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坟墓欢迎你 作者:邈不可慕
像漫天的星辰,纪泽抬头看着高逾百尺的穹顶,暗道这个墓主莫不是把整个山都给挖空了吧?看这地宫的规模,可真是不小啊。
他向身后看了一眼,而且,这里这么大,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水?这里的青铜宫殿可不算低,即便是真的要淹,也可以爬上来暂避,为什么人会全都死在了洞口那里?如果真有那么多水,那么,要是这机关还没坏,再来一次这样的水,他又应该怎么逃?或者说,之前的猜测只是他想多了?
在纪泽观察周围的时候,旁边有人上前去掰玉树上的翡翠,他立在原地就像没有看到一般,左右打量着这些青铜巨兽。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似曾相识。他盯着前方最为高大,被所有宫殿众星捧月一般围在最中央的宫殿,有些出神。
那一片就像是笼罩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烟雾一般,屋檐上的花纹显得有些模糊,像是缓缓地随着风的方向流动着。纪泽瞳孔一缩,睁大了眼睛,那个地方,竟像是有着一个人形。
当他眨了眨眼再去看,那里却像是突然云消雾散,被夜明珠的光芒照得透亮,哪里有人?
纪泽心中一寒,看似漫不经心地退了一步,却是把自己掩在了旁边的沈星文身后,就像是要隔绝从那个地方看过来的视线一般。但他还是觉得后脊发凉,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上了,无论他怎么逃也甩不脱。
正当他心神不宁,考虑自己要不要去跟着那些人守门,也好过在这里如芒在背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惊叫声,很快就转变成惨叫声,让人听得心口一颤。
刚才那个伸手去掰翡翠的人,此刻正握着自己的右手,倒在地上翻来滚去,像是濒死的野兽一般,周围想要上前去扶他的人都被他发疯一般的行为吓得退了回来。
待得看清他的那只手之后,所有人都齐齐后退了一步。
那只手,哪里还像是人的手?就像是伸进了硫酸里一般,顺着指根,全都水似的融化了,连骨头都没有剩,而且溃烂的地方还在迅速的跟着往下蔓延,很快就只剩手腕。
地上融化的水沾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火焰一般,将他的衣服灼出了一个巨大的洞,然后跟着往里面侵蚀,很快,刚刚还在地上翻滚的人就化作了一滩水,留在雪白的墓砖上,比鲜血还要触目惊心。
站在原地的人静默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吭声,直到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喘,大家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齐齐又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才有人发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了,刚才那个人的惨叫似乎还留在空气中,在每个人的耳边徘徊不去。
所有人都自觉地离那些玉树远了一些,生怕一个不小心沾到了,死无全尸的就是自己。
跟在郑乾身边的人咽了一口口水,“不要用手去接触这里的东西……”话还没说完,他就想起了刚才那个人被灼穿的衣服,顿时噤了声。
气氛一片僵硬。
大家这么悍不畏死的进来,为的不就是这里的明器么?要是东西拿不出去,进来还有什么意思?
纪泽抱着胳膊,和沈星文站在旁边看戏,反正他是被坑进来的,要是他们拿不到东西,现在就出去的话,他一定举双手赞成。他又往旁边退了一步,却不自觉地往自己之前看的地方望了一眼。
一双眼睛,正灼灼地看着他。
纪泽心头一跳,再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顶,连个鬼影都没有。
沈星文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含了一丝疑惑,纪泽却没有心情再去跟他解释,他不相信连续两次都是自己看错了,要是他就这点眼力的话,之前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人。
郑乾站在原地,拧着眉表情严肃,久久不言,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另外几拨人虽然自进来之后,隐隐对他们有了敌意,但是此刻也凑了过来,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
现在后路已被切断,这宫殿里光是一个小小的摆设上都有这么狠毒的东西,不知墓主的棺樽里还有什么,或者说,墓主的棺,真的还要开吗?
郑乾沉思了半晌,抬起头来,眼神狠戾,“开,怎么不开?”入了宝山怎么能空手回去呢?便是只剩墓主的尸体,他也要把扛回去买个高价钱,不然都对不起之前在外边折了的那些人。
“就是,外边都是这些东西了,不知道棺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干完这一票,好好地回去爽一下!”
