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玄关,托马斯推开二楼的铸铁大门。
一进门,卢灿便被一跳!
“啊呀……吓死我了!”他身后的嘉妮更是一声尖叫,面色苍白的拍拍胸口。
一只体形巨大的汉白玉怪兽,趴在厚实的瓷砖砌成的瓷蹲上,两只圆溜溜的巨眼,面孔凶恶的瞪着进来的每一位客人。
托马斯似乎很享受两人的吃惊模样,哈哈大笑,“维文,这是来自东方的神兽,我放在收藏室作为镇馆神兽,不错吧!”
靠,真是恶趣味!
还东方的镇馆神兽?
狮子头,鹿角、蛤/蟆身、牛骨脊柱、马尾、鸭蹼,这型制,分明是来自东方的分水兽。
这只汉白玉分水兽,体长足有一米五,整块汉白玉雕成,趴在那里的高度,也有七十公分,再加上瓷蹲,足有一米五高,确实很吓人!
卢灿低头看了眼这块分水兽右脚后侧的石刻文字“良乡石府”。
他已经麻木了,风水时钟兽首被托马斯当成看门兽,这尊来自圆明园晏池的分水兽,被他当成镇馆神兽。
是的,这又是一件来自圆明园的珍贵石雕文物,产自于京城良乡。房山大石窝镇产优质汉白玉,良乡石府是清代御用的汉白玉制作机构。
卢灿不解,这东西足有两吨重,当年英法联军,怎么弄回来的?而且,这尊分水兽,在后世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
欧洲国家,究竟还藏有多少我们未曾知晓的珍贵文物?
“这东西不适合镇宅,你算到这次交易名录中吧。”卢灿面孔严肃,回应托马斯的哈哈大笑。
卢灿的话让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迟疑片刻。
尽管被他看成镇馆神兽,可是,汉白玉毕竟不是玉,依旧是石材,这东西不值多少钱。东方人识货,卖给这个年轻人,也许还能要个高价。
这一取舍,他很快做出决定,托马斯挥挥手,“可以!”
“另外,一楼门口的那两尊兽首,一并算到交易名录中。”卢灿此刻的心境没法形容。
花钱买回这些当年被抢的文物,他真的心甘情愿吗?
可是如果现在不买,真的等到三十年后,几千万欧元时再出手?那更傻缺!
欧洲的铜雕,以溶铜法和焊接法为主,范铸法只是配合使用,不像中原铸铜手艺,基本还在使用范铸法。因此,就工艺而言,那羊首和鸡首,并不符合欧洲人对雕塑的审美观点。
后世那些兽首,在拍卖会上屡创新高的成交价,最主要原因还是国人追捧,让欧洲佬抓住机会。
譬如三千五百万欧元拍卖下来而又未曾付款的猪首,业内专业人士,从艺术角度,为其评估价为三千五百欧元。呵呵,整整少了一个万字。
许多事情,没法说对错。
这次,托马斯爽快很多,“我就猜测你会提到这一点。可以!”
他再度呵呵笑道,“我一直也有这心愿,让这些来自东方的文物,重回故里。这次您能来,刚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说得太好听了,似乎是免费捐赠一般。
卢灿在心底腹诽一番,他的笑容渐渐堆积,挤兑了一句,“这么说来,稍后托马斯先生在核算价格时,可以松松口?”
“呵呵……好说。”托马斯的笑容被怼了回去,有些尴尬的应承道。
嘉妮躲在一旁,为托马斯的尴尬,捂着嘴偷偷直乐。
相比一楼的布置,二楼更奢华。
四周挂了六幅油画,看其画风,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左侧的桁架上,摆放着数十件银器,银光熠熠。不过,这些都没有放在卢灿的眼中。
他的第一眼,就落在右侧产品展示柜上的釉里红双龙敞口瓶上。
绝对的大器!重器!
