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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

    鸳鸳锦[出书版] 作者:靡靡之音

    是一片绵延的坟头。隐约的月光下,只见一座连着一座,幽蓝的鬼火磷磷闪动,仿佛连空气中都还残留着些许尸体腐烂的味道。

    谢无花声音都在发抖,“念堇,你说要我陪你逛逛,怎么就突然逛到这里来了?”

    沈念堇泰然自若,“这里不好么?”他又仿佛不经意的补充,“幽静得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谢无花十分为难,“这……若是在这里做,我需要酝酿一点情绪。”

    沈念堇回头看他一眼,这双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也依旧晶莹明亮,可话一出口却是:“这里正是杀人的好地方,完事了,随手一扔便成。”

    谢无花识趣的闭嘴。

    两人又走了一阵,来到这片坟地的正中央。

    沈念堇环顾四周,着内力伸手在空中一挥。

    漫天紫色的荧光,在黑蓝的夜幕中缓缓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如织的紫雨,又像是无数紫色的星星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坟场。

    美景如炫。

    谢无花正要伸手去接,却见坟头上凡是沾上荧粉的茅草都在顷刻间枯死,远处半人高的野草成片的倒下,伏倒如同波浪。

    这明显是奇毒所致。

    谢无花急忙收回手。

    沈念堇适时道,“这毒对人没什么作用。”目光却在四处扫视。他拿过谢无花手里的绢灯,举高了环绕一周。谢无花也是习武之人,夜色中目力也不算太差,乘着那灯光与月光看去,马上就发现了端倪。

    茅草乱糟糟的倒在地上,坟头上都变做光秃秃的,像一个个发黑的馒头。却只有一座坟茔上杂草茂盛依旧,毛茸茸的,如同一只发霉的馒头被孤零零的放在一堆发黑的馒头中间。

    十分扎眼。

    沈念堇就向这个发霉馒头走过去。

    这坟半新不旧,仿佛已经有了些年头,却又没有荒废得太厉害。

    青色石碑,石材普普通通,上面有些斑驳的痕迹,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坟前的泥地上还插着几根烧没柄的次质香火,东倒西歪的,似乎是在受人拜祭后被雨浇熄。

    一切都很平常。

    如果没有周围这些草的话。

    沈念堇朝谢无花扔出一个字:“挖。”

    “你不会是想让我挖开这个坟吧?”谢无花目瞪口呆。

    沈念堇不说话。

    谢无花只好又问,“这是谁的坟?”

    “不知道。”

    “离雪城不会是盗墓起家吧?”

    这次沈念堇直接问,“你挖还是不挖?”

    “我挖,”谢无花把铁铲往坟前一插,“可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挖。”

    这时候他一点也不怕是在坟地了。

    沈念堇缓声道,“上官家名义上是金陵第一武林世家,但实际上,还是离雪城的属下。最近几年,他们行动异常,我怀疑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次下金陵,一半是为了你我的过往,一半也是为了上官家。”

    谢无花略想了想,“那这和我们来盗墓又有什么关系?”

    “最近这半年他们都在建先天无极阵,我派人打探又测算过多次,这阵的阵眼就在这片坟场。这些草遇毒不腐,下面必定是有东西。现下我带来的手下都在外面守阵,正是开墓的好时机。”

    要解释的已经解释清楚,谢无花只好动手开挖。

    幸好的是,他还十分年轻,也十分有力气,挖起来也并不太吃力。

    只是……旁边有一个人闲闲的站着,什么也不做,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谢无花直起身喘一口气,对沈念堇道,“念堇你为什么不过来一起帮我?”

    “脏。”

    “那为什么不找你手下帮我?”

    “我喜欢看你挖。”

    “……”

    大半个时辰后,这才触到了棺盖。

    谢无花稍微歇了歇,又是小半个时辰,终于把整个棺材挖了出来。提着灯上前一照,果然发现那棺木纹理细密,质轻而实坚,竟是上好的楸木。

    “这墓修的一般,棺材却是极好的,”谢无花刚想说笑两句,却看沈念堇又看着自己,他吓了一跳,不由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揭开盖子吧?”

    “你不愿意?”