自古,钱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剂,众人的情绪一下被激起来了,跟在郑乾身后往正殿走,沈星文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狐疑地看了纪泽一眼。自从进了墓之后,这个人就一直不对劲。
虽然之前他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纪泽见沈星文在看他,勾唇对他笑了笑,操着手跟上去了。但是一转过脸,脸上的表情却凝重得快要滴出水来,这个地方……
他抬眼又看了屋顶一眼,那里丝毫没有什么人出现过的痕迹,屋檐上刻着古朴的花纹,显得古旧而厚重。
心里的不安在渐渐加重,就像是有什么重逾千斤的东西缀着一般,沉沉的往下掉。
青铜宫殿沉重的铜门被人合力推开,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渐渐张开了它血红的大口,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吱呀”一声,铜门像是受到什么控制一般,即使他们的手已经离开了门,仍是缓缓地往两边退去,前面的人忍不住抬手挡了挡眼睛,就连在最后的纪泽都忍不住眯了眯眼,这宫殿里边,形象的表现出了什么叫闪瞎狗眼。
满地堆积的的黄金,反着光的宝石,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门口“咔嗒”的一声轻响,前面的人抬脚就要进去,却突然顿了一下,像是被放慢了动作一般,缓缓地,缓缓地,停下了往前的脚步,向后倒了下来。
鲜红的血才慢悠悠地从他额头上一个黑洞里流了出来。
瞬间,像是惹了马蜂窝一般,“嗡嗡”的机括声此起彼伏,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站在前方的人就被射成了蜂窝煤。
后面的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往旁边闪躲,纪泽脚下一溜,正准备跑,就被一双手拉住了,眼前一花,站在了门侧。
脚边已经躺了一片,灼热的鲜血缓缓地漫过来,到了纪泽的脚下,再缓缓地顺着白玉的台阶往下流,像是流淌在白色宣纸上的丹砂。
纪泽一愣,他刚才分明是在最后,现在怎么会到了门边?
身后的人紧紧地箍着他的腰,像是要掐进他的肉里一般。纪泽挣了一下,身后的人就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霎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张俊脸笑得像是要开出花来,“宝贝儿,你没事儿吧?”
门内“嗡嗡”作响的箭刚好在他说话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这句话被寂静的地宫在空气中回响了好几遍,引得惊魂未定的众人“唰”地抬头看着他们二人。
那个人两手放在他的腰上,脸就靠在他的眼前,鼻尖几乎蹭着他的鼻尖,姿势着实有些暧昧。
纪泽的肌肉紧绷了一瞬,又像是呼吸一般的缓缓放松下来,恢复了他平时的样子,“谢谢。”
那个人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纪泽动手的一瞬间就退了回去,眉目嫣然,眼角含笑,“跟我说什么客气呢?”
众人不明所以,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五)
纪泽这是第二次面对这些人黑洞洞的枪口了,第一次是因为挡在前面的女人,这一次是因为挡在前面的男人。
他很没有节操的往那个男人身后蹭了蹭,反正他才是罪魁祸首,他这样做也很正常不是?
男人对他的动作只是报以一笑,凑到他耳边又亲了一口,“灵均。”没头没尾说完之后,他就转身面对着那些人,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可爱了。
“干嘛呢,有这样对待你们祖宗的吗?”
像这种亡命之徒,哪里有脾气好的,几乎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一颗子弹就直奔他脑袋去了,但他就像没事人似的,还颇有闲情地转身去搂纪泽,子弹无声地飞过去,擦着他的鬓角打在了青铜的墙壁上。
他颇有些心疼的在墙上抹了一把,轻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连在他怀里的纪泽都没有听清楚,“怎么能随便在主人面前破坏人家的东西呢?多没礼貌啊。”语罢顺手一扬,刚才开枪的人还在没打中他的惊愕中没有回过神来,额上就多了一个血孔。
纪泽瞳孔一缩,其他人没有看到,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并不是其他的什么暗器,而是刚才射进墙里的那颗子弹。
其他人一惊,抬手就要开枪,却被郑乾阻止了,他的眼底闪着贪婪的光芒,满面笑容地上前一步,“这位小兄弟……”
灵均眼尾一吊,小刀子“唰唰”地飞过去,“谁是你兄弟了?”
