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必中劳务回到冰川生物科技时，日头已然西斜，此时杨清懿已经在厂子里等待莫川多时。
    这次莫川召集杨清懿、李经理两人，其实就是想开个简单的会议，商讨一下他离开之后工厂运转的问题。
    “我遇到点事情，得出去几天，具体时间不太确定，总之我离开这几天，厂子一切照旧，按照之前制定的发展规划继续前进。李经理你继续负责这厂子的生产事宜，前端销售就交给你了。”莫川最后一句话对着杨清懿道。
    杨清懿点了点头道：“你安心处理你的事情吧，不用担心公司。”
    “莫老师你放心忙你的事吧，厂子你放心。”李经理也跟着道。
    莫川道：“你们办事我放心，对了，过几天燕京智学投资会派人过来，帮公司搭建框架，你们好好招待一下。”
    杨清懿闻言眼神一凝，下意识和李经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丝担忧。
    他们自然是知道智学投资这家公司的，因为他们调茶社的二股东赫然就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而莫川更是智学投资的二股东。
    也就说，调茶社和智学投资在理论上就是兄弟公司。
    但是兄弟归兄弟，管理肯定是分开的，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所以这时候智学投资派人过来是啥意思？莫不是上次曹学智视察过调茶社之后，发现其商业潜力，开始担心莫川独吞这家公司？
    “嗯，知道了。”杨清懿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忧，反而借机说出一个思考许久的想法：“对了，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说。”莫川道。
    “公司步子迈得太大，弊端已经暴露出来。”杨清懿神色严肃道：“其实你这次不找我，我也打算找你好好谈一谈。”
    “怎么说？”莫川表情严肃起来。
    “成本和员工管理问题。”杨清懿道。
    “咱们这种奶茶店的想要扩大规模，提高利润，其实并不是多开几家分店的问题。恰恰相反，如果控制不好，分店越多，死得越快。”杨清懿道，她的话令莫川一愣。
    杨清懿又道：“咱们奶茶店也算是餐饮业，实际上餐饮业有个魔槛，很多餐饮店明明店铺很小的时候生意火爆，扩大了规模，提高了装修档次，反而亏本经营甚至破产倒闭。但是如果能跳过这个坎，公司必然迎来新一轮的发展。”
    杨清懿留住话头，又道：
    “另外，我们也小瞧了资本家。我们能发现奶茶店里面的利润空间，那些资本家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但是为什么还是鲜有资本涌入？”杨清懿一口气抛出两个问题，一时间令莫川、李经理都有种傻眼的感觉。
    “因为随着店铺的扩大经营，或者分店的增加，其成本也必然增加，比如房租租赁，比如广告投入，比如装修维护的投入，这些都会摊薄利润。其实这个问题还并不大，利润便是被摊薄了，在基数扩大的情况下，其实还是赚的。”
    “问题最大的，其实是员工管理成本！比如我们现在的分店，虽然每个分店都有店长，店长的工资与业绩挂钩，但是这已然无法避免店长混日子的可能！甚至……吃里扒外！”杨清懿吐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脸色微微涨红。
    莫川被杨清懿严肃的语气惊住了。
    “最近我就发现一起十分严重的事情，大同路的那家分店知道吧？就是你亲自挑选的那家，对面是一家电影院的奶茶店，就是那家店的店长，竟然将分店原料转卖给同行！”
    “还有这事？”莫川愕然：“账面不符他怎么抹平？”
    “肯定有这事啊！这件事要不是一位兼职学生举报，我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要知道，咱们奶茶店的原料都是自产自销，绝对都是成本价，这一转手利润得有多少？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倒卖就倒卖了，这混蛋为了抹平账目，竟然以次充好，擅自改变配方，造成很多奶茶味如清水，名声差点都要臭了。”
    莫川闻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的调茶社做的可是品牌，这名声要是臭了这是多少钱钱都难以补救的事情！
    敢情他一直把做生意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有了资本一切都能搞定，现在看来他低估了人心复杂。