    谢无花哪里敢说“不愿意”三个字,只好道,“念堇你看我都累成这样,实在没有力气了。我掘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情就不要让我做了好不好?”

    “说实话。”沈念堇根本不为所动。

    谢无花看着四野碧澄澄的鬼火,不自觉的往沈念堇身边走近了几步,放弃的道,“我怕,我怕了还不成么?”

    沈念堇挑一挑细长的眉稍,“你怕鬼?”

    谢无花摇摇头,“我不怕鬼,我怕死人,尤其怕看到死人。”

    “江湖上号称妙手回春的医者谢无花,也会怕死人?这个你不是应该看的最多?”

    谢无花苦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妙手回春,不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个?”

    见沈念堇不接话,谢无花只好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终于,沈念堇道,“站后面去。”

    谢无花松一口气,乖乖的站到沈念堇身后。

    沈念堇抽出离雪剑,回身一剑,秋水一般的剑光从棺盖与棺身的相接处划过,再用剑尖轻轻一挑,棺盖应声翻开,却又似乎被一股柔劲所阻,落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

    棺中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皮肤已经损坏,无法看清死者生前的相貌,但从衣着上仍能看出高贵的身份。l缎的质料,蝉衣般的薄纱罩在外面,原本淡黄色的缎子与深红的衣结已经有些旧了,可色泽仍旧鲜明。

    发已干枯,颜色尤白,似乎是一位老人,从骨型上判断则是一个男子。

    雪白的头发梳成精美的发髻,金色的发箍,上面缠绕着暗红色的丝质结扣,插着一根发簪,一端坠珠,垂下长长的流苏,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发簪的坠珠在夜色中放出淡淡的光华,想必刚刚是方才野草不腐的由来了。

    沈念堇接过谢无花手中的绢灯,正待细看。

    突然间,那尸身从棺木中一跃而出,直扑过来。它身体四肢僵硬,关节活动处格格作响,甚是刺耳,动作却十分迅速,转瞬已经到了沈念堇身前。

    沈念堇身形一晃,离雪剑出鞘。

    黑沉沉的天空下,银色的光华暴涨,流星一般划破凝固的黑暗,仿佛连风也被割开一条口子。

    光歇剑收。

    腐尸毫发未损,却已经扑倒在地,沙沙的风声中传来点点滴滴液体坠落的声响。

    那是血渗入了泥土。

    虬枝盘错的老树上有人捂着自己的喉咙倒下,那原本完好无缺的脖子上,此时已经破了一个大洞,他的眼睛却还是不可致信的睁大――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快的剑?

    四周又是阒无人声。

    沈念堇转头,身后已经没有了谢无花的踪影。

    谢无花其实已经是追得有点无聊了。一边跑,他还一边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以至于前面把他从沈念堇身边引开的人不得不为照顾他放慢了速度。

    他边追边想,究竟要把我引到哪里才算数,我已经快跑不动了。

    正想着,前面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谢无花停下。

    一个,两个……一共两个人。

    还好,还能应付。

    谢无花平复了一下因为方才的狂奔造成的微喘,一只手突地从地下伸出,捉住了他的脚。耳边传来“嗑”、“嗑”的机簧轻响,两柄寒光闪闪的飞刀一左一右发至。

    阵势已经发动。

    那地底下的手顿觉自己掌心一滑,被紧紧扣住的脚已经灵蛇一般脱了出去。

    谢无花腾空而起,欲从上方躲开左右和下面的三方突袭。

    他略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舒展,衣袂飘举,像一朵巨大的花在半空中盛开。

    头上的树影下忽而罩下一张大网。蓝色的网,上面微微的幽光闪动,碰一碰,便是没命。

    谢无花唯有半路一折,沉下身体。

    下面有刀,还有暗中的伏地者。

    空中的人影落下,两柄飞刀已到。

    谢无花双脚一挑一踩,一只脚背挑起飞刀,一只脚轻轻的在另一柄飞刀刃上轻轻一踩,两刀同时改变方向。向上的一柄刺向天空,顺势破开兜下的大网;一柄垂直向下,被谢无花踏住柄头扎入地下,地下漫上血的腥气。

