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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3

    暗卫攻略 作者:螟蛉子

    出。

    第二十九章

    破晓时分,暗卫八听罢墙角,溜回去伺候司徒嵩。暗卫一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坐在灶下,百无聊赖地望着砖缝里涌动的火苗。从门槛爬进来的一席青蒙天色,还未延至他脚下,远方就开始次第鸡鸣。

    暗卫九拧着木桶走进来。暗卫一抬头凑趣:“不走了?”

    暗卫九默不作声,一瓢一瓢舀水,腾腾热气挡了他冗杂的神情。

    “如愿以偿,你应该高兴。”暗卫一觉得,暗卫九能拿下二公子,委实很有福气。

    暗卫九提桶行了几步,转身看了看暗卫一。他俩之中,定有一个要去找司徒锋。

    “没什么。”暗卫一摆摆手。他和暗卫九的情谊并非一朝一夕,少不更事时,他自仗武艺过人,于山野烹杀野味,一个不谨慎引来狼群,最终只能困在树上发呆。彼时胡三刀有令在先,不准暗卫之间相互照应。因此没人敢搭把手,那些饿狼却不知怎的,突然调头而去。后来才知,是暗卫九划伤手臂,引走了狼群。按理,恩大易成仇,偏偏暗卫九事后只字不提,更不会有意和他疏远或者亲近,他也就习惯了暗卫九这行事风格,你来我便往,懒得计较到头来谁欠谁,权当兄弟间照应。到此时,想到司徒锋好歹对他没有那方面兴致,他觉得,由他去侍奉,是比暗卫九好。

    司徒雅在暗卫九照料下,又洗了个澡,清理了痕迹,回房拉开衣橱,神清气爽换了身衣裳。

    “暗卫九,你同我一道,去见我父亲。”司徒雅拂去衣橱内侧一根断裂的蚕丝,转身到榻前,又拔去床栏系至枕下的半截蚕丝。暗卫九远远看着,以为离开数日这房里不曾打扫,结了蛛网。

    司徒雅却明白,昨夜他在浴堂和暗卫九欢好,有人伺机进入他的厢房,翻箱倒柜了一番,弄断了他系好的暗线。只是他这厢房本就没空空如也,那人只能空手而归。眼下他倒不关心这梁上君子是谁,为何而来,一心想着要将暗卫九牢牢栓住。

    暗卫九想了想,道:“二公子不必勉强。”司徒庆养他十余年,恩重如山,所耗心力不必提,自是期望他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的暗卫,陪同盟主行侠仗义,平定天下不平事,眼下更是要他保护最可能成为盟主的公子,铲除魔教,替司徒家树立威信。拿这些要求与世无争的二公子,是他不想见到的。

    “你叫我什么?”司徒雅欺近暗卫九,温和问。

    “……”暗卫九想起方才缱绻种种,突然觉得,小主人三字难以出口了。

    十余载努力,直把童言当誓言,他一心想如约而至,保护当初收留他的小公子。当司徒庆告诉他,这小公子是司徒雅时,司徒雅这名字就刻骨铭心了。此刻他与司徒雅面对面……哪怕是昨夜,近到相融,他也莫名感到,太如梦似幻,其实是镜花水月,转眼就会消弭无踪。

    司徒雅转过身,反手递发带给暗卫九。暗卫九拢住他的头发,理了理,按以前司徒雅束发的样式绾好,用素色帛带绕了几匝,一丝不苟扎牢,即是‘法束中原,平定四方’。司徒雅伸手摸了摸,是比他自己束得精神,从铜镜中看上去,少了惫懒之态,竟有几分书剑飘零的道家正气。

    “……头发很长。”暗卫九也不知合不合他心意,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司徒雅推门而出:“见识也不短。只不过点绛派约定俗成,掌门人要将头发留长披散。”

    作为暗卫,暗卫九觉得有必要掌握司徒雅的喜好:“左衽披发,犹如胡人?”

