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廉山

    风卷残云，晴空如洗，五艘飞空舰呼啸划破长空，穿透洞天门户，在洞天广袤的原野上降落，而后驾驶员的三圣和女娲、大司命五道遁光穿出，通天有些不舍看一眼仙舰，颇有些意犹未尽。

    等他们一出来，叶青就笑着迎上去：“诸位，幸苦了。”

    “小事耳。”元始笑着说，心中微叹：这下把沿路各脉诸侯都得罪了个遍，算是绑在青脉的船上下不去了。

    随着五艘飞空舰沿着河道驰骋一遍，沿途“意外走火”轰塌了不少小山，周围的州侯都吓坏了，再一听闻湘州水师解封撤退，干脆都主动放开了封锁……

    谁都知道蔡朝这局输了，这和帝都圈里夫人小姐流行的叶子牌一样，一局输了也要维持体面，牌局就是如此，台面下让人踩了黑脚也只能装作没事，台面上甚至要气氛和谐。

    大司命没跟他客气，她将耳边长发稍捋向后，对不远宫廷一座主殿扬了扬下巴：“刚才过来看见挤挤挨挨都是人，很热闹么。”

    “技术展示博览会的临时会场，都是各州特使，呵……为着飞空舰而来呢。”叶青笑着。

    他自是有理由开心，飞空舰既是武器也是利益，这次展示兼具威慑和诱惑，一战逆转了局势，对应湘包围圈一下打破，接下来就面对的就不是默契联手的对手，就和千里堤坝一旦溃掉某段缺口，整体压力就是土崩瓦解。

    几人绕过仙舰去往会场主殿，熙熙攘攘的殿堂外面都是林立的卫士，傅承善已借着通行证等在那里，使着眼色说：“我带来帝都方面新的条件，我们谈谈？”

    “就在这里谈吧，什么条件说说。”

    叶青早有所料，以蔡朝疆域之广，又没有魏国洞天融合四个战略出口，自是对运输有着迫切需求，黑脉水府水路体系虽快速，但怎能和瞬息横渡万里的飞空舰比？

    “飞空舰技术对抗击外域甚是重要……为了防守的大局，朝廷已经决定，应湘周围解除封锁，东州南部区域让步，并签署议和承认汉国，湘州水师撤到潇州……”傅承善就立在门口侃侃而谈。

    实际说着这样的条件，他心中也有些厚颜——这几天亲自参观应州的工业实力，感觉上面这种态度过于居高临下，于是尽量缓和语气：“誉太子王姊，明玉县主已加封明玉郡主，您需要，还可加封公主……与您联姻。”

    叶青思索了下，屈起五根手指：“有些小问题，第一，朝廷代表不了天上帝脉……换成帝君，肯以土德名义，和我们青脉帝君结成盟友，那我这小仙人牺牲些私利又有何妨？”

    “可惜你们皇帝，没这个资格代表黄脉，也没资格让我一个仙人服从大局。”

    傅承善熟悉这位老友，一听到‘你们皇帝’这说法，就已不抱希望了，司职所在只能苦笑听着。

    叶青放下一根手指：“……第二，湘州水师敌对不敌对，我已不在乎，孙心博敢来一次我就敢揍一次，请他继续敌对吧！”

    “第三，应湘周面解除封锁，这不是你们朝廷说了算，而是各家诸侯长了眼睛，识得时务！”

    叶青回首指一下会场上挤挤挨挨的人群，笑着：“他们这次来，你猜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可以说，这三年出让的红利，凡是落井下石的部分，都得给我吐出来。”

    “第四，东州南部区域的让步，我大势在握可以尽取，为什么要你们来让？”叶青说到这里，已是冷笑：“两府的衮衮诸公自我感觉未免太好了，可惜我汉国，已经成立……这是第五，我汉国不需要你们朝廷承认。”

    不需要朝廷承认？

    傅承善心中蓦一惊，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叶青将五指收起，一握成拳：“至于明玉，如果我想要她，自会去取，你们皇帝不必挂心，他又不是明玉的父亲……”

    他说的最后这句简直大逆不道，直指皇帝做了接盘侠，傅承善只苦笑着不语，心中腹诽：下次打死也不做使者了，回去就申请下放郡县！

    “使者不好做吧？”

    叶青正事说完，又恢复了朋友的情面，笑着拍拍他的肩，很是同情理解，又说：“只是这三年来，我也很难受，有口气还没有发出来。”

    说着，就进殿，随口说：“又想要技术，又想要分润利益，哪有这容易的事？我的回答就这样，年兄去跟朝廷禀复，我去见见别国的使者……”

    大司命旁观这些，愠怒蔡朝还打着东州主意，目光微寒盯了这使者一眼，转望叶青又温和：“你做的不错，以后谁敢伸爪子到东州，都给剁掉……”

    叶青微笑不语，又去里面接见了别的使者，这见面当不是在主殿一窝蜂说话，而是在偏殿分开召见。

    颇有公司老板给应聘者面试的感觉。

    北魏这次新派来了特使金阳真人，有草原上干脆利落的风格，稍寒暄两句就直接开口说：“我们王上的要求是共享技术，或者不共享，能购买飞空舰也可……根据我们在蔡朝的情报，皇帝似有意提供联姻？还不是亲生的公主，只是个封号？”

    “朝廷真要有诚意，直接封汉王才是，不封王，搞这些，不过是虚委与蛇罢了，我魏国虽非朝廷，还不能册封，却可承认您是汉王，对等外交。”

