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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1

    深井冰 作者:苍白贫血

    ,叩见皇上。”

    许太医缓声道:“他今日可有服用过什么东西?”

    顺顺道:“主子这一整日,什么都没吃过。”

    许太医眼底落寞,真真可惜了自己那一大把泻药,到头来竟是无物可泻。

    喜连跟着搭话儿,“方才不是还喝过一回药么…”

    元荆冷声道:“将那副药的药渣拿来。”

    喜连转身差了个小宫女去将那药渣取过来,以青瓷碟盛装,搁在许太医眼皮底下。

    许太医凑上去尝闻了半晌,转而面向元荆,

    “皇上,这里头有一味瓜蒂,此物苦寒有毒,主入胃经,方才他口吐鲜血,想来该是伤了胃。”

    顺顺闻言,忙连连磕头,

    “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一直按照太医院给的药煎,这一味毒药,奴才万万不知是从何而来啊。”

    元荆面皮冷寒,“今天可有外人来过未央宫?”

    顺顺哆嗦着抬头,寻思半晌,“zu殿的李公公倒是来过一趟。”

    元荆默不作声,抬眼去看喜连。

    喜连明白元荆的意思。

    今儿下午那俩人刚刚拌了嘴,不料这宁嫔也是蠢,干这种没脑子的事,竟给人逮了个正着。

    “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元荆道:“将那李姓太监拖去暴室,好好问个究竟。”

    许太医写了方子,未央宫的宫人拿去煎了药,给何晏灌下后,便见其面色稍稍大有缓和,闭目凝神,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元荆见其没事,便折回御书房继续批折子。

    可是苦了zu殿的小李子,大半夜突然给拖去施刑罚,皮鞭加钉板打了整整一宿。

    又被人从衣裳里搜出了一小包瓜蒂,证据确w,眼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给屈打成招也便罢了,竟连先前毒害秀秀的事也供了出来。

    喜连拿了供词只吸冷气,未料这一审实在是收获颇丰。

    ☆、61 得逞

    灯花压的极低,偶尔滴下来的蜡油,血水一样。

    一双葱白的手拿了外头的灯罩,小宫女以簪子拨弄两下烛芯,那灯又重新明亮起来。

    喜连将那薄薄一页纸递上去,后退几步,静静的立在平日待着的地方。

    元荆暂放了手里的奏章,扫一眼那页薄纸,

    “都招了?”

    喜连恭声道:“回皇上,都招了。”

    元荆头也不抬,“刑梳洗。”

    喜连听得那‘梳洗’二字,不由得打个冷战。

    话说这梳洗可并非女儿家平日里的梳妆打扮,而是将开水自犯人身上浇上两遍,在以铁刷子刷去熟肉,直至皮肉刷尽,露出白骨,每每此时,受刑人便早已受不住,气绝身亡了。

    定神半晌,喜连又接着道:“除了这一回,那李德胜还招了别的。”

    元荆微蹙了眉,端详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讲。”

    喜连道:“先前皇上交予奴才查出o羽宫总管太监秀秀毒毙一事,奴才愚钝,未能尽职,谁料那事实正如皇上当日所言,秀秀果然并非畏罪自杀,而是给李德胜灌的药。事情的缘由是秀秀是受了宁嫔指使给淮淮的药里下了几味马钱子,谁知道后来东窗事发,宁嫔生怕事情败露,便指使李德胜解决了秀秀,李德胜是个软骨头,用刑不多久,便全都招了。”

    元荆面儿上寡淡,抬手翻了一页纸。

    喜连微微抬头,“皇上,这宁嫔可还有五个月的身孕呢…”

    提笔自奏章上写了几行字,元荆神色冰冷依旧,开了口,却自语般的,

    “宁月关镇守东南,倒也尽心尽力”

    喜连闻言心明镜似得,“奴才明白了。”

    虽说宁嫔罪无可赦,可眼下大局为重,为稳住宁月关,皇上必然不会杀宁嫔。

    元荆道:“宁嫔禁足zu殿,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喜连躬了腰,“皇上仁慈。”

    元荆一抬手,“下去宣旨罢。”

    何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f。

    盈盈正巧端了一碗白粥过来。

    搁在食桌上后,却一个转身却跟何晏看对了眼,骇的盈盈不由得一颤,

    “您醒了…”

    何晏自床上坐起来,胃腹些许绞痛,“顺顺呢?”

