倒似树冠上刷不掉的血迹。天顶完全被高大的树木遮蔽,即使在白天也光线昏暗,林中乱草丛生,枝桠间的风湿冷异常,时常带着泥土的腥味。越来越深入,来时的小径慢慢消失,视线所及树间所生的灌木有一人多高。
谢无花抬头辨认一下方向,找到最东面的一株花生九瓣的凤凰木向南望去,林中的九叶凤凰木排列载九履一,左三右四,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为洛书之行。又以野生的徘徊花按照以十数合五方、阴阳、天地之象布置,正是河图方位。河图洛书交相呼应,其中又辅以别种花木增加九宫五行变数,迷障遍布。
谢无花沉吟一阵,闭上眼睛,不看周围的景物,只凭儿时模糊记忆中的路线踏进阵中。
也是这条路,父亲曾带自己走过。
也是这样……怨毒的香气。
嗅到曼殊沙华香味的那一刻睁开眼睛,周围已是一片火红,原本开在秋彼岸时节的花朵在此处常年开放。浓艳到近乎红黑色的花开在累累的坟茔周围,整片妖异的红色看上去更是触目惊心。
这里正是离雪城历代城主的陵墓。
放眼望去,却在一片荼蘼的红中看到一角精致的屋椽。
虽然那座小楼看似就建在不远处,谢无花却仍丝毫不敢怠慢,只是循着幼时便牢记的口诀一步步小心的向前移动。直到并无惊险的来到小楼门口,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抬头一望,那门上题着一幅楹联。右书“神叹事i三生诀”,左书“襟带江湖一望中”。
还未待谢无花开口,楼中缥缈的声音传来:“连城,如今才来不嫌太晚了么?”
谢无花停步答道,“宗主,今日连城之惑唯您能解?”
“哦?”那声音夹了一丝笑意,“从小到大你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现下是不再嫌弃我这个第一代的城主了么?”
谢无花低头道,“宗主言重了。”
见他如此,那人轻笑,“难得你还记得我,那就进来吧。”
语毕,楼门应声而开。
谢无花进入内中。其间并不见有多宽敞,格局却十分精妙。屋内的另一头,一个黑发红衣的人正对着镜子梳理一头极长的头发。衣幅曳地,发如流泉,他的动作也行云流水一般。他身边立着一个年轻男子,着一件淡青衣衫,面容俊美,眼神柔和。
听见谢无花进来,红衣人便把手中的梳子递给身旁之人,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无花。
谢无花一怔,此人色相之美,实在是他平生仅见。
并且,同幼时所见的没有丝毫的变化。
虽然早知世上有长生不老之术,但亲身所见却还是忍不住惊异。
红衣人一笑,满室生光:“是不是觉得有些害怕?上次你父亲带你来的时候,你才五岁吧,转眼又是二十多年了。现在看起来,倒是我比你还要小上几岁了。”
谢无花并不施礼,只是点头道,“连城见过宗主。”
“免客气了。”红衣人陡然语调一冷,“有你这声宗主,我到有几句话来问你。我离雪城建城两百余年,历经十六代城主治城,可有一人因情误事?可有一人失城而走?可有一人似你如今这般狼狈?”
谢无花苦笑,“不曾。”
“的确不曾。”红衣人又道,“但我并不怪你这个。离雪城中男子也可以通婚,所以历代城主中有许多人并没有子嗣,离世后传位给异姓也属平常,如我本姓林,你却姓认。沈念堇又是与你结发之人,只当你是甘心将城主之位给他,这又有何不可?我生气只因为我太明白你心中的想法。”
他语声一顿,看一眼谢无花又继续道,“你在乎过什么?城主之位?自己的性命?若要你为他去死,恐怕你不会有半分犹豫。你把自己当作什么?是否想过看在真心爱你的人眼中他会如何想?又是否确定过他愿意接受你的好意?”