    司徒雅笑道:“倒也不是,只不过开山鼻祖生性古怪,不想派中人头发束得和道士那般。”

    想必是点绛派和道士有仇了。暗卫九不再多问,只觉,但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点绛派神秘莫测,转念想到,二公子在益州过完年,可能就回藏在贡嘎雪山的点绛派,他若不能成为二公子的暗卫,以后就很难再见。

    “点绛派与世隔绝,雪景幽奇,最有趣的是天堑冰桥,”司徒雅向府中丫鬟问了司徒庆所在,话锋一转,又对暗卫九道,“你终究是要随我回去的,先不讲给你听。”

    两人在习武堂寻见晨起练剑的司徒庆。司徒雅开门见山:“爹,我要暗卫九。”

    司徒庆收势踱近道:“胡闹!”说罢眼风一扫暗卫九,暗卫九闻声而跪。

    “暗卫九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应当留他在身边投桃报李。”司徒雅有备而来,“何况,无论是大哥还是三弟,要当武林盟主,也须像爹你一样,靠真才实学,而非暗卫,江湖朋友方才服气。”

    司徒庆扬长避短道:“你既然将带刀送给你三弟,又怎能妄自索回。言而无信,何以为言?”

    司徒雅郑重道:“爹,擅自将暗卫九送给三弟,是我做错了事。难道,我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为了守信,就要一错再错下去?人无完人,连圣人都每日三省,但凡有错,‘有则改之’。倘若为了言而有信,就固执己见藏污纳垢,以保住自己守信的虚名,岂不是伪君子、真小人。”

    “……”暗卫九不明白,失信由二公子道出,为何听上去成了磊落之举。

    司徒庆好半晌没理出孰是孰非,忽地想到各派往事,为保全名誉,固执己见藏污纳垢的是不少,没几个英雄豪杰有勇气承认自己做错过事。再看司徒雅,不免憾然,有这激浊扬清的辞令,偏偏不愿为他分忧解难。他示剑道:“那又如何。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孽子,你自己没出息,还要连累带刀陪你无为。宝剑在手,因其利不知其用,也不怕暴殄天物,于心不安!”

    司徒雅侧头瞧着但跪不语的暗卫九,温柔道:“在我看来,他不是杀人剑。爹你看我待他是暴殄天物,殊不知敝帚自珍,与其假他人之手,让他徒受折磨,不如由我看管。再说,我连这一个人都护不住,他救了我,我放任旁人欺负他,还谈什么立不世之功,又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暗卫九听得动容,不由得抬头,正撞见司徒雅满眼笑意。

    司徒庆话不多说,长剑一指,便抵住暗卫九咽喉:“我若是要杀他,你拦得住我,护得住他?”

    司徒雅道:“你是我父亲,我自然不会拦你,唯有陪他一死。方才不负情弃义。换了旁人却没那么容易。江湖险恶,险恶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何况,这世上能杀暗卫九的,只怕也不多。”

    司徒庆笑了声:“为父说不过你,你的道理是一套又一套,只是这道理,能值几两?你要不是武林盟主和点绛派掌门之子,武功尽失,不靠这点家业,莫说行走江湖,即便是行走市侩,也是步步难行。你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以为世人都像为父这般讲道理?你要带刀随你,叫你一声主人,就要拿出能耐来,让他心服口服。莫说养暗卫死士,即便是养条狗,你也要养得活它。”

    “除了当武林盟主,”司徒雅一本正经,等着司徒庆开价,“没什么不好商量的。”

    司徒庆收剑入鞘,沉思须臾:“带刀本是为父的暗卫,之前为父也已讲过,养他十四载,吃穿用度,可谓不菲。教他的师父出类拔萃。单说厨艺,是请了蜀中膳祖悉心教导。每旬所花,虽不及千金,但也所差无几。他如今风华正茂,正当为我司徒家效力,却平白无故让你拿去消遣……你说说,你不要他为你建功立业,图个什么,拿他有何用处?”

    司徒雅认真答道:“用处很多,最不可或缺的,是暖床。”

    暗卫九听罢,惭愧得几乎要把脸埋进地里。司徒庆怔了良久,怔得连发怒也忘了。

    “爹你别生气,他已和我行过房事,”司徒雅腼腆道,“要对我负责。不然,我会寻死觅活。”

    “……”司徒庆哽出一句,“孽畜!”

