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井君，支那人蹿入低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无线通话器里传来另一名日机飞行员的询问。

    那是另一名战斗机中队的中尉中队长太田俊的声音。整个机群编队，只有包括竹山大雄在内的六架战机拥有无线通话器。

    “太田君，不管他有什么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都会被碾压成粉碎，你的，明白？”坂井三郎盯着前方已经高度越来越低的中国战机，眼神冷峻，回答冷静而自信。

    是的，给这位日军王牌飞行员自信的，就是己方强大的实力。无论周大鹏有什么企图，但在6架战机的追击下，他都没有丝毫反败为胜的可能，唯一的生路就是加大马力向远方逃窜。他甚至已经打算好，无论对手向那里逃窜，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进行追击，直到油料足以返航的那一刻。

    不管是被击落还是落荒而逃，这样的战况对于天空中疯了一样的中国空军都是巨大的打击，那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嗨意！我明白了，那就继续追击。”

    随着两名日军指挥官意见达成一致，六架日机从1000米的高空同样决绝的俯冲而下，紧追在周大鹏的身后。

    “刘大哥，命令弟兄们开火，我和日机在30秒后将会冲出你的地面火力范围。”周大鹏几乎是怒吼着，声音甚至压过了发动机的轰鸣。

    “所有火力点，请将频段调至11086，你们将会和天空中的飞行员对话，他需要我们的帮助。”刘浪对着另一台无线通话器说道。

    说完，就将无线通话器放在一边，仰头望天。

    不远处，一架中国战机正由低空由远方向这边疾驰而来，他的后面不远处，跟着6架锲而不舍的日机。

    “我是周大鹏，我请求你们，开火！”周大鹏的声音在所有重火力点的无线通话器中响起。

    地面阵地上，一片沉寂。

    他们都是从战火中走出的军人，他们知道，这个请求意味着什么。飞机一秒钟就能飞行超过150米，尤其是在这样的低空中，根本没人能保证弹道不击中他而击中他后方以及侧后方距离并不远的日机。

    这就像。。。。。。

    就像曾经的长城之战中，敢死连发出电报：“向我开炮”一样。赵二狗的眼，红了。

    对于一名炮兵指挥官来说，这，真的很残忍。曾经，他亲自下令，向自己战友的阵地上开炮，将日寇和自己的战友一起化为尘埃。

    这一次，他竟然又要面临这个选择，哪怕那是他从未见过面的战友在空中亲自向他请求的。

    他，是中国陆军，另一个他，是中国空军。

    他向他请求，“向我开火！”

    “战友们，请向我开火，为了胜利！如果我不死，我还要赶回首都参加另一场战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唯一机会。”周大鹏的声音继续传来。

    “开火！”赵二狗痛苦的闭上眼，怒吼。

    “开火！”

    “开火！”

    。。。。。。

    地面上，沉寂许久的火舌在各高射炮高射机枪火力点指挥官的怒吼声中，猛然喷发，覆盖了阵地上的天空。

    肉眼可见的，周大鹏的机身上火花直冒。就像一只翱翔在枪林弹雨中的海燕，他依旧在拼命前飞。

    虽然各火力点的射手们已经努力的避开他，而将枪口对准紧跟在后方的日机，但依旧有高射机枪的子弹落在周大鹏的战机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20毫米机炮炮弹命中，否则，他的魔改“雷电”机舱装甲再厚，也挡不住雪茄般粗细的20毫米炮弹。

    周大鹏这个自己人的战机都差点儿被打成蜂窝，后面被瞄准的6架日机所遭遇的攻击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领头的坂井三郎眼角的余光里，下方500米100多道火舌突然的暴起差点儿没闪花他的眼。中国人地面上的机枪众多这是一开始他就知道的，但自从空战开始，中国人的地面火力就投鼠忌器没敢开火，这也是他敢悍然扑向低空追杀中国王牌飞行员的理由。除非是中国人疯狂到向自己人开枪，否则地面上的火力再凶猛，他们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他甚至已经做好飞过这片区域再打下中国人飞机的决定，否则他怕没了挡箭牌，中国人会开枪。

    但现在，挡箭牌都还在，他们为什么开枪？这是日军机群第二任指挥官怎么想都没想通的道理。

    他已经不用那么苦恼的去想中国人为何如此做了。拥有无比高速的机动和高度，飞机对于地面是占据了无比巨大的优势，可是，当数量大到一定程度，优势就已经不复存在。

    超过80挺高射机枪和40挺高射炮一秒钟能将上千发子弹和炮弹送至空中，喷射出的钢铁洪流就像是未来的密集阵近防炮一样，而日机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这样可怕的枪林弹雨中向前疾奔，而没有人敢迅速拉升，拉升时降低的速度不会让他们躲过子弹，只能更快的去见天照大神。

