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有些地方有说法，同一年里不能办两件喜事，意指嫁两个或娶两个，各时风俗不同，也不能尽述。</p>

    这个对于古代的大家族来说，同年的兄弟较多，几不可能做到。同一年不能办两件事情，不管是指不同嫁两个或者娶两个，都只对荷包有利才是。</p>

    世子奶奶方氏的陪嫁丫头抱怨着，主仆怪的，也只能是龙书慧在抢风头。</p>

    表面上看，她们说的是龙书慧占用世子成亲没用完的东西。这些没用完的东西，红白喜事上都有一定的例，世子成亲以后，东西并不归新人所有。</p>

    依古代有的几句话“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当晚辈的是半点儿私财也没有。认真行使这话，嫁妆都归公婆指派。</p>

    但事实上不是如此，嫁妆在再醮时，大多由本人带走。但成亲时用的东西，公中的归公中的，借给新人摆一摆，一般在成亲满月以后，收归公中。</p>

    龙书慧用的东西，有些确实是世子新房里收回的公用之物。但在钟南用完以后，还会给别的兄弟使用。方氏主仆就拿着她们刚办过喜事不久这个原因，勉强的指责着，认为这不是抢东西，也是抢风头，以便掩饰的，是主仆的真意思。</p>

    方氏一个少年女子，不是四十五十，能气到心口疼，是龙书慧的嫁妆比她多，来的宾客也比她出挑。</p>

    又偏不前不后，一个在春天成亲，一个在初夏成亲，就为这个，她好似光辉全无。</p>

    从没有满月就听到龙家进京，亲事很快定下，她从没满月气到今天，小心脏跟不上劲儿，早几天就不舒服。</p>

    饶是不舒服，她是新媳妇，又是世子奶奶，兄弟成亲她得张罗，忙、急、恼，拧在一起，成就她在这一天终于爬不起来，一早往新房里看过东西，恼的是东西齐全，回来就躺下。</p>

    知道这挺丢人，会让宾客们说她失礼于弟妇，人家成亲，以后主中馈的人怎么能不在？</p>

    自己心里有鬼，想着别人指不定会说装病。</p>

    方氏一面气急挣扎着要起，一面还是个起不来，不管外面鞭炮声喧，像是新人进了门，她泪水双流不能去完礼。</p>

    含泪唤丫头：“新人进门了，你去见婆婆，代我告罪，说我再过一时就上去。”</p>

    她的泪容实在凄惨，丫头也哭了：“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这进门的也不是天女菩萨，就多躺一会儿又怎么了？”</p>

    方氏垂泪，抬手无力的打发她去，丫头出来，还不敢带着泪痕见南安侯夫人，把个帕子拭了又拭，拭了满面的晕红，好似为二公子喜欢的红光满面，往前面客厅上来。</p>

    这一看，丫头鼻子险些气歪。</p>

    廊下几个红包儿似的孩子东指西指，叫着家人：“再放一挂，寿姐姐来，就是要放鞭炮的。”</p>

    厅口上另一个大红宫衣的胖小姑娘，犯着恼怒又忍不住的笑：“新娘子到了才放鞭炮哟，我到了不用放。”</p>

    这个小姑娘可太出色了，她大红牡丹团花的宫衣上，暗纹如凤凰尾羽般闪烁，这跟一般上好的衣料暗纹不同，也不是有地儿能买的衣料。往光线进出的厅口上一站，她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小凤凰。</p>

    然后她全身上下的首饰，珠子比别人的大，宝石比别人的明，就是一把没镶东西的金锁，让奇珍异饰衬托之下，都似块天地异宝挂在她身前。</p>

    丫头咬牙生恨，这一位是京里大大有名的人物，无人不知，她随方氏也曾有幸见过她的风姿，这就是太子府上的寿姑娘，全京里待嫁姑娘们都羡慕的，没出嫁先管太子府的得意人儿。</p>

    “原来为她放鞭炮，可真是的，这二奶奶亲成的，把她也搬了来，竟是一层光辉也不给我们奶奶留。”</p>

    丫头更气的不行，见厅内又走出一个人来，他白发飘动，老而枯瘦，三根手指拈须，说话还算气足：“寿姐儿，贵人进门，喜乐齐鸣，为你放，本没有错。”</p>

    这是老侯。</p>

    丫头硬生生又气的一个倒仰，她站的远，直勾勾盯着这位家中最长的长辈，倒不怕被人看到。</p>

    她暗暗的想，我们奶奶成亲的时候，您说身子不好，您可没有出来的这么早。</p>

    南安老侯自从那年犯病，鬼门关上是福禄寿把他拽回来，年纪在那里摆着的原因，一直是汤药养着。</p>

    世子钟华成亲，洞房里揭过盖头以后，老侯方让儿子们搀扶出来，会一会亲戚们，一刻钟左右，钟华亲自劝曾祖父进去静养，因为当时春天时气重，是个老人爱犯咳喘的时节，亲戚们也不敢多加挽留。</p>