    司徒雅轻描淡写:“爹,我自幼在点绛派长大,身边全是姑娘,久而久之,心性阴柔,免不了喜欢男人。何况没人嘘寒问暖,你身为父亲,却从未抱过我,我对旁的男人着实陌生。近来我生死一线,唯有暗卫九对我不离不弃。他抱了我一路,待我无微不至,我才勉强活下来。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这孽缘根深蒂固。爹你就是问心无愧,念在我这些年为司徒家周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该成全我和他。更何况,我将武功渡给大哥,让你那不成气候的大儿子,身手和三弟一样好,往后他就算当不了武林盟主,也能在江湖上出人头地。算是给爹了了一桩烦心事,已尽孝悌之道。”

    司徒庆听得勃然大怒。暗卫九却幡然醒悟,二公子是真的需要他留在左右,尽管这种需要不利于二公子独当一面、成家立业。他并非如他师父胡不思讲的那般无足轻重。只是他清楚记得,幼时初见二公子,二公子是让盟主抱在怀里的,父子感情很好,若非如此,盟主也不会因一句童言就收留他。因此暗卫九很不明白,二公子为何会认为,他父亲从未抱过他。

    司徒庆怒的是司徒雅不争气,却并未指出司徒雅哪里说的不对,只是冷冷问:“你这是何意?”

    司徒雅低声道:“只是怕爹因为我是个断袖,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司徒庆听他把话讲绝,心中一动,反倒冷静下来:“你心仪之人是男是女,与为父有何干系?”

    司徒雅轻叹道:“饱见英明。”

    “你,”司徒庆缓和神色,沉稳道,“你若真是情比金坚,想要带刀,为父应当成人之美。只是养他不易,按一月千金算,半年之内,你至少凑齐二十万两黄金,替他了了十四年的帐。至于你误他前程,往后则须每月付他千金,正所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作为主人,方才算不得亏待他。”

    司徒雅和暗卫九听得齐齐一震,二十万两黄金,也就是两百万两白银。

    司徒雅第一反应是,不如往金陵,洗劫朝廷户部。

    司徒庆观颜察色,心情转好:“这二十万两黄金,不能让带刀替你赚,不能向旁人借,更不能动用司徒府或者点绛派的家当。简而言之,一分一毫,都须你亲力亲为挣得,若有半点不干净,未免有损你二人这份情谊。为父会令带刀从旁督促,伴你左右,同时,这半年,为父要他为司徒家做事,你也必须在他左右,不然还算什么小主人?凡事须以司徒家存亡荣辱为重,余的时候再赚赎金。你要是没这个本事,没这份决心,以为父之见,带刀也不必为你这般夸夸其谈反复无常的孟浪子效力。”

    第三十章

    司徒雅向来衣食无忧,却也心里有数,两百万两白银,绝非小数目――九如神教一年的开销,不过十万两白银左右。暗卫九的身价,相当于九如神教近千教众二十年的酬劳。这显然是漫天要价,他却不能就地还钱,千金难买心头好,他要让暗卫九看清他的决心,当下毫不犹豫应允。

    出了习武堂,暗卫九道:“属下不值这个价。”他只怕司徒雅是一时负气,应承了难于登天的刁难,到头来办不到,会落得颜面无光。可他也想不出能通过什么正当途径,在半年内凑齐银两。

    司徒雅见他眉心紧皱,那眼尾似镌笑的神情,像是无奈,又在勉强搜肠刮肚想主意,体己得很。不由得心情大好,微笑道:“不错,无价宝易求,有心郎难得。怎能拿银子折辱你。姑且当我的心意值二十万两黄金。”

    暗卫九听得难受,他本只是想守在司徒雅身旁,保护司徒雅,哪晓得这一个心愿,会给司徒雅惹出这许多麻烦。一时间无地自容,也无以为报,忧喜交加、愁肠百结之下,更不知如何面对司徒雅,慌忙请辞,要去向暗卫营的统管胡不思交差,以便换人往蜀北寻司徒锋。

    “去罢,”司徒雅体贴入微,“料想三弟的暗卫仍是暗卫一。你与他交情素厚,理应为他饯行,且替我在城外十里长亭,敬他一杯酒,算是谢过这些时日,他成全你我的恩情。”