“即使变作神医谢无花,你仍是遍医天下却难医己身的认连城……”
“云……”
一直立在一旁的青年轻唤打断红衣人的话,将手放在他肩上温柔安抚。
“筝,你太心软了。”红衣人一面说着,语气却明显缓和下来。
青年并不辩解,只是道,“我想到我们的过往。”
红衣人一怔,十分自然的伸手与青年相握。
从头到尾,谢无花只是笑着微微别开了头,不见悔意,也不见丝毫狼狈,眼中一片清澈坦然。片刻,他重新开口,“宗主,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想要问您。”
红衣人眉梢一挑,玩味道,“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蛊惑,“连城,你可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命定的情人,从来也没有所谓的鸳鸳锦。”
谢无花眉头一皱,“没有鸳鸳锦?”
真相的揭开已经到了关键的一环,谢无花不由得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红衣人点点头,身体向后倒进身旁青年的怀中,声音仿佛逐渐飘远,“世上有哪个人能说清谁和谁就该永结良缘,谁和谁又该天长地久?鸳鸯锦也好,鸳鸳锦也好,不过是我所下的血咒。”
蓦地,他突然停下了叙述,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旁的青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又接下去道,“当年由于我的心结,一直不能相信筝对我的感情,心魔驱使下我在城中下了血咒。凡是相爱之人情动之时,承受的一方背后便会出现完整的蛮蛮图案,事后图腾残缺一半缺仍是终身不褪。就这样,我终于确信了筝对我的爱,但此咒术与血脉相连,代代传承下来却成了众人口中的鸳鸳锦。”
谢无花心头一跳,“宗主的意思是鸳鸳锦不是指天命,而是代表两人相爱。”
青衣的青年含笑朝他点头。
如果鸳鸳锦的真正意义是这般,那当日认连城与沈念堇成婚之日,沈念堇背后的鸳鸳锦……
难道自己一直误会了些什么?
……
猛地抬头,谢无花这才注意到,青年的眉间也有一枚朱砂。
这是……
注意到谢无花在看些什么,红衣人轻咳一声,道,“不过你与沈念堇之间的纠缠不仅与这有关,但也牵扯到上代的恩怨。”
“那可否先问宗主一个问题? ”谢无花道。
“你说。”
“念堇的师父,与我可有仇怨?”
闻言,红衣人沉吟片刻,许久才道,“这一切,都要从头说起。”
第九章
谢无花打开房门出去的那一刻,床上的沈念堇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脸庞,冰冷的眼神,看着谢无花离开的方向。
沁园推门而入,跪倒在床边,“城主……”
“果然如你所言,”沈念堇面沉如水,“能知道那人的住处,只有历代城主,那可是连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进入的地方。他,果然是认连城。”
“可要立即捉拿?”
“不急,他暂时不会回来。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沁园目光一闪,仍然低头恭敬道,“是。”
沈念堇起身下床,长衫束腰,扣上一副白玉连环。他一面用早先谢无花准备的温水净面,一面道,“师父去世前把你交到我手上,说你是这城中我唯一可信任之人。你可还记得?”
“沁园记得。”
“师父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自然信他的话,所以我也信你。我今天再问你,之前我和认连城之间相处究竟如何,要到哪般水火不容的地步。”沈念堇洗漱完毕,却没有立即回过头,只是从镜中看着沁园。
铜镜昏黄,镜里的沁园竟仿佛老了许多,只是声音依旧清脆,“沁园自小被城主先师收养,传授武艺。后来又蒙城主信任授护法之位,大恩无以为报,怎敢欺瞒?实在是认连城此人可恶之极,此人让城主受的苦,那时沁园才八九岁,却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哦?你说。”
“原本城主与先师一同旅居城外,二人相依为命。谁知那时离雪城中长老算出了城主乃认连城命定之人,便因此被认连城强行带回城中,和先师分离。”
“这么说他算是强行抢人?”一句话沈念堇说的不冷不热。
“……”沁园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你继续讲。”
“是。认连城为人冷酷,手段狠绝,曾为扩张离雪城势力,一夜之间将周围六县守官削去首级再换上自己的心腹。他对城主也是蛮横无礼,仗着那时城主武功还未练成,多次强迫城主与之……”说到这里沁园的声音低下去。
沈念堇面上波澜不惊,“你说他□□我?”