    这春天已过去，办的又是一件和辅国公相约的喜事。回想上一回两位大人相约，办的是津津乐道的，袁训宝珠成亲的喜事，老侯精神头儿就足。</p>

    为了国公，天气也好了是真的，老侯这一回早早出来，倒没有不给方氏颜面的意思。</p>

    方氏的丫头气怔住，老侯哪里看得到她，只是和加寿说笑。加寿仰面庞嘻嘻：“太爷爷，您说的是，太子哥哥是贵人，这鞭炮是为他放的。”</p>

    老侯欣慰不已：“寿姐儿更知道谦逊，这很好。”</p>

    太子踱步从里面走出，和加寿也来说笑：“既然是为了我放的，那为了加寿再放一挂吧。”</p>

    孩子们当不得这一声儿，本就你也指使，我也指使放鞭炮的人，这就更七嘴八舌的嚷着：“太子哥哥说的，再放一挂。”</p>

    听到鞭炮响，跑到大门上看新娘子进门，却发现不是，转回来的萧战、加福、萧元皓，嘻嘻哈哈也道：“为我们也放一挂。”</p>

    成亲事的时候，孩子们过节似的乱，有孩子的人家都这样过。但宠着孩子，真的在这院子里放着鞭炮，就为他们取乐的人家，可能是不多。</p>

    鞭炮声中，丫头已经不能再生气。她的心让太子殿下和加寿的到来，压的一点儿苗头也出不来。</p>

    心灰意冷的去见侯夫人，想着她家姑娘算生得钟秀、算在自己家里出挑，但又怎么样呢，刚进婆家就让二奶奶压得不能翻身，人家成亲，可是来了太子。</p>

    南安侯夫人听完，倒也心疼：“想是前几天忙活累了，不舒服就睡着吧。”</p>

    丫头转回去，陪着男客的南安侯过来：“花轿就要进门，你同我堂上去吧，就要受礼了。”</p>

    南安侯夫人在这里就遗憾地道：“华哥儿媳妇像是身体不好，今天这日子本是她见亲戚们多熟悉的时候，她竟然起不来。”</p>

    南安侯也没有多想，笑道：“人家孩子刚到生地方，水土不服。”</p>

    侯夫人让逗笑：“她就是京里的人，哪有什么服与不服。”夫妻说着出来，经过的亲戚，有的也夸了夸，说南哥的亲事比华哥的好。</p>

    南安侯钟恒沛随意的解释几句：“龙家是袁家的至亲，”亲戚们也都知道，大家一笑散开。</p>

    …。</p>

    花轿进门的时候，加寿发足力奔，小裙子飞动，跑的不比弟妹们慢。太子在后面好笑，玩心大作，殿下也还能体态端庄的过去。</p>

    南安老侯是加寿的师傅之一，殿下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但加寿在这里，殿下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他打着这个名义，跟过来吃热闹的饭。</p>

    其实呢，是少年殿下玩心未泯。</p>

    无意中把方氏的丫头气的狠，大家谁会去想这个。</p>

    喜堂外的一株花树下，念姐儿倒不去拥挤，但看着为寻个好位置看拜堂，萧元皓把萧战往后面推，萧战又把禇大路推开时，忍不住格格轻笑。</p>

    硕长身影走到她后面，齐王顺着念姐儿眼神看过去，也微微一笑：“你们家的孩子全活泼。”</p>

    “咦，殿下你怎么来了？”念姐儿挺疑惑。</p>

    齐王不自在一下，目光捕捉到太子和加寿嘻嘻哈哈跟在新人后面，为这场景，齐王又是一笑：“太子来了，我来奉承他行不行？”</p>

    念姐儿扑哧一乐，说着：“行。”抬眸，也着了急：“拜堂了，快过去。”一溜烟儿的跑得快，齐王大笑：“你难道也是个长不大的，”跟在后面慢慢的过去。</p>

    宾客们给二位殿下让出显眼位置，不等他们过去，萧元皓先焦急地道：“不许跟我抢！”</p>

    他见过哥哥们站马步，小胖腿迈开，圆滚滚胖身子往下一坐，就差说此地归元皓所有。</p>

    禇大路跟着岳父万大同练功夫，见事学事，一个漂亮的马步往下一扎，把小红花护在身前，方便她看热闹。</p>

    韩正经和常巧秀，一左一右跟着香姐儿。香姐儿护小鸡似的张开手臂：“咱们就在这里。”</p>

    萧战和加福不用说，两个小胖墩，千斤坠似的占据有利地势，一副寸步不让的神气。</p>

    太子失笑，齐王失笑。两位殿下一左一右站到孩子们边上，这就为他们划出一道屏障，宾客们自不会过来抢。</p>

    “加寿，”太子招手。</p>

    加寿笑眯眯站到太子身前，视线开阔，无人能敌。这一对未婚夫妻从来不避嫌，一直如此，早成习惯。念姐儿却不肯，独她站到对面，是在人堆里。</p>

    齐王翻翻眼，给念姐儿一个似笑非笑，也就罢了。</p>

    殿下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南安侯府也好，袁家龙家也好，跟殿下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但他忽然起意，他也就来了。</p>

