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对于庄若宰豪气云天的回答，陈留郡王点一点头：“你挺得住就好。”挥挥手，让跟来的人上前核对接管军需。</p>

    乱哄哄中，萧瞻峻是主要负责的官员，他公事上懂，庄若宰由他交接，他陪在陈留郡王马旁，思忖一会儿，安慰道：“郡王不要担心谣言，这仗到目前为止，主要是郡王在打，为防奸细由军需觉察，私下运送给你，这是皇上密旨、兵部袁尚书的绝密公文，还有梁山王的绝密公文呢。”</p>

    陈留郡王也道：“是啊，不是我一个人胃口大，我大捷三回，没有一次不是破开敌军包围圈，又要小心他们把我合围。现成的他们有军需，我还能客气，也就运走。但时间紧迫，战场不能清理，射出去的箭，大战后丢弃的刀剑，我就没有办法。”</p>

    庄若宰听到这里肃然起敬，关切地道：“您凡事多多小心啊，这血战的事情保重自己为上。”</p>

    这忽然的热情话语，让陈留郡王有了微微的笑容，面对庄大人的真诚话，郡王来了一句套路上的话：“为了皇上，为保家卫国，大丈夫血战沙场，这是福分。”</p>

    庄若宰愕然的脸上都变了颜色，片刻后失笑：“这名将的名头儿果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就您这一句话，是福分，就让多少人汗颜。”</p>

    对于别的人，打仗可能是功名利禄，可能是娇妻美妾，可能是衣食饱满，也可能是职责所在。</p>

    独这位八岁就从军，少年就名动天下，说书的把他的事迹当成古记儿来说的郡王，他认为能打仗，这是福气。</p>

    庄若宰郑重的拱拱手，送上自己的崇敬，也对这场就目前来看，只要明白内幕的人，都清楚打胜这将是不小伟业的战役，他庄大人充满了信心。</p>

    萧瞻峻带出来的人是老公事，而且忠心耿耿才给他们走这一场功劳的机会，陈留郡王为机密，也全是心腹能干的人。交结没一会儿就结束，萧二重回到长兄马前，下马伏地拜了三拜。</p>

    这里没有下雨，七月的好天气，繁星满天，夜风带着远山里的清凉。萧二爷面色一丝不苟：“大哥，小弟在这里先祝大哥马到功成，威震异邦。”</p>

    庄若宰见到，也下了马，也是三拜下去：“下官不懂打仗，但下官等待郡王凯旋归来，下官请酒喝！”</p>

    陈留郡王漫不经心地一笑，下马把两个人扶起，同萧瞻峻狠狠抱上一抱，说声：“二弟，你大嫂在京里，太原家里亏得你和弟妹辛苦操劳。”</p>

    面对庄大人，郡王则是慨然应下：“你回去就弄几坛子好酒，捡这秋初早开的桂花，一定要几年以上的老桂树，埋到树根下面沁上香，不日我就与你痛醉。”</p>

    月色明亮，把陈留郡王并不松懈，但很有底气的面容照亮。庄若宰心里闪动出一句话，英雄也！</p>

    他和萧瞻峻久久地站在原地，看着车辆和人影在月色下变小更变暗，郡王的余威像是也远去，呼一口气，嘴上才张得开夸奖：“令兄真是英雄人物！这气势，压得我想夸他，却又怕用不好字眼亵渎他。”</p>

    这夸的是萧二爷的兄长，萧瞻峻笑得如沐春风，但只“英雄”两个字，萧二爷还嫌不过意。</p>

    正要搜寻出大段的话，把兄长的能耐表白一通，一声怪叫：“啊哟！”庄大人好端端的跳了起来。</p>

    把个萧瞻峻吓了一跳，还以为庄大人遇到蛇什么的，把手放到腰间剑上，侧身闪开一个攻击的势子，问道：“大人您怎么了？”</p>

    庄若宰拿袖子在额头上擦来擦去，吐一吐舌头，一脸后怕的道：“东西总算交给了郡王，平安无事就好。这一路上把我担足了心，我真怕这东西半路上炸开来，我的小命就没有。”</p>

