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鳏夫 作者:一鸟嘤鸣
嘴,“后来爷爷发现了,已经骂了我一回了,姐你就别说我了。”
阿薇叹口气,半晌才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下次见了你姐夫,要好好道歉。”
小谨心里不愿,又不愿惹姐姐不高兴,还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阿薇摸了摸他的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小谨看着姐姐留下的砚台,心里一阵厌恶,却见自己的老师安子赋正站在自己旁边,望着那个袅袅远去的背影,面上有些痴痴的,也不知他几时到的。
“先生,您是…在看我姐姐?”小谨诧异道。
安子赋的俊容下隐约出现一丝的红晕,伸手用戒尺轻敲了一下小谨的肩头,“不可胡言。”
他纯粹是抱着欣赏的态度,那美人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皆蕴含美态,轻纱袅娜,美得不可方物,他最初仅远观之,待她转身离开,方不自觉走上前来。若这是个未婚女子,他看了也就看了,阅美慕美,人之常情,并不会羞于启齿,可刚才见她梳了妇人发髻,他自觉确实有失君子之仪了。
小谨忽而想着,安先生虽然相貌比那鳏夫稍逊几分,但他才名远扬、人品端方,若与姐姐站在一起,倒真是一对才子佳人。那鳏夫名声不好,又只是个匠人……
小谨不由小声嘀咕起来,“安先生,若是您做我姐夫就好了。”
他只是随口说说,不想安子赋听力极好。
安子赋愣了愣,肃然道:“你姐姐已然婚配,你怎能如此失言?”他刚才虽失态,可不代表他要做出任何有违礼法的事情,
小谨苦着脸道:“镇上的鳏夫传闻,您应该听过。我姐姐便是嫁了那个克死老婆的鳏夫,往后他说不定还会克死我姐姐。”
传闻沸沸扬扬,安子赋自然是听过的,他从不信这等迷信之事,但此时联系到那位小妇人,却不由惋惜。
安子赋蹙眉半晌,还是摇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命格相克之说,读书人怎可妄言?”
“可我姐姐是为了我的束才嫁给这个鳏夫的。”说起这个,小谨十分自责,看向安子赋的眼神也不禁埋怨起来,“安先生,要是您不收那么贵的束就好了。”
安子赋一时哑然,这间私塾是几个乡绅操办,他负责来讲学而已,束事宜他并不过问,却想不到会有穷人家为了孩子来念书,随意将家中女子嫁掉。
相克之说虽不可信,但传闻通常不是空穴来风,这鳏夫大抵有其他弊病,并非良配。若这女子真的因为束之事才嫁给了这个鳏夫,那自己岂不是间接把她推向受苦命道的人?
第16章
阿薇在书肆与辰轩汇合。
辰轩在书肆倒是淘到几本关于补瓷技艺的古籍,甚是满意,当即买下。
天色已然不早,辰轩问阿薇是否还有想买的东西,阿薇自然说没有。
二人便返回大瓷山上,挑夫自是跟着二人将东西一并挑到了山上。
做晚饭时,辰轩提议趁着河蚌新鲜,应及早入菜。阿薇却犯了难,她没吃过这等河鲜,又如何懂得烹制。辰轩回想着从前在酒楼里是如何吃的,他不会做,只能告诉阿薇可搭配哪些材料。
阿薇琢磨了半晌,做了一道蒜蓉河蚌,一道香菇豆腐炖河蚌。
辰轩吃了,面上不显,心中却大为赞叹,她从未烹调过的材料,自己只给出了有限的提点,她竟能做出那等滋味――蒜蓉河蚌,蒜香浓郁,肉质弹牙,吃着吃着,竟想把那烤炙出的汤汁儿也拌入饭中,觉得不食便如同舍弃其中精华。香菇豆腐炖河蚌,蚌肉肥美丰盈,香菇鲜香爽滑,豆腐洁白细腻,三味相互融合,又佐以少量火腿、香葱提味,直叫人口齿生津,欲罢不能。
辰轩不动声色地轻抚了下自己的腹部,心想,做菜真是件需要天赋的事情。
吃过晚饭,二人收拾洗浴后,各自早早睡下。
阿薇听到帐幔外辰轩翻身的动静,知道他还没睡着。
她拉开帐幔,在投进屋中的月光下,依稀能看到他背对自己而卧。
“有个事儿…想问你。”阿薇低声道。
“你问。”辰轩下意识翻身过来,本以为会和往常夜里偶尔说话一般,看到夜色中那抹帐子,却不想看到的是幽暗的月光下,她露在帐子外的半个玲珑身子。
她大约以为他看不见吧,两人在日渐相处中,不知不觉少了往常的防备。
他也想不到,自己夜视竟这般好,竟将她雪青色亵衣上那朵俏立的玉兰花看得清清楚楚,花蕊边还有只扑着翅膀的蝶儿……辰轩觉得,自己就快变了那只蝶儿。
他忙别过眼去,心想,曾听闻蚌肉有明目之效,只怪自己没抵挡住她烹调的美味,晚饭吃了太多蚌肉。
阿薇未料到他翻身过来,忙掩了帐子,才道:“回门那天…你干嘛要喝那碗汤呀?”若是喝着咸了,何必委屈自己,事后又什么也不说。
辰轩没想到她是问这件事,“你知道了?”
