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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一声令下，大皇子被押入天牢。</p>

    与当初二皇子被羁押相比，他这个坐实弑父杀君罪名的人，得到的待遇更差许多。</p>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条丧家犬，一只过街老鼠，恨不得将他打死。</p>

    连他自己都没有挣扎的欲望，既然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便做好了今日的准备，他唯一恨的是，殷朔竟然洗干净了自己。</p>

    清华宫中，满庭黄花委地。</p>

    宫装的贵妇人颓然倒在阶下，一袭水红锦缎光彩熠熠，映着灰白的脸。</p>

    “败了，我儿竟败了……”</p>

    “娘娘！”</p>

    宫女跪了一地，既不敢上前搀扶她，也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p>

    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大皇子已被押入天牢，朝堂上满殿文武定了他的罪，回天无力。</p>

    只怕不多时，便会有人想起这位大皇子的生母，派人来缉拿她了。</p>

    贤妃似笑非笑，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把脸贴着地，“我儿败了，再无回天之力了。”</p>

    在她身边伺候久了的宫女，见到此情此景都哭了出来。</p>

    也不知是在为贤妃的落魄而伤心，还是为自己将受池鱼之灾而哭。</p>

    贤妃听着耳畔乱糟糟的哭声，只是瞪大了一双眼，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浮现。</p>

    她想起自己初入宫廷，穿着一身碧色的襦裙，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秀女中毫不起眼，宁帝却一眼挑中了她。</p>

    他说第一眼看见她，便觉得她气质温和，将来一定是个贤良的后妃。</p>

    后来她为宁帝诞下长子，后宫人人侧目，先皇后虽是中宫也得在夜深人静时羡慕她，嫉妒她。</p>

    等皇长子长到三四岁，身体康健，宁帝便封了她贤妃，让她在后宫中仅居于皇后之下。</p>

    她运气真好，皇后第二年诞下嫡子，不多久便病逝了，后宫便以她贤妃为尊……</p>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她和宁帝之间的夫妻恩爱，这么多年的琴瑟和弦。</p>

    现在一切都毁了。</p>

    宁帝死了，她的儿子也成了反叛逆贼，她这个帮凶同样逃不了干系。</p>

    她微微合目，滚烫的泪水落在青石地面，很快变得冰冷。</p>

    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小太监连滚带爬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御林军来拿娘娘了！”</p>

    殿中宫女乱做一团，贤妃却忽然睁开眼，扶着身旁宫女的手慢慢站了起来。</p>

    “拿我？本宫是执掌后宫的贤妃，是皇长子的生母，谁敢拿本宫？”</p>

    说着匆匆推开宫女的手，提起裙摆朝后院跑去，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p>

    御林军士兵涌进清华宫，手持内阁谕令，“奉内阁谕，缉拿刺杀陛下的大皇子一党帮凶贤妃王氏！”</p>

    宫女瑟瑟发抖地指着后院，“娘娘她，她往那里跑了……”</p>

    御林军士兵立刻追杀，在清华宫后院搜寻了一番，却没有看到贤妃的踪影。</p>

    一个不会武功的深宫妇人，能躲到哪里去呢？</p>

    士兵看到后院的井台，心存疑惑，上前看了一眼，立刻惊叫出声，“王氏在这里，她投井了！”</p>

    ……</p>

    前朝众臣还没散，大皇子之罪已然确定，接下来的要紧事无非就是册立新君了。</p>

    不是大皇子就是二皇子，一个是弑君逆贼，另一个就是新君，毫无悬念。</p>

    陈阁老朝天一拱手，“如今真相查清，陛下在天之灵也可稍得安慰。眼下最要紧的是扶立新君，主持陛下丧仪，免得陛下继续孤零零地停灵在宝华殿啊！”</p>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二皇子，大皇子入狱，现在论嫡论长论才能威望，二皇子当仁不让。</p>

    此事毫无悬念。</p>

    顾述白忽然想起玉扶的话，她说如果没有弑君这一条，大皇子成为新君是更好的选择。</p>

    二皇子昏庸愚昧，被殷朔几句花言巧语便蛊惑了，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明君么？</p>