    说在这里一噎，又拿袖子拿自己的嘴巴，骂着自己：“大吉大利，不要胡说，这东西半路上才不会炸开。”</p>

    他是呆板的人，这副怪样子对萧瞻峻来说是陌生的，就把萧二逗得哈哈大笑，上前去，亲密有如知己般的把庄大人乱打自己的袖子拿开，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拍：“放心吧，这是梁山老王在的时候，特制出来的，不是面粉豆腐，吹一吹就出事，碰一碰就散开。”</p>

    庄若宰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他只顾着懊恼自己失言，也就没看出萧瞻峻眸底的担心。</p>

    萧二对着远方那几乎看不见的黑点遥遥暗道，大哥，千万保重你自己！</p>

    他不见得担心军需半路上出问题，总却要为即将进入大战中的陈留郡王捏一把心思。</p>

    这虽是自己的兄长，但萧二也油然生出庄大人的心思。似大哥这般，不畏难不怕强，不惧血战，独揽狂澜，英雄人物，不过这般。</p>

    ……</p>

    京里雨没完，晚饭后，柳夫人把准备好的东西，让人送进房门摆满桌子，请柳至看着。</p>

    “这是家里存的最好的阿胶，到手的时候，本家的老太太老太爷们，年老虚弱常看医生的，才分一斤两斤回去。这余下的我包上两斤，送给忠毅侯夫人安胎最好。”</p>

    “这龙眼银耳，也是上好的，”</p>

    “这是……”</p>

    柳至看得很认真，在柳夫人说完最后一样，自己也觉得满意，露出等着丈夫夸奖的神色时，柳至却找了找，见到另外的条几小几上再没有东西，他不满的道：“再也没有了吗？”</p>

    “啊？这些还不够吗？瑞庆长公主有孕，我送的就是这样的样数。”柳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对柳至解释。</p>

    柳至微一皱眉头，还是坚持地道：“再送些！可能超了瑞庆长公主的东西，这不妨。你把滋补品分一些出来，名头儿归给袁国夫人和他家老太太，把孩子用的东西添上金珠玉壁，也就遮盖过去。”</p>

    柳夫人为了难，吞吞吐吐地道：“如今我不是丞相在时的那几年，对你的心思总知道几分。你跟忠毅侯情意不断，你是为这个家，为娘娘，为太子殿下呢。但由着你的性儿攀亲密，瑞庆长公主那里，她难道不恼？”</p>

    眉头颦着解不开：“这也是瑞庆长公主跟忠毅侯夫人好，我才自作主张，敢把她们放在一例里，没想到你倒还嫌不好？”</p>

    柳至从容的就有一个好理由出来，抚住妻子的肩头，柔声道：“你也知道我是为家里、为娘娘、为太子殿下，但你却把儿子忘记，我也为了云若啊。”</p>

    儿子是柳夫人亲生，当父亲的挂念上他，柳夫人不由得又是一笑，含情脉脉看着含笑的丈夫，听他继续循循：“夜巡的事情上，云若受到许多的好处，你我是他的父母，我们比别人明白。”</p>