沁园没有说话。
沈念堇这才转过头来看他,“那日后为何我又成了离雪城主,却又不记得当年之事?”
“是先师与有心之人实在看不惯认连城的恶行,便联合城主里应外合诛除奸人,再辅佐您取而代之。可是先师也在那时殒命,您当时受伤过重,加之先师离去悲恸过度,才会导致神志昏迷,醒来之后便不记得前事了。”
“果真如此?”
“沁园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为什么那人总想着离开?
为什么对于自己的表示那人从来不曾回应?
一切都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明明是夏日,房内却冷得让人连心都冰凉了。
廊外一阵足踏石板的细微声响,不偏不倚正朝厢房而来,已是愈来愈近。念堇轻振长袖,低声道:“沁园,你先且退下……若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轻举妄动。”
沁园颔首退下。
足音已到门外,稍停片刻,便是一阵门扉响动,沈念堇足下轻点,骤时翻身跃出,侧身卧至榻上,伸手拉过锦被盖住全身,面朝内里,闭眼佯装睡熟。双目合拢之际,便听雕花木扉“吱呀”一声,门分左右,信步走入一个人来。
正是谢无花。
也是上一代离雪城城主,认连城。
沈念堇双目却仍是紧闭。
“念堇……”谢无花的声音很温柔,“念堇亲亲,该起床了。”见念堇面朝里卧着,便自顾自得绕到里侧来,立在床边等候,只是床上那人还是不动,无奈便将手中托着的一套漆绘食盒放在床头边的矮几上。
“你老公亲手做的,保证好吃。”说着,谢无花取出一只瓷碟,右手捏了双象牙箸,目光落在食盒内,神情专注,“给你备了素羹和几样精致小菜,还有镇江麻油拌的水晶牛舌,平日你最喜欢的。”
“要是没胃口,就先喝点乌梅茶吧,”谢无花放下手里的器具,换出一只茶盅摆在几案上,“冰凉得很,里面有我刚加的冰粒,最是解署。”边说,伸手便取出一把鎏金小壶,正要倒茶。
“只怕,不单是加了冰粒吧?”这话,从沈念堇口中缓缓吐出。
谢无花一愣。
“茶色如此浑沉,想来,料加得一定够多,够足。”说完,沈念堇一抬眼望向谢无花,目中似悲还怒,却又似悲喜全无。
“念堇……一大早就开这么猛的玩笑……”
沈念一字一顿道:“认连城,认,城,主。”
“念……”谢无花刚欲开口,沈念堇却已是一掌催出,正中他前胸,迫得他连退数步,沈念堇却在收势间一旋身,抽出了枕边离雪剑,摆出个门户,剑峰直指眼前的人。
“认连城,”沈念堇突然笑了一下,“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谢无花也收起了笑容“念堇,这个玩笑太猛料了点。”。
沈念堇便连刺数剑,招招都直索他面门。谢无花或退或避,全无出手之意。他剑出如织,经纬交错,谢无花退避之间,仍极力辩解,每一路都几乎是险些避过。
“认连城,我誓杀你!”不待谢无花回神,沈念堇斜刺出一剑,到得他身前,突又变刺为斩,谢无花虽侧身闪过,但前襟却仍被离雪剑划破,刹时间,殷红的血色溢出,在素衣上印出一道血口。
“念堇……”室宇内空间狭小,沈念堇手握长剑,缠斗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只怕话未出口,已是魂归天外。谢无花长叹一声,纵身破窗而出,沈念堇见势收剑,冷笑一声,也翻身追出窗外。谢无花朝东北方向奔去,追便一路紧追不放,不觉竟随他来到启翱山东北边界处的观日台。
观日台设在山腰间一处石坪上,周二十余丈,正对东方,台下悬崖绝壁。清晨,太阳自正东升起,日破云涛,江山万里皆着金色,尽收眼底,美不自胜。只是物是人已非,今日二人再来此地,不为观景,却是为了拼个至死方休。
眼见身前崖深万丈,谢无花敛气止步,转身面向沈念堇,眉峰紧锁。
“认城主,竟已是无路可退,无处可遁了呢。”
谢无花看着他,“念堇,如果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就该知道我是真心爱你,你也是……喜欢我的。你额头上的朱砂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念堇扯动嘴角,“你又要骗我。”
语毕,他如翦般射出,运腕划出一道青锋,如芒似辉,直取谢无花咽喉。谢无花矮身躲过这一剑,伸手变拳为掌,拍向沈念堇持剑的右腕,这一击去势轻微,虽正中他右手,却也未能夺下他手中离雪剑,反倒被沈念堇晃身一剑刺中左肩,剑锋抽出,带出一串血珠。
“城主!”