郑乾一顿,眼底闪过阴霾,但瞬间就被笑意掩了下去,“是,是,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灵均看着他,笑意盈盈,“你祖宗。”
郑乾脸色一变,身边的人霎时就抬起了枪,“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灵均干脆连看也不看他了,回身看着纪泽,那眼神几乎让纪泽浑身的汗毛都起来跳上一支舞,“我不喝酒,”他伸手在纪泽的下巴上摸了一把,“你说是吧?”
纪泽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挑了挑眉,他怎么会知道?
灵均撇了撇嘴,十分委屈的样子,“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啊,人家可是记了你好多年……”
纪泽:“我们以前认识?”
灵均眨了眨眼,“当然,”他说着还暧昧地在纪泽脸上蹭了一下,“可不止认识。”
二人旁若无人,而且显然关系十分密切,霎时所有人看纪泽的眼神都不对了,之前那些女人也隐隐护着他,现在又出现了这么一个男人,难道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单纯,而是为了这个墓来的?
郑乾的脑子里也霎时转过了很多种念头,但是纪泽是他亲自请来的,而且是按照那个人的吩咐严格排查之后找到的,纪泽的父亲他更是了解,出了名的倔驴,绝对不可能让他的儿子来做这种事的。他转了转眼睛,又恢复了笑脸,转换之快,简直迅雷不及掩耳,“既然是大侄子的朋友,那就好说了嘛。”
他挥了挥手,让这些人把枪放下,后面的人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在他的眼神下,还是放下了,只是又往后退了几步远,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危险,他们才不想被郑乾送出去做炮灰。
郑乾不以为意,对灵均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是纪泽的朋友,那自然也就是我郑乾的朋友了,大家都是朋友,就不用那么见外了,不如就和我们一起走?”
灵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郑乾对他身后的纪泽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也说两句话,不要忘了他们现在正在同一条船上,如果拉上一个战力强大的伙伴,活着出去的几率无疑就更大。
纪泽不是傻子,特别是在刚才灵均徒手从墙壁里取出子弹,然后狠准地打进那个人额头里之后,但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古怪,他敢保证,他刚才在屋顶上看到的人就是他。
而且,在他身边,纪泽感觉到了危险,打从心底里想要离他远远的。
他无视了郑乾的挤眉弄眼,闲散地往后靠了靠,背脊的肌肉却紧绷得像是石头一般,“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啊。”
灵均满脸受伤,“真绝情,亏得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初口口声声地说要和我在一起,后来又抛弃了我,你呀……”
纪泽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抖了抖,觉得这个人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出门的时候没吃药,跟他正经说话比现在立刻就出去还难。但是他真是一点也不想待在他身边了,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了,真是恨不得把被他碰过的地方全部都狠狠地洗一遍。
灵均还想要靠近他,纪泽手一抬,亮闪闪的军刺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纪泽懒洋洋地抬眼,“放手。”
放在纪泽腰上的手先是一松,然后狠狠收紧,灵均手臂一收,将他拉得更近了一些,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脖子上凉冰冰的军刺,眼底全是炽热的光芒。
纪泽被他吓了一跳,不得不把手上的军刺往后挪了挪,他虽然对这个人极为不喜,但是还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杀人,更何况这个人刚才也算救了他一命,尽管他觉得十分没有必要。两个人之间贴得十分的紧,纪泽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衬衫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肌肉轮廓,他像是刚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一点暖意都没有。
灵均被他横剑的动作刺激了一下,如果不是这一身十分出戏的衬衣,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千年前的纪泽回来了,那一瞬间的眼神,与他实在是像极了。
他知道怀里的这个就是纪泽,但是相隔了千年的岁月,那个纪泽早已在他一遍一遍的回忆中被美化了无数遍,一时无法和面前这个除了名字和相貌,性格和记忆已然全非的纪泽重合起来。但是仅仅刚才那一个动作,他就觉得自己数万年来没有跳动过的心脏,隐隐有了雀跃的情绪出现。