    柳夫人嫣然：“为了夜巡，跟瑜哥璞哥争风去，功课总是在学里就早早完成，有那一天完不成，晚饭前也急急忙忙的完成。”</p>

    “这是自觉了，以后就是不夜巡，养成这习惯，功课上也不用你和我催，你我放心，这就是好儿子。这拿多少钱能买得来？”柳至也有得色。</p>

    “再加些吧，按我说的，加上两对孩子可以戴的金钏儿，手上脚上都要有。再加一把金锁，”柳至沉浸在焦急的喜悦里。</p>

    喜悦是因为小袁又要有孩子，焦急是不知是男是女，但不知是男是女，结果也都一样，将兑现兄弟们间的承诺，也焦急自家妻子肚子里一直没动静。</p>

    柳夫人笑盈盈打断他：“金锁可送不得，他们家的老太太，说起来这老太太啊，真真是个吉祥神通的人儿，”</p>

    话风在半截上断了又是一变，柳至也没打断，还是带笑倾听着。</p>

    柳夫人把自己双手一拍，笑得面生红晕和向往：“忠毅侯夫人出嫁的时候，这位老太太真是有趣，给孙女儿打了一套大小不等，共七把金锁。上个月广缘寺说法，她也去了，她见到我，就让我同她坐在一起，我问她求什么，她说求最后一把金锁有孙子戴，不然我也记不得这么真，你想想，寿姑娘有多少好首饰，但有把金锁无镶无嵌的，就是她给的了。”</p>

    “那金锁咱们就不送了，你把金钏儿上加几个金铃铛，小孩子戴起来，叮叮当当的有趣儿不是。”柳至很快又是一个主意。</p>

    柳夫人随意的应上一声，神色还沉浸在对安老太太的“神通广大”中：“说起来这七个孩子，算是老太太用金锁招来的。”</p>

    柳至自己盼再生孩子，他不觉得自己可笑。但见到妻子眉头挑起回不来，柳至笑话道：“既然管用，明儿我也给你打金锁，打上七、八十把如何？”</p>

    柳夫人惊呼一声，随即才意识到丈夫是拿自己玩笑，娇嗔的给他一记眼风，对他话中盼望自己再生孩子，想来也算夫妻情意，那让柳至正在说服的坎儿，贺忠毅侯夫人有喜多加东西的担忧，也就消融在这情意中。</p>

    “多送些吧，长公主是生第二个，侯夫人，啧啧，了不得，京里女眷中头一份儿，这是第七个孩子，想来长公主不会说什么。等她生的时候，给她多加些也就是了。”</p>

    一双手臂把她圈在其中，也把她拉到温暖的怀抱里。耳后，是带着湿热的轻语声：“你这一回给她多送，等你有了，也让袁家多还给你。”</p>

    随着话，手不老实的按到夫人小腹上，语声戏谑更带调笑：“说不好的，你这里也有了一个，那就一对儿的更好。”</p>

    “是啊是啊，”柳夫人在丈夫的热情里，更没有多想他话中的疏忽，反而热烈地道：“我也盼着一男一女的，我娘家有个亲戚就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当父亲的有人陪着念诗文，当母亲的也有姑娘陪着描花样子，”</p>

    柳至轻笑着，还是没有说破。</p>

    柳夫人又找了几个多送袁家东西的理由，什么云若跟瑜哥璞哥总是比试，孩子们小不会把握，说不好有伤和气的举动出来，大人们要相处得好些，那就多送吧……</p>

    柳至不住的颔首。</p>

    袁家新生的孩子，带给这一对夫妻新的盼头。当然，柳大人和柳夫人盼的不一样。</p>

    但足以让他们在雨声中静静相拥多一会儿，在内心编织属于自己的绮丽。</p>

    抄手游廊柳垣过来，在房门外面轻咳一声。</p>

    房内夫妻们分开来，柳夫人满面涨红，柳至却若无其事问柳垣：“有事情找我？”</p>

    “出去走走，这样的大雨，看看本家里穷亲戚房子能住不能？还有你空闲下来就说有余钱的，散些出去，为娘娘积福，为太子积福。这样的大雨，难道没有穷人要帮一把，”柳垣嘻嘻。</p>

    面前这对夫妻儿子都八周岁，算老夫老妻，打扰的鸳鸯不在一起，柳垣半点儿内疚也没有。</p>

    柳垣说的是正经事情，柳夫人收起害羞，正色的吩咐丫头取铜钱和太碎银子给柳至带上，柳至也说声：“生受你，我一忙公务我就忘记。”其实他是让袁家小七的到来喜欢的不能自己，他自己最明白。</p>