    谢无花一言不发,只是喘了一口气。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骤然破土而出,从身前一把拦腰将谢无花抱住。谢无花顿时动弹不得,左肩陡地一凉,一支无声的箭从背后透出。

    原来这个从后而来的机簧才是杀招。

    剑风即至。

    蒙面的刺客从谢无花面前杀到,使出剑法平淡无奇,只是异常的快,瞬间已到眼前。谢无花却被从地底钻出的人牢牢抱住,躲闪不得。

    两个刺客都已到齐。

    谢无花听着使剑的刺客手中的剑刺穿束缚住自己之人的身体。切开人体的声音十分奇妙,皮肤、肌肉、骨骼,再是肌肉、皮肤。谢无花是医者,他熟悉这样的声音。

    原来抱住他的这个人竟是死士,不惜牺牲自己,设下这样的杀局。

    剑已经穿过了死士的身体,剑锋的冰凉,已经透过衣物传来。

    谢无花轻轻一笑,一掌拍在自己的伤口上。掌力一压,肩头的箭透体而出,极霸道的力道推动它再次穿过死士的身体钉在迎面而来的刺客身上。

    刺客一声闷哼,右手的剑一顿,左手却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拿向谢无花的咽喉。

    谢无花侧脸一避,躲过了要害,却被他在脸上抓了一道,一扯一带间,仿佛是左眼下的一块皮被撕了下来。

    两人同时退开。

    死士已中了一剑一箭,僵硬的倒在地上。

    夜还是这么黑,与方才并没有两样。

    刚才的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方寸之地,却已经死了一个人,谢无花与另一个人也受了不轻的伤。

    云层忽开,月亮像黑暗中一个寡白的伤疤,毫无遮掩的横呈在夜空里。

    那样异样苍白的月光照在谢无花左眼下的刺青上。

    刚刚刺客撕下的那块皮正是贴在谢无花刺青上的易容。

    此时,他的颧骨上赫然出现了一枚蝶型的黥印,或许又不是蝶型,它更像一双翅膀,或者两分刀锋,以一种异常突兀又十分契合的姿势停歇在他的眼下。

    月光下,谢无花的脸有些微微透明的白,连那刺青看起来也多了些勾人的意味。

    谢无花方才劳累所致的粗重喘息声却突然停了。

    他微笑着站在那里,舒适的立在夜色中。目光平静又平淡的看过来,轻柔道,“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果然是久不运动,是我的错。不过……后果却要你来负责了。”

    他连声音也是平缓的,似乎还带着笑意。

    肩膀的伤还在流着血,他受的伤比刺客更重。可他看那刺客的眼神,却仿佛在欣赏一支开错了时节的花,或者正在怜悯的看一个重症的病人。

    但此时若要沈念堇来,他却也许会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

    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破了原本的谢无花的皮囊,快要呼之欲出。

    他眼前的刺客却似乎已经不会动了,他已经在这个人的目光中越缩越小,方才必杀的信念在此刻都成了泡影。

    他并不怕死,那么,他怕什么呢?

    他颤抖着开口:“你……你是……”

    谢无花一笑:“看来‘他’只是派你们来试探,还并不肯定我是谁。原来是这样,刚刚还害我白担心。”

    黯云流动,月光渐隐,周围又一寸寸的黑了下来。

    谢无花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最后明亮的一角,无奈道,“唉,我说过,我最讨厌看到死人了。”四周完全陷入黑暗,他又补充,“不过念堇说的没错,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干掉一个,随手一扔便成。”

    第三章

    采花自然不叫采花。

    不过既然是在城主手下做事,那城主说他该叫什么,他便叫什么好了。

    金陵初夏的暑气并不十分重,只是湿闷得难受。

    采花此时正歇在离雪城在金陵的一处别馆。他躺在贵妃榻上,脱了鞋子,只着一件内衫,侧躺着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屋子四角的描金漆盆中放着巨大的冰块,一起一浮的飘在水面上,榻前的小桌上一碟晶莹剔透的葡萄,下面垫着一层薄冰。

    屋中正中央的歌伎正唱着时下的新曲:“……春风再到人何在?桃花又不见开,命薄的穷秀才,谁叫你回去来!……”