这是纪泽,他寻找了数千年的纪泽。
但是纪泽可完全体会不到他现在的心情,他只觉得糟心,被坑进墓里也就算了,还遇到这么一个喜欢往他身上黏的神经病。他手下一狠,硬生生地把灵均逼退了一步,一边嫌弃地掸衣服,一边往下面走,他宁可和沈星文那块冰一起走,也坚决不要和这个神经病在一起。
灵均一点也不在意,自觉地站到了他身边去,还给郑乾扔了一个算你走运的眼神,勉为其难道:“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吧。”
沈星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这个人十分的危险,若是真的可以和他们合作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是……他看了一眼纪泽,纪泽好像并不是很想配合的样子。
郑乾可不管纪泽是不是愿意,只要把灵均拉到这边来,纪泽意愿又与他何干?另外的人已经开始躁动了,他们联合在了一起,想要把他摁死在这里。本来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带他们进来也只是想多几个送死的,但是他明显低估了这些人,刚才死在机关下的,多半是他的人,这就让他一下处在了劣势,虽然还有沈星文在,但是他毕竟是沈家的人,而且,他是有心想要把沈星文坑死在这里的。
而这个灵均显然实力不俗,如果可以把他拉过来,就可以填补沈星文,安心地送他上黄泉。
在看到了这扇门里面的财宝之后,即便是刚才在门口就被机关干掉了不少人,他们也并不死心,重新开始推门。门口是有机关的,但是是要在门彻底打开的时候才会有,只要先让人把门推开一点,让它自己打开,然后在门缝里堵上东西,阻止它关上,即使里面有再多的箭,也有射完的时候。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没有箭,在旁边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机括的声音。
“难道机关是一次性的?”
郑乾摇了摇头,找东西把倒在前面的尸体挑起来,在门前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的确是只能用一次,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箭?
有人站起来就要往里凑,但是才刚伸出了一个头,就被一箭穿了头,“嗡嗡”的又是一阵箭雨。
刚才想要起身的人皆是一身冷汗,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灵均嗤笑一声,惹来了众人的怒视。他倒是十分坦然,一副鄙视的模样,“蠢货,里面的机关是要门口是活物才会发动,一具尸体当然不会有反应。”
郑乾一惊,抬眼看着他,“灵均先生知道?”
灵均把下巴搭在纪泽的肩膀上,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只要有脑袋都能看得出来好吗?”
这句话显然是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有人立刻跳了起来,“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说要怎么才能进去?”
灵均一笑,“死了就能进去啊。”
那个人被他这种理由给激怒了,看神情恨不得过来咬他一口,但是两个人各自在门的另一边,那个人即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也没那个胆子冲过来打他。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六)
灵均偏还一点也不识趣地继续激怒他,“当然,像你这种猪脑子是不会明白的。”
那个人跳起来还想继续骂,但是被郑乾一把摁了下去,他看着灵均,眼里满是兴奋之色,“多谢灵均先生指点!”
灵均勾了勾唇,正要再说些废话,就见他提起一具满是鲜血的尸体,挡在自己面前就往里面走。
他愣了愣,刚才真的是随口乱说啊,那个机关当然是他在控制才会这样,不然哪有这么智能,但是没想到郑乾这个人委实是……
灵均伸手搂住纪泽的腰,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你这个雇主可真是心狠手辣啊,阿泽,要不考虑跟着我算了,我一定不会这么没人性的。”
纪泽看着那些人相继拎起自己同伴的尸体,一步一挪地往里走,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对于提出这个办法的灵均更是添了几分恶感。他往墙上一靠,似乎是没了力气一样,“是,你不会这么没人性,你会更加没人性。”单从刚才用那颗子弹杀人的狠戾就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的没人性。
灵均感觉到了他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排斥,看了一眼眼前的场景,也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恶心了,纪泽肯定是不愿意这么做。他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世间第一个帮着别人盗自己墓的墓主了,略有些苦逼啊。
他勾了勾唇,不过嘛,作为主人,不就是要逗宠物开心的吗?他揽着纪泽的腰,向前跨了一步,差点没把纪泽全身的冷汗都给吓出来,刚才他自己不是才说了活人过不去吗?这是拉着他一起去自杀?