    丫头送上蓑衣，柳至和柳垣行到门上接了马，跟几个小子，冒雨先往京里的本家亲戚那里去看视。</p>

    房中，柳夫人也不歇着，让库房里取出帐本子，仔仔细细地再给忠毅侯夫人添上一份儿的东西。</p>

    直到这个时候，柳至也没有对家里透露过半句，他有怕人阻拦的心思。但柳夫人一面儿挑东西，一面儿没有理由的喜上眉梢。</p>

    在她看来，是源自于刚才丈夫的亲昵吧。</p>

    ……</p>

    雨夜卷墨，哗哗好似银河扎出无数眼儿，没阻拦的往这大千世界里浇灌。</p>

    十步以外，不仔细看不清道路和行人。</p>

    仗着路熟，小子们在前后分开，前面的是探路的，后面的是护卫。侍候着柳至兄弟们往本家亲戚中家境不好的人家里走上一回，放下点儿钱，答应天晴帮他们修缮房屋。</p>

    这一走动，就到三更以后，兄弟两个上马下马，进进出出的，蓑衣也挡不住大雨，浑身浇了个湿透。</p>

    “离家里还远，前面有个茶馆，老爷们进去喝壶热茶，把衣裳让店家妇人熨一熨，干了再回家去。免得这么样淋下去，只怕到家就要生病。”小子手指前面微弱的一点光说着。</p>

    柳至和柳垣也觉得身上寒冷上来，虽然习武身子壮，但糟蹋身子犯不着。</p>

    再看小子们也是一个水人儿，柳至柳垣一起说好，主仆们带马认路，来到茶馆门前。</p>

    抬头一看，都笑了笑，这个茶馆他们都来过。为招揽生意，白天说正经的书，晚上说荤书。</p>

    白天说西厢记，只说到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说到关门就打住，接下来说红娘在外面怎么等。</p>

    晚上只说门里面的事情，听的人比白天还要多。</p>

    白天待客的茶桌子没有改动，还在原地方。在茶桌子的中间，见缝插针的放上很多小竹椅子，座无虚席，没有例外的清一色全是男人。这样的位置比坐茶桌子便宜，茶碗没有地方放，只能放在脚底下或竹椅的下面。</p>

    说书的正说到这一折的激动处，醒木啪地一拍，眼睛往上翻，反正他也看不见，不是兴奋的对房顶，只是一个形容儿。</p>

    说荤书的人，貌似看不见的人居多些。</p>

    口沫纷飞中声嘶力竭：“崔莺莺起了床……张生为她披上衣裳……。”下面竹椅上坐的人坐立不安开始趋于平静。</p>

    “二位客官请坐这里，您把外衣交给我，掌柜娘子是巧手，一会儿就得。”</p>

    带着柳至柳垣来到楼上的雅间，伙计殷勤地打起门帘说着。柳至二人进来，按他说的的，在伙计倾倒热茶的香氛中，把外衣脱下来交给他。</p>

    靴子也湿了，小子们帮着脱下来，问伙计要些干布擦拭着。</p>

    茶喝下去两碗的时候，柳至柳垣觉得体内有股热气升腾上来，慢慢地游走在四肢上，把寒气往外面驱除。</p>

    柳至叹道：“这雨，真让人忧心？”</p>

    “可不是，前儿街上遇到顺天府认识的衙役，他胡子长了半尺有余。我说没到四十岁，见天儿看着老可不行。他说没功夫歇着，顺天府从董大人开始取消沐休，白天黑夜的防备着，怕发生水灾。”</p>

    对窗外雨看着，柳至忧愁更上眉头：“我遇到镇南王也是一样，他有老王帮着，也快脚不沾地。”</p>

    柳垣把身子凑过来，低低地问道：“所以你说，梁山王要是不赢的话，皇上会怎么处置兵部跟他们？”</p>

    柳至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袁训跟连渊等人出计策，柳大人也掺和过，但这事情太重要，要是透露出一点儿，袁训在京里即刻就是一个“好计策”的名声，但梁山王军中可就惨了。</p>