    盈盈毕恭毕敬,“顺公公昨晚上给押到暴室问话,今儿早晨才给送回来,也是挨了几鞭子,还好伤势不重,这会正在偏殿擦药呢。”

    何晏扫一眼桌面儿上的白粥,“昨晚上都发生什么事?”

    盈盈道:“您吐了一口血,把皇上吓的够呛,后来许太医过来,说是那药里给人多下了一味毒药材,皇上大怒,便下旨将顺公公和zu殿的李公公都逮起来审问,公公这才回来,奴婢也未来得及多问。”

    何晏道:“等他擦完药,你且将他叫过来。”

    盈盈福一福身子,“奴婢遵命。”

    何晏给两个宫人伺候着起床净面,刚坐下用了两口白粥,便见顺顺白一张脸自外殿进来。

    脖侧上开裂的鞭痕上涂一层紫草药,那伤口百足虫一般挂在枯黄的肌肤上,煞是恶人。

    何晏搁下瓷匙,顿时毫无胃口。

    顺顺小心翼翼的躬了腰,“奴才听说主子正寻奴才。”

    何晏挥退身侧的宫人,“辛苦你了。”

    顺顺强堆了笑出来,“劳主子挂念,不过是几鞭子,奴才还受的住。”

    后又道:“倒是那李德胜给打的惨了些,整个人都脱了形,不过这一顿皮鞭可一点读不冤枉他,竟连先前的坏事都招了出来。”

    何晏道:“宁嫔怎么处置?”

    顺顺微微吸口气,“听说是禁足,李德胜昨晚上就给刮了。”

    何晏音色平板,“宁月关征战沙场,他处事倒是小心…”

    顺顺道:“奴才蠢笨,实在想不透主子为何忽然要嫁祸宁嫔?”

    何晏正欲开口说话,忽然脸色发青,颤抖着起身出殿,待顺顺回过神来,屋里已是不见半个人影。

    太医院的许太医此刻正悠哉品茗,好个快意。

    一边磨药的年轻太医笑着侧头,“许太医,到底是什么好事让您这样高兴?”

    茶雾氤氲,老太医眼角褶皱越发的深,

    “兔崽子,叫你整日欺负老夫,你躲的了一次,不见的能躲的了第二次…”

    何晏一早上连跑了三四趟,腿脚都有些发软,强打了精神用了些午膳后,服下许太医昨晚上给开的方子,又开始没玩没了的跑茅房。

    直到日落西沉,便是像何晏底子这样厚的人都撑不住,倒在龙床上话都说不出,任人端茶递水,都只摆手挥退了事。

    御书房。

    田崇光进了内殿,俯下身子拜了拜,“微臣叩见皇上。”

    元荆不动声色的忙着批奏章。

    田崇光见元荆不语,便也习惯了似的跪在地上候着。

    不多久,便听得脚步轻缓,一双黑靴停在自己眼前,再抬头,便是喜连紧绷着的一张脸,

    “田大人,皇上给您的。”

    田崇光双手接了奏章,打开扫一眼,那上头说的不是别事,正是北疆林昌再度请饷事宜,上面的批红触目惊心,写的是准奏。

    元荆头也不抬,“上次押运饷银用的可是京城驻军?”

    田崇光揣测片刻,“回皇上,正是。”

    元荆又道:“这一回你打算怎么押运?”

    田崇光微微抬头,见元荆凤目低垂,眉宇间戾气盘桓,手心竟有些汗湿,

    “回皇上,还同上次一样,挪用京师五千…”

    元荆抬眼,黑眸里冷光一闪,“糊涂!”

    田崇光手一抖,那奏章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还望皇上明示。”

    元荆怒道:“京师乃国之根本,江山动荡,你又将稳固京城的兵力都调去运银,是何居心?”