这是一件被《清瓷珍史》记录在案的皇家瓷器!清乾隆双龙釉里红敞口瓶——当年供奉在圆明园的四十景之一方壶胜境中。
方壶胜境建成于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位于福海东北岸湾内,是后代众多学者考证后公认的圆明园中最为宏伟美丽的建筑,是以人们想象中的仙山楼阁为题材而建造的。
前部的三座重檐大亭,呈“山”字形伸入湖中,中后部的九座楼阁中供奉着2000多尊佛像、30余座佛塔,建筑宏伟辉煌。
这里也是清廷爱新觉罗家族的家庙所在地。
换句话说,这尊瓷器,是清廷爱新觉罗家族,供奉在家庙中的“佛供瓷”。
皇家佛供器在瓷器中,是仅存的唯一位于皇家鉴赏瓷之上的一类瓷器。
这尊敞口瓶,高四十五公分左右,细长颈,腹下渐敛。瓶身为釉里红缠枝灵芝龙纹纹饰,近足与口沿处绘云纹。正背均为五爪金龙,代表着皇室的尊崇与高贵。
瓷器做工精细,造型秀丽,构图疏密得当,工艺精巧,于贵气中显露出古朴刚劲之风。
这类敞口瓶,在清代颇为常见,但多数以青花、粉彩花卉纹为饰,画龙纹的极为少见,而且还是釉里红,瓶高更是超过大器的标准,故此瓶愈显珍贵,能被台北故宫记录如《清瓷珍史》。
卢灿看了看底款,底足青花篆书双行六字款“大清乾隆年制”。
致臻品!
第一件,就选它了!
卢灿指指这件,托马斯在旁边含笑点头。嘉妮临时客串秘书,记录下来。
第二件又是大器,比第一件还要大。
高六十五公分,口沿直径约为五十公分的佛缸。此缸为冬青釉,缸口圆润,施釉匀净色泽莹润,如同青玉一般亮泽,配以白料彩花卉,堆料工艺精湛,如同雕刻般,立体感极强。
刚才是佛瓶,这次是佛缸。
很多人不知道佛缸是干嘛用的?其实是用来盛水,放置佛前莲花灯的专用水缸。
乾隆好华丽,珐琅彩、五彩大行其道,这让很多人以为,清三代素色瓷(青瓷、白瓷)很少。其实不然,雍正是虔诚的佛家居士,他自己所用的瓷器,大多数为素色瓷。
乾隆继位后,不太喜欢这些素色瓷,将其安置在家庙中,成为供奉瓷。
缸类瓷器,体形健硕,很容易让人有臃肿的感觉,但此瓷缸,反而给人俊秀的印象。
这应该是雍正朝的精品青瓷——这尊佛缸,有着雍正朝特有的制瓷亮点。
雍正时期瓷器的造型,一改康熙时浑厚古拙之风,代之以轻巧俊秀、工丽妩媚。器型之美,可与以精细秀丽著称的明永乐、成化瓷器相提并论,各部分之间比例协调,恰到好处。外形上素有“线条美”之誉。
确实增之一分则拙,减之一分则陋,给人以高雅之感。
他弯腰轻轻放倒这件瓷缸,底部落款为“立本堂制”,长吁一口气,这是雍正生前御用清水缸,去世后被乾隆敬献给家庙的佛缸。
立本堂是雍正御书房的堂号之一,与之相同的还有“郎吟阁制”“敬恩堂”“椒声馆”“庆宜堂”“养和堂”“燕喜堂”等私堂款识。
雍正在外只有十三年,大多数瓷器的款识为“大清雍正年制”“雍正年制”“雍正御制”这三种款识,向“立本堂制”这种款识的瓷器,非常少见,每一件都是当年雍正的心爱之物。
卢灿在缸沿轻拍两下,瓷缸发出“嘡嘡”的脆声,缸体无损。
鉴别缸类瓷器是否有冲、漏、补、残,有个小窍门,那就是听声。刚才卢灿就是用这一方法来判定,此佛缸是否有损。
有损的瓷缸,声音发木有嘶哑感。
“这件素色瓷,我也要了!”他直起腰,将瓷缸重新扶正,对托马斯点点头。
这两件,都能算得上国宝级文物。
第三件总算让卢灿松口气,依旧是佛供瓷,清嘉庆三足松石绿釉粉彩八宝香熏。这是嘉庆帝为家庙定做的三足瓷炉,焚香专用。