    如果让敌军看穿他而且设伏的话，袁训脸面前的缓解，梁山王就只能死伤无数。</p>

    柳至就只含糊的道：“小袁不是有了，”</p>

    “嘿嘿，这一手儿可真漂亮，”柳垣肩头抽动着，笑声同时还震动着他的胸脯。</p>

    喘上两声，柳垣拿袁训打趣：“今天这消息一出来，我是遇见一个人，他得谈两句，都说忠毅侯……”</p>

    “啪！”</p>

    楼下说书的醒木又是一声响，这一次动静很大，要不是雨声挡着传不出去，估计街上的狗都能让吓着。</p>

    嘶哑的嗓音楼上也听得毫不费力：“今儿雨大，小老儿看不见，却听得到老客们都坐满了。客官们这般捧场，小老儿也豁出去了，往常只说古人古事，今天咱们说一段时人时事，说得了，您以后多多的来捧场，多多的赏钱。”</p>

    柳至柳垣对看一眼，想起来是有这一回事情。有些胆大的说书人，在后半夜里敢拿有名气的人来说荤书，挣的赏钱比说古人还要多。</p>

    大雨还在继续下，成了他天然的屏障。</p>

    柳至二人就皱起眉头，打算听一听这个人说的是谁。要说的是柳至，柳至攥攥拳头，心想让雨浇得身子发闷，正好松松筋骨。</p>

    楼下飘来话声，头一句却是：“话说忠毅侯让梁山王弹劾，把个官职暂时的停下来，他回家去，眉头一皱，心想我可怎么见二爷呢，”</p>

    “噗！”</p>

    柳至一口热茶喷到柳垣手上，打得柳垣手一颤，他手上本来有一碗茶，刚倒上去的热气腾腾，正打算喝呢，这就全合在自己身上。</p>

    烫的柳垣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时间掸衣裳取帕子的，又忍无可忍，对着柳至大笑一声，手指楼下道：“这……”</p>

    “听听，”柳至忍住笑，摆手让柳垣不要打扰他。</p>

    “侯爷在大门以内，二门以外，他为了难。要说我停下官职为亲戚，二爷能有不恼的吗？二爷她是个妇人不是，总有些为自己家的想头儿才合情理。侯爷先就不敢进去，见左手有一个花架子，一猫腰钻了进去，在里面长吁短叹，走得花架子下面泥地凌乱一片，他也没有想出好的说话来，只听到外面一声娇呼，侯爷您却在这里，怎么不回房呢？”</p>

    楼下桌子旁边也好，竹椅子旁边，油灯故意调暗的光线下，一双双兴奋的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来。</p>

    都饿狼等食似的等着下一句，说书的不紧不慢：“侯爷一看，来的不是别人，乃是二爷的丫头，这丫头，生得好！”</p>

    下面绿光更盛。</p>

    “只见她银盘脸儿，杏仁眼儿，小腰肢儿一拧，那是个勾断魂儿。侯爷心中动了动，他刚让停官职，正有一肚子邪火，遇见这样一个美貌勾人的丫头，更是邪火要引邪火，侯爷……”</p>