    采花挥挥手,身后打扇的人动作又快了几分,他却还是嫌燥热得难受,又把衣衫的下摆拉高了些。

    方才汇报的属下们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被采花扫一眼,额头上却是一层冷汗,急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

    “你该说什么就接着说。”采花已有些不耐烦了。

    刚刚还在说话的一个属下眼也不敢抬,只得急急的道,“宫主与护法离开三十七日,城中偷窃者二十人,聚众斗殴者两人,命案一起,疑犯已被抓获,已经交给刑堂定罪。”

    采花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除了命案,其他的就交给刑堂定夺,但要结果通知其他堂主知晓;命犯先收押起来,等城主回去再议。记得全都记报在册,以备城主查看。”

    那属下点头称是。

    采花问另外一个:“叫你们那天跟着的上官公子呢,后来上官家可有什么动静?”

    这个下属稍微年轻一点,说话也比刚刚的那个快,“回护法,那天上官公子直接就回了上官家,这几天上官府也没有任何动静,看不出丝毫异样。”

    采花挑高了眉梢,“一点动静也没有?”

    年轻的属下想了想,还是道,“一点也没有。”

    采花一阵静默,又问第三个人,“城主呢,昨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么?”

    这人正要回答,门外就听见有人由远跑近,似乎是边跑边喊:“护法,城主回来了!无花公子受伤了!”

    那话音还未落,门口已经闪进一个人来。

    白衣沾血,发丝微乱,一双眼睛却还是寒如冰雪。

    正是沈念堇。

    他手中抱着一个人,那人衣服上沾着尘土,容颜灰败;酷爱洁净如离雪城主,却丝毫不嫌弃的紧紧抱住他。众人还未看清他是如何进来,他已经到了榻前。

    采花连忙跳下榻来。

    沈念堇把怀中的谢无花放在榻上,动作十分轻柔,可仍然震动了伤口。

    他肩头的血迹又扩大了些。

    沈念堇出手如风,疾点他创口周围的几个穴道。

    采花连忙吩咐,“你们都下去,快叫大夫过来,越快越好,就是背也快给我背过来。”

    “不必,”沈念堇却一摆手道,“先抓大黄、上鳖由、木瓜、蒲公英、马钱子;三副之后,再是刘寄奴、大蓟、小蓟、羌活、独活、桑枝、川芎、大黄、红花。”转头一看一向机灵的采花此时愣愣的,便直接自己拿了案上的纸笔写过,然后仍给一旁的属下道,“快点去抓药。”他声音森冷,那几个人被骇得连滚带爬的奔出去。

    沈念堇又转头只看着谢无花。

    采花在他身后道,“城主,您何时学会医术了?”

    沈念堇还是看着谢无花,“这人自己开的药方应该没错。”

    “这是……?”采花还是不明白。

    “我和他去了上官家的墓地,其他人都在外面守着。我料想事情不会简单,不过只要他跟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谁知有人乘我被偷袭之时把他引开,等到我与其他人找到他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我只好先抱着他回来。”

    “可是无花公子不是昏迷了,怎么又会自己开药方?”

    “那是他自己沾了血写在手巾上,塞在前襟中的,应该昏过去之前写下的,的确是他的笔迹。”

    采花沉默一阵,觉得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无花公子真是好定力,不愧为神医。可是,是谁伤了他?”

    闻言,沈念堇眼中掠过一线寒光,“也许是上官家,不过眼前还不能确定,他们这次的目标似乎是想杀了他。”他朝采花一招手,“来帮帮我。”

    采花不明所以,却看沈念堇开始脱谢无花的衣服。

    采花眼睛越瞪越大,谢无花的衣服也快被脱个干净。

    沈念堇开始仔细的检查谢无花身上的伤痕。

    脚背上的一处淤伤。

    “攻击应该是从脚下开始,”沈念堇口中似喃喃自语,“应该是土遁之类的功夫。他们大概想想把他定在原地,然后应该是用机关射杀,比如飞刀,比如毒网,也有可能是两者同时使用。”

    再来到谢无花肩膀上透骨的箭伤。

    “箭上有毒。这箭是从背后射来……,不过寻常机簧做不到穿透人体,应该是无花自己用掌力逼出的……”他顿了顿,“那当时他前面大概有人,不过他要伤人大可不必用这样极端的办法……”他的目光来到谢无花腰侧仿佛是被勒出的淤痕和那个小小的剑创,“恐怕是有人抱住了他,而另一个人想把他们一剑两命,所以无花才不得已用这伤人伤己的办法。”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人身上的伤痕,却仿佛身临其境;娓娓道来,几乎分毫不差。

    说完了,沈念堇一转头看向采花,“这杀人的手段,你看像谁?”

