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B小调的夜行曲 作者:狄灰
第 69 章
他精心的照料与宠爱,他为那个小家所做的一切努力自己分明是看在眼里的……他说不可独活,他满脸绝望的泪水,他俯身回护自己,而自己给他的,又是什么……
睁开眼,第一句话是:“尹春阳,他还好吗?”以前亲密的情人,现在连名带姓叫出来,显得疏离而又陌生,因为虚弱声音细若蚊蝇。姐姐费力听了几遍才算听清,或许是不想听清,反正只是含含糊糊的敷衍自己。
心急如焚,挣扎着想要起来,想要抓个人问清楚。回想这几天来探视的人,个个虽然都表现得与往常无异,但是仔细想,他们都在刻意回避着那人的名字和发生的那起车祸。说起自己现在这样不能动也不能说的模样,也是说“你病了”,而不是“你受伤了”,真是细致入微。
还没撑起身子,姐姐就急切地搂住自己的肩膀劝慰,可越是劝慰心里越急,使出全身力气想挣脱,却不料现在的自己连一个孕妇都比不上,懊恼地躺回去,急得眼都红了。心里分明是恨的,但是为什么眼泪就这样下来了?
姐姐没有办法,询问了医生,终于让自己坐上轮椅由医生陪同着去看他。转了几个弯,上了几层楼,勉强支撑着保持坐姿着实有些吃力,好不容易一行人停下,抬眼看看病房的牌子,刺目的“ICU”三个字。
医生说现在还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的玻璃前略略看看。伸长脖子,看入眼的是深陷于病床上的一抹影子,那曾经刀刻般性感的轮廓如今白得如同后面的墙壁,头上满是绷带,身上也几乎被管子淹没,各种仪器跳动着他活着的证明。眼泪再一次掉下来,毫无征兆。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因为他而落泪?
“宁宁,我们回去吧,你脸色很不好。”姐姐撑着腰俯身端详自己的脸,那表情担忧得令自己都觉得心痛。勉强对她笑笑,点点头,任由护士推着轮椅离开。可是人家才刚走了一步,便忍不住回头往玻璃里再看一眼。一眼,便如同被钉住一般无法移开。
老是想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啊?
其实最该问的是自己,陶桓宁,你到底爱不爱他啊?
唯有苦笑。
身体渐渐好起来。但是医生说,这次的折腾损耗很大,怕是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已经能靠在床头自己坐起来了,可是那人还呆在ICU里,时不时还会出现险情,叨扰医院最顶尖的大夫去给他做急救。心里很害怕,但是不敢表现出来。自己选择的路,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说变就变,还要像傻子一般上赶着去关心他,请求他的原谅么?做不到,因为,不敢相信所谓爱情。
已经能下床行走了,那人才从昏迷中清醒。路过他的病房脚会不由自主停下来,听到里面姐姐为他请的特护正在念书给他听,竖起耳朵,念的居然是自己写的小说。不知道是谁授的意,但是心里感觉很别扭。
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勉强笑笑配合大家欣慰的表情,等众人离去病房里没人,便偷偷溜出去,跑到那人的病房去看他。很快就到了,但是却不愿意进去,每次都只在外面远远地看。那人瘦得脱了形,眼睛深深凹陷进去,下巴尖削,眼底青痕一片,哪有以前意气风发叉着腰对自己说:“亲爱的,我决定了,要买房买车,要把你养得胖胖的”时的样子?眼前凄凉的场景,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的他,躺在那里,连方便都得靠护士来帮忙,样子让人心酸。以前极恨的时候,要的就是今天这个景象,恨得都咬牙切齿了还装成乖顺的样子,自己都觉得恶心。而现在……
果真,错了么……
出院那天,心不在焉的看着经纬在旁边收拾东西。或许是上天对自己太过任性的惩罚,现在稍微劳累点就会觉得头晕眼花的。经纬说,这是报应。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是心里还是感慨万千。
一边听经纬揶揄,一般构思小说的结局部分,自杀被救活,与情人反目的主角到底应该何去何从,自己心里也很茫然。不经意听到护士说起尹医生,原来飘飘荡荡神游的思绪立刻归位,仔细地侧耳倾听。
听得并不真切,几个小护士无非是躲在角落八卦闲聊,自己巴巴跑过去问就显得很可笑了。于是不清不楚地只听到“复健”、“可怜这么好的人”、“孓然一身”、“多处骨折”、“很难恢复”这样的字眼,心头又是闷闷的痛。
管不住自己的行动,悄悄跑去复健室看他。上了两层楼快步跑了一小段就有些步履虚浮,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大概是因为关心则乱……吧……
看他艰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忍受疼痛,不一会儿就汗湿重衫,可是那一脸的坚毅却是不改。别的人复健旁边的亲人甚至比等待恢复的人还要急切,又是鼓励又是安慰的,可他,孤身一人,连个说句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眼睛湿润,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把自己的下嘴唇给咬破,转身准备离开,看到的是苏翊懒洋洋的脸。