    田崇光面皮渗汗,“皇上赎罪,罪臣愚钝,眼下国家兵力吃紧,除了挪用京师,却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

    元荆道:“待上次押饷的五千人回来再送第二次。”

    田崇光心底一沉,想皇上倒也不好糊弄,可眼前也实在想不出个借口,只得开口应道:

    “罪臣遵旨。”

    元荆提笔,“下去罢。”

    田崇光这才自地上起了身,双膝发麻,“微臣告退。”

    眼见田崇光退下后,喜连想着香炉里香料不多,正欲转身出殿差人取些进来,却给元荆叫住,

    “未央宫那边怎么样了。”

    喜连闻言忙转了身,恭敬回话,“回皇上,今个儿下午奴才去看了一次,奄奄一息的,说是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滴水不进。”

    元荆搁下笔,“怎么还未好。”

    喜连道:“下午又传了一次许太医,道的事人现在已无大碍,再养两日就能好过来了。”

    元荆起身,“去未央宫。”

    未央宫内殿晦暗不堪。

    顺顺燃了玲珑灯罩里的红烛,攥紧香囊朝龙榻望去。

    里头黑影蜷缩着正睡的死沉,也看不出个端倪。

    顺顺将香囊搁在床榻边,正想唤何晏起来,便听得宫门口那一声‘皇上驾到’。

    熟睡的人眼睫一抖,依旧未有醒来。

    顺顺赶忙出殿迎接。

    元荆进了殿,瞧见那内里孤灯,微微蹙眉,

    “怎么这样暗。”

    顺顺赶忙道:“回皇上,主子睡下了,要奴才唤他起来么?”

    元荆道:“不必了,朕只来看一眼。”

    龙床里的人缓缓的翻了个身,先前顺顺落在床榻上的香包刚好给碰掉在地。

    细长的指头轻挑一点帘幕,元荆微微屈身,却不是坐下,反而是拾起了地上的香囊。

    顺顺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弓着腰强装无事,可眼珠子就受不住管似得,直勾勾的盯着那香囊瞅。

    元荆却只将香囊搁在床边,正欲转身,又听得龙床上的人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梦呓,

    “宫里头…待不得了…”

    元荆缓缓别过了脸,垂眼去看何晏。

    何晏微微蹙眉,梦魇一样,“…待不得…”

    顺顺见状,心里登时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便状似随意道:“主子又做噩梦了,这一整日都在念叨这句话。”

    元荆轻放帘幕,转而去看喜连,音色极低,

    “这后宫…的确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喜连道:“皇上,奴才这就给您出去寻个宅子去,到时候再派兵把守,却是比呆在宫里头清净许多。”

    元荆静了半晌,“去办罢。”

    言毕,便摆驾回宫。

    未央宫一行人叩首送驾,眼望着龙辇没了影,这才起身各自忙活手里的活计。

    顺顺回了殿,笑着上前,

    “主子,皇上走了。”

    明黄锦帐后的人影坐起来,拿了龙榻边儿的香囊,微扬了嘴角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顺顺道:“奴才虽然伺候主子时日不长,但值过几次夜,从未听过主子说梦话。”

    何晏笑笑,“这回可还用我同你解释,我为何要唱这一出苦肉计了?”

    顺顺递了剪刀过去,“奴才明白了。”

    何晏接过剪刀,剪开香囊,

    “到时候出了宫,再叫田崇光将守在外头的兵换了,那便真的是毫无拘束了。”

    ☆、62 出宫

    说话间,何晏费力捏碎了手里的蜡丸,自里头拉出一页薄纸,细细端详。

    上头道的是林昌请饷事宜,皇上的意思,为稳固京师,只由着那五千人马使用。

    何晏微蹙了眉,心里头有了应对的法子,却实在懒得再次写信给田崇光。

    毕竟顺顺出宫也不方便,每次盘查也紧,反正自己也离出宫的时日不远,待到了外头,再见面商谈不迟。

    顺顺在一边候了半晌,见其无事,便转身退下。

    灯火阑珊,那躲帐子后头的双眼,却是不同以往的清澈,反而青蛾一般蜇人。

    “何兄弟,你要走了?”

