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打打闹闹，分分合合。

    从他半开玩笑的那一句我喜欢你开始，林思慕和秦君朝就是纠纠缠缠，难分难舍，却又相爱相杀的整十年。

    正式签署离婚协议的那一天，他对她说：“如果这是你要的，我成全你，因为，我爱你的诠释方式就是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那时候林思慕莫名有些想哭。

    因为，那时候她最想对他说的却是：“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爱你，就连你也不知道。”

    他永远也不知道，她不是真的要离开他，而是，想要被挽留……

    一个连你叫嚷着要离开，却还一直说成全的男人，是好还是坏？

    如果是十年前，林思慕肯定会说，如果遇到这样的男人，而他又刚好长得又高又帅家里还有钱，那就嫁了吧！

    是，当年她确实这么想。

    所以，她嫁了，嫁给了当时还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爱着的秦君朝。

    因为他的高，因为他的帅，也因为他的钱。

    婚后十年，她们的爱情从磕磕碰碰开始。

    忍让，退让，磨合，无奈，纠结，疑惑，直到……分手！

    她爱他吗？

    十年前林思慕或者不敢说，可十年后的现在，她可以肯定地告诉任何人，她爱这个男人，胜过她自己。

    可是，可是……

    知道他只身前来到G国的时候，她就很想打电话骂骂他。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小心眼也好，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男人又开始逞英雄了，这个男人又开始为了逞英雄不顾一切了。

    换了之前，她还是他的妻子，他做什么她都可以说，说不过可以吵，吵不过可以骂。

    可是，他们离婚了！

    管不着他，所以这些天她一直提心吊胆地过，甚至在数次听儿子提到他的时候，大吼着让儿子闭嘴。

    她不想这样，只是，她更不想让儿子知道，他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

    一直在祈祷，希望他这一次的冲动和这十年来的每一次一样有惊无险地安然渡过。

    可最终，她的愿望还是落了空。

    看着病房上苍白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头上包得重重围围的纱巾，看着那白色上面印染的血，坚强如林思慕，也终于崩溃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

    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林思慕坐在秦君朝的病床前，眼泪一滴一滴地朝下滚。

    她说：“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都会是我最后悔最后悔的日子。”

    素来是个女强人，林思慕在外人眼中一直都有身铜皮铁骨，这样脆弱的样子，她几乎从不肯让外人看见。

    可今天，她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伸手，轻抚着他长满了胡渣的脸，那刺心的感觉让她又哭又喜。

    死人是不会继续长胡子的吧？

    所以，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你特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42岁了啊？”

    最伤心的时刻，她对他的表达方式还是哭着骂他：“逞能，好强，斗狠，这下好了，彻底消停了……”

    抽泣！

    用一种女强人特有的坚强姿势，可再坚强的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变成这样，也可以化成泪海。

    泪水滚滚而落，林思慕轻抬着的指尖触及他额头上带血的纱，明明伤的是他，可她却感同深受地疼着，以至于怕弄疼了他都不敢再摸。

    强忍着既将要彻底崩盘的情绪，林思慕痛苦地看着病床上了无生气的男人，又低泣着控诉：“可是你一消停就来折磨我，一消停就要让我……生不如死！”

    不记得多少次了，他执行任务在外，她在家里担惊受怕。

    不想让他身犯险境，可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个冒险家，他的一身正气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福佑，可对她和儿子来说，却如同人间诅咒。

    害怕失去他，才会阻止他做这些，做那些……

    可最终，他还是做着他想做的事，可她却因为一意孤行地阻止他的前行，最终只落得和他分道扬镳的结局。

    曾发誓，再也不要和这个男人和好。

    曾发誓，再也不要和为这个男人担心。

    可是，可是……

    终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她扑在他身上，用一种歇斯底里情绪大哭着：“秦君朝，我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你家祖上的坟？怎么这辈子就跟欠了你似的？你起来，咱们就算不能打一架也能狠狠吵一场，就算不能吵，你也应该瞪我好几眼……”

    说不下去，林思慕哭得全身都在抖动：“你起来！起来啊！”

    “呜呜！呜呜！姓秦的我跟你说，我不跟你吵了，不跟你闹了，你赶紧好起来，好起来……”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天天给你做早餐。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什么都依你。”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跟你复婚！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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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过！痛过！

    当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剩下的，只有该做的那一个。

    不曾回头，因为知道身后站的人是谁……

    他曾经的，现在的，以后的，乃到永远的老板：宋天烨！

    但这个老板还有另一个身份，她前夫的表弟。

    十年前，她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消化掉他的新身份，甚至一度担心他这个新身份，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日后的工作。