    终于，有一个亲戚站在高堂之一南安侯身边，他低笑道：“府上好运道，福禄寿全进门。”</p>

    南安侯夫妻听过，欢喜更甚。南安侯笑道：“我们这是送亲的。”亲戚们传一传这话，老侯听到也很满意。</p>

    内宅里的方氏，和丫头对着哭的更凶。</p>

    丫头边哭边说出来：“咱们前面见到的嫁妆，那些已经压过您。今天跟花轿走的嫁妆，头一抬是太后赏赐，第二抬是个玉座屏，水头儿无处可寻。第三抬，羊脂白玉大对瓶，第四抬……”</p>

    方氏浑身冰凉，好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儿力气，准备出去当主妇，让碾的一干二净。</p>

    新人到婆家，嫁的丈夫在家里地位好不好，娘家重不重视，如表现在嫁妆上面，在有些家里，是新媳妇地位的向征。</p>

    戏文上编排，也有这样的故事。破轿哑锣进家门，谁会拿你当回事情？</p>

    方氏嫁的是世子，方家不敢不重视。但精心准备的，先让头一抬太后赏赐给甩到长江的尾巴梢上。</p>

    方氏担心婆婆厚此薄彼，气苦地道：“为什么她等不及的要嫁，就不能再等一年。”</p>

    丫头在这个事情上倒明白，不是助长，而是劝解：“说她娘家伯父今年还要回家去，日子就这样定下来。”</p>

    但下一句就歪到天涯海角：“这般的撞上，只怕是您命里的克星也不一定。”</p>

    方氏一恼，人反而坐了起来，含恨地道：“我得出去，取脂粉来，我再上些好颜色，我不能让人说我输在她手里。”</p>

    对着镜子，方氏看到镜边雕刻星云比自己的面庞还要明亮，虽然镜子因为新婚是新制的，但方氏眼前不由得一黑，为自己的难看气色闭一闭目，睁开眼睛狠厉出来，往面颊上就是一记胭脂，拍的太重，颧骨有点儿疼。</p>

    重新装扮好，又换一个新衣裳，出门来头一个遇见的认识人，是自己的母亲。</p>

    “我的儿，说你病了，我赶着来看看你。”方夫人握住女儿双手。</p>

    方氏对母亲冷笑：“母亲，同人家相比，我竟然是您外面抱来的不成？”</p>

    方夫人嗔怪：“出嫁跟在家里不一样，小性子你不要使，这话怎么能说。”</p>

    “您看看她的嫁妆，”方氏珠泪又滚滚，说不下去。</p>

    方夫人释然，对女儿娇惯性子了解的她，甚至有一笑：“孩子，你是长媳，凭她进门再夺目，也不能跟你相比。再说是太后赏的，咱们家可比不起。”</p>

    “太后为什么要赏她，她算太后哪门子的亲戚？”方氏还是负气。</p>

    方夫人揉搓着她的手，像是这样就能让方氏缓和过来：“你忘记了，袁家有后，袁国夫人是第一大功臣，太后为她罢了。”</p>

    方氏没有话可说，沉着脸和母亲往前面来。</p>

    南安侯夫人见到她出来，看一看气色恢复，把心放下。不然家里又是喜事，又有病人，她要两头忙。</p>

    方氏出来的晚了，盖头已经揭去，天色也黑下来。各处掌灯，酒宴开始。吃了一会儿，方氏离席。别人总以为不是补妆就是酒气染了衣裳，她回房换衣裳去了，并没有多加过问。</p>

    陪嫁丫头跟上，方氏悄声道：“咱们去看看。”挑一盏灯笼，往新房里来，打算会会这位新二奶奶。</p>

    ……</p>

    新房里，龙书慧埋头苦吃。成亲这天，新娘子是挨饿受罪的一天。宝珠就曾把床上洒的桂圆红枣吃了几个，由已推人，体贴的让孩子们帮忙解决这个问题。</p>

    加福带着萧元皓守往这里来的院门，元皓蹦蹦跳跳，正和加福唱儿歌。</p>

    加寿执瑜执璞去坐席面，香姐儿是这里的领头人，和萧战、禇大路来回的搬吃的。</p>

    韩正经、常巧秀、小红花三个人在新房里，韩正经老实的陪着龙书慧，常巧秀和小红花在玩红盖头。</p>

    往你头上戴一下，往我头上戴一下，自己挺喜欢，龙书慧多看几眼，就险些笑得让吃的噎住，就继续吃东西。</p>

    香气四溢中，又是一碗汤送进来，萧战抹一抹应该是玩出来的汗水。不等他邀功，龙书慧嫣然：“多谢小王爷，赶明儿，我也给加福送吃的。”萧战就喜欢了：“还要吃什么，我再去搬。”</p>