    何晏侧头去看,方才淮淮立着的地方却是空荡荡,除了冷风徐徐,便是什么都没有。

    将手里的纸条攒成了团儿,何晏垂眼去看地上的影儿,孤零零的,也只一个人。

    一更天。

    未央宫外头的小太监又起来练拳砸墙,嘴里呼哈作响,听着叫人心悸。

    何晏正襟危坐,眼望着那桌案上烛火跳动。

    淮淮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挠着心窝。

    “若是走了,就不能日日见着皇上了。”

    “你先前不是日日都盼着皇上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么…”

    “你这样骗皇上,皇上知道后定又同你生分”

    “想你当初,不也想着要改么…”

    坐在龙床上的人忽然揪了自己的领子,咬牙道:“别同我提当初。”

    淮淮涨红了脸,“何兄弟…”

    何晏盯着那清凉眸子,又闻着自己身上的浓郁药味,想着自己再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眼睛,还有这样的自己了。

    收紧了指头,何晏额头绷起青筋,“滚…”

    淮淮挂了一脸的冷汗,面色大变,那双眸子也由先前的单纯,便的越发的阴厉,毒蛇一般吐着信子,

    “何兄弟,我再也不同你一起了。”

    “你走你的,我留我的。”

    …

    何晏眼前一黑,便倒在床上。

    只剩脖子上一道狰狞紫红,直到出宫那一日,也未能消退。

    数日后,翎羽殿。

    太监弓着腰往里头走,过了一扇扇雕花漆红的大门,再往里走,尽是点头福身的宫人,面无表情的赶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到了内殿,刚瞥见那明黄的一角儿,喜连便赶忙垂头俯首。

    “皇上,宅子奴才已经寻好了,就在皇宫边儿上,前天奴才又雇了些下人进去,眼下屋子已经收拾出来,可以住人了。”

    金鼎上薄香缭绕。

    那攀龙附凤的龙案后头,年轻的皇帝正蹙眉抿唇,执了玉柄毛笔自奏章上圈圈改改。

    喜连等了半晌,微微抬头,“皇上?”

    元荆凤目低垂,“皇宫边上可是有许多一品大臣的宅邸。”

    喜连自然明白这话间意思。

    何晏是已死之人,若在外头给那些大臣瞧见了,到时候流言四起,动摇朝纲,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幸而自己早有预见,便是给元荆这一问,也心绪宁定,“皇上放心,奴才寻地方的时候,特意打听好了,那宅子建在皇宫后城门,地方很是隐蔽,且一般的臣子都喜设府与皇宫正门处。”

    元荆放下手里的书卷,“调三十护城军过去,昼夜交替把守,没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喜连道:“奴才遵旨。”

    元荆不再言语,继续低头批折子。

    喜连正欲转身而去,却魔障一般,转了身,说了一句自个儿都意外的话,

    “皇上,恕奴才多嘴。”

    元荆神色漠然,头也不抬,“讲。”

    喜连顿了顿,“那未央宫的人像是好些日子都没吵着要来瞧皇上了,想以前皇上也是整日的忙,他却可缠奴才缠的紧,变着法的要奴才给皇上稍东西,可这一回,却是连续几日都没半点动静。”

    元荆道:“他不是病了么。”

    喜连欲言又止,“皇上,兴许是奴才多心了,总觉得他同以往不太一样。”

    元荆停了笔,心头也是乱麻一样。

    只愣愣的望了那案前的镶玉陀螺道:“他不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人了么。”

    喜连大着胆子,“奴才不懂。”

    元荆淡淡道:“虽说这人的脑子时好时坏的,可总归也好不回去了。”

    喜连点点头,“那倒是,奴才多虑,只怕皇上吃了亏。”

    元荆轻吁口气,“还能吃什么亏,以前朕只想着扯平,可后才发现,还是当时吃亏的时候更好受些。”

    顿了顿,又道:“可这人心,偏偏就喜欢分的清楚。”

    元荆五年。

    何晏最后一次入宫。

    那时候满园的梅花,如火如荼,红透了半边天,枝头给花压的沉了,落几片在白雪地里,压出的痕迹,看似很浅,却是极深。

    一行黑靴踩在上头,成了一串串脏污的脚印。

    银灰金的衣裳,绣着金色图腾,落了一身的清晖,衬的人英气俊逸。

    何晏给一群太监侍卫恭敬的迎入了翎羽殿,现在想来,当时那太监青白的面皮,和侍卫手里攥紧的刀,该是早有预示。

    可当时的何晏并未察觉,进了殿,转过身,却没能看见那凤目温雅的男子,反而是那冷冰冰的朱漆大门,关上了便再也未有打开,

    整整三天三夜,与世暂隔的人,却猜的到那外头的翻天覆地。

    重见天日的时候,映进来的,也并非和煦暖日。

    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尖儿对着自己,喜连自后头挤上来,跪在自己脚边,将那琼觞高举过头顶。