    下面的人如痴如醉等着。</p>

    “侯爷有了一个招儿，”</p>

    “吁……”下面的人强烈的不满。</p>

    说书的还是不着急，把嘴巴一咧一笑，从容地道：“侯爷对丫头说，你前面带路，同我回房去也。”</p>

    下面慢慢的平静下来。</p>

    “这样一个美貌小娇娘……侯爷在后面看了个饱……见房门大开，袁二爷迎出来，侯爷定晴一看，”</p>

    柳至柳垣忍俊不禁，柳垣低笑着骂：“这说书的该打，只为挣钱不要命了这是。”</p>

    这太难得，敢说忠毅侯，柳垣支起耳朵，兴趣高涨，舍不得一个字不听。</p>

    “夫妻屏退丫头，把房门关上。二爷好生烦恼，对侯爷道，你说你只是为姐丈，我不恼你。但你为姐丈得罪亲家有权势的王爷，把自己的前程弄成稀松，你对得起国舅吗？”</p>

    柳至也低笑：“这人有十个脑袋不够砍的。”把袁国舅也扯出来挣银了。</p>

    “面对二爷的责问，侯爷是一不慌二不乱，凑到二爷耳边，轻轻几声话，把他的绝妙对策说出，二爷一听，粉面含羞，低低地应道，端的是个好计，侯爷打上一躬，如此有劳夫人准备，只是你我辛苦些罢了，二爷说声是了，转身往门外走去，唤丫头准备起来。”</p>

    这说书的口齿清晰，嗓子沙哑在白天未必中听，但在夜里说来别有一种风味，柳至柳垣都听得聚精会神，打算看他下面怎么胡扯。</p>

    “二爷一出门，侯爷仰倒在榻上，一声叹息，想我武能杀敌，文是探花，如今面对这般困境，也只有这一个主意能救我的眼前。他一面说，一面听着门声。直到一声响动，见二爷走进门来，二爷柔声细语，浑身阵阵香风，我沐浴完也，侯爷大喜过望，说时迟那时快，铺开鸳鸯被，放好鸳鸯枕……”</p>

    柳至柳垣一起：“咳咳咳……”干咳起来。事涉到兄弟的房闱，柳至不能再听下去，一拍柳垣，把他提了起来：“咱们走了。”</p>

    柳垣笑软的没有骨头的瘫在他手下，边笑边咳：“这杀材儿，这文法，辅开鸳鸯被，还说明迟那时快，”</p>

    柳至强忍着笑，把他往门外面拖。</p>

    柳垣还在调侃说书的：“这他娘的又不是来一刺客，说明迟那时快，一记飞镖打过来，”</p>

    柳至拼命揉着鼻子，像是这样能把就要山崩地裂般的大笑忍回去。两个人到楼下，这一看，楼梯口都坐满了人，一个一个面带桃花，听着说书的大放厥词：“侯爷也是万般无奈想出这个招数来，这妙计又恰好他暂停官职，正是实施的良机，因此对二爷道，不怕春宵苦短天色明，反正明天不上朝，”</p>

    为袁训，柳至火气上来，又下不去脚出去，见有一个人端着茶碗正要喝，夺过来往他头上一浇，茶水顺着那人脖子就下去。</p>

    “谁他娘的敢泼我？”</p>

    一声大骂中，接上一声怪叫：“忠毅侯来了。”</p>

    “哄”地一声，茶馆里乱了。说书的把上翻的眼睛一收，瞳仁黑白分明的一双好眼睛，看路清楚极了，抱起他的醒木拔腿就跑。</p>

    边跑他边骂：“掌柜的拿十倍的钱来，我说不能说不能说，你说是老客你让我说，”</p>

    听书的人也噩梦惊醒似，从不该有的动作和心思中醒来，过街老鼠似的不顾雨大，有的人纸伞也忘记拿，一头钻进大雨里，先逃命要紧。</p>

    路这就出来，柳至柳垣二人从容而出，小子们从店家娘子那里取回衣裳，半湿半干的，冒着熨斗的热气，柳至柳垣穿上，吩咐小子们：“正常给他茶钱，一个铜板别多赏，这帮子混蛋，在京里混饭吃，还敢拿大人们说嘴！”</p>