这一件香薰炉,要比前两件稍逊,但绝对可以算得上嘉庆朝的精品。
高四十公分左右,左右冲天耳,三足为松石绿釉,天地盖,盖上有卐字镂空,盖纽为蟠龙提纽;腹壁为釉上粉彩佛八宝图案。
佛八宝,又称八吉祥。由八种识智即眼、耳、鼻、音、心、身、意、藏所感悟显现,描绘成八种图案纹饰,分别是宝伞纹、金鱼纹、宝瓶纹、莲花纹、法螺纹、吉祥结纹、宝幢纹和法/轮纹。
没有佛教常识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熏炉的深厚佛教文化底蕴。
三件佛家重瓷,享受百年香火,连自身归属都无法庇护,落在强盗窃贼的家中,成为人家货架上的珍藏,更别说那个已经覆灭的王朝。
佛祖,你真的没有睁眼吗?
卢灿心底有些茫然,半捂着嘴唇,遮掩自己的表情,迈步继续向前。
“嗨,维文,这件不需要记录吗?”嘉妮跟在后面问道。
卢灿摇摇头,“不用了!”
二楼来自中国的瓷器,一共有三十六件,件件精品,大多数是佛供瓷,显然都来自于圆明园。
其中有一件,也许不是最贵重的,但却是卢灿最喜欢的。
宋代哥窑八方贯耳瓶!
这件瓷器,卢灿认出来,它在后世出现过——1992年,佳士得(香江)有限公司曾经拍卖过这件宋代哥窑八方贯耳瓶,落槌价为一千零八十万港元。
上辈子精于仿作,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件哥窑瓷器。
没想到,竟然是从托马斯这里流向市场!
自从开始的那两件,卢灿开口说记录,此后看完所有瓷器,他都没再开口,脸色也很严肃。这让托马斯和嘉妮两人,在旁边不知所措。
尽管托马斯对自己这间收藏室的中国瓷,很有信心,但在卢灿没有表明态度之前,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种相互置换的交易,考验的是双方的耐心。
见卢灿走过来,他向前迈出一步,挤出笑容问道,“维文先生,对这些……中国瓷,还满意吗?”
满意吗?
自然满意,只不过这买的,实在心理憋屈!
算了,看看有没有可能,用一幅勒南的油画,进行置换!
勒南兄弟的油画虽然珍贵,自己留一幅,放在以后的博物馆中作为展品,已经足够。另外一幅,完全可以利益最大化。
卢灿打定主意,脸色逐渐放松。他没有直接回答托马斯的问话,而是另起话题,笑着指了指四壁悬挂的油画。
“托马斯先生也喜欢油画?”
这不是废话么?油画一直是欧洲收藏家们的首选!尽管托马斯的收藏首选是银器,但油画因为增值空间稳定,伪品相对少,前些年,他也曾大力搜罗过。
七十年代,油画是欧洲最疯狂的收藏品。
这得益于毕加索油画在拍卖市场的强势崛起。
1973年毕加索去世后,因为怀念,他的作品受到众多藏家的青睐。这波风潮,很快涉及到更多画家的名作,譬如塞尚、高更、梵高等等。
在过去的十年中,塞尚的一幅《田园诗歌》被拍卖八次,价格整整上涨九十五倍。
尽管有些不解,托马斯依旧点点头。
卢灿笑眯眯的揭开谜底。
“我手中还有一幅油画,来自勒南兄弟的作品,不知托马斯先生有没有兴趣?”
“真的是勒南兄弟?”
嘉妮和托马斯,异口同声问道。
正文 第149章 加大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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