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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老侯反复地把袁训赞叹一回，想到他交待的有事情，把心思收回，船舱里叫出二老爷。袁训在船头坐着呢，他们两个人走到船尾说话。经过商议，还是韩二老爷带着关安等人去韩家原籍先行收拾，虽然太子没有过明路出巡，也没打算把齐王殿下说出来，但到底是接二位殿下大驾，能花多少心思就花多少心思。</p>

    文章老侯依然留下来照顾韩正经，要是没有韩正经在袁家长大，在京里离开哥哥姐姐就吃不下睡不好，也就不会出京，也就不会有这等请殿下入住的荣耀事，如今要把韩正经看得更重才是。</p>

    兄弟去对袁训回话，袁训不知怎么弄的把话传了出去，他一直在船上也不见离开，过上两天，关安划一只小船过来接韩二老爷和一个贴身侍候的家人，再就是太子去了一个护卫，齐王去了一个人。</p>

    袁训带着大家把附近景致游玩一遍后，船又行几天，头天知会明天上岸。</p>

    算起来他们在水上住的有一个月之久，船上虽然件件方便，人还是脚踩陆路感觉舒畅。大人听过面有笑容，回味一下湖里吃的足玩的足，都没有遗憾之感。孩子们中却有恋恋不舍的，比如元皓。</p>

    他耸拉着胖脑袋来找袁训：“坏蛋舅舅，咱们不吃银鱼，不吃大河蟹了吗？”</p>

    胖胖的脑袋在袁训大腿根上顶来顶去，看样子吃不到银鱼就成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儿。</p>

    袁训抱起他到做饭的那船上去，让人把一个大口袋打开，里面雪白一片，满满的全是最近打的银鱼。往京里送去的就不少，自己留的也相当多。</p>

    元皓不明白，他主要还是想在船上玩，对着他爱吃的银鱼，只有一点儿喜欢的模样。胖脑袋还是抵住袁训面颊蹭来蹭去的撒娇：“再玩会儿嘛，元皓喜欢跟舅母跟姐姐们睡在一个船舱里，”</p>

    大眼睛眨巴下，左右看一看只有他一个孩子在这里，在袁训耳根下笑嘻嘻：“不然把战表哥先送走。”</p>

    袁训在他大脑袋上轻拍一下，佯嗔道：“只会欺负战哥，”玩笑道：“你总跟那两个拌嘴，为什么不把他们送走？”</p>

    “送他们走，谁跟我拌嘴？”元皓振振有词。</p>

    袁训不慌不忙：“所以咱们一起上岸，因为正经要回家祭祖，舅舅知道你一定跟着，祖父和我们陪着你去好不好。”</p>

    元皓大眼睛闪动几下，好似算明白瘦孩子一定要离船，舅舅多么的好，跟着自己一起上岸。胖脸儿上笑逐颜开，抱住袁训面颊就是一香，还有大大的赞美：“坏蛋舅舅最好。”</p>

    得了他的夸奖，袁训也不白听。抱着他往宝珠船上走，边走边道：“再说天底下有银鱼的湖还有呢，又大又好，是咱们没有玩过的。”元皓对于玩的话从来不用盘算，一听就懂的他乐得格格笑，胖手往前一挥：“发兵去也。”</p>

    萧战在男人船上听到嘿嘿，这话是他教的元皓。战哥也把拳头一攥，往前一舞：“攻打长江。”</p>

    “我拿下黄河。”元皓不甘示弱的回，又知道这是玩，同萧战也笑得格格不停。</p>

    加寿等从窗口看见，都为他鼓掌喝彩。小六多了个心眼儿，见爹爹放下表弟，让他独自进来。对苏似玉使个眼色，两个人把元皓带到里间的船舱里去，追问着他：“和爹爹说了什么这么喜欢？”</p>

    苏似玉也犯馋的架势：“先知道好玩的地方？”</p>

    “我不能说！”元皓摆摆架子。小六苏似玉拿一块舍不得吃的点心，每个人只有一块那种。他们俩个合伙吃了一块，所以还留着一块。元皓拿在手上就说出来：“瘦孩子要回家祭祖，咱们去他家玩。”</p>

    小六当不起这一声，一步蹦出船舱寻姐姐们：“大姐二姐，三姐？又让三姐丈拐走了。”</p>

    加寿香姐儿掩面笑：“正是这样。”</p>

    “那就三姐回来再听，大姐二姐先听，爹爹对元皓说的，咱们去正经老家。”</p>

    小六说这话是有用意的，加寿和香姐儿听过就去找书：“快查，正经老家那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p>