    小子们嘻嘻笑着，有一个送上马缰：“老爷您听，王四正在训掌柜的呢，”</p>

    眨眼间空荡的茶馆里，斥责声时隐时有的出来，听嗓音，柳至认出是自己的长随之一。</p>

    柳至柳垣有三分解气，虽然说的不是他们，但他们也是贵公子，哪能坐视不管。</p>

    二人上马，没出这条街，见左侧一处房屋灯光闪动中，大汉嗓音传到雨中来：“快来买了，忠毅侯有了，现在对上梁山王府，赌注一比一了。”</p>

    柳垣可就忍不下去，跟柳至出这条街，在雨中大笑：“忠毅侯有了？他能有倒真不错，”</p>

    柳至也笑。</p>

    “说明迟，那时快，辅开鸳鸯被，放好鸳鸯枕，”柳垣更促狭地再学一遍，道：“以后他再上咱们家门打来着，我就说段书给他听。”</p>

    “哈哈哈…。”柳至终于放声大笑出来：“这个文法儿，这是师娘教出来的徒弟。”</p>

    两个人带上小子们，在雨中说笑着远去。</p>

    ……</p>

    一早，萧战溜下床来到母亲房里：“加福加福，你想好没有？”加福刚醒，跟着王妃睡的她，穿一套粉色的里衣儿，肉乎乎的小手臂露出半截儿，跟个小哪吒似的可爱。</p>

    正在揉眼睛，等着奶妈取衣裳给她换。见萧战进来，加福一下子精神了，笑得歪着小脑袋：“我想好了，我押一万两银子，这一回是赌爹爹赢不是吗？”</p>

    说着就要往床下面爬，小嘴儿里道：“咱们现在就去告诉祖父吧。”萧战也同时在道：“快下来，咱们对祖父说去。”</p>

    “小王爷小王妃，梳好头再走。”奶妈把他们拦住。萧战的奶妈送萧战的衣裳过来，萧战在这房间里换衣裳，丫头取水，两个孩子一块儿漱口，相对呲着小白牙给对方看，嘻嘻笑个不停。</p>

    吃早饭的时候，梁山老王妃对着祖孙三个人好笑。厅上不要别人侍候，就自家的人在这里，说话也随意。</p>

    加福问老王爷：“上一回是押祖父赢，赢了钱，这一回就轮到押爹爹赢了是吧？”</p>

    老王慈祥的道：“是啊，咱们轮着来。”</p>

    萧战冷不丁的出来一句：“为什么没有赌我跟加福呢？”加福也疑惑：“是啊，咱们也很有名气啊，”</p>

    萧战昂昂脖子：“那是因为我从来不跟福姐儿争不是。”加福笑靥如花，把一块好吃的送到萧战碗里：“这个给你吃。”</p>

    一块点心，由萧战送过来：“这个给福姐儿吃。”</p>

    梁山老王妃笑眯了双眼，这对孩子你跟我好，我跟你好，多讨人喜欢。梁山老王也看得不错眼睛，萧战叫他：“祖父，我跟加福商议好了，我押一万两，赌我岳父赢你，赢我爹，福姐儿也是一样，你给我们出本金银子，赢了钱，利钱分给你些，”</p>

    “你小子怎么从来不算错帐呢？我出本金，我分利钱，我的本金哪里去了？”梁山老王瞪眼睛。</p>

    萧战理直气壮：“还要给祖母买东西呢，还要给母亲买东西呢，还要给岳母买东西，还给您买东西呢，”</p>

    梁山老王这一回听出不对来了：“你爹呢？你不要了。”</p>

    萧战狠咬一口馒首，这就可以含糊不清的说话：“余下银子一定不多，给我岳父买！”</p>

    “哼！吃里扒外的小子。”老王拿他没有办法，十分的鄙夷他。</p>

    ……</p>

    “高南国出好铁，给战哥儿打个好盔甲。达罗国产好皮子，就要冬天，赶紧打完，送往京里去，给战哥儿做好皮袍，老爹来信，说战哥儿喜欢老虎和熊皮袍子，苏禄国就有好的，早早打下来给我儿子用。”</p>

    梁山王在马上念念叨叨，嗓音让身下的马蹄声盖得严严实实。</p>

    在他的身前身后，是开拔的长长队伍，王爷这是佯装退兵边城以后，先用公文接洽余伯南及太原等几个边城的府尹，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准备落在别人眼里，他调转头来，和各家郡王分走不同的路线，前往葫芦谷。</p>

