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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片沉默之际，顾述白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p>

    众人纷纷看向他，桃色新闻还没彻底过去，众人的目光还带着些许狐疑。</p>

    玉扶道：“何人？”</p>

    顾述白笑着起身，“曾听三弟说过，黎副统领盛赞一位担任昆仑府台的白擎白大人。昆仑山一带和西昆交界，西昆人尚武又蛮横，边境也曾有过摩擦。这位白大人治理之下边境的西昆人都服服帖帖，不敢造次。他虽不是东灵出身，可治理地方是当仁不让的一把好手，且他的儿女都和东灵、西昆两地之人通婚了。”</p>

    身为北璃的官员，让自己的儿女和东灵、西昆人通婚，这比出身两国似乎更具备某种吸引力。</p>

    玉扶看向天云破等人，这个白擎她不认识，朝中这些大臣总该认识吧？</p>

    众人思索片刻，张九阙身为吏部尚书对这些官员最为熟悉，立刻想起来了，“回禀陛下，这个白擎臣有印象，确实是个治理地方的能手。不过他常年在昆仑边远地方，所以我们一时没想起他来。”</p>

    “是，是有这么个人！”</p>

    众臣议论起来，玉扶不禁诧异，“既然是个治理地方的好手，为何多年来一直让他留任昆仑苦寒之地，为何没有人向朕引见过他？”</p>

    “这……”</p>

    众人不禁为难起来，天云破出言道：“陛下，这个白擎身世特殊，乃是受过叛乱谋逆诛连的罪臣。他母亲的同胞姊妹是叛臣之妻，虽说出了五服不应诛连太过，但毕竟亲缘关系不浅。故而虽没有罢免他的官位，也没有人想起要引见他。”</p>

    原来如此。</p>

    北璃数年前的叛乱是扎在众人心上的一根刺，这个白擎和这场叛乱有关系，谁会想到去引见他呢？</p>

    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做这个昆仑府台，已经算不错了。</p>

    顾述白道：“黎副统领当初率领全族来北璃，如今族中有年轻一辈和白家通婚，故而他才识得这位白大人。我曾调查过他的事情，知道他和叛乱有关，但只是亲缘关系而没有半点证据证明他参与了叛乱。故而我以为此人可信，也适合做这次钦差的人选。”</p>

    玉扶闻言看向众臣，没有人提出反驳意见，可见这个白擎确实没有什么差错，唯一的差错就在于和叛臣有亲戚关系。</p>

    她便点点头，“兹事体大，朕要亲自见见才放心。立刻传旨将他接入京城，务必要在年前把钦差和楚王叔都平安送到西昆。”</p>

    旨意传到昆仑，白擎和玉扶钦派的士兵日夜兼程，赶在腊八那日进了宫。</p>

    他进宫的时候玉扶和顾述白正在长生殿喝腊八粥，边上坐着两个小小子，正是昆羽扬家的宁安和宁平。</p>

    两个小小子十分早慧，自己端着碗用勺子慢慢喝粥，小模样看得玉扶动心不已。</p>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两个孩子都把目光朝殿外转去。</p>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进殿来，抬眼一看殿中景象，不卑不亢地行礼，“臣见过陛下，见过顾大将军。”</p>

    至于那两个孩子……</p>

    白擎从未听闻当今陛下膝下有皇子，故而也不行礼问好，只站在那里听从吩咐。</p>

    玉扶颔首道：“白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外头雪大天寒，过来喝一碗粥再说话吧。”</p>

    白擎闻言不由诧异，玉扶已命瑶蓝上前盛粥，白擎只得告了座缓步上前，坐在空出的位置上。</p>

    粥是用八种杂粮熬成的，里头有红豆、绿豆、莲子和桂圆等，熬得喷香软糯，叫人一见便食指大动。</p>

    白擎迟疑地看了看玉扶和顾述白，两人都做家常打扮，坐在一起喝粥的模样和寻常夫妻没什么区别，一点也看不出天家威严。</p>

    他一路赶来的确饥饿，索性端起碗喝了起来，玉扶见他喝了半碗才开口，“白大人，这粥好喝吗？”</p>

    白擎放下碗抹了抹嘴角，“好喝，人饿了的时候只要有口吃的都觉得是美味。”</p>

    顾述白正在喝粥，闻言忍不住轻笑，心道这个白擎这么不会说话，怪不得玉扶都登基一年多了也没有举荐他。</p>

    实在不够圆滑。</p>

    玉扶微微笑道：“那白大人多喝一些，今日腊八，宫里熬了许多腊八粥。”</p>

    “哎。”</p>

    白擎应了一声，很快低下头继续喝粥，喝得碗底都干净了之后便看向瑶蓝，瑶蓝会意地又给他盛了一碗。</p>

    他还真不客气。</p>

    玉扶慢慢放下汤匙，笑道：“白大人知道朕召你回来做什么吗？”</p>

    “知道，是去西昆治理地方。”</p>

    “那你愿意去吗？”</p>

    “愿意。治理地方本就是臣的强项，西咸城起码没有昆仑那么冷。”</p>

    这下顾述白再也喝不下去粥了，白擎说话有股一本正经的冷幽默，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喷。</p>