    暗卫九沉稳领命,不疾不徐穿过回廊。到了司徒雅看不见的套院,他忍不住逃也似地拔足飞奔,茫然间,看连甍厢房、复道交窗,全是模糊不清一团雾。恍惚间,浑浑噩噩抓了廊柱稳住身形,攥紧的指节犹自发抖,竟一头撞上梁柱,强行将莫名其妙的笑容,撞回了心事重重的肃穆。

    “……”旁边端茶而过的丫鬟,呆呆地瞧着这嗖地一下出现,以头抢柱,又嗖地一下消失的暗卫。这无疑是众暗卫死气沉沉入府以来,她看见的最离奇最朝气蓬勃的一幕。

    司徒雅目送暗卫九波澜不兴离去,转身寻到管家常福,兀自取了一锭银子,托他转交暗卫九,用来款待暗卫一。常福匪夷所思。司徒雅道:“常伯伯,从今往后,不必再置备我那份月钱。”

    常福不明就里,连忙唤道:“二公子,你这是往哪去?”

    “这几日养伤憋闷得慌,想往坊间走走,”司徒雅怅然伫步,失落地低叹一声,“只是这街上全是江湖中人,如今我武功尽失,当真是寸步难行。我这废人一个,又有何面目出门?”

    常福于心不忍,差了两个略通武艺的家仆与他同行,再三叮嘱两人要哄得二公子开心。家仆都知道二公子是个好相与的,也乐于偷个闲陪他玩耍,只是间日集市未开,益州冷清得很。

    司徒雅领着家仆往二荤铺吃罢早饭,到送仙桥的书坊走了一遭,时而翻翻这本,时而瞧瞧那本,问那掌柜:“可有《罗织经》?”掌柜目现精光,拢袖道:“对不住公子,小店不敢有,有也不敢卖!”

    司徒雅不复多问,挑了几本闲书,让家仆拿了,无所事事逛了几个时辰,走马观花数十家商铺,一会瞻赏瓷瓶,一会摆弄折扇,一会爱抚砚台,也不知在转什么主意。家仆走得腿脚发酸,叫苦不迭,终于忍不住要劝他歇歇脚。司徒雅意犹未尽,道是做件衣裳就回去,三人便进了不远处的绿绮绸庄。

    这绸庄得名于古琴绿绮。绿绮是司马相如之物,相传司马相如曾以此琴作了曲《凤求凰》,向卓文君示爱,终携卓文君奔走益州。这绸庄所在,就是昔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住处。家仆对这渊源漠不关心,报了来意,不一时圆墩墩的庄主殷勤迎出,领司徒雅和家仆到内堂,奉茶点来吃。

    庄主笑眯眯问:“司徒公子可是好久不曾光顾了,不知这回是想做什么样式?”

    司徒雅歉然道:“说起来惭愧的很,之前庄主为不才做那几件,本是极称心的,只是身在江湖,免不了打打杀杀,不才这衣服,就是再谨慎也保不住。只好劳烦庄主照旧做来。”

    庄主大笑:“旁人打打杀杀,保不住的是性命,司徒公子却担心保不住衣服,有趣得很。”

    司徒雅道:“见笑。”家仆听他俩絮叨客套,只觉困意盎然,十分无趣。吃罢茶点,庄主领司徒雅量身裁衣。两名家仆便在内堂等候,又吃了不少茶,坐得哈欠连天,不觉趴在桌上酣然入梦。

    司徒雅跟着庄主穿过满是绫罗和染缸的僻静院子,进了一间厢房。庄主伸手在取暖的火墙上摸了摸,抽出几块砖,交互换过。那燃烧正旺的炉膛霎时向旁让去,露出黑黢黢的暗道和石阶来。

    两人迈入,又掰了壁上机括,带炉膛的火墙回至原处。顺阶而下行数十步,就到了九如神教的分堂,周遭豁然开朗,温暖如春。铺着绒毯虚席以待的上座前,有一张翘头几案,几案上横陈着墨绿色的古琴。堂下两列梨木椅坐着三四个人,此时见司徒雅,齐齐起身,拱手拜道:“教主!”

    司徒雅逐一看去,总管居养华和右使谢必安赫然在其中。他想起山谷那一声狼嚎,若非这俩夯货从中作梗,他早就拿下了暗卫九,又何至于此。面上笑如春风:“总管和左使怎么也来了?”