    他蹙着眉头，对眼前朝堂景象心灰意冷。</p>

    为宁帝彻查刺杀之案时，他是诚心诚意的，一心只想要一个真相告慰宁帝在天之灵。</p>

    可现在他成功了，大皇子下狱二皇子登基，他却没有欢喜之意。</p>

    他看向顾怀疆，顾怀疆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他在朝堂浸润多年，早已学会了面不改色。</p>

    就在朝臣们争先恐后要推举二皇子为新君时，顾怀疆朝众人拱了拱手，“扶立新君是大事，自古武将不参政，此事由内阁与诸位大人定夺便是。本侯把这几位证人带下去安置一番，先告辞了。”</p>

    “顾侯怎么就走了？”</p>

    陈阁老亲自下阶来挽留，“什么武将不参政，侯爷除了是武将也是侯爵，那也是朝廷勋贵啊！何况彻查陛下遇刺一案，要是没有顾侯鼎力相助，我等只怕到现在还破不了案啊！”</p>

    不少朝臣都道：“是啊，此番之事侯爷功不可没，不必推辞了。扶立新君这样的大事，没有侯爷怎么能成？”</p>

    顾怀疆却很坚定，“陛下遇刺一案本侯参与进来，是迫于无奈。陛下对本侯有知遇之恩，宠信极深，本侯必须为陛下讨回公道。如今朝局已清，自有内阁主理册立新君一事，本侯告辞了。”</p>

    说罢一转身，干脆利落，带着顾述白出了金殿。</p>

    他父子二人居功至伟，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抽身退步，令人不禁感慨风骨。</p>

    殷朔嘴角含着冷笑，二皇子眸中晦暗不明，说不清是什么情绪。</p>

    倘若当初娶了丹阳的是顾述白，他现在一定会挽留顾怀疆，毕竟自己的姻亲才最可靠。</p>

    可惜顾述白不肯娶丹阳，那么顾侯府的军权对他始终是个威胁，尤其是在他登基之后。</p>

    他现在能倚重的只有自己的亲妹夫，这个关键时刻首告大皇子的丞相，这个和自己有隔不开的姻亲关系的人。</p>

    要不是他处心积虑在大皇子身边卧底，哪有那么容易集齐证据呢？</p>

    陈阁老目送顾怀疆父子二人离开，而后重新回到阶上，清了清嗓子。</p>

    他顾虑殷朔，可二皇子是成为新君最好的人选，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思考再三，他朗声道：“陛下子嗣不多，抛去弑父杀君的大皇子，二皇子是诸皇子中最年长的，又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何况有顾侯亲口证明，陛下身前曾欲立二皇子为储君。论才德贤能，唯有二皇子堪当新君之任。诸位臣公以为如何？”</p>

    众臣纷纷附和，“好啊，二皇子才德兼备，自然该推二皇子为新君！”</p>

    “是啊，二皇子在众皇子中身份最为贵重，理当如此！”</p>

    “我等都赞成扶立二皇子为新君，请二皇子勿要推辞，作速登基好主持陛下丧仪！”</p>

    ……</p>

    二皇子许久没听到这些恭维话，浑身舒坦得像置身明媚春日。</p>

    殷朔站在他身旁，仍挂着一抹浅浅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p>

    顾怀疆与顾述白一前一后，快步朝宫外走去，父子二人的脚步里有什么很坚定，又有些什么很落寞。</p>

    百步杨三人远远跟在他们身后，隐约意识到什么，不敢胡乱开口。</p>

    “父亲，我觉得自己还是对不起陛下，对不起东灵百姓。”</p>

    顾怀疆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顾述白，“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就算对不起陛下，也是我顾怀疆对不起，与你们小辈无碍。”</p>

    顾述白忙道：“不，父亲。方才在殿中你拦着孩儿是对的，殷朔首告有功，二皇子已被他彻底蒙蔽。如果方才冲动提出殷朔之罪，既没有证据，也不会让人信服。”</p>

    他顿了顿，“可是父亲，这样一个人获得二皇子的宠信，成为新君最信任的天子近臣，真的不会伤及无辜吗？”</p>

    －－－－－－题外话－－－－－－</p>

    本卷最后一章，即将开启新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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