    这会儿不做饭，宝珠在这里检视大家衣裳需要缝补的地方。孩子们不跟人打架，也习武打打摔摔，衣裳磨损的比一般孩子快。就把孩子们动作看见。</p>

    见孩子们取的书又是一本县志，宝珠情不自禁也嫣然：“你们呐，这就愈发的聪明。是谁想起来买附近县志的？”</p>

    “我！”加寿和香姐儿异口同声。</p>

    “我！”小六往上一蹦不说，把苏似玉也叫出来：“快出来露脸面了。”苏似玉带着元皓出来，元皓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蹦哒着把小六压下去：“我我，全是我。”</p>

    小六嘻嘻：“是你什么？”</p>

    元皓又说出来：“没有我你们都不能知道，舅舅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吃银鱼呢。”说过太过得意，把个胖脑袋左一晃右一摆的，寻着大家面上的夸奖看。</p>

    加寿和香姐儿又去找书，一本一本的点：“本地县志，邻城县志……。”一起有了抱怨：“母亲，怎么没有别的银鱼县志。”</p>

    宝珠大乐：“母亲虽然没有你们念的书多，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个银鱼县志？”越想越好笑，更打趣孩子们：“银鱼也有县志的话，大螃蟹是不是应该也有一本？”</p>

    元皓对这话信以为真，琢磨一下，最近听的话不少，如湖面上有水上集市，小船划来划去的卖东西。元皓想到一句，走去宝珠膝前显摆：“舅母舅母，大螃蟹县志应该从高邮湖开始，再到洪泽湖，还有张学的小村子，咱们都吃过螃蟹。那天买东西，有人说不比太湖的螃蟹差哩。所以会有……”</p>

    胖手指扳着：“高邮湖螃蟹县志，洪泽湖螃蟹县志，张学家的那村子螃蟹县志，再就是太湖县志。”</p>

    加寿香姐儿眼睛亮了：“是了，太湖里也有银鱼，是苏州地方志。”苏州地方志早就有一本，是还住小村子里时，托万大同出去采买时买来。齐王就是不去苏州，孩子们上路一年出去，早伶俐起来，算过著名地方，都说骑鹤下过扬州，就应该去苏州。后来齐王要去苏州，大家一定会去，地方志翻得早成半旧。</p>

    元皓还在和舅母为大河蟹起县志的时候，这边书翻得哗哗响。四个脑袋，加寿香姐儿小六苏似玉挤在书的上方。</p>

    好孩子进来，赶紧凑上来，挤到香姐儿身边。韩正经进来，也要挤进来。加寿让把书放到地上去，地板干净，晚上还打地铺能睡，六个人挤成一团。</p>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小六韩正经好孩子全是字认得不全，但不妨碍跟在里面乱瞅乱说话。加寿不经意间左右一看，见左边是香姐儿贴着自己，右边是苏似玉。对面是小六韩正经和好孩子，都笑容满面嘻嘻哈哈，不管怎么看，这里充满单纯而没有心思的孩童之乐。</p>

    十三岁周岁的寿姐儿很是温暖，她想到自己算长大成人，还能此时此刻无忧无虑的玩笑，多一会儿都是享受。</p>

    轻轻的笑着，把更多的话让给弟妹去说，加寿用心的听着。</p>

    元皓已经坐到舅母膝上，觉得舅母怀里更好。撇着嘴儿鄙夷好孩子和瘦孩子姿势不好看。自然没有人顾得上回他话，胖孩子有大获全胜之感，抱住舅母手臂，继续同她说前面有好玩的。</p>

    宝珠把针线推远，免得扎到他。帮他理一理：“咱们现在是在哪儿？”</p>

    “巢湖。”元皓响亮回答。</p>

    “前几天去了哪儿？”宝珠颇有耐心，帮着元皓记下来，这样他写信回京里，京里见他玩好些地方，只会是喜欢的。</p>

    元皓响亮回答：“元皓大战逍遥津。”</p>

    “哈哈哈，那是张辽大战逍遥津，你只是逛了一逛。”萧战和加福从外面进来。</p>

    元皓鼓起胖胸脯，雄纠纠气昂昂：“元皓去到，就是元皓大战逍遥津。”</p>

    对萧战瞄瞄，大眼睛里不怀好意：“战表哥败退逍遥津。”</p>

    萧战给他一个大鬼脸儿，元皓急忙忙还他。萧战已不能细看，忙着凑到地上一堆去：“干什么呢，好的快拿来给加福玩。”捡个空子伸进一只手臂，把书一把抓起。</p>

    他一来，可就更热闹了。加寿先在黑手上一拧，大乐道：“拿住了。”小六韩正经扑上来，用身子把萧战连手带书压住，也道：“拿住了！”苏似玉好孩子揪住萧战肩膀，香姐儿斯斯文文让开，和也起身的加寿笑话：“该，让你来碰钉子。”</p>