    “不用去了，这就差不多了。”香姐儿把最后一盘捧进来，笑逐颜开：“大姐让我们看着表姐吃完，让我们去吃饭。”</p>

    龙书慧歉然：“真是的，为了照顾我，你们都还没有吃。”</p>

    “怎么会？我们早吃过好些东西。席面上等下就去坐。”禇大路进来找小红花，接上了话。</p>

    龙书慧笑道：“那我和丫头赶紧吃，你们把盘子送回去，就好过去。”孩子们一起点头，外面有萧元皓一声叫：“谁！”出其不意的，先把房中龙书慧吓一跳。</p>

    香姐儿反应过来：“有人来了，赶紧把东西收着，别让人看到。”孩子们慌手慌脚把东西端开，韩正经常巧秀小红花都来帮忙，搬着轻巧的碗盘。</p>

    外面来的方氏也让吓了一跳，夜晚挑个灯笼先照的是自己，方氏心事只在和弟妹拌嘴上面，没听出来是个孩子，还以为是个嗓音尖的小丫头。</p>

    方氏怒了：“谁在那里！”把脸儿沉下来。</p>

    以方氏来想，她是这家的长媳，难道这是二房里的丫头，因为新二奶奶进门的气派，这就示威了吗？</p>

    方氏怒气冲冲走几步，一看，傻住眼，是个可爱之极，雪白肥胖的孩子。</p>

    她不认识镇南王小王爷，看穿着上云霞斑斓，不会是家人的孩子，方氏站住脚，奇怪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倒跑到这里来？”</p>

    加福从门内出来：“元皓，你和谁在说话？”萧元皓把个胖身子一展，手臂张开：“加福姐姐你放心，我守门不放人进来。”</p>

    加福也是京里有名的人物，方氏认了出来，想着这是龙氏的依仗之一，本就气上添气，听到萧元皓的话，让她怒气更生。</p>

    难道龙氏猜到自己要过来，所以逞威风，让有名的这几个守着门，把自己拦在门外，她好得意？</p>

    方氏抿一抿嘴唇，拿出长媳的款儿来：“福姑娘，我来看弟妹。”丫头跟着道：“这是世子奶奶。”</p>

    萧元皓胖脑袋一昂：“我是小王爷！”</p>

    加福忍住笑，把他从门前拖进来，向方氏道：“您请，这是我的表弟，镇南王府的小王爷，他不懂事儿。”</p>

    龙氏的威风像又加一层，弄个小王爷守着门，方氏更气的走进去，她不知道萧元皓对着加福纳闷：“是表姐让我这样说，就能挡住别人进来。”</p>

    元皓慢吞吞。</p>

    加福哄着他：“那是吓别人，不许别人进来，只怕表姐就不能吃饱。世子奶奶是这家里的人，不能挡。”</p>

    萧元皓又有了精神，小腰一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我还站这里，我挡别人。”</p>

    小门神小王爷，今天玩的挺开心。</p>

    ……</p>

    龙凤喜烛下面，本年里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位新奶奶见了面。龙书慧本着新嫁娘的羞涩，在今天是不用起来见礼，只坐着垂头也就可以。</p>

    这方便方氏把她圆润小巧的下颔，嫣红刚才吃过东西显得润泽且乏油光的嘴唇，直条条的鼻梁看在眼中。</p>

    方氏和龙书慧嫁的不是一个丈夫，但因为进门以前方氏的心境不平，酸溜溜的这就涌到嗓子眼。</p>

    “原来边城的姑娘，也生得这般好。”方氏抿抿唇。</p>

    本着嫁一个如意丈夫的龙书慧，因为心境的圆满，没听到方氏话中的贬低，原来你不是野蛮人？</p>

    龙书慧低低的回道：“大嫂夸奖。”</p>

    新嫁娘不作兴东瞄西看，龙书慧也就没能细看方氏，听她嗓音中听，想来也应是个中看的人。</p>

    “让我看看你的嫁衣，”方氏过来，扯起龙书慧一段袖子，仔细的看在眼中。</p>

    在龙书慧来看，洞房里凡来的男客，应该是闹房的，不过钟南这会儿不在这里，不会有男客过来。凡女眷们过来，是看看新人，陪陪新人。</p>

    自家大嫂的到来，只能是和自己说说话儿的意思。</p>

    她还是保持低着头，依然没有去怀疑方氏的来意。</p>

    千针万线的大红嫁衣，是有了龙书慧以后，石氏就为女儿开始缝制。等到龙书慧长大，特别是进京后心情舒畅，她也加入绣个不停。</p>

    方氏挑不出不好，倒也不见得比她的差。但没有明显的差异，方氏像又弱了一头，这一回更酸，嗓子变味：“哎哟哟，这比我的要好。”</p>

    闻言，龙书慧以为大嫂在自谦，正要说几句谦虚的话，她是半垂面庞，先把三个缓缓走近的小面庞看进去。</p>

    差点儿笑出来，龙书慧忍笑去了，就没有回话，而方氏也奇怪。</p>

    韩正经、常巧秀和小红花，三双乌黑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的对着方氏。走过来一步，又是一步。</p>