    但事实却向她证明，她真的想的太多了……

    宋天烨这种人，公是公，私是私，几乎没有他处理不好的事，除了……云薇诺。

    一直跟着大少的身边，林思慕渐渐也变成了那种人。

    家庭，事业，朋友，亲人，她身边几乎没有处理不好的关系，更没有搞定不了的人。

    除了……秦君朝。

    不想哭的，可想着想着眼泪又来了，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她硬着嗓子问：“有多严重？”

    毕竟是相处了十多年的上下级，纵然林思慕说的不算清楚，但宋天烨还是听懂了她的问题。

    无论如何，秦君朝出事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虽说林思慕现在和他是离异状态，也没什么立场来过问这一切。

    但，同样是男人，宋天烨也很清楚，虽然秦君朝出事了不能说话，但他最想要陪在自己身边的，一定是这个女人。

    对于秦君朝的伤势，宋天烨心里实在很抱歉，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济于事。

    所以，他只就事论事地告诉他：“表哥的身体素质好，车祸留下的那些伤倒也不碍事，养个三五个月总能好起来，只是……”

    说到最重要的地方，宋天烨微有迟疑，但想到林思慕的坚强，他还是一咬牙将真相说了出来：“表哥脑袋里有颗子弹，取出来有危险，不取出来也会有危险……”

    脑袋里有颗子弹。

    取出来有危险，不取出来也会有危险！

    她以为他这一身的伤就已经是极限了，她以为他脑袋之所以包成那样也是因为车祸，可那颗子弹是怎么冒出来的？

    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思慕费劲地做着深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

    “那……”终于发出声音，可那种颤抖却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林思慕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悲伤漫延，一直强迫自己要镇定，镇定……

    最担心的事情，忍了很久才敢问出来：“他不会失忆吧？”

    “不做手术就不会，可如果做了手术，不伤到脑子的可能性不大。”换言之，不做手术弹片就会一直留在脑子里，可做了手术，他就一定会失忆。

    “所以，如果不做手术，后遗症会一直陪他到死。”

    自顾地接下大少的话，林思慕的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只是背对着他们，所以流再多的眼泪她也不会太尴尬。

    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形象’，却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悲伤。

    她还是不肯回头来看他们，但艰涩的哽咽，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情，难抑悲伤，她几近绝望地问：“可如果做了，他就可能会忘记我和儿子对不对？”

    “小林，你要坚强点。”

    “做吧！”

    猜到她的答案会给得比较痛快，可痛快成这样，还是让宋天烨吃了一惊！

    同样是冷静睿智的人，宋天烨虽然对林思慕的行为有些纳闷，但还是相信她会这么选一定有自己理由。

    他选择不闻，云薇诺却忍不住还是要问一问：“林姐，不用这么急做决定的，四少还没到，等他来了再说也可以。”

    摇头，林思慕擦了擦眼泪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艰涩一笑，她红肿的眼眶瞒不了任何人，可她还是用平素最冷静的那种口吻对云薇诺说：“不用了，做手术吧！”

    “林姐……”

    抬头，示意她不要再劝！

    林思慕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后，这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有个战友，当年为了揖毒也这么挨过一枪子儿，后来弹片留在那人的脑子里，直到他死的一天，他都没有再睡过一次安稳觉。”

    “那种疼，我看过一次都觉得可怕……”

    仿佛能感同深受，林思慕深深地拧着眉头，又道：“所以，宁可他忘了我和儿子，我也不愿他受那样的苦。”

    “可是，手术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因为，她之前的话才说了一半，另一半没有说的是，秦君朝那个战友，死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多岁。

    而且，那个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在围捕罪犯的时候，突然头痛发作，然后就被罪犯……

    秦君朝这种人，工作性质原本就和别人不同，既然她阻止不了他去冒险，她就只能支持他的一切。

    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秦君朝的身上，所以，就算明知道取弹的风险更大，可她还是选择相信四少。

    四少是脑科权威，只凭一把手术刀享誉全世界。

    所以，她坚信他一定能治好秦君朝，一定能！

    “林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他都不怕死地跑这鬼地方来了，我还用担心那样的风险么？”笑着说出这句话，虽然笑得很难看，但她已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十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来不及叙旧就面临着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

    林思慕没什么心情和云薇诺说一些自己什么事也没有的虚伪话，只道：“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了，权当他死得其所了，如果没有……”

    再次哽咽，这一次眼泪掉的更急：“他还能好好地活着，和一个正常人一样。”

    “老婆孩子都不记得了，还怎么算是个正常人。”

    对此，林思慕却有着不同的见解：“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正常……”

    云薇诺：“……”