    “上官家!”采花脱口而出。

    沈念堇正要说话,却听见榻上的人低低的呻吟声。

    采花急忙识相的退下。

    谢无花正好睁开眼睛,低声念叨,“好痛……”

    沈念堇冷道,“知道痛就好,下次再乱跑试试。”

    谢无花讪笑,“只是好奇。”

    “哦?”沈念堇似笑非笑。

    谢无花打了个寒战,“念堇我好冷。”

    沈念堇看看四周。

    屋子角落的冰块丝丝的冒着寒气。――采花护法一向是怕热的。

    “太热对你的伤口不好。”说着温柔的话,沈念堇语声却比这些坚冰更冷。

    谢无花只好再接再厉,“念堇我冷得厉害,让我抱抱你好不好?”他看看沈念堇没反应,又继续补充,“你看你把我衣服都脱掉了……”

    沈念堇没再废话,直接躺下。谢无花身上有伤口碰不得,其实也就是两人肌肤相触,并排躺在一起。谢无花又试了试,轻轻挪了挪,和他靠在一起,却觉得平常皮肤温凉的人此时身上却是温暖异常,不会觉得热,就这么靠着却正是恰到好处。

    他心中马上明白,这是沈念堇用内力催高了体温。

    沈念堇脱下外衫,盖在两人身上,好一会儿无人说话。正当他以为谢无花睡着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开口:“念堇,讲讲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好不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

    “身上疼得厉害,而且,你也没有和我说过。”

    “相遇、成亲、你跑掉,没了。”

    “我为什么会跑掉?”

    “我怎么知道?”

    “……”

    “……”

    “那我们第一次肌肤相亲是在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谢无花脸上阵青阵红,“第一次见面就……”

    沈念堇直起上半身,俯下头看他。

    他从未这么近的看过沈念堇。

    斜挑的眉,细长潋滟的眼睛,眼角和眼底仿佛都含着些轻艳的黛青颜色,无色的嘴唇,眉间血痕般的朱砂。冰冷的气息自然而然的围绕在他周围,他发出的命令几乎没有人可以违背。

    冷峻、高傲而尊贵的男人。

    此时却用一种特有的凛冽得近乎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谢无花发觉自己又有些想笑了。

    他打个手势,示意沈念堇低下头一点,随即,在那人低头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吻住。

    炽热的温度,柔软的触感。

    这样冷与热度的对比,果然让自己兴奋起来。

    这样的人,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是很可能的。

    可怜我现在还重伤在身啊……

    想完这句他就晕了过去。从此成为沈念堇某个取笑的由来。

    ◎◎◎

    事实证明谢无花“神医”的名声并非都是浮夸。

    服了自己开的药几日,他身上的几处外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剩肩上透体的箭伤未愈。于是停了止血清淤的方子,换了生肌补血的配药又吃了几天。

    别的都还好说,只是那一箭毕竟伤了筋骨,开始的几天都疼得厉害。他不愿意吃止疼的东西,怕影响今后的行动,于是只能就这么忍着。那天刚伤的时候还好,伤口只是麻麻的发热,后来的日子便是纯粹的痛,晚上一夜起来,常常是冷汗浸湿了被褥。

    沈念堇问了几次,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对知觉的感触比其他人都要灵敏上好几分,所以一旦受伤比寻常人也要辛苦。

    沈念堇也没说什么,只是屋里的桌椅都换了圆角的,递过来的汤药也反复的试探温度。

    谢无花哭笑不得,“念堇,我只是受伤了才会觉得比较痛,其他时候没什么需要特别照顾的。”

    沈念堇道,“你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没……没有。”

    沈念堇出了屋子,屋外是幽幽长长的走廊。

    外面正飘着雨,细细碎碎的扑进来,烟雾一般沾湿了他的长发。廊边跪着几个婢女,都是随时守在屋外伺候的,见沈念堇出来全都行过大礼。他的脚步却没有因此停歇,只是随意的行过她们身边,把那些敬畏、惊惧的目光抛在身后。

    直到长廊的尽头,那里正站着采花。

    采花低眉敛目,垂手站在雨中。

    沈念堇立在檐下,问他,“都准备得如何了?”