    陈留郡王有信来，他定下日期出兵，王爷这是快马之上，他得抓紧到地方才行。但不耽误他把儿子在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p>

    这是梁山王在焦虑之中解开紧张的一个法子，他要是不把注意力放到儿子身上，就会没完没了的绷紧神思，担心这仗有闪失，担心陈留郡王遇到的危险。</p>

    不是把他要的军需，尽数的全给了他？</p>

    萧观想到这里，就更加的不安。那军需是双刃剑，陈留要是用的不好，不用敌人杀他，他先把自己放进去。</p>

    脑海里袁训愤怒的面容，即刻出现在眼前。</p>

    王爷深吸一口气，暗暗地道，陈留啊，你千万要打好这一仗，这一仗以后，你才能真的跟我分庭抗礼呢，虽然你再怎么抗，也只能在我之下。</p>

    为陈留郡王不安了一会儿，梁山王没有办法的又来想儿子。他一面在奔马中大吼：“快啊，再加快，”一面重新念叨：“战哥儿八岁了，陈留这混蛋总是吹他八岁就从军，我的儿子，也该来了吧？但老爹一定不答应，一定让他跟我似的，成了亲再放他来，战哥儿好儿子，你爹这就给你挣衣裳去了，”</p>

    胡乱的说上一通，手中加劲儿的打马，再次咆哮：“快！赶快！”马后面的步兵，也更加力奔跑。</p>

    同一天，陈留郡王拔营出兵，按定下的，他装着去偷袭人，进入到莽川大草原，前后没有遮挡的地方。</p>

    当兵的很好奇，上了路以后，能看到的还是扭着头看个不停。长长的队伍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数量的马车，上面用油布盖得铁紧，跟随着他们一起。</p>

    “这是新兵器？”</p>

    “是粮草吧？”</p>

    “也许是龙家新的箭矢，不信你们看，押车的是全是龙家的人。”</p>

    “咦，国公在这里，二将军三将军却见不到。”</p>

    “他们跟我们不走一条路，也是押着这样的车子走了。”</p>

    议论声中，陈留郡王充耳不闻，他是个老行伍，有得休息的时候，哪怕离营的时候是刚睡醒，也在马上眯一眯养着精神，到几天几夜不能合眼的时候，也就有的可以煎熬。</p>

    龙怀城过来的时候，陈留郡王才睁开眼，长长的一个懒腰，他的马速不紧不慢，跟郡王的嗓音一样悠然：“什么事儿？”</p>

    “姐丈，我要再对您说一遍，小弟要是在这里，他也答应。一旦打起来，您跟外甥们退到第二道防线上去。听我的，小弟要是在这里，他也让我当这个家！”龙怀城很是认真。</p>

    陈留郡王嗤笑一声：“老八，你跟我这么些年，几时见到我帐下有先于士兵们退下的将军？我更不会！”</p>

    他斜眼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微微地笑着：“你们听舅父的话，打起来，你们先退。”</p>

    这话题在拔营以前，父子们早争论过。萧衍志萧衍忠还是一样的回答：“父亲，您没生先后退的儿子，等您打完这帐，回家去再生一个也罢。”</p>

    龙怀城感动的咬一咬嘴唇，但也着急：“不行！这事情听我的。在这件事情上，我是主帅！”</p>

    陈留郡王对他翻眼睛，皮笑肉不笑：“敢情你把我推下来了？”龙怀城黑着脸还要再说时，几队巡逻兵疾驰而来：“郡王，前方有敌兵！”</p>

    “这走了几天？”陈留郡王住了马。</p>

    “回父亲，咱们进到这里以后，走了有五天。”</p>

    后面，又有几队巡逻兵过来：“郡王，后面也有敌兵！”</p>

    陈留郡王精神大涨，一抬手，把马鞍上挂的大刀取在手里，乐乐呵呵的大叫一声：“列队，哈哈，肥肉送到口边来了！”</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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