    先是常巧秀舔着小嘴唇，有话随时要迸出来。</p>

    香姐儿指给他们的差使，在表姐吃东西的时候，元皓守着门，不放人进来打扰。韩正经、常巧秀和小红花都听到，这就见到方氏还是不走，生出问问她的心思。</p>

    幸好，是个表面看上去宽松，其实对孩子们很注意的家里长大。好看孩子常巧秀得到的劝解最多：“当着人不要乱说话。”她就直眉愣眼，想说而又没说，用眼光表达出来。</p>

    韩正经是在学里听课，非礼勿言，他也想说，也就没说，把个黑眼睛张得分外漂亮。</p>

    小红花是宝珠让她脱了奴藉，但她母亲还是奴才，打会说话的时候，学会的不乱说话，也是个瞪眼睛。</p>

    龙书慧忍笑不迭的时候，方氏看出来了，这是嫌我在这里多余？</p>

    一层嫌隙添一层嫌隙，就是风吹花瓣落方氏头上，只怕她也认为是个不满。</p>

    方氏在心里鄙夷袁家的孩子虽然有名，却好生没家教，一面有些站不住，下面挑衅的话，让三双眼睛盯着，因此说不出来。</p>

    大些的两个孩子，小王爷萧战和香姐儿早退到远些的椅子上坐着。香姐儿不认得方氏，是方氏认得她，所以不凑上来见礼，避让开来。萧战是知道除去皇上等以外，别人见他行礼还差不多。</p>

    两个大模大样坐着，也犯着急。萧战压低嗓音问：“她还不走？”香姐儿也这样想，低低地回：“就走了吧。”</p>

    “刚才我搬吃的，外面上的菜全是加福爱吃的，晚去一会儿，可就没了。”萧战随时要沉下脸。</p>

    香姐儿撇撇嘴：“这是成亲呢，我只得哄你罢了。真的没了，太爷爷会让人单独给我们做的。”</p>

    萧战还是道：“不然，我让她走吧。”香姐儿摆摆小手：“还是不要了，加福放进来的人，只怕撵不得。”</p>

    萧战只得忍耐，坐不住的他在地上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方氏看着他的小身子烛下乱晃，焦躁一看便知，带的自己焦躁也随时就要大发作，方氏深吸一口气：“弟妹，你且安坐，我去去……”</p>

    “谁！”院门外元皓又叫出来，孩子们齐唰唰往一个方向晃脑袋，支着耳朵听。</p>

    几个妇人的笑声：“我们来看新人。”</p>

    萧元皓接着叫道：“请去坐席面，坐席面。”</p>

    韩正经、常巧秀和小红花跟着叫出来：“请去坐席面，请去坐席面，”眼睛直溜溜对着方氏。</p>

    龙书慧笑得凤冠上珠子轻晃，方氏这就明了，一气出来。在院门上，见到几个年青妇人丝毫没有进新房的意思，她们亮着眼眸，争着和加福握握手，又摸加福的衣裳，轻笑道：“难得见到，这就添上福了，”</p>

    凭是谁看到，这是添福，不是来闹新人。</p>

    方氏和丫头走出一箭之地，方氏冷笑：“护驾的倒有这么多，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好靠山，我就不信了，这福禄寿还能天天跟着她？”</p>

    丫头往地上一啐：“没廉耻，乱显摆！”</p>

    新房里，见到院门上妇人也走开，“书慧姐姐，快，”孩子们把东西搬出来，龙书慧卷起袖子，冲到桌子前面继续开吃。</p>

    对付个差不多，龙书慧出一口长气，对香姐儿、常巧秀和小红花笑道：“这饿的滋味儿可真不好过，以后啊，你们的这一天，全归我照应，让我还个人情吧。”</p>

    寻常饿一天都没有什么，就是今天心慌的难耐。孩子们嘻笑着说就这么约定了，丢下龙书慧，带走盘子碗送到厨房，大家走来坐席面。</p>

    龙四和龙显兆主送亲，其余送亲的执瑜执璞，显邦他们，全是凑趣的。龙四由执瑜执璞那里知道孩子们的动静，见到为他们留的席面这才算坐上人，不由笑道：“有功的回来了，”命自己儿子显达，和亲侄子显兆：“你们得去谢一谢。”</p>