    更高的高空上的日机面对中国人突然爆发的火力只能迅速机动躲避，当然了，中国飞机也一样，先拉高远遁躲过这波火力再说，被自己人打下来才是最憋屈的事。

    高空上的机群都还好说，那好歹足够高，除了有两架日机尾部冒烟被打伤，其他的都跑开了。但位于低空中的6架日机就倒了霉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脸上被打了两个大洞都还活着回去被颁发勋章的坂井三郎，十秒钟过后，他的飞机上最少挨了三十发高射机枪子弹和五发炮弹，炮弹将机身的尾部撕扯出一个个可怕的大洞，但那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一发高射机枪子弹由座舱底部穿入，因为翻滚的缘故奇迹般的没打中日机编队的第二任指挥官肥厚多肉的臀部，但却击中了他的下颌，俗称下巴颏。

    这一下，可不是将他已经没多少牙齿的牙床再次打烂，而是将整张脸的脸皮给撕扯下来，甚至覆盖在他的防风镜上。坂井三郎只来得及惨嚎一声伸手从防风镜上拿下皮肉，因为尾翼失效整个失去控制的战机就猛然向下，犹如利箭一般冲向地面。

    四秒钟过后，地面上就闪起一团火球。

    日军机群第二任指挥官，丧生。

    30秒钟的时间，在中国人不分敌我的火舌肆虐中，另外一名中队长太田俊拼着老命飞出中国地面火力笼罩范围，回首一看，不禁泪流满面。

    不光是勇气的象征-----坂井三郎殒命在这场中国人突如其来的疯狂中，刚才还牛逼哄哄的两个飞行小分队六架战机现在还能跟着他冲出来的，就剩下一架，而且屁股后面还冒着烟，其余没有出来的，是什么结果，用脚后跟猜都猜得到。就连他自己，仪表盘上也是各种指示灯狂闪提示着他也并不是完好无损，能不能飞回母舰都是或可未知的事。

    虽然现在天空上还有超过30架战机，但太田俊的心里已经对这场空战不再抱有多少希望，如果中国空军依旧选择在这片空域作战，而地面上的中国人再突然发狂，那还不知道有多少帝国战机会战损在这种疯狂的战斗中。这样的战斗，没有丝毫意义。

    “撤退！”已经接任指挥权的太田俊毫不犹豫的下达撤退指令，率先向远方遁去。

    收到指令的各中队长摇摆着机身亦加速向远方离开。

    亦已经精疲力竭的中国空军没有追击，由侥幸生还的周大鹏和摆脱日机从远方赶来的中国空军上尉一起在高空盘旋一圈整队。

    这一次，他们没有跃下低空和共同作战的步兵们道别，而是径直向首都方向飞去。

    日机退了，但他们的战斗任务还没结束，等着他们的还有更为艰苦的战斗。

    刘浪的手悄然放松，摸着荷包里的烟努力保持镇定的给自己点了一根。

    “狗日的，帮老子点个火，老子的火柴潮了。”赵二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冲那边丢下机关炮冲出战位的少尉吼道。

    不是他的火柴潮了，而是这位炮兵指挥官知道，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连火柴都拿不稳了。那种对着自己战友下令开火的经历，他真的是不想再来了。还好，这一次，不像上一次，他亲眼目睹着古山一片硝烟，心彻底碎成一片。

    那个疯狂的家伙虽然被打得火花直冒，但竟然奇迹般地冲出了枪林弹雨。他不活着，这一生，赵二狗恐怕都会活在自己的梦魇中。

    现在，值得抽根烟庆祝一下，哪怕他心情复杂的都划不着火柴。

    “中国空军，万岁！”地面上欢声雷动，无数士兵冲出隐蔽点，欢呼着挥舞手臂向远去的中国空军告别。

    喊着喊着，不少人痛哭失声。

    他们，欢呼的是胜利，虽然很惨烈，但这一次，他们依旧还是胜利了。

    牺牲，他们不怕，怕的是，牺牲了，还看不到胜利。

    他们，哭的是对战友的缅怀。

    这一仗，虽然战果丰硕，至少有16架日机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天空下，但中国空军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同样有超过6架战机和他们勇敢无畏的驾驶者一起绚烂在这片祖国的蓝天下，还有数十名中国步兵用自己的生命阐释了什么叫做牺牲。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冲着敌人扣动扳机，就死去了。

    但，这片土地上欢呼胜利用眼泪缅怀战友的战士们并不知道，在遥远的100多公里之外，还有一场他们无法亲眼目睹的更加惨烈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