    玉扶笑着点头，“好，那你就去吧，明日就启程出发。”</p>

    “臣遵旨。”</p>

    白擎嘴上说着，又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直到把碗底喝干净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行了一礼退出长生殿。</p>

    他一走出去，殿中响起压抑已久的笑声。</p>

    “哈哈哈，他居然还喝完了才走！”</p>

    “这位白大人太有意思了！”</p>

    玉扶想起方才白擎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又朝瑶蓝道：“他可能是真的饿了，或是很喜欢这粥。你装一个食盒送出去给他吧，我瞧他方才还没有吃饱。”</p>

    瑶蓝笑道：“是，粥管够呢，奴婢这就送去！”</p>

    白擎沿着长廊朝宫外走，他进宫匆忙没带随从，眼看外头的风雪越来越大，连个给他送伞的人都没有。</p>

    他站在廊下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冒着雪出去，忽见一个士兵上前为他撑开伞，“白大人，请。”</p>

    白擎一愣，不知眼前人的身份，瞧着服制像是御林军的士兵。</p>

    那士兵笑了笑，“大统领说瞧白大人进宫的时候没有带随从也没有带伞，眼下风雪这么大，便命属下来为大人撑伞，护送大人出宫。”</p>

    大统领？</p>

    白擎和御林军副统领黎明也算是姻亲，这位御林军大统领他也有所耳闻，是顾大将军的胞弟，在家行三，名叫顾寒陌。</p>

    此番他能够被派遣到西昆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多亏了顾大将军在陛下面前的引荐，如今这位大统领又如此体贴，白擎心中暗生暖意。</p>

    “白大人。”</p>

    身后有女子的声音叫住了他，白擎回头一看，竟是方才在陛下身边为首的女官，忙拱手道：“莫非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p>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奇怪，陛下今日叫他不是去考量的么？怎么喝了两碗粥就定了让他去西昆，根本就没谈关于治理地方的事情。</p>

    瑶蓝把食盒提高了些给他看，“这是陛下赐给白大人的腊八粥，食盒里头用炭火偎着，大人带出宫去还是滚烫的。”</p>

    腊八粥……</p>

    白擎心中一动，不由感激，“陛下仁慈体恤，臣感激涕零。”</p>

    瑶蓝瞧他的眼神，不禁心中动容。</p>

    想来一个被叛臣牵连，这些年近乎流放在苦寒之地的官员，来到京城举目无亲，心中是十分荒凉的吧？</p>

    一碗腊八粥便暖了他的情肠，这是个心思简明的人，怪不得陛下那么快就确定由他去西昆。</p>

    瑶蓝想到出门前玉扶的吩咐，便将食盒交给一旁的士兵，又朝白擎小声道：“白大人回去等陛下的旨意吧，封大人为此次坐守西昆的钦差的旨意，很快就会传下去。还请大人不要辜负陛下厚爱，为陛下治理好西昆。”</p>

    白擎的目光顿时被钦差二字点亮，用力一点头，“请陛下放心！”</p>

    说罢扭头就往长廊外走，一时激动不小心在台阶上拌了一下，整个人扑在身旁的士兵身上。</p>

    士兵一手打伞一手提着食盒，两只手都没空，只能用身体支撑着白擎免得他摔倒。</p>

    白擎手忙脚乱地从士兵身上起来，回头尴尬地看了瑶蓝一眼，而后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朝外走去。</p>

    漫天飞雪肆虐，一直到白擎和士兵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瑶蓝终于憋不住，雪地里留下一串串笑声……</p>

    “陛下，我也想随父王一道去西昆！”</p>

    玉扶安排白擎和楚郡王同去西昆，姬成发停缴消息便不乐意了，要求跟着楚郡王一道去，还想带上他的母亲，也就是郡王妃。</p>

    玉扶许久没见过他了，听说他被楚郡王送到咸阳书院去读书，到年下才接回来。</p>

    一看倒比从前长高了许多，还黑了些，壮实了些。</p>

    玉扶有意逗他，“你父王是去帮着白大人治理西昆的，你去做什么？”</p>

    其实玉扶倒不指望楚郡王来治理西昆，只是西昆那么大一块地方，若没有皇族坐镇显示不出她的重视。</p>

    北璃姬姓皇族人丁寥落，看来看去也只有楚郡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p>

    姬成发想了想，“我也可以去治理西昆啊！陛下不相信我吗？我从前也给陛下帮过忙的！”</p>

    这孩子人小鬼大，是个能掌事的，可惜年纪太小。</p>

    玉扶要派出的皇族是年纪、身份都能镇得住的，姬成发再有才能，也不适合被派去西昆。</p>

    她略想了片刻，“那你父王和母妃都是怎么想的？”</p>

    姬成发提到这个就来气，哼了一声，“父王说就是为着过年才把我接回来的，要是我不在家好好陪着母妃，就让我滚回书院去。母妃就更绝了，她说除非陛下下旨，否则谁也别想把她弄到西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p>