    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正常！

    多么朴实的一句话，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可如今，真正明白的人却少之又少。

    她不再劝他，因为突然就理解了她的那种坚强。

    虽然，遇到同样的事情她的选择未必会和林思慕一样，但无论如何，她选择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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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病房里出来，云薇诺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很好。

    一直抿着嘴，一直不说话，直到宋天烨有意无意地捏了把她的腰，她才意外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低垂着眼看她，宋天烨的眼神很平静，是那种与往常绝对不一般的温和：“要相信我家小老四，他那双手，可不是白长的。”

    “我只是觉得林姐太苦了……”

    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他劝她：“等表哥恢复了，她也就不苦了。”

    摇摇头，云薇诺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说的轻巧，有些东西，你们男人不懂。”

    “什么我们不懂？”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

    林思慕的选择是手术，而手术的后果意味着秦君朝将会失忆，虽然还到那一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遗忘到什么程度，可林思慕应该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万一，秦君朝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以他们这种已经离婚的关系。

    这两人要想再走到一起，也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忘了的人已经忘了，自然无所谓，可记得的人呢？

    对男人来说，爱情只是生命中的二分之一，可对女人来说，却是全部的一切。

    所以，她才会说，说了他也不懂，可她这话说得太快，宋天烨的脸色一时亦有些尴尬，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两人之间不愉快，她反手又勾了身边的男人，半扬着唇角巧妙地转移话题：“林姐是个理智的人，她和秦大哥的事情就让她自己拿主意吧！咱也不操心这些，还是忙自己该忙的去吧！”

    话落，云薇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扯了他一下，问：“听说昨晚上，你把阿尔伯特……”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用一脸‘别扭’的眼神瞅着他。

    宋天烨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完全没打算回避，只提醒道：“老婆，天地良心啊！我可什么也没对他‘做’，只是让别人‘做’罢了。”

    他这样直接，云薇诺差点没被他逗笑。

    不过，想到昨晚阿尔伯特和凌茉对自己做的那些个事儿，她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她解气。

    但解气归解气，之前听母亲提及这一切之时，她还是有些诧异的。

    母亲告诉她，凌茉不见了，趁乱出逃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至于阿尔伯特，却被盛怒之下的宋天烨打了个半死，最后还被一群男人给‘睡’了。

    睡了，被男人睡了，还是一群……

    觉得这不像是宋天烨的风格，觉得他想不出这么没节操的事儿。

    不过，事实再一次向她证明，人，绝对绝对不可貌相……

    就算宋天烨长得再像个君子，他要不君子起来的时候，干出的事儿吧！也绝对足够叫人不能直视了。

    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可忍不住还是会自动脑补。

    然后……

    推了他一下，她带着笑意怪嗔：“你也太坏了。”

    男人的眼角一飞，不高兴地问：“怎么？心疼啊？”

    心疼那种男人？

    开什么玩笑？云薇诺撅着嘴，很大声地告诉他：“我只是想告诉你，干的漂亮！”

    “居然连这话也说的出口。”

    笑着捏她的鼻头，宋天烨的眼底写满了宠溺：“老婆，你也学坏了啊！”

    “他那种人渣，你就找人尽情辗压吧！我支持你。”

    做了那样的决定，宋天烨就想好了要后果，不过，独独没料到，云薇诺的反应竟是这样的。

    初时还极恨阿尔伯特想对云薇诺下手，可如今看来，那人渣倒也无意之中变成了他最有力的助功。要不是他好么下作，云薇诺可能还会对那人渣心软。

    可经过这件事之后，那人渣恐怕这辈子也甭想让云薇诺原谅他了。

    情敌有这样的下场，宋天烨表示很欣慰，还道：“有你这话，我就敢放手让人去‘干’了。”

    原本云薇诺是挺恨阿尔伯特的，所以知道他被宋天烨让人‘那个了’之后，一半是震惊，一半也是真的很解气。

    她跟他说这些其实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立场，可他这过于‘积极’的配合态度，又让她心里打起了鼓。

    想到阿尔伯特的身份，她又赶紧拉了他一下，一本正经道：“话是这么说，可你还是要悠着点，毕竟，他现在还是国王……”

    宋天烨不以为意：“马上就不是了。”

    云薇诺：“……”

    马上就不是了？什么意思？

    “是时候把咱儿子接回来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云薇诺惊得手都抖了一下：“现在？这么快？”

    “对，就现在……”

    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算计到百分百的，更何况现在阿尔伯特已被他们以非常手段控制，这件事就必须速战速绝……

    一个国王的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取而代之。

    在G国，包括帝王师在内，任何人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和资格取代阿尔伯特这个‘不作为’的国王。

    除了，G国名正言顺的皇储……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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