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 作者:尼罗
霍相贞记得自己没让他来,不过来就来了,也不必撵。自顾自的上了床,他不言语。眼前骤然一暗,是马从戎关了壁灯,也钻进了他的被窝。
在棉被下宽衣解带了,马从戎伸出一条光胳膊,把自己的睡袍扔到了床尾。大爷是无须挑逗的,二十大几不到三十的岁数,欲望像山火一样,压都压不住,浇都浇不灭。后背忽然一暖,是霍相贞搂抱了他,如他所愿,如他所料。
然而就是压迫与疼痛,痛快的痛。大床颠簸成了大船,上有风下有浪。霍相贞的呼吸扑了他的耳根,滚烫的带着力度。对于霍相贞,他有好些事都是百思不得其解,真想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一问,可是又不知从何问起。忽然在霍相贞的禁锢中抽搐了身体,他挣扎着侧过脸,在痛苦的极乐中亲了霍相贞的肩膀。
这样的吻,不易察觉。霍相贞不知道他在亲他。
在马从戎的后脑勺上蹭过了汗,霍相贞翻身滚到了一旁。
马从戎摸黑下了床,不用灯光,做熟了的活,他闭着眼睛都能干。擦拭干净了霍相贞和自己的身体,他在床边低声问道:“大爷,我再躺一会儿行不行?”
霍相贞昏昏欲睡的“嗯”了一声。
马从戎钻回了被窝,侧身面对了霍相贞:“大爷,转眼的工夫,我也伺候您好几年了。”
霍相贞没听明白——马从戎是从小就在他家的,是个家生子似的奴才,这“好几年”是怎么算的?
在黑暗之中,马从戎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笑着解释:“床上,我是说床上。”
霍相贞垂下了眼帘,心想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马从戎又问:“大爷,您说这个差事,我还能干多少年?”
霍相贞重新睁开了眼睛,依然是不明白。
马从戎笑了:“大爷,我要是娶妻生子了,您还要不要我?”
霍相贞终于等到了一句易懂的话:“你若是娶妻生子,我就不用你了。”
马从戎反问:“大爷嫌我不干净?”
霍相贞在枕头上一摇头:“既然为人夫为人父了,就要有个夫和父的样子,否则回了家,有何面目面对你的妻小?”
马从戎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沉默良久之后,他又开了口:“大爷……”
话刚开了个头,就有个小呼噜回应了他。他探头向前细细一瞧,发现霍相贞竟是已经睡着了。
马从戎当即欠了身:“大爷?”
霍相贞一旦入睡,必能睡成雷打不动。马从戎试着又唤了几声,见无反应,便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推成了仰卧的姿态。支起上半身凑近了,马从戎单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深深低头,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翌日清晨,霍相贞照常起了床。马从戎没有走,于是他衣服穿得熨帖,早饭也吃得满意,家里的摆设仿佛是有了变换,但因处处都太顺眼了,所以到底变没变,他也看不出来。
马从戎在的时候,他眼里根本没有马从戎;马从戎走了,他又感觉处处都少了个马从戎。马从戎忙了一早晨,上午得了清闲,独自坐在客厅里喝茶,同时就听楼上滚雷似的咚咚乱响。抬手把元满叫了过来,他开口问道:“副官长,大爷在楼上又干什么呢?”
元满答道:“大帅和白少爷玩儿呢!”
马从戎点了点头:“哦,兴致不错,在玩儿什么?”
元满很认真的打了手势:“就是……白少爷骑了大帅的脖子,大帅驮着他来回跑。”
马从戎抬起手,垂眼看了看自己手指关节上的瘀伤。窝心脚倒是好了,手指却还是一直在疼。目光斜斜的移向了窗外,他轻声说道:“有意思,哪天我也骑一次。”
元满吓了一跳,没想到秘书长敢说这话。但是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乃是玩笑一类,所以也不能当真。悄悄的转身走出去了,元满决定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55、参谋长的神通
顾承喜两天被霍相贞撵了两次,于是决定真去保定干点正事。横竖保定距离北京很近,来回容易。临走的前一天,他问小林:“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小林跪在床上给他叠衣裤:“我不跟你走。我贱出病了,追到保定给你当奴才?你不在家更好,我一个人过几天清闲日子。”
顾承喜袖着双手,在地上来回的溜达:“不乐意跟我走,是不是你在外头又有相好的了?”
小林停了手,仰脸看他:“怎么的?嫌自己脑袋太素净,想添点儿绿了?”
顾承喜伸手一指他:“告诉你啊,敢给我戴绿帽子,我活撕了你!”
小林垂下头继续干活:“哼!”