    赐毒酒,诛九族。

    真是恨啊,铺天盖地的怨恨。

    外头的红梅又纷纷扬扬了一地,掩盖了一些东西,又显露了一些。

    有东西落在地上,透明的,又给很快猩红掩盖。

    待再醒来之时,一切都成了事不关己的怪梦。

    o羽宫床板上的傻子,呆呆的睁了眼,转向虚空,

    “江怀瑾?是谁?”

    皇城落月寂,楚河,汉界。

    暮春花已尽,物是,人非。

    睡梦里的人,攥紧了手,额角上一层薄薄的水渍。

    旁边的顺顺瞧着不对,便走上前,稍一摆手,“拿灯来?太暗。”

    盈盈赶忙接过小宫女手里的坐灯,稍稍的往龙床那边靠了些去。

    何晏给光亮一晃,登时睁了眼,“怎么了?”

    盈盈吓的赶忙收了灯,抬眼去看顺顺。

    顺顺弓腰退几步,“主子,您晌午躺下,竟直接睡到现在,方才又像是梦魇了一样,奴才担心…”

    何晏坐起身,瞧着那一屋子的人,神色微沉,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宫人们听得何晏开口,赶忙跪了一地,

    “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说是主子今日要出宫,奴婢们特来给主子送行。”

    话说那宫人不跪便罢,一跪倒显出来个怪人,脏兮兮的小太监一个人站在边儿上,擦着鼻涕,给旁边的宫女拉了一下,依旧站着,

    “淮淮,江湖之大,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何晏听得头皮发麻,腾的起身,“赶紧走!”

    顺顺跟在何晏后头,“奴才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却也不需要带什么,不过是几身衣裳和之前皇上赐的金银细软罢了,那府里头什么都有,喜公公说那用度也同宫里头一样按月发放,主子只需坐马车过去便是。”

    何晏头也不回的往出走,“知道了。”

    顺顺又道一句,“主子,咱们是不是去一趟御书房…”

    何晏脸上冷冰冰的,“不必了。”

    说话间两人刚出了宫,还未来的及上车,便已远远的见了一串提灯。

    天色晦暗不堪,那人的眉眼便也不很清晰。

    “皇上驾到――”

    顺顺赶忙跪在地上,“奴才叩见皇上。”

    何晏正要屈身,却听得前头音色冷清,“不必多礼。”

    喜连凑上前来,笑意盈盈,“淮淮,皇上可是特意抽功夫过来送你。”

    何晏垂了眼,违心道:“我正想着过去呢。”

    元荆一笑,“倒是巧了。”

    接着又递过来一只腰牌,镀金刻麟,

    “想回来的时候,凭此物便可畅通无阻。”

    何晏伸手去接,却是握住了那人的手。

    皇帝浅黄的袖口上,绣着五爪金龙,自袖地下透出来的指尖,冰凉绵软,同以往一样,没半点不同。

    何晏默立良久,叹口气,“谢皇上。”

    却还是不松手。

    冷风吹拂,那一排排灯笼摇曳着,如江面浮光,太监不苟言笑,垂首立在一边儿,木偶一般,态度恭谨的宫人也跟着低了头,眼底那一丝费解,不过是稍纵即逝罢了。

    元荆身子僵直,微微低头。

    交握的手却是越发的紧了,缠在一起,分不出是谁的指头。

    喜连轻咳了一声,元荆赶忙将手抽出来,留了腰牌在何晏手里,

    “拿好。”

    何晏攥了那腰牌,这才抬头看对面儿的人一眼。

    勾勾唇角,“恩。”

    上了马车,鞭声乍起,车轮辘辘。

    红墙绿瓦,残夜孤灯。

    具已远去的,又岂止是那一座的皇宫。

    一年前,给人簇着进来的人,意气风发,却终落了个孤身赴死。

    一年后,伶仃马车上的人,装疯卖傻,挑帘儿遥望那渐近的京城,重新运筹千里。

    ☆、63 筹谋

    三更天,

    大堂里亮一盏油灯,明明灭灭,像是随时要熄了似的。

    手边儿的茶水早就凉透了,田崇光坐在梨木宽椅里,些许犯困。

    暗处的脚步声且轻且急,随着门板吱呀一声,迈入门槛的小厮反手阖上门,凑了上来,

    “大人,可以过去。”

    田崇光微抬了眼,面皮给烛火一映,多了那么几丝阴凄,

    “你可看清楚了?那守在外头的人,可是王统兵?”