    玉扶忍笑，“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你还来找朕做什么？你能给朕什么理由，让朕宁愿违背王叔的意思也要成全你？”</p>

    她没有直接拒绝，反而问他要理由，看来这事还有戏。</p>

    姬成发立刻挺直了胸脯，“男子汉志在四方，窝在家里算怎么回事？陛下，我们北璃姬姓皇族人本就少，如果再出些只知安逸富贵的公子哥儿，那皇族还有指望么？陛下，你就让我去西昆历练历练吧！”</p>

    他说到最后急了，两只脚不住地跺啊跺，一副撒娇耍赖的样子出来了。</p>

    玉扶受不得他这个样子，忙摆手叫停，“好了好了，成何体统？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让王叔同意，否则免谈。”</p>

    姬成发眼珠子一转，脆生生地答应，“好，那我这就去！多谢陛下！”</p>

    说罢兴冲冲地朝外跑去，迎面撞上正往殿中走来的顾述白，笑着大喊了一声，“姐夫！我先走了！”</p>

    论血亲关系姬成发是玉扶的堂弟，玉扶登基后他自然不好当着玉扶的面叫姐姐，私底下却经常管顾述白叫姐夫。</p>

    一直叫到他二人成婚了，他也没改口。</p>

    看着他兴冲冲地朝外跑，顾述白无奈地摇摇头，进殿问玉扶，“你同意成发去西昆了？”</p>

    玉扶惊讶，“你也知道这件事？”</p>

    顾述白道：“听他说过一次，他想让我帮他向你求情。我告诉他谁帮也没用，还得楚郡王自己同意才成。可瞧他那兴冲冲的样子，想来你是答应了？”</p>

    玉扶摇摇头，“我告诉他只要楚郡王答应了，我就答应让他去。其实成发这个孩子很有灵气，被他父亲送出去读了一年书之后更加聪慧了，让他多去历练历练，将来兴许能成为国之栋梁。”</p>

    顾述白讶然失笑，“说来说起，这不还是要楚郡王同意么？他高兴什么？”</p>

    ……</p>

    “不行，你小孩子家家的去西昆做什么？老实待在府里陪你母妃！”</p>

    楚郡王一脸严肃，果断拒绝了姬成发的请求。</p>

    姬成发也不恼，只得意道：“你说不行也没用，陛下已经恩准了。难不成你进宫告诉陛下，你要抗旨？”</p>

    楚郡王浑身一抖擞，眉头蹙起，“陛下恩准了？”</p>

    “是啊！”</p>

    姬成发一脸得意，“要不我一大早进宫做什么呢？陛下最是心软，哪里经得起我百般求她？”</p>

    楚郡王想了想，方才姬成发回府的时候一脸欢喜，要不是陛下同意了他的请求，他能那么欢喜么？</p>

    即便不愿意，可旨意在前，楚郡王也不敢再说不准的话。</p>

    他冷哼一声，看向跟随姬成发的侍从，“还不快下去收拾公子的行装？眼看明日就要出发了，东西还没打点好怎么行？”</p>

    侍从忙不迭地应是，转身退下去为姬成发收拾行装。</p>

    姬成发朝外头一招手，招呼的是府里的长史官，他缓步走了进来。</p>

    “柳大人，劳烦你进宫通知陛下一声，就说父亲已经命人为我打点行装了，请陛下放心。”</p>

    长史官看了楚郡王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默许的眼神，他领命退下。</p>

    玉扶在宫中听见消息不由诧异，“成发还真是厉害，前脚出宫，后脚楚郡王就派人来回话了。他是如何说服楚郡王的？”</p>

    顾述白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看她一眼，“长史官说的是已经在打点行装了，可没说楚郡王同意了，这可不是一回事。”</p>

    玉扶眉梢一挑，思索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成发这个鬼灵精，他竟如此大胆两头骗？”</p>

    拿玉扶的话骗楚郡王，再拿楚郡王的话骗玉扶，他可真够大胆的。</p>

    顾述白忍俊不禁，“我看他出去读书没读到别的，倒是骗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楚郡王，不知他会如何作想？”</p>

    “一定要告诉楚郡王。”</p>

    玉扶托腮道：“若不告诉他，只怕他觉得我眼里没他这个长辈，明知他不想让成发去西昆还允许他去。不过不必这么快告诉，等他们到了西昆再说不迟。”</p>

    她看了顾述白一眼，二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p>

    等到了西昆楚郡王再知道真相，那个时候，他还舍得把姬成发千里迢迢赶回来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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