    “谢我，只有我！”萧元皓当仁不让，把别人全瞪一遍：“不抢！”别的孩子憋屈地看着他。</p>

    老侯为这几个孩子开怀大笑，他以陪亲家的姿态，在龙四席面上。徐徐而又笑容开掬地道：“真是喜气盈门啊。”</p>

    龙四看着抢菜哄成一团的孩子们，萧战用筷子叉住牛肉：“加福快挟。”香姐儿为萧元皓拖过一盘子在面前，韩正经迈小腿，又要趴上桌。这场景放在别的家里，会说不成体统。但这里面有福有禄，跟着太子上坐的加寿正捧腹大笑，龙四也和老侯一样的心思，只觉清风明月悠然入怀：“是啊，寻常上哪里请得动他们呢？这真喜气啊。”</p>

    没一会儿，亲戚们来见加寿，来拉香姐儿小手，来摸加福衣裳，比闹房还要乱腾。老侯兴致高涨，直坐到席终方回。</p>

    大老爷送他回房，返身出去，身影在金丝竹帘外以后，老侯迫不及待地取出老国公的信，这是龙四进京所带来。</p>

    小心翼翼展开，字迹入眼中，笑声在唇上。</p>

    “少年以为，英雄一剑十四州。中年以为，儿孙安宁阖家欢。近来方知，平生只一件事满意，足矣。</p>

    袁安亲事以外，廉颇再能饭否？</p>

    心有余力，愧无贤孙。</p>

    心怀深恩，幸子孙得一入老大人膝下。强饭廉颇，唯拜上老大人。”</p>

    廉颇，名将。老的时候，赵王想起用他，让使者去看他是不是老的不能打仗。廉颇的仇人贿赂使者，使者回来禀告：“老将军饭量不减，但吃一顿饭，三次大解。”赵王因此打消起用廉颇。</p>

    说哪个人逞强，强饭廉颇也能用得上。</p>

    老国公用了这个典故，以名将英风比喻自己和老侯为袁训宝珠定下的亲事，又用强饭廉颇，谦逊自己家门不如老侯，因为老侯的提携，才勉强成就婚配，用以表示感激。</p>

    在这个钟龙成就亲事的夜晚，老侯取出信来，不是重温国公对自己的敬意。而是反复念叨：“又是一件，这是你与我又办下的一件亲事，又一件啊。”</p>

    在方氏无端动小性子的这一天，南安侯府最年长的长辈，南安老侯却满意的胡子抖动着，希冀着这又是一段佳话。</p>

    ……</p>

    五月的一个早上，石榴开得更红，林间鸟儿鸣叫的更为动听。五夫人石氏的父亲，边城来的石老爷在镜前着完装，茫然不知不觉的到面上。</p>

    他问着自己：“这就要走了吗？”</p>

    外面有人听到，他走进来，也有失落，但强打精神：“老石，你我进京已有数月，好东西吃了，京里京外也玩了一圈，宫也进过，这回去可以吹到老，知足吧，我们要回家了。”</p>

    这一位是谢老爷，大夫人谢氏的父亲。</p>

    听完这话，石老爷眉眼儿舒展有了笑容，看看榻上昨夜小子打好的几个包袱，手指着笑道：“也是，知足吧。这里老太太、国夫人、侯爷夫人本送过好些东西，打包早就装车。不想，亲戚们间也来送，老侯太盛情，梁山王府也给颜面，这又是几个包袱不是。”</p>

    提到“梁山王府”送东西，谢老爷离情也消失不见，眯着眼笑道：“梁山王威震边城几十年，以前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我？”</p>

    “你我小乡绅罢了，就是老国公，他老王以前也没有认真看过吧？”石老爷也取笑。</p>

    两个相对一乐，一起走出来。</p>

    二位亲家老爷，是住在各自女儿的院子里。这就一走出来，五夫人石氏带着儿子，和出嫁没有满月，本不应该乱走动的龙书慧在这里，钟南陪在身边。</p>

    她们拜了下来，石氏哽咽。父亲发间已有白发，这一次分别，下次什么时候再见可就难说。</p>

    “回去对母亲说，对亲戚们说，我在这里深受照顾，过得人上人。”</p>

    石老爷也洒几点泪，拍拍龙显兆的脑袋，再把龙书慧夫妻看一看，不由得又要笑：“看你一回，我就放心了。回去告诉，保准你母亲也放心。你的孩子，侯爷照应的好，为父放心。只我把你弟弟丢下来念书，还要蒙你脸面上，多多拜谢侯爷夫人。”</p>