    叶青不动声色，有些讶异魏国的情报，看起来要不是汉侯府核心构成独特和铃铃这几年砍杀，还真要给泄露些东西出去……这次利用后还得再清理一次。

    金阳真人不知这话让本国在应湘的情报网又要被大清洗，一脸诚恳说：“并且，我们魏国愿出高价购买，王上欲以胞妹相嫁，嫁妆照比公主规格……汉侯请看，这是礼单。”

    叶青接过打量一番，发现礼单里夹着一张女子彩绘影像，浅笑盈盈很美丽，分明就是上次会盟时见过面的少女，轻轻合上礼单：“好像有点多？”

    “只是两倍于寻常公主规格，不多，不多。”金阳真人睁着眼说瞎话。

    叶青顿时明白了意思，实际上这里面一半是真的嫁妆，一半就是变相的报价单，只是魏王这家伙采取捆绑销售策略来强化条件，绝不单个折价分卖，显出势在必得，不愧是金脉风格。

    可惜他原就没准备吃独食，两域战争格局下那是愚蠢……东州大势既定，飞空舰队瞒天过海的战略意义就消减一层，但这技术用来呈交天庭是再好不过。

    所以蔡朝的计算对他没有意义，魏国的气势对他也没有意义，只能做出一脸遗憾的样子：“贵国很有诚意，可惜我不能接受。”

    金阳真人一惊，思忖着莫非蔡朝暗中开出更高条件？

    “贵客请随我来……”有使女引导他自一面出去，而又有使女出厅说：“有请下一位，楚王使者。”

    楚王的使者昂然出列，余下使者都不由挪动了下身子，有些坐立不安，神色各异，暗里斟酌着条件……

    他们心中很清楚，恐怕拼条件是拼不过蔡、魏、楚三家，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总得留个好印象方便明天技术展示会的合作——汉侯府实用技术可不止仙舰，总有能买下的技术。

    这场使者面试会，或说报价会一直进行到很晚，大司命旁听了过程，等所有使者都去休息了，才笑着打趣：“现在轮到我了吧？”

    叶青收起一份份报价单，摩挲着下巴打量她的身姿，微笑：“这位美丽的女仙殿下不用面试，您只要说一声，就给您了。”

    大司命不动声色，她早就明白叶青准备上交技术，但不交朝廷也不交魏国，只交给天庭兑换天功——接下来普及就是天庭的事，这样一来谁也不得罪。

    她只是有些好奇：“那你还放这会的风声干什么？”

    “我清楚研发出的这技术价值，自不会自跌身价，但不会拒绝合作……或对殿下来说能看入眼的只有这仙舰，但对工业来说，仙舰只是尖端产品。”

    “其过程是个规模庞大的系统工程，我与娲皇研制过程中克服许多困难，积累的衍生技术在军工甚至民用上都很有价值，特别是动力、屏蔽、防御、武器等子系统的简化应用，放在地面战场上都是很有价值。”

    “这等于我们拿仙舰卖出了名号，趁机推销它的关联产品……理由当然不能说我们不给，就推说要的人太多，总有人得到有人得不到，大国不可轻辱……嗯，这么恭维，他们听了也舒服些。公开拍卖会摆到明面上，就把矛盾推给了他们自己，免得给我们添乱。”

    这话一出，大司命一阵无语！

    看她心情很好，叶青就趁热打铁说：“条件，其实有小小的一个……”

    说到头来还是有要求，大司命瞪了这男人一眼：“说说是什么？”

    “我想请求祭天加封。”叶青用平常语气说着，似在菜市场上对女摊主说：“请给我这根白菜。”

    这语气让大司命也迷惑了瞬，琢磨一下意思，就皱眉：“祭天加封？难怪你说不要朝廷承认汉国，要做天封的仙王？”

    “不行不行，要是东州开拓完成，治下人口达三千万，这仙王肯定是你囊中之物，你不说我也会为你请求，但现在还差的太远……”

    叶青观察她的神情，和袖子里大司命分身灵体对照，顿时知道没有可能，一笑：“难得各方使者齐聚，干脆就将事情一起办了，就算仙王不给，小一点位格有没有？”

    “你还真当在挑选白菜，小一点的有没有？”大司命差点噎住，没好气说：“有是有，汉国公……但我可做不了主，就看上面给不给了……先说好，要是祭天姿态做出来了却不给，当着各方使者的面你这脸可就丢大了。”

    “我相信我这脸还是值点钱。”叶青意味深长一笑。

    大司命哼声不理会他，出去了，很快没了踪影。

    叶青褪去脸上神情，凝神思索起来：这是去和青脉高层联系，她背后是谁？

    东荒天仙，还是……律政园的哪位大佬？

    思量半天都没有结果，天仙的消息都是非常隐秘，青脉天仙更是不落任何算计，这刻他就深深觉得，自己这仙人离青脉高层距离还差的太远，恐怕只有更进一步才有资格弄清楚局势，分清楚今后争夺青帝之位时，谁是对手，谁是朋友。

    “公子，明天大祭的礼服已备好，白静姐姐让你过去试穿。”周铃在帘后探首出来，轻轻招手说。

    叶青跟着她去后殿试衣，灯火寂寂在宫殿群落的各处闪亮着，因各种原因而今夜不眠的人还有很多，各种讯息和试探在搅风搅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