    采花有些怪异的笑起来,“那是离雪城圣地,平常若没有手令,便是一只鸟也飞不进去,城主只管放心,无花公子定然不会有丝毫怀疑。”他此时的笑容,怎么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沈念堇看也不看他,“你不满我的安排么?”

    采花急忙垂下头,“属下不敢,只是觉得城主不必为了这么个人费这么些心思。城主喜欢谁,那人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天光黯淡,密布云层的上空是一种透明的灰色,平整而阴霾。细雨如织,淅淅沥沥似绵针坠地。

    沈念堇沉默许久,突然笑起来。

    混沌的天色中,那笑意如杀,采花只觉得眼前一亮,肃杀得有些妩媚的剑意当面袭来,刺得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湿冷的地上。

    “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

    ◎◎◎

    河水是清澈而明亮的,船行过处,拉出浅浅淡淡的水纹,映得水底的光线变换不定。

    山峦沿着两岸徐徐的推开,山上的野花有的已经开过了时节,枝条无力的低垂,和风拂过,那红的残花便从悬崖上冉冉的飘下来,轻轻沾在绿的水面上,随水打着旋儿流向下游。

    如今的时令已值盛夏,这山中的水域里却自然的透出一股清爽的凉气,船板上也是凉的,倒是避暑的好去处。

    青色布帘的小舟正行在水面上,外面看去与普通的渔船并没有什么两样,船中却是两样光景。

    舱角的红泥小火炉煮着水,沈念堇正把手里的茶饼慢慢的碾碎,他做这些事情时有一种特有的专注的神情,白皙的指尖沾着些茶末,他盯着那些茶末叶不说话,连谢无花叫了他好几声都仿佛没有听到。

    船上的小几上狻猊小鼎袅袅燃着熏香。谢无花嗅了嗅,分辨出其中有六良、白檀香、冰片、沉香、甘丹、由妙香,都是一些十分贵重的药材和香料,有止疼安神的作用。

    怪不得伤口不太痛了。

    他心中一动,正要再唤沈念堇,那人却正好转过头来笑也非笑的问他,“怎么?我若还不说是带你去做什么,你是不是就不跟我走了?”

    沈念堇把手里茶弄好,取过一旁的手巾拭了拭。

    山中幽静,偶尔的几声鸟鸣之外,便只有船翁极规律的撑竿划水的声音。船舱虽不算太小,两人的呼吸声却似乎就在耳边。一切似乎都被放大了。谢无花几乎能看见那布巾擦过手背在那人皮肤上留下的柔润的纹路,那泛着淡淡粉红的指甲,还有修长而有力的手指。

    谢无花微微闪神,一时竟没听清沈念堇说了句什么。

    沈念堇见他不答,便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想带你去看为何会失去记忆的缘由。”

    一句话让谢无花盯着他看过来。

    “念堇你知道我为何会失忆了?”

    沈念堇道,“大致查了出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谢无花正还要开口,船身轻轻一震,外面船翁道:“城主,已经到了。”

    船翁搭下踏板,两人一同走下船来。

    他们所到之地是一处阴凉的山涧。抬头望去,高山巍巍,峰峦叠凑,一条小道沿着山涧蜿蜒而出。那小道由苍色石板铺就,上面零碎的生着些青苔,仅供三人同行。

    沈念堇率先上了石阶,谢无花也跟上去。

    边走边瞧,怪石、碧树、清泉、野草蔓蔓。

    景色秀逸,却和一般的高山荒岭无太大的分别。只是到了半山腰之后,云雾蒸腾,似乎罩着淡淡的瘴气。视线逐渐朦胧,谢无花却看清这周围似乎有了人迹。偶尔有供歇脚的亭子,山泉流出的地方被人用半阕竹竿打通了引出,一旁还放着几只竹筒做成的茶杯。

    谢无花心下存疑,却听沈念堇道,“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

    谢无花点点头。

    这山的布置,分明是想让人在山下觉得并无人烟,但若行进至此,却会发觉内有乾坤,莫非是想隐藏些什么?