    此时李经理脸色也同样难看不已，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你有什么想法？”莫川道，以他对杨清懿的了解，她既然提出这事，恐怕已经有了针对性想法。
    “我这个想法可能有点不太成熟。”
    “没关系，说说看。”莫川道。
    “咱们这种分店扩张模式，绝对不能走简单的拷贝复制。因为店铺装修好复制，但是店长可不好复制。所以我想，与其只对店长一人实行激励制度，不如将其扩大到每一个员工，包括兼职员工！”杨清懿语出惊人。
    莫川闻言惊呆了，他不是笨蛋，杨清懿这么一说，他瞬间便明白采取这个制度的好处，一旦一家分店的营业益润涉及到每一位员工，所有员工都会亲身参与其中，其工作积极性不言而喻。而且类似于店长独掌大权倒卖原料的情况，必然也将难以存在。
    因为他若是敢盗卖，除非将利益分给每一个员工，否则一旦被其他员工发现，这等于就是损害他们的利益，其他员工岂会坐视不理？
    退一步说，如果店长将盗卖利益分给每一人，不提“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致命人性问题，便是做到公平分配，每个人又能分到多少？这与所冒的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但是若是实行这种制度的话……
    “可是如果实行这个制度的话……”莫川顿了顿：“我们的分红怕是就要少了一半！”
    没错，这个制度牛逼是牛逼，弊端也很大，那就是……损害的乃是投资方的利益，也就是老板的利益。
    杨清懿点了点头：“所以才鲜有资本涌入，因为对比之下，那些人可以找到更加优质的投资对象。”
    莫川闻言沉默起来。他掏出香烟点燃，四叉八仰的躺在沙发上，思索其中利弊起来。
    调茶社这一块，他几乎将全部身家投资进去，为了击垮竞争对手，采用的乃是薄利多销，所以深究起来，这一块利润其实并不高。然而便是如此，最后的盈利还要再分一半给员工，这尼玛还算是商人吗？早知道这般，这一个亿拿去屯房子似乎都比这强吧？
    莫川心里抱怨着，但是抱怨归抱怨，他也知道杨清懿既然提出这件事，说明分店的人事管理弊端已经不容忽视，现在如果视而不见，早晚会令管理层疲于奔波、四处灭火，最终拖垮整个公司。
    “如果采用这个制度，具体方案你有吗？”莫川道。
    现在谁都知道股权激励这玩意的优越性，问题是这可不单单是说给人几个点的提成问题，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不要太多。
    比如说最基础的股权激励该给谁？杨清懿虽然说连兼职员工都给，但是不可能刚进来就给吧？至少也要兼职个十七八天吧？其次如何给？是按照工龄、级别给？还是按照业绩？如果员工辞职，又该如何退出？另外还得同时还得防着只拿激励不干活的蛀虫。
    总之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多着呢！
    “暂时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还没细想。我也是刚刚听你说智学投资会派人过来，所以才想起来，我们何不借助他们的专业性将这个框架建立起来？”杨清懿道，既然二股东要派人过来，那就榨干这些人的价值。如果这些人也完成不了这些任务，正好给她借口把他们都给踢回去。
    莫川点了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整整一个下午，莫川都在会议室和杨清懿李经理讨论公司发展中渡过，这时候就能看出杨清懿和李经理的差距。
    李经理办厂经验丰富是丰富，但是更擅长“守”。而杨清懿作为海商市高材生，加上又是年轻人，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极高，同时富有冲劲和创造力，什么想法都敢说、都敢尝试。
    本来一般年轻人要是这般，怕是要跌个头破血流。
    不过，谁叫人家有个牛逼男友？莫川青乌术一开，天机窥觊之下，便是无法百分百肯定，也能大概窥探出其未来是否坎坷光明。
    如此杨清懿提想法，莫川拍板决定，既规避了天机窥觊，也令莫川最大的依仗得到了发挥。
    天色将黑的时候，三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会议。莫川正准备拉两人出去吃个晚饭增进感情的时候，不巧李经理忽然接到老婆电话，说是孩子突然发烧。事涉孩子，莫川也不好拉着李经理陪他吃饭，所以连忙让李经理回家照看孩子。
    莫川也正好带着杨清懿去过两人世界。
    莫川不知道，在他那辆明晃晃的拉贡达驶出厂房的时候，厂房门口不远处的一位流动小吃车摊主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