    小厮闻言点点头,“大人放心,小的看的很清楚,还上前同王统兵打了招呼,定错不了。”

    田崇光闻言起身,屈指弹了弹衣袍上的褶皱,“走。”

    小厮跟在田崇光后头,神色谄媚,“大人,轿子小的早已经给您备好了。”

    田崇光缓步出屋,“可是平日那顶大轿?”

    小厮何等的伶俐,“大人,小的给您备了一只青呢小轿,任谁也不会多加留意…”

    田崇光眼角起了些许褶皱,“不错。”

    小厮脸上笑意的更开,赶忙伺候着田崇光出门上轿,后又将两手收入袖儿内,跟着一起,朝那皇宫后城门而去。

    且说这一趟出行的人,算上轿夫一共四个,连灯笼也未提,摸着黑,跌跌撞撞的绕到了皇宫后门。

    循着小路往前,未用多久,那屋檐高耸的宅邸便在眼前了。

    轿子落的地方离宅邸还有些距离,小厮一挑儿棉帘儿,田崇光探身而出,眼望着那四角高悬的灯笼,竟莫名其妙的头皮发麻。

    小厮见状,便会意的上前,将王姓统兵叫了过来。

    那统兵芝麻大的小官,受上级的指示,不过是个跑腿的角色,所以并也不知道田崇光的身份,只知道是个大官儿,上来就单膝跪地,

    “叩见大人。”

    田崇光退到晦暗处,往两边看了半晌,“你便是王田?”

    王统兵抱拳仰首,“正是。”

    “之前的人都换了?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换去哪里了?”

    “上头发话,说是人数不多,恐生意外,便先都收押牢中,等候大人发落。”

    田崇光依旧不能放心,“那里头,可有皇上安插的眼线?”

    王田一顿,“都审了一遍,只说是从宫里头跟着过来一个太监,卑职这几日正准备下手。”

    “那太监叫什么?”

    “顺顺。”

    田崇光长吁口气,“不必了,是自己人。”

    言毕,便给那小厮引着进了旁边的暗门。

    庭院里黑漆漆的,偶有飞鸟掠过,更显得阴森恐怖,下人们已经睡了,田崇光循着那黑夜里微弱光亮,只身到了偏殿,屏息轻叩门板。

    开门的太监正是顺顺,先前已经打了招呼,此一番见了田崇光,倒也不意外,只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大人快请。”

    田崇光心口些许发闷,理了理衣襟,走了两步,腿脚竟些发颤。

    虽说同何晏传了好些日子的密函,可这面对面儿坐在一块说话,却是头一回。

    想之前自己还在刑部当个抄书小吏时,这人便已经叱咤朝廷,可是从未正脸儿瞧过自己一眼。

    田崇光攥了攥手,垂首上前,待到了那光亮之处,才轻一抬头,

    那一盏豆大的油灯前端坐着的人正是何晏,锋锐英挺,眉宇凛冽。

    田崇光不自觉俯下身,“大人…”

    何晏见田崇光如此,霍然起身,上前来扶,“田大人实在客气…”

    田崇光一时间百感交集,声色竟有些哽咽,

    “崇光未成想有生之年还能同大人共同议事…”

    何晏失笑道:“我哪里还是什么大人,田大人却是太过高抬在下了。”

    田崇光自觉失态,静了片刻,又意味深长的道一句,

    “斐清斐大人,现在可是官居兵部主事,前途不可估量…”

    彼此相视一笑,何晏微微抬眉,“我虽也很想见见这个人,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田崇光道:“我同这人相处也有几日,调来兵部,的确可惜了他一手的好文章。”

    何晏道:“想来你也该费了一些周折罢。”