    沈念堇又道,“你原本就是在金陵失去了踪迹。如今这次我们过来总算没有白费,有人说,就是在这山崖下拣到你的。三年前,你大约在这里的一个农户家中修养了半年时间。”他冷冰冰的看过来,“你走时,那农户的女儿极想嫁你,却被你留下养伤的银子后逃掉。”

    谢无花只好苦着脸笑,急忙说点别的,“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三年前……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是在大漠,这段记忆并无空缺。”

    沈念堇转脸看过来,“我想你可能是被人施了迷魂术之类的咒术,让你以为自己那时是在大漠。”他语调突地一冷,“还是你觉得我在说假话?”

    谢无花急忙摇手,“不敢不敢。”

    两人说着,已经上了山顶。

    他们武功在身,即使在极短的时间内登上顶峰也并不觉得十分劳累。

    放眼望去,在这高山之颠,竟有一个极大的石台,呈圆形,对角约有五丈,全用大块端整的石料砌成,中央是一个小小凸起的石雕八卦,石台四周分别立着八个泥塑的镜台,八面明镜此时聚在一处,但镜台底座按着滑轮,似乎能够移动。台子的尽头便是无底的深渊,谢无花探了半个身子望出去,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沈念堇一手把他拉回来,道,“若我没有猜错,你便是被人从这上面打下去的。而这人,应该和上官家有关。”他从怀中取出一颗小小的珠子放到谢无花的手中。

    “这是……”

    “这是那日我们从上官家坟地那尸身发簪上取下来的明珠。”

    手里的珠子果然泛着淡淡的光华,如月下清辉。

    谢无花想了想问道,“那念堇你怎么看?”

    “我不瞒你,从着装上看,那尸身其实就是离雪城上代城主的尸体。他的尸身我们原本遍寻不着,却没想到在那里找到。而这座山,其实是离雪城的圣地之一,一般是作为公平比武之用,至于它为什么能保证武斗时的公正……”

    沈念堇拿起那颗珠子,将它嵌入那八卦的两仪之一。

    霎时间,八个镜台的底座发出“咔咔”的响声,竟缓缓的移动起来。那僵硬的滑动声分外刺耳,却也异常坚定,不刻功夫,八个镜台已经按照乾、坤、离、坎、震、巽、艮、兑的方位排列起来。

    云层初开,金光射下,映在八个镜面上辗转反射,石台上空七彩霓虹罩下,石台上却是一片白光,恍得人睁不开眼,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只有光明的世界。

    第四章

    沈念堇拉住谢无花跳出石台。

    迷朦的视线中,却见两条人影在白光中急速的舞动。

    这两人招式十分精妙,扎眼之间已经斗了十来招,你来我往之间似乎对另一方的招式十分熟悉,一时难分高下。华光盛放,两人的身影也显得模糊,时间流逝片刻却觉得这两个绝代高手的影像越来越薄,越来越透,仿佛只是一层轻飘的剪纸。原本两人的面目在强光下就辨不清晰,此时更是稀微得仿佛要消失在山间的浓雾中。

    隐约中,电光火石间,其中一人却猛地向后倒去,似已身中一掌,可明明方才两人才是不分高下。

    一切都是无声的,那人口中呕出鲜血,点点落下,在风中飘洒如绯红的雨滴。

    谢无花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仿佛想看清那片虚无的光影。台中却蓦地昙华一收,镜光湮灭,场上顿时暗下来,那些人影已经消失于无形。

    沈念堇举步上前,从八卦图形中将明珠取出。

    谢无花看得目眩神迷,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奇景中反应过来,“念堇这是……”

    沈念堇捻了捻手里的珠子,然后道,“如你所见,这镜台的奇特之处就在于能再现过去对决的场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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