但是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即便纪泽心里现在万分的想要砍了灵均,也只有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一边还在想,他要是真这么死了,九泉之下一定都不会瞑目的,一定要再把灵均掐死一遍才甘心。直到他的脚踏到了实地,都没有听到之前那蜜蜂一般的声音,身上也并没有被扎出窟窿来,试探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进来了,而沈星文正以某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他。
纪泽心里一动,转头看着身后的灵均。
灵均面色如常,还是笑得那么恶心,纪泽默默地把头转回来,这个人的不寻常他刚才就已经体会过了,连子弹都能从墙里拍出来,躲几支箭算什么?
纪泽面无表情地继续操着手,跟在郑乾他们身后往前走,但是心底却觉得有些发凉,灵均究竟是什么人?之前的不安在见到了这个人之后上升到了顶峰,就像是胸口有一个小型的机器,一直在不停地躁动着,连带着他的心绪也跟着不宁起来,胸腔里的心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敢再乱动这大殿里的东西,只是小心翼翼地绕着地上堆积成山的金银,在偌大的宫殿里开始寻找墓主的棺樽。
这些东西也带不了多少出去,唯有墓主棺樽里的陪葬品,那个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要是带着一件出去,这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灵均走在纪泽的身边,神情比纪泽还要漫不经心,比起前面小心翼翼的众人,实在是有些显眼,刚才被灵均骂过的人显然有些怀恨在心,走在他们身后都始终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找着机会就要扑上去咬下一口肉来。
殿门进去铺满了的全是金器,映着墙上长明灯的光芒,闪着耀眼的光,实在是让人抗拒不得,但是想到之前外边那个掰翡翠的人的下场,大多数人都收回了目光,把精力放在了脚下。谁知道这些东西上面是不是也有那样的东西,要是不小心踩到了,从脚下直接化作脓水……
啧,这种死法倒不如自己一枪了结来得划算。
之前被灵均嘲笑过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蹭到了他和纪泽后面,低着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纪泽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被灵均扑上来搂住了腰,腻腻歪歪怎么都不放手,他不耐烦了,直接抬手就想给他来一下,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惊叫。
金器哗啦啦地直往下掉,霎时就拦住了原本就不宽的空处,而在成堆的金器里面,翻滚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它”表面上的皮肤全部都被融化了,黏腻的液体上沾了些小巧的金锞,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地往“它”的肉里陷。
走在两边的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原本叫得不似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了,浅黄色的液体顺着缝隙渐渐消失,最后只余下一片凌乱的金器。
所有人都静寂无声,呆愣愣地看着那片凌乱的地方。
纪泽眼皮微微抖了一下,死死捏住了衣角。灵均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手却护在纪泽的腰上,等到纪泽回过神来了,才转身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这些人被财物迷了心,自己要到他的墓里来送死,他的眼神一寒,而且,刚才要不是他的话,纪泽就已经被那个人绊到那些东西里面去了。
本来他还不想和这种小人计较,但犯到了纪泽的头上,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
纪泽不知是不是被刚才场面给吓到了,脸色有些苍白,连脚下都有些恍惚,要不是灵均在旁边,他恐怕就要一脚踩进去了,直到灵均又拉了他一把,干脆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带着他往前走,纪泽才稍稍回了一些神。
低头看了一眼灵均放在他腰上的手,纪泽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拍下去,反而由着他带着自己走,又表情恍惚的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灵均对于他这种反应很是满意,至少代表他信任自己不是?
郑乾带着人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直到看到前面熟悉的金器,他才脸色难看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
郑乾举起左手,示意身边的人去看前面那堆凌乱的金器,最开始那个人还有些迷惑,直到看见了下面隐隐渗出来的液体,才瞪大了双眼,“那……那不是……”
郑乾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之前死了一个人的地方,旁边还有他们用来挪开挡路的金器,而扔下来的,被腐蚀了的长枪。
“难道说这个宫殿是圆形的?我们围着它转了一圈?”
纪泽抬头望了一眼屋顶,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可能。
果然,郑乾很快就摇头,“不可能……”
灵均嗤笑了一声,“光是从外面就能看出来了好吗?”