    总管居养华不情不愿:“教主,属下本不想来。是右使坚持要来,左使就不得不来。左使不得不来,自然要拉属下垫背。属下也就只好诚惶诚恐,将生死置之度外,硬着头皮来为教主效力。”

    左使谢必安道:“明日是正月初一,盟主召开武林大会。右使以为,教主兴许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

    原来益州有不少书坊和绸庄,都是九如神教为监视武林盟主的府邸而设。只要到书坊,将约定某几本书按顺序拿放,再问有没有《罗织经》,附近的教众就会在两个时辰内齐聚绿绮绸庄。

    司徒雅这时约他们来见,不仅是为武林大会。不消说,主要是为那二十万两黄金的事。想罢,他含情脉脉看了眼总管居养华。居养华让他看得不明所以,毛骨悚然。他才将目光转向右使。

    右使本名范无救,即是丹山镇那夜里,冒充殷无恨与司徒雅交手,又将他抱到崖边撂下去的人。

    整个九如神教,唯有这位名为范无救的右使,常年穿黑衣,以杀人行刑为业。寻常教众敬他一声罚恶右使,背地里却叫他黑无常。这也没什么不恭敬,只因范无救和谢必安两名字的来由,本就是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范无救罚恶,谢必安赏善。九如神教的历代左右使,都用这两个名号。

    右使范无救见司徒雅看向他,单膝拜地道:“教主,属下有一事容禀。”

    司徒雅虚礼扶起:“右使请讲。”

    范无救肃然道:“大风堂堂主金不换,近日为摸清血衣教底细,潜进去当了个杂役……”

    司徒雅道:“千换万换金不换,以他的易容术造诣,想必不至于漏了马脚。”

    “是。金堂主打探出,血衣教在司徒府布置了暗桩。这暗桩不知发现了何事,竟让血霓裳得出结论,司徒二公子即是我们九如神教的教主玉逍遥。”范无救三缄其口,似还有未尽之言。

    司徒雅打趣:“你又不是点绛派的小丫头,忸怩个什么劲?”

    “……属下猜想,血衣教这暗桩,极可能正与教主形影不离,因此才能察觉出教主非同寻常,”范无救下定决心,一吐为快道,“属下以为,这暗桩,就藏在司徒府豢养的暗卫之中。”

    “那暗桩是谁,本教主大致有谱。不过是引蛇出洞,右使不必过虑,”司徒雅想起昨晚翻箱倒柜的梁上君子,不以为意道,“至于武林大会……”几人兴致勃勃凑拢,就武林大会,合计一番。

    议罢,司徒雅问起司徒锋的动向,得知司徒锋的蜀北之行并不如意,一路上颐指气使,待唐门少主唐铁容有失恭敬,对老实的少镖头季羡云刻薄怨怼,还未到失镖的地方,就差点一哄而散。但不知怎么的,三人感情倒是越吵越好。九如神教的教众正循序渐进,误导他三人去寻找那九龙杯的赝品,诸事顺利。

    好不容易谈完正事。司徒雅抚摸着那横陈的绿绮古琴,拢弦一挑,婉转道:“本教主近来有件烦心事,想请总管和左右使各倾陆海洒潘江,参详参详。”

    居养华知道没好事:“洒潘江、倾陆海是办不到的,属下这尿性,顶多能撒泡水照照啥的。”

    司徒雅哂道:“那就有劳总管照照,在何处能搞到二十万两黄金?”

    居养华和左右使三个齐齐变色,又不乏亢奋地异口同声猜道:“教主想举兵造反?!”