    “父亲只管放心，我自约束弟弟上进。”石氏带着孩子们拜了几拜，送他们出院门，谢氏带着龙显贵从他们的院门外过来，也对谢老爷辞行。</p>

    安老太太和袁夫人，带着宝珠孩子们送出大门。加寿姑娘摆过送行酒，今天她不来。袁训带着执瑜执璞、侄子们，韩世拓诸事仰仗袁家，他是一定会来，为袁训和岳母邵氏长这个光彩。张氏事先打听到，对玉珠说过，且说自己在山西时，是国公府上贵客，常五公子也来送行，张氏见到也就放心。</p>

    龙四洒泪拜了再拜，女眷都哭了，袁夫人不忍放手，又不能不放手：“去吧，下一回还来。”</p>

    龙四奶奶和宝珠抱着不肯放手，玉珠掌珠劝了又劝。</p>

    侯府门外道别有半个时辰，男人们才得已动身，送他们往城外来。</p>

    十里长亭，红花大放。两个酒担子候在那里。见龙四等人过来，一个酒担子后面转出柳云若，欢天喜地：“还以为我错过了，幸好袁叔父家的酒担在这里。”</p>

    柳云若顶顶稀罕龙四的模样，让执瑜执璞大为吃惊。随后胖兄弟找出一个解释：“这是让四伯父的弓箭惊住魂。”</p>

    柳云若反驳：“哪里，咱们总是亲戚不是吗？我这不是尽情意。”胖兄弟再一起吐舌头：“你还有情意？天呐，苍天呐……”</p>

    小小柳不理他们，把酒送到龙四面前，口称：“有空儿还请再进京来，四伯父请满饮此杯。”</p>

    龙四和袁训一起笑，龙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还回去后，取笑他：“这称呼你弄明白了？”</p>

    柳云若笑得很好看：“父亲说四伯父比他年长，应该这般称呼。”偷偷瞄一眼袁训。</p>

    袁训笑道：“看来你爹还得再揍一回，怎么没有我。”柳云若陪个笑脸儿，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不骂不要脸就算是客气人，执瑜执璞又夸张的抽起冷气来，柳云若送还酒杯到担子上来，身子背对袁训龙四，对胖兄弟们咬咬牙：“今儿晚上野湖见，不去的是混蛋！”</p>

    执瑜扮个大大的鬼脸给他，摇头晃脑念诵：“上邪？这是怎么了？柳家儿郎今知礼。”</p>

    执瑜跟上：“原以为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p>

    两兄弟一起晃脑袋：“云若才能改。”</p>

    柳云若一跳八丈高：“打架，现在就打！”</p>

    龙四和袁训放声大笑，龙显邦手一指官道下面：“那边儿去，我们这还要送行呢。”</p>

    柳云若悻悻然：“等送走四伯父，一只鱼一只兔子，你们走一个的不是好汉！”</p>

    送行本来是离情萧索，让这三个孩子弄的大家嘻嘻。直到袁训取过酒，用大杯满满一杯，送到谢老爷、石老爷、龙四手上，龙四奶奶也分一小杯。</p>

    袁训高举自己杯子：“四哥，此去一路顺风，兄弟他年再见。”一仰脖子喝干。</p>

    龙四等人也喝干。</p>

    龙四和袁训连干三杯，孩子们也来敬过，一对表兄弟相对拜了三拜，洒泪而别。</p>

    柳云若很殷勤：“四伯父，下回来，先给我个信儿。”弄得执瑜执璞也不送行，双手抱臂对着他看。</p>

    低声呵斥：“我脸上有花吗，要你们乱看！”</p>

    高声还是送行：“还来啊，还来的啊。”执瑜执璞再看他，脑袋一摇：“上邪？”</p>

    一团泥土从蹲身的柳云若身上飞来，胖兄弟闪身让开，反更大笑：“上邪，这是怎么了？”</p>

    龙四回身见到，也是哈哈大笑。他回想到书慧成亲的那一天，有这些孩子们在，真的是添喜气。就如此时，给远行的人添上的何止是一层贴心，更把心中久存的温暖，又沐上无边的春风。</p>