顾承喜闲来无事,一边踱步一边大讲歪理,气得小林直咬牙。如此过了一夜,小林虽然爱他,但是在他出门之时,还是恨不得冲着他的屁股狠踢一脚。
半天过后,顾承喜到了保定。他从家乡带来的一帮兄弟已经受完了训,其中杜家的双胞胎因为吃得足,所以还双双的长高了半寸。顾承喜把兄弟二人拆了伴,让杜国胜给自己当副官,杜国风则是留在团里当了兵。而赵良武穿着军装扎着武装带,虽然瘦弱得如同一缕幽魂,但是精神百倍。枪他拎不动,马他不敢骑,病怏怏的混了几天,他别的成绩没有,只跟教官学了一口很标准的国语。找个温暖柔软的地方坐稳当了,他能连说带笑的胡扯一整天。
顾承喜人高马大的站在赵良武面前,皱着眉毛问他:“你是不是吃不饱饭?”
赵良武靠着一棵大树站住了,说话之前先向他敬了个军礼:“报告团座,我吃不下。”
顾承喜当即开骂:“白米饭回锅肉你还吃不下,你要死啊?”
赵良武像个鸡崽子似的唧唧道:“不消化嘛。”
顾承喜骂道:“你看你的熊样,像遭了瘟似的!你当初死皮赖脸的非要跟我混,不是想趁机讹我一口棺材吧?”
赵良武有精神没力量,靠着大树都直摇晃:“团座,我死不了哇!”
然后他颇文雅的捂嘴打了个哈欠。
顾承喜拿赵良武没办法,于是把他送进了炊事班,不是让他劳动,是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有机会大吃特吃。赵良武努力加餐,终于加出了肠胃炎。卧床休息了一个月,他更瘦了,但是在养病之余,他学会了不少字,已经能够看懂报纸和通俗的杂志。顾承喜不好意思把他遣送回老家,于是安排他进了通信排,让他学习操作电台。
春节一过,招兵的日子就近了。新兵关系着军饷和军火,霍相贞也已经给他的第二团批了条子。顾承喜决定亲自去天津大营领取枪支弹药,但在前往天津之前,他先回了北京。
带着几千大洋,他登了了马宅的门。大帅虽然批了条子,可还是有空头支票之嫌,非得过了秘书长的目,才算是真定了准。
先前他送礼,马从戎是不收的,话说得很明白,因为他当差不久,手里没钱。现在他是今非昔比了,马从戎自然也改了态度,慨然笑纳了他的大洋。
顾承喜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马从戎面前,始终是不敢造次,连耀武扬威的苗头都不敢露。他总感觉马从戎是个一半藏在黑暗里的人物,平时谈笑风生的很体贴、很讲理、很和气,不是因为他性情好,是因为还没到他翻脸的时候。
坐在马家客厅的长沙发上,他接了马从戎递给他的一块巧克力糖。糖挺漂亮,包着一层亮晶晶的玻璃纸,被马从戎拍到了他的掌心里:“尝尝,英国货,味儿真不错,昨天我吃了一罐子。”
顾承喜捏着糖看了看,看清楚了那一层包装纸的起转承合。剥开玻璃纸吃了巧克力,他一边咀嚼一边摇头笑了:“我吃不惯这东西。”
马从戎翘着二郎腿向后一靠,端着糖盘子挑挑拣拣:“保定现在怎么样?大帅不在的时候,是李参谋长管事儿吧?”
顾承喜忍着甜腻,把口中的巧克力强咽了下去:“是,参谋长管事儿。”
马从戎挑出了一颗满意的糖,抬头笑问道:“他算的那卦,到底准不准?”
顾承喜现出了一脸为难的神情,搓着双手缓缓摇头:“他算的……我不敢说,好像……也有准的时候。”
马从戎哈哈大笑了,一边笑一边剥出了一颗圆圆的白巧克力。把白巧克力扔进嘴里,他对顾承喜笑道:“可别让他算了,大帅现在看他很不顺眼。他再算下去,容易算到枪口上!”
顾承喜陪着他笑,等他笑够了,才又问道:“大帅这一阵子,会去保定吗?”
马从戎想了想,末了答道:“应该会吧!你把你那兵都收拾干净了,第一眼让他看满意了,往后肯定有你的好处。”
顾承喜点头哈腰的答应了,同时不动声色的偷眼瞧他。一边瞧,一边又想:“幸亏他是个男的,他要是个女的,一年一个,都能给平安生一窝了!”
估摸着自己坐得差不多了,顾承喜起身告了辞。有心再去霍府亮亮相,但是他转念一想,还是没去。这一阵子他没干出什么成绩,即便见了霍相贞,也没有可以自傲的资本。与其如此,不如先去天津办正事。将来真若是成了第二个安如山,他心里想,还怕平安不肯高看自己吗?
顾承喜直奔了天津,到天津后,还听说了一件小新闻——连毅的爱将,去年因为和安师打仗、而被霍相贞关进大牢的李子明团长,居然成功的越狱逃了。
李子明入狱许久,早已成了个毫无价值的废人,有他没他都一样,所以这桩消息也未激出大浪。顾承喜领了军火回了保定,哪知刚进军营,他就得了喜讯——大帅来了!
来是来了,但是正在检阅炮兵大队。顾承喜瞬间慌了神,抓心挠肝的等着霍相贞也来检阅检阅自己。从中午等到傍晚,他终于等得忍无可忍,自己牵出战马飞身而上,快马加鞭的送上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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