    司徒雅面不改色:“这二十万黄金,是给教主夫人的聘礼。”

    居养华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把着谢必安的肩,几乎站不住――江湖各派,基本是靠依附朝廷或者做买卖等法子谋生。譬如,少林靠的是朝廷撑腰,镖局靠的是走镖,丐帮靠的是行乞,唐门靠的是药材暗器,武林盟主靠的是解决江湖纠纷那点好处。

    九如神教也不例外,靠的是做丝绸生意。话说贡嘎雪山深处,有一种喜寒的奇木,名为冥泠柘,这柘树上,依附着一种至阴剧毒的冰蚕。冰蚕结丝作成琴弦,琴声如天籁,而做成衣物,则刀枪不入。九如神教养这冰蚕养出心得,再养普通桑蚕亦是得心应手,渐渐就操持起丝绸这行当。

    然而居养华呕心沥血,经营各地绸庄贩卖蜀锦,每年也不过万金入账,全教精打细算吃吃喝喝也就没了。现如今,他这位败家教主,竟狮子大开口,要他凭空弄出二十万黄金来送人!

    谢必安替居养华顺顺气,试探着问:“教主想娶何方神圣?”

    “狼嚎那一夜,总管和左使不是亲眼见过了。”

    居养华和谢必安脸色霎时难看。

    居养华硬着头皮下跪:“属下领罚就是。只不过教主你能不能换个惩治法子?就是吞麒麟盅,属下也认了!这二十万黄金是万万不可能的,别说黄金,不该花的钱,属下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谢必安跟着跪拜道:“九如神教能有今日,全凭教主整饬有方,我等齐心协力,着实不易。试想这位教主夫人,还未过门,就恃宠而骄,要花去二十万黄金,过门之后还了得。请教主三思。”

    范无救见他俩跪了,也慷慨跪道:“教主,外面的人不可靠。论男色,教中人才济济,教主喜欢什么样的,属下即刻就给教主送到榻上,每日一换,教主要是还不满意,属下也可以……!”

    居养华和谢必安,一齐觑着范无救,继而对个眼色,迅疾将少根筋破坏氛围的范无救扔出了分堂,再回来继续苦口婆心。对他们而言,其实教主不能娶妻,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九如神教素来有一片禁地。初任教主玉连环留下规矩,每任教主在娶妻时,必须偕妻闯进禁地,以印证琴瑟之好。但这些照办的教主不是有去无回,就是连门都进不了,落得喜怒无常。到了这一任,教主深得人心,全教上上下下,就都指望教主平平安安,孤独终老。

    第三十一章

    司徒雅心平气和任由两人说道。他若是因为暗卫九,和总管左右使公然翻脸,到头来害的终究是暗卫九。这帮人毕竟是他带出来的,行事风格随他,对上貌似柔顺,然而意见相左时,总以大局为重,但凡认定谁是威胁九如神教的祸殃,保不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暗中使劲除而后快。想罢,他揉了揉眉心,叹息道:“俗话说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以前本教主不知总管辛苦,也不明白钱财要紧,如今想买个什么,才觉捉襟见肘,着实尴尬。”

    谢必安见他退让,想他身为一教之主,自幼除了习武练琴,再没什么消遣,又向来待教众公正严明,从未以权谋私,实在乖得打着灯笼没处找,哄道:“教主是个干大事的人,自然不拘小节。”

    “铢积寸累是很不易,”居养华语气也松动几分,顺势找个台阶给他下,道,“持教如持家,为了让教主大而化之,不必分神这琐碎之事,属下是勒紧裤腰带能省就省。每日要为教主喂饱上千人,哪有法子变出那么多银两?这一急说话难免逆耳,教主见宥。”

    司徒雅认真听居养华说罢,目光忽地静水流深,循循善诱:“以总管的本事,能养活千人,这一世就满足了?”居养华听得心头一动。司徒雅又道:“本教终究是要成为天下第一教,你居养华是这天下第一教的总管,手头该有的是金山银山,你运筹帷幄富可敌国,本教主才不至于英雄气短。”说罢,转向谢必安,痛心疾首道,“你看左使,文武双全,一表非凡,为本教尽心尽力,月钱却不过百两。近来这小脸瓜子愈发清减,教主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想犒劳他,奈何自己也是两袖清风,青黄不接,难以启齿得很。”

    谢必安听自家教主说得寒碜,动容之余,不由得兀自摸摸脸,自觉果然是很一表非凡的。

    居养华不服气道:“教主不妨去打听打听,时下江湖几个门派能月入千金,九如神教的境况虽不算最好,却也算富甲一方。只是教主要二十万两黄金,即便是那昏君户部的太仓银库,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教主真要是强人所难,逼迫属下敛来两百万两白银,只怕天下间再没有白银了!”