“他以前受过的罪吃过的苦比这还多,所以这并不算什么。”苏翊淡淡地说,目光悠远地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回忆,“那时候在日本,他一个人每天打几份工,还老被人欺负,有时候吃都吃不饱,住的地方条件也很差……到了冬天没暖气,只好晚上去酒吧当侍应生勉强凑合,那时候身边也没有亲人,最开始甚至语言都不通的,可是他依旧坚持下来了,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成为了优秀的医生。所以他不会被轻易打垮。”
无言以对,虽然以前他是隐约提起过以前的生活,但是都只是轻描淡写。想想自己当时被哥哥送去国外那段日子,衣食住行全是最好的,所以以为他留学的时候也不会太辛苦。因为,自己的生活经历让自己根本就无法想象那种艰辛。而现在这些过往从苏翊口里说出来,才觉得他原来那么不容易。也就是为什么,在为了自己买了房子和车子之后,他会那么拼命工作。而后来,自己却告诉他,我耍你呢!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陪衬我的逢场作戏。一切都只是一场空。
“你如果……”思绪被苏翊的再次开口拉回来,“如果不爱他,别去骚扰他了。像他这种人,最受不了的,其实就是回到从前孓然一身的样子。因为那种感觉太过孤独。还不如……还不如让他就这样好了,否则给他希望再剥夺了,会是对他来说最最残忍的事情。换做是别人早就受不了了,而他现在没有崩溃,或许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低头不语,心如同坠落谷底。原来自己真的成了刽子手了啊……
第十九章
“先生,需要饮料吗?”漂亮的空姐微笑着,把桓宁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笑着摇摇头道谢,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坐在旁边的施鲁身上。这次的行程安排,是去几个城市做签名售书,完了便直飞法国,继续读书。上次闹出的那些事耽误了他在大学的学习,索性联系了法国那边的学校,到国外读书去。一来可以远离那些纷扰,免得整日胡思乱想,二来,离开那人,不再关心不再去想他,不再让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蔓延的思念摧毁了彼此。苏翊说得对,那人骨子里深刻的孤独是自己未曾触碰过的。自己做的那些事,已经伤他太深,也让自己身心疲惫,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签名售的书,就是那部关于纠结的主角何去何从的书,最后也是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两个人都落得轻松。施鲁摇头不已,但是却又不能改变什么。只好说:“好吧,反正你是要出国去了,以后我还是不是你的编辑都不一定了。随你去吧。”
先行到达的城市热闹而又喧嚣,炽热的空气里有一种令人晕眩的窒闷,想起以前,那人总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胸前轻轻按摩推拿,而今,却是要靠自己了。到酒店放下行李便马不停蹄地签名售书,然后又是瞎忙一通。
之后又到另一个城市,暗自感叹其实忙碌些还是不错,免得东想西想的。可是身体却有些吃不消,才下飞机就觉得头晕得厉害,从书店赶回酒店后竟头晕心悸得说不出话来。施鲁在旁边埋怨:“才二十岁的年纪,身体破烂成这个样子真够呛,非得有个人照顾才行啊!若是尹……”
又是名字还未出口便生生咽下去,自己不知不觉就变了脸色。施鲁不敢再说什么,打了个电话,神神秘秘的样子。半个小时之后居然有医生上门来问诊,似乎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开了些药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因为身上不舒服,也就懒得想太多,兀自沉沉睡了。
再后来,去了法国。学校在一座小镇里,人们的生活惬意悠闲,学业也不像国内那般紧张,心情总是不错的。偶尔写点东西,电子邮件传给施鲁,那边又开始激动地催稿了。
或许是心情好转了,身体方面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偶尔头疼脑热的,休息几日就好了。自己住的小别墅旁边住着一对亚裔夫妻,在附近开了间私人诊所,听说丈夫早年留学日本,还是执业医师,所以经常会照顾到自己。接触得久了便闲聊起来,听他说起日本的风景名胜,各地风情。不知不觉便开始关注那人曾经读过书的地方,听啊听的入了迷,心中满是期望和好奇。于是乎,趁着休假飞去那里,到那人读过书的学校去看看,又一路问到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附近,果真是十分艰苦的条件,但是人都还和善,周围绿树成荫,樱花浪漫,空气中似乎还有他的味道。难怪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培养出他打不倒的性格。很是佩服。
之后的旅程,呈现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形式。总会在休假的时候跑出去周游,但是似乎所有的行程都围绕着一个线索,那便是与他有关的一切。并不一定是日本他呆过的地方,也许是曾经他提到的某个城市,也许是他喜欢喝的酒的产地,也许是他赞赏过的某个杂志的不知名小店所在的地方……只是不敢回到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那个城市,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世界那么大,地球那么多人口,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会遇到,但就是害怕,就是心慌。姐姐几次三番让他回家看一眼,小宝宝都出生了他这个当舅舅的却迟迟没有回来,令人气结。