    萧战举起另一只手：“我打你们了。”</p>

    “打！”小六韩正经好孩子一起举起小拳头。咕咕又有一声笑，元皓从舅母膝上赶快下来，带着再不赶热闹就来不及，没到地方先举胖拳头：“打打打，”</p>

    “哈哈哈哈……”孩子们笑，宝珠也笑。</p>

    隔壁船上沈沐麟恨的牙痒痒：“就要睡了，他怎么又去那船上打扰。”禇大路抱起手臂则看得津津有味，随意劝解：“看笑话要紧，管他去哪里。横竖，一会儿就要让撵出来。”</p>

    果然没多久，萧战走出来。不过脸上可不是沮丧，他刚和姐妹们玩了一出子，面上笑嘻嘻。</p>

    这下子禇大路也老大瞧不起他，鼻子里哼上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p>

    当晚睡下无话，第二天下午船靠岸，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孩子们欢呼：“上路了。”寻到各自的车爬上去，坐得端端正正的等着，对车外笑靥如花。</p>

    侯爷笔挺的背影来到前方，扬扬马鞭子一声吩咐：“走了。”马车驶动，这一处官道平整，很快就消失在行人的视线中。</p>

    …。</p>

    “不知去了哪里？”林允文刚到苏州，听到的头一个消息就是忠毅侯一行不知去向。</p>

    教众嗫嚅：“他们弃船上岸，顺着官道竟然是往内陆去了。”</p>

    “不可能，”林允文摇头，他进城前还起了一卦，和忠毅侯等人会在苏州相见。或者说，只要有苏州等，就能见到袁家一行。</p>

    他喃喃自语：“不会啊，他带着一家人游玩，齐王接旨是在苏州，怎么会往内陆去，”</p>

    “会不会就此返京？”教众猜测。</p>

    林允文皱眉不语。好一会儿转回来，对教众不悦：“他上岸你们也上岸就是。”</p>

    “我们追出去三天，再也不能坚持。他的人一定是轮班儿休息，我们几个全累的不行，他们却日夜不停。大家熬上几天，再也追不动了。”教众恨恨：“可恨他的马居然也不休息，只打尖的时候吃会儿草，也是日夜兼程不说，就这跑的还是飞快。”</p>

    林允文无奈：“长行军马，这个比不得。”</p>

    “大马也就算了，有几匹小马居然也不拖后腿。”教众们头一天看出来袁训等人夜里睡在马车里，而他们是骑在马上不睡不行，还肯跟着。就是见到几匹孩子们的小马，料想这小马也不休息不成？</p>

    林允文长叹一声，他在扬州见过那几匹小马：“果下马，那马一匹可值一千金，看着跟小孩子玩意儿似的，耐力最强。”</p>

    摆一摆手：“跟不上在情在理。”</p>

    ……</p>

    文章侯府韩家，进京的年头儿不久。福王生母淑慧太妃忽然想在京里有个走动的亲戚，相中前南安侯夫人——现南安侯的嫡祖母，少年的时候跟太妃生得相似，韩世拓的曾祖父这一枝因此雀屏中选。</p>

    太妃在的时候，就想不起来原籍的族人。韩世拓的曾祖父，文章老侯的祖父在世时，和文章老侯的父亲在世时，倒都照顾原籍族人。年节上的馈赠也丰盛。</p>

    到老侯当家，太妃去世，福王失宠于先帝。文章老侯性子又软弱，就是当年针对南安老侯算强硬派，却对付不了家中兄弟们争风，妯娌们不和。</p>

    老侯夫人跟丈夫一样，落得妯娌们一起管家。四个心思在自己家里都不对路，都想往自己房里搂银子，对原籍一落千丈的疏忽。</p>

    还好有两代老老侯夫人，去了的那位，和现在的老孙氏，上了年纪恋旧记得亲戚们，时常的口信儿往来，拿自己私房送东西回去，勉强维持一层关系。</p>

    福王造反，文章侯府受到牵连，皇帝虽然处置上算仁厚，没诛连太多。但天高皇帝远，在原籍的官员们为了买好皇帝，外省韩家没少吃苦头。相比之下，文章侯府在天子脚下，又有袁训，跟外省比日子反而好过。</p>

    外省韩家虽不知道这个对比，也因为受到连累而对文章侯府怨言满腹，这一任的族长更是一肚皮火气。</p>

    这是陈年怨气，先从淑慧太妃没选中他家的女孩儿开始。他的祖父在世办下这件事情，他的祖父没有怨言，他的父亲当时年少，见到时常往来的房头没见大出息进了京，赐爵位文章侯，一辈子也没有服气过。</p>