    司徒雅压着指节,若有所思道:“总管的意思是,现下整个中原,都凑不齐两百万两白银?”

    居养华无奈道:“不错。此事说来话长。属下和教主说了,只怕教主听得无趣。”

    司徒雅理所当然道:“那你就有趣的讲来。”

    居养华憋了会儿,比指头道:“假设,全天下共有十两白银。其中五两,握在贪官污吏和皇亲国戚手中。二两用于军饷。余下的三两,有二两是粮田赋税,纳入户部,又让贪官污吏挪去大半。剩下的一两,暂且握在百姓手中,这一两才是我们能想办法赚的。”

    司徒雅问道:“那皇亲国戚、贪官污吏,只囤银子,不用银子?”

    居养华答道:“属下料想,大半部分是不用的。他们吃喝朝廷,鱼肉百姓,私吞良田,又与奸商沆瀣一气,不必缴纳赋税,白银即便流动,也只是从这个流动到那个手里。简单讲来,他们才是封闭的国库。长此以往,民间白银稀缺,粮食却很贵。想从民间赚取两百万两白银,难于登天。”

    司徒雅衣食无忧,从未关注过这等事,只觉新奇:“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朝廷不着急?”

    “怎能不急?先帝在位时,曾启用一位姓常名锐的贤相,敕令他整顿吏治,解决赋租积年逋欠的难题。常锐领命之后,变着法子惩治贪官,迫使贪官交出钱来,哪料到贪官因此变本加厉搜刮老民脂民膏。那些时日,国库是充盈了,却逼得百姓揭竿起义,”居养华摇头,沉重道,“先帝被逼无奈,只能让位于年幼的太子,任外戚为所欲为,又罢了常锐的官,平息此事。外戚和贪官至此得势,自然不肯放过常锐,不但将他一家老小赶尽杀绝,还巧立名目,诛尽朝中常锐的党羽。彼时属下的父亲,位居户部侍郎,也因帮衬常锐查账,而遭到牵连诬陷,为躲避追杀,家母不得不领着属下入蜀避难。要不是老教主出手相救,属下只怕早做了刀下亡魂。”

    司徒雅道:“这常锐,整顿吏治便整顿,却锋芒毕露急功近利,怎能不弄巧成拙。你家教主我虽然不懂治国制策的道理,但也大抵明白,光凭书生意气是不行的。”

    居养华道:“教主英明。饶是如此,民间老一辈也都心知肚明,常锐是个清官。每年一到他的祭日,腊月初七,老百姓就自发挂起白灯笼,缟素加身,默默凭悼常锐。然而就连这个,朝廷也不能容忍,每到这一日,谁敢服丧悼亡,就视为十恶不赦犯上作乱。因此,这朝即便有人想充实国库,只怕也是万万不敢了。”

    司徒雅不求甚解,琢磨道:“国库没了银子,不会再铸来发放么?”

    “谈何容易,中原自古就鲜有白银,历朝的白银,大多是西域舶来之物。近年西域盛产白银的番邦战事频频,已与中原断了往来。就算想铸,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居养华如数家珍。

    谢必安插嘴道:“即便白银少,铜钱也是钱,怎会有整个中原都没钱买卖的道理。”

    居养华道:“左使知其一不知其二,中原的铜钱,均是东瀛舶来的铜石铸造而成。然而自蒙古人讨伐东瀛落败,东瀛就不再与中原往来。如今咱们使的铜钱,几乎都是历朝积累下来的。”

    “……”司徒雅和谢必安叹为观止。

    司徒雅迷茫道:“总管你不讲,本教主还不知道中原如此拮据。”

    居养华忽悠完毕,如释重负:“教主你这下该晓得,拢聚百万白银给那暗卫作聘礼,是天方夜谭。”

    谢必安原本不想自家教主色令智昏挥金如土,听居养华这么一讲,反倒来了兴致,天马行空道:“也未必,教主只要带领咱们起兵造反,将那帮子外戚和贪官铲除了,要什么钱没有?”

    居养华斜睨道:“打仗也要本钱,军饷从哪来?”

    司徒雅思忖,倘若真是要先拿下整个中原,才能凑齐两百万两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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