此时,只听远处有人呼喊,竟是沁园带了人马赶来。沈念堇向后跃起,落地时,沁园已跪至近前。
“沁园护主来迟,还请城主责罚。”
沈念堇一把拉起沁园,双眼却片刻不离谢无花周身。
“沁园,拿你的兵刃,借给认城主使用。”说着,左手已抽出沁园怀中配剑,顺势抛出,谢无花凌空接住,握在手里。
“免得日后说我以一柄利器,欺人手无寸铁,叫后人耻笑。”
弩张弓满,风劲帆升,沈念堇腾身跃起,森然剑气直落而下,如骤雨打尘。谢无花只得挺剑格挡,本想多说几句话,却已是再无机会。观日台上,刹时间刀剑争鸣,剑光闪烁。二人剑锋相交之时,森森剑气只刺得众人面颊生疼。
沈念堇忽地劲道一收,侧身滑开三尺,反手又是一剑刺向谢无花。谢无花不愿同他力拼,后退一步,横剑而挡。沈念堇目光一闪,招招紧逼,更一剑快似一剑。
转瞬,谢无花已被逼至高崖断处,身后云雾缭绕,再退一步便是绝境。
眼前却又是一剑刺到。
谢无花退无可退,左指捏剑诀,右手化剑势,一剑递出,剑风确实顿时一变。狠极、毒极、快极,以极刁钻的姿势直刺沈念堇双目,以攻为守想逼得沈念堇撤剑。
哪知,沈念堇竟不避不让,手上剑不顿不颤,纵使剑锋寒光映上双目,不见颜色稍改。
谢无花自然刺不下去,惟有撤手用剑身回挡。
两剑再次相碰,离雪剑尖顶得谢无花手中之剑向里弯成另一个奇特的弧度,两人灌注在兵器上的真气一触即发,发出巨大的爆裂声。谢无花之剑不敌离雪剑应声拦腰而断,谢无花被震得后退半步,却是一脚踩空,向身后悬崖倒去。
沈念堇抢前一步,身体探出悬崖打出一掌,不偏不倚拍在谢无花身上,却是适时给出的一股托起之力。
谢无花借力翻身跃起,正好落在沈念堇刺出的剑尖上。
山风鼓荡,吹得草木折腰。
谢无花悬空立在断崖之巅,离雪剑锋之上,衣袂翻飞,银白发丝在风中飞扬。
他含笑看着沈念堇:“如何?念堇想好没有,究竟要不要杀我?”似丝毫不知道,只要沈念堇手一松或者真气一送,他便会毙命当场。温和的笑颜丝毫未变,沈念堇的目光却像要刺穿这一切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他问他,声音还是一样冷峻缓慢,“不管认连城还是谢无花,可曾对沈念堇有过一分真心?”
语声在出口的片刻已被吹散在凛冽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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