    这气传到现任族长这里，他比文章老侯小，辈分在一个上面。因为壮年还有壮志，火气一年比一年高。</p>

    韩二老爷到了这里，要房子收拾时，族长本应该出面料理，但这一位装不痛快不肯出来，想着要东要西上面让二老爷不便利。</p>

    二老爷看出来，关安也看出来，跟的小子们也看出来，大家伙儿一起不理会。</p>

    他们只要几间房子就得，一般都有桌椅摆设。真的缺少，附近买几张也行。被褥这些，族长不肯出面供给，关安等人还不肯要呢。</p>

    马车上自有被褥，茶碗器具一应尽有。用别人的，只给小爷们关安还不答应，何况还有姑娘夫人。哪一个是肯轻易用别人东西的人？</p>

    这就族长在家里装病，二老爷等洗刷房子摆设并不为难。族长见到难不住二老爷，又生一计，请来族中的长者说话，把对京中韩府的不满一件件摆出来。</p>

    远的：“当年要换一家进京，就不会跟南安侯府撕破脸许多年，也不会夫妻不和，更不会助长福王和太妃。福王是个不得势皇子，太妃再能耐，是个深宫里妇人。要是外面没有三言两语的进来，福王有那么大胆子吗？太妃能晚年失势吗？还不是外戚太不得力。”</p>

    长者们大多深沉，让族长不要说：“经过一回连累，你还嫌不足够是怎么样？再也别提福王这话。”</p>

    “好，那咱们说近的。现在是世拓当侯爷，他娶的那是什么人？母夜叉一个！当年有没有分过家，把自己叔叔全分出去，有没有过！”族长咄咄逼人。</p>

    长者们哑口无言。</p>

    掌珠那一年分家，京里京外不姓韩的人家也有指责，何况是本家呢？老孙氏成天哭天抹泪说掌珠不贤惠，写信回原籍诉委屈。本家亲戚们仗着是长辈往京里去信说话，还去了两个人，让掌珠一通臭骂撵了回来。</p>

    那两年结仇，那两年掌珠过年过节不肯打发人回原籍拜祭。反正这事情早有旧例，在掌珠婆婆和婶娘手中也这样怠慢过。但新仇一出来，旧仇就忘记。原籍把文章老侯的软弱抛到脑后，只说掌珠一个人不好。</p>

    这位族长当时动了歪心思，到处游说原籍长者，说韩世拓这一枝当不好侯爷，这爵位是韩家的，不如换一房进京试试。又力荐自己的儿子。</p>

    长者们还没有劝好，福王造反，皇帝登基，韩世拓的姻亲忠毅侯大红大紫，紧接着韩世拓得小二指点中举，任职国子监。</p>

    别看官阶不高，却对应上“文章”二名，把族长说的京中韩家败坏自家爵位的话结结实实打了回去。族长气个干瞪眼，这一口气继续陈年老醋似的酝酿在心里。</p>

    老孙氏一直和原籍有来往，年节上从来不曾亏待，她出面缓和掌珠与亲戚的关系，这几年里年节上馈赠恢复丰盛。但说到掌珠当年分家的事情，长者们都还记得，还算是族长有力的一个话题。</p>

    这就都不说话，是个人也看出他们还记得旧仇。族长得了意，阴沉沉道：“有些话本应该请老侯族兄回来谈谈，但为旧事请他出京，好似我们度量不宽，而且又管到别人房头里。但他要回来祭祖，话可得好好说说。几十年里祖宗上他怠慢的地方，让他一一补回来。不然，休想进宗祠大门！”</p>

    他挑个头：“我是族长我来说，但老太爷们那一天可不能怂。”</p>

    有一个心如明镜，问道：“你打算让他拿多少钱出来？说个数目，我们每家怎么分，我们心中有数，也就知道怎么说话。”</p>

    长者们听过，都点头称是。</p>

    族长冷笑：“只拿钱出来就行了吗？”面色中带上狰狞：“几十年几代人，他们在京里享受的不错。得约个章法，让各房头都受惠。”</p>

    长者们齐声道：“你的意思？”</p>

    “世拓那孩子当年是废了的，还能中举？这里面指不定有多少内幕！凭什么他一个人享受，都是韩家的子弟不是吗？让老侯答应，写下来按手印。得把我们的子弟带往京中，每房都得有一个官才行。”</p>

    －－－－－－题外话－－－－－－</p>

    错字下午再改啊啊啊，仔要出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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