后来,小宝宝满两岁的时候姐姐终于受不了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马上回家。那时候学业其实已经完成,原本在国内学校只能算中下等成绩的自己居然得了全优,穿着学士服站在茂盛的梧桐树下照了一张相,身边有日本来这留学的女孩儿红着脸跑过来问他要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听说那颗扣子是离心脏最近的距离,是送给心爱之人的。
手指握住那颗扣子,心里惆怅多于欢喜。两年时间,时光飞逝如电,转眼就物是人非。不知道那人,如今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笑着对那女孩儿表示歉意,手指依旧下意识地护住那扣子,生怕谁跑来抢了似的。暗自叹息,或许应该回去了。或许,他早已与自己,相忘于江湖。
大概是因为思虑太多,回去后便又病倒了。在为小宝宝开的家庭聚会上,看着在地上蹒跚走路的孩子就忍不住蹲下去逗他,站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猝然间就失去了知觉。
还记得曾经骗他,把律师都请了来,告诉他自己立了遗书,害怕自己会死掉,留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时候他惊惶无措的样子当时觉得可笑觉得解恨,但是现在只是满满的心疼。两年时间的独立生活以及不断的反省和思考让自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成熟成长起来,不再是原来那个飞扬跋扈得理不饶人的少年。
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似乎感到有一双温暖熟悉的手放在自己额前轻轻抚摸,喂水喂药的,无微不至。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两个人纠缠了那么久,离开后自己思念了他那么久,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那个关于爱与不爱的问题么?若是自己就这么病死了,大概就会遗憾一辈子了吧?说起来人这一辈子也就这短短的几十年,自己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了,再错过,便又是苦苦的等待,何苦。
病好一些了便旁敲侧击地询问那人的下落。姐姐很惊讶地看着他,说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察觉出来?自己反倒觉得莫名其妙了,问她:“察觉什么?”
“哎,你这个傻子,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完全不知所云。
姐姐恨铁不成钢,一张嘴劈里啪啦简直恨不得把两年的过往一瞬间说完。听着听着自己的眼泪又下来了。原来签名售书自己病倒的时候,施鲁打的那个电话其实就是给他的。来的医生也是他的朋友,难怪对自己的情况会如此了解。后来他追来,自己却已经出发到了另一个城市,不待他寻来,又飞去了法国。
然后是小别墅旁边那对亚裔夫妻,原来那丈夫竟也是他的朋友,好说歹说,又加上姐姐的资助,因此才会选择留在那个僻静的小镇,为的只是守护着自己。他原本也想来,但是因为房子车子都被收走确实是一无所有,所以根本没有这个条件追过来。只是后来自己辗转到日本的时候,他才咬牙掏钱跟去,却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生怕自己会再对他流露出怨毒的恨意来。
再后来,便是在病床前自己病得昏昏沉沉时的照顾,他心里依旧是惴惴的,等自己稍微好转些便离开,怕得好似会被恶鬼吃了似的。两个人,竟是这样一再错过,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空耗了那么多的心神去揣测彼此的想法。原来自己伤他这样深,以前他是多么自信飞扬,现在竟然会有这样胆怯的时候。
“他现在在哪?”声音是战抖的,但是又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姐姐说出一个地点来,心中一恸,急不可耐地便要去找他。姐姐叫住自己,递过来的,是那一年哥哥送给自己的跑车的钥匙,攥进手心下定决心一般深呼吸一口,夺门而出,完全不理会后面姐姐的叮嘱。
* * * * * * * * * * * * * * * * * * * * * *
山村公路已经修葺一新,可那小河还是原样,抬头看半山腰,隐约有水色光华,一如当年月下荷塘的风景。停下车踱步下来走到那潺潺的流水边的时候心中的疼痛几乎令人无法自持。想起在这里的时光,浪漫的、愉快的、猜疑的、决裂的,场景不断变换,无法变换的却是彼此纠缠不清不可独活的情意。
八瓣菊开得正是灿烂的时候,空气中是淡淡的香气。慢慢向前,脚步声如同心跳一般显得有些紊乱而又羞涩,脸已经红得如同眼前芬芳的花朵。眼睛直直的盯住那不远处驻足的背影,依旧是宽阔厚实的背,挺拔的身材,手指之间夹一根香烟,若有所思的样子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和疏离。轻轻叫他的名字,看他转过头来,愣愣的样子看起来傻傻的,好好笑。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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