    田崇光道:“眼下兵部基本由我一手掌控,安插此人,却也不太麻烦,等到大人顶替斐清这人的名分重返朝廷的时候,皇上便也不至于太难做。”

    顿了顿,又道:“眼下唯有韬光养晦,只等那…兵不刃血。”

    顺顺提一壶热茶而来,注入茶盏的水流声,自寂夜里格外清晰。

    田崇光盯着那青瓷盏,轻叹口气,“幸而之前同大人一起征战的林总督还在,如若不然,可实在是无人可用。”

    何晏抬头,面儿上给烛火镀了一层狞黄,

    “付雪川该是还在。”

    田崇高有些傻眼,“…还在,眼下已官居内阁大学士。”

    何晏轻描淡写,“改日将他叫过来便可。”

    田崇光张了嘴,又闭上。

    面儿上掩不住的恐惧。

    这付雪川本是当年少数敢同何晏叫板的铮铮傲骨,自何晏倒台之后,此人也因此而官运恒通,一年内竟进了内阁。

    便是想破了头,这人也不该同何晏有瓜葛。

    何晏见田崇光僵一张脸,自然知道其心中所虑,便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这付雪川自一开始就为我控,我也总得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作出那副样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田崇光低垂着眼,手心寒湿。

    何晏继续道:“赵逸可还在吏部?”

    田崇高擦一把额上细汗,“现在已是官至吏部侍郎。”

    何晏笑道:“这些人,都还用的上。”

    田崇光静了片刻,又禁不住问道:“这些人竟也是何党…之前实在是没看出来…”

    何晏道:“这朝廷上又有哪个官员能干净的了,一但尝了甜头,任谁也清廉不起来。”

    屋外风声大作,吹的门板作响。

    屋檐上的积了一冬的陈冰终于摇摇欲坠,自高处跌落,密密麻麻的落了一地的碎冰。

    两个人闭口不言,皆循声而去,顺顺见状忙推门儿出去观摩,待在外头问清楚了,又折回来,

    “不过是块高处的冰给风吹落了。”

    田崇光心头微沉,继续道:“本来想着借由林昌请饷一事挪用京师,可皇上却小心的很,此事怕是要从长计议。”

    何晏听着外头落冰的声音,沉默良久。

    眼睛黑黝黝的,藏着深不可测的光,

    “这有何难,运银每次用五千京师,待这五千人都到了北疆,再叫林昌将这五千人都换成自己人,如此反复几次,掏空京城半数驻军后再换个统兵,如此偷梁换柱,京师也便成了自己的兵,省得日后又要千里迢迢的从边城调人。”

    春深薄雾,露湿花钿。

    御书房外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喜连闻声便探了头,循声望去。

    青灰的石板路尽头转出来的,不过也是个太监,捧着厚厚的一摞奏章,正朝正殿而来。

    外头日光正盛,映着厚重的宫殿,流光熠熠,一派生机。

    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人缝了一只大红的风筝,飘浮入云,越过深宫侯院,自由自在。

    细不可闻的叹息自耳边响起,喜连讷讷的缩了脖子,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

    死气沉沉的内殿里,皇帝的脸是病态的白,眼下正提了笔,目光落在门口,眼瞅着那太监将新的奏章捧进来,又重新垂眼落笔。

    喜连赶紧上去帮着腾地方搁置,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

    自打那日淮淮出宫,算到今日,却是有足足半月未见人影儿。

    且不说皇上,就连喜连没事都盼着他回来。

    正寻思着,旁边小太监手捧着的一摞奏章不小心都翻到了地上,散乱一片。

    小太监赶忙跪在地上,慌乱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息怒…”

    细瘦的指头搁下笔,元荆微沉凤目,掩不住的倦态虚弱。

    喜连上前踹了那太监一脚,“蠢东西,还不快滚…”

    那小太监感恩戴德,连滚带爬的出了殿。

    地上的奏章给风翻过,哗啦啦作响,

    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索命的手一样,正把这年轻的帝王拉向深渊。

    喜连同内殿的宫人跪在地上收拾奏章,时不时也抬头偷睨那坐着发呆的人。

    “喜连――”

    喜连听得这动静,竟是激动的音色发颤,“皇上…”

    “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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