    龙四奶奶心满意足的笑，谢老爷和石老爷则在谈论。</p>

    “三次，”</p>

    “两次，”</p>

    “一次，”</p>

    龙四微笑：“二位长辈这是在说什么？”</p>

    “我们在整理回家去吹的牛皮，”</p>

    龙四失笑：“有整理不清楚的地方，我来帮一帮。”</p>

    “进宫呢，我说两次，老石说一次。”谢老爷笑容满面。</p>

    石老爷笑道：“进宫一次，是加寿姑娘请客。第二次进宫，是加寿姑娘过生日，这不算进宫，那是咱们诚心诚意的去道贺，所以我说，进宫一次，为寿姑娘道贺一次。”</p>

    龙四居然抚掌：“有道理，等我见到父亲，我也这样说。”</p>

    夏日的日光一分一分的多出来，下面行走的人们，丝毫没常出炎热，继续高谈阔论着，把回山西后要吹嘘的话，你帮着我，我帮着你，理个一清二楚。</p>

    也有争论：“梁山王府请客的第十道菜是什么？要这不是为了加福姑娘，才不肯请，回家要细说，这是什么菜来着？”</p>

    “汤？”</p>

    “是点心吧？”</p>

    “不不，是炒菜。”</p>

    ……</p>

    草原上的夏天，草长虫鸣。深谷中间，本应该野兽多出来觅食，但下方旗帜一展，数里的连营吓得附近鸟兽无踪。</p>

    旗帜上的图案，显示这是来自高南盟国满尼加的军队。为首的大将海日古听完回报，乱骂着陈留郡王：“做好的圈套，等你近半个月，你到底钻不钻？”</p>

    不然就是：“什么第一名将，他是没有会过我！”</p>

    还怀疑自己的盟军：“达罗国的将军，早就听说他们软弱。高南国这一次要是指挥错，最弱的他们，可就真的成了陈留郡王的猎物。”</p>

    一直骂到跟他的一位将军插了句话：“将军，达罗国这一次当诱饵，派出最弱的一支军队，但有咱们啊，他陈留郡王敢来，咱们就让他再也回不去！”</p>

    海日石彪悍的大笑：“说得好！”黝黑大手挥动：“再放出流动哨，陈留郡王他一出来，咱们快马飞骑，抄他的后路！”</p>

    帐篷里嬉笑暴涨，在他们营后的高山上，一队人轻捷的从悬崖下面爬上来。</p>

    互相衣甲上都有擦痕，泥渍松树叶子粘在上面，像一道天然的掩护。方便他们占据有利地点，往下面监视。</p>

    为首的小队人，在悬崖边上帮着下面的人上来。</p>

    一张英俊的面容出现时，日光像全跳在他身上。容长脸儿，眉逸眼飞，这是陈留郡王。</p>

    扶他的小队长，生得跟他有几分相似，这是他的长子萧衍志。</p>

    父子并肩往山下看，认了认大旗，郡王胸有成竹：“儿子，你看咱们又要大捷了。”</p>

    促狭地道：“给你舅舅再出个难题，咱们爷俩打个赌，你舅舅会不会往太后面前去哭？”</p>

    萧衍志煞有介事想想：“不会！舅舅不会哭！”</p>

    陈留郡王不轻不重给他一脚：“你小子是我儿子，把他捧到半天里这算怎么回事儿？”</p>

    “舅舅只会抢糖！”萧衍志即刻就把舅舅给黑了。</p>

    陈留郡王这才算放过他，鹰鹫似眸子嗜血地微红起来，大战前的激情瞬间燃烧了他。</p>

    亲兵送上他的大刀，这里没有马，但整起队伍气势不减。</p>

    郡王不能不得瑟的笑了笑：“兄弟们，咱们又要添军功了！”</p>

    “嗥！”</p>

    一群人冲了下去。</p>

    离此数百里，大批的军队呼啸狂奔，不是进攻，又一次后退。梁山王萧观大吼：“撤，再撤五十里！娘的，守好道路，不放一兵一卒到边城！”</p>

    这种情景让人熟悉，东和世子沮丧地问靖和世子：“一年这样来上三次，我他娘的是个傻子也能猜出来。”</p>

    靖和世子很想骂娘，却颓废的提不起精神：“不用问了，陈留郡王又要大捷了。”</p>

    项城郡王的营中，渭北郡王跑来骂了娘：“这他娘的陈留情报就这么准！王爷防卫就这么差！这是出了鬼，出了内奸！”</p>

    “有鬼。”项城郡王看似面无表情，眼神却不是坚实的愤怒，而是闪动不停，把他内心的东乱西想暴露几分。</p>

    真他娘的有鬼！</p>

    年青王爷、年青尚书和老谋深算的陈留郡王，你们三个人在弄鬼儿！</p>

    项城郡王回想自己在京里，向忠毅侯求助以后，袁训以一篇奏章打动皇帝。这样的人才，难道对陈留郡王的逾越置之不理？</p>

    还有退兵？渭北郡王到现在没注意过不成。梁山王从退兵开始，他就没丢过一个士兵。</p>

    这中间的伤亡，是新兵们自己踩自己。梁山王每每布防完，总是让敌军窥破，敌军一动，他就咆哮退兵，看似他守边城，其实他的大军一动，吸引住绝大多数的敌人视线。</p>

    人家得弄清楚他往哪儿退不是？万一绕个圈子退到别人后面去呢。</p>

    看似陈留郡王轻易的大捷，其实梁山王牵制大部分敌军的兵力。</p>

    “退兵！”项城郡王冷笑下令，拨马回转的同时，暗想你们三个混蛋到底揣着什么鬼胎？</p>

    总是能等到露出来给我们看一看吧。</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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