他的语气透出了明显的幸灾乐祸,但是谁也没有心情去和他争辩,他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进来的大门,所以一定不是转了一个圈这么简单的理由。郑乾犹疑了一瞬,“掉头往回走。”
如果真的是在里面走岔了道,那么应该是能走回去的才是,但是当他再看到那个地方的时候,饶是郑乾心里早有准备,也是眼皮一跳。
不得不说,这些金器堆得太高,阻挡了视线,又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有多少岔路,沿着缝隙走,迷失在里面的几率非常大。最被动的是,谁也不敢碰这些东西,就只有在它们没有覆盖的地方活动,局限性实在太大。
纪泽皱着眉头,盯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灵均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黏在纪泽身上,一边还在不懈的朝他耳朵里吹气,“宝贝儿你怎么了?不要皱眉呀,皱着眉一点都不好看,而且还有可能会长皱纹,长了皱纹就更不好看了啊,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啊……”
纪泽丝毫不想理会他,心想不喜欢了更好,谁稀罕。
灵均见他没有反应,撇了撇嘴,伸手在他额上按了按,语气甚为委屈,“啊,小泽泽你不爱我了……以前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现在连我说话都不搭理我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了?”
纪泽真是被他吵得脑仁儿都疼了,这么聒噪的男人简直生平所仅见,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在自虐。偏偏灵均还一点都不消停,生像是嘴一停就活不下去了一般,“我好伤心,不信你摸,我的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说着还真的拉起纪泽的手就往他胸口探,纪泽顺势给了他一肘子,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灵均默默地揉了揉胸口,很快就又黏了回来,故意撅着嘴不说话了。
他们很快决定再走一次,不再按照之前走的那条路,每次遇到岔路的时候都往右走,但是很快,就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郑乾不信邪一般,又带着人走了一次,这次是向左拐,但显然,结果不尽如意,这次甚至还没有走到第一次一半的时间,他们就又回到了那里。
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那一堆金器,说不出一句话来,鬼打墙?
郑乾皱着眉,面色凝重,如果走不出去的话,就只有困死在这里了。
灵均趴在纪泽的肩上,他比纪泽略高一些,这个样子显得像是一只大狗,颇有几分可笑,但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嘲笑他,一时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七)
灵均手指在纪泽柔软的头发上绕来绕去,觉得有些无趣,“阿泽,咱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纪泽不想搭理他,没有说话。
灵均一个人兴致勃勃的,说了一会儿,纪泽还是没有反应,他就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了,但是又不舍得松手,便继续厚着脸皮蹭在他身上,“这个胖老头儿真是个蠢货。”
纪泽抖了抖眉毛,虽然他也很想大骂郑乾一顿,但是他横看竖看,怎么看郑乾也不算胖吧?还颇有几分儒雅的意思在里面,看着就像是四十许人,这个胖老头儿的说法又是怎么来的?
灵均一下就来劲了,“脑子里的肥油都把脑花给挤到一边去了,他不是胖谁胖?我说,小泽泽,跟着这个老头儿实在没有什么前途,你看,他既没有人性,生得还这么蠢,倒不如跟着我吧,”说着,他的声音沉了一下,轻得像是叹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纪泽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甩脱他这块狗皮膏药,哪里会傻到去答应他,因此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至于他那蚊子哼哼一般的最后一句,更是听都没有听到。
灵均突然就安静下来了,盯着纪泽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寂静无声。
纪泽还在想着之前那个人的死相,也不知道是被触动了那根神经,心里一直觉得十分的不舒服。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枪声夹杂着惨叫声纷乱地响起,“虫子!”
众人一惊,往枪声响起的地方看过去,是之前他们在森林里遇到过的那种虫子,密密麻麻地爬在金器上,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多,很快就将耀目的光芒给遮去了,却更显得触目惊心。
纪泽瞳孔一缩,再次在心里暗骂自己老爹这都是交的些什么朋友,真是要命。这次不管路是不是能走得通,大家都没命地往前面跑,但还是不断有人尖叫着倒下去,然后在一堆追求了一生的财宝中被腐蚀掉。
纪泽亲眼见着一个之前还和他说过话的人,被一只虫子钻进了嘴里,然后从他的喉咙处破了一个洞,和着淋漓的鲜血又爬了出来。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身上就多了无数的虫子,将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给遮掩住了。
他的脚下一顿,心头突然涌起了一阵悲凉,就像是在前面看到那些白骨时的心情,一时有些恍惚,也就忽视了他和灵均身边,此时一只虫子也没有,那些虫子像是惧怕着什么,特意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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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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