阿薇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愧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今天去看小谨的时候,他说了是他放的盐,我替小谨跟你说声对不住了。”阿薇心想辰轩多半不知道是小谨做的,但自己不该瞒他。
“哦?”辰轩确实没想到,“竟是内弟所为?”看来之前真是他想岔了。
阿薇咬了下唇,“我已经骂过他了,下回让他给你赔不是。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多担待些。”
辰轩温声道:“无妨。”他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阿薇心下感激,却又留着一丝疑问,迟疑着道:“那汤应该很咸吧?你…你不该喝的。”
辰轩在夜色中微微勾起了唇角,她对他,还是有几分关切的。
阿薇没有看到他难得的笑意,只听他淡淡道:“我以为是岳祖父所为。”
“爷爷?”阿薇不由好奇了,“为什么觉得会是爷爷?”爷爷待辰轩挺好的,还劝自己不要介意那些谣言,难道什么事情让辰轩误会了?
辰轩缓缓道:“我以为岳祖父心中始终介怀那些流言,怨我未能如实相告,只是面上不显。我心中亦有歉意,若能纾解他心中怒气,我喝碗汤亦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小人之心了。”
阿薇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爷爷让她给辰轩盛碗汤,自己说给爷爷也盛一碗,爷爷却拒了。辰轩喝了一口就凝住,爷爷忙问辰轩,是不是不好喝……
整个过程若是被人想歪了,那倒真像是爷爷明知道汤有问题,故意看辰轩喝不喝的。
现在弄清楚了也好,免得辰轩生了误会。
“爷爷说你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瓷器修缮大师,很了不起的,一定下了不少苦工。”阿薇想起回门那天爷爷对自己说的话,忙说了出来,好彻底消除辰轩的误会。
辰轩愣怔了片刻,方道:“岳祖父过誉了,我对技艺略有执念而已。”
他自七年前开始,便一直困于流言之中,心下自以为对外界的猜测、诋毁早习以为常,其实他性子难免受影响,变得多疑敏感了些。
那日回门,对于乔家人的反应,他认为小谨的行为反而真切些,乔老丈对他说着不介意那谣言,心下真实想法他却无法揣度。
如今听到阿薇的话,不禁觉得自己多心了。如今既已决定和她试着相处,就不该再诸多怀疑。
“早些歇息。”辰轩对着帐幔道。
阿薇觉得辰轩不像个记仇的人,心想他是真的不怪小谨了,便应声睡下。
第二日,阿薇先醒来,摸着放在枕头边的那套新衣裙,觉得操持家务的时候,穿着多有不便,便找了件平常的衣裳换上。
辰轩随后也起了,见阿薇又穿回从前的衣裳,不由蹙了蹙眉。又想,往后多给她买些好衣裳,等她好生习惯了才是。
吃过早饭,辰轩并未像往常那样在书桌前忙碌,而是四处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物事。
阿薇却没发现他的异常,她清了些两人的衣物到溪水边清洗。那件新买的衣裙,就昨天穿了一次,但阿薇仍旧把它拿出来一并洗了。她喜欢这件衣服,视作他给自己的珍宝,洗得异常小心,生怕把那滑溜溜的料子弄伤了。
心里又想着,自己跟着他过日子,实在是享福了,他有钱也舍得花钱,在吃穿用度上毫不吝惜,虽是住在这大山里,可谁想得到她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呢?
不过,他每次补瓷器都不需要自己帮忙,自己跟着他沾光过好日子,难免生出了点不劳而获的感觉,那便只有在家务饮食上多用心,才能回报他了。
阿薇将衣服晾在竹竿上,回屋打算归置下昨天买来的东西,却被辰轩叫到了书案前。
阿薇走过去,见辰轩将正在看的书合上了,铺开了笔墨纸砚。
“会写字吗?”辰轩问。记得曲嬷嬷说她父亲是秀才,那估摸着她能识得些简单的字。
果然,阿薇点点头,“从前我爹教我写过的…但我偷懒不喜练字,所以写得不好。”却不知他要做什么,难道要考验她字是否写得好,那她实在要难为情了。
“无妨。”辰轩道。
他磨好墨,将笔递给她,状若无意道:“写几个字来看看吧…嗯…就写你的名字好了。”
刚才他翻了半天庚帖,却不知之前放到何处了。想到她已是自己的妻,自己竟不知道她的名字,找不到庚帖又不好直问,只能借着看她写字为由,来得知她的名字了。他知道人们唤她阿薇,心想她名字中或许带了个薇字,却不知写出来是哪个字,全名又是什么。
阿薇接过笔,手上却迟疑起来,“我的字…真的很难看…你看了莫笑我。”她现在真后悔小时候不用功了。
“好,不笑你。”辰轩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住了笑意,故作肃然。
阿薇落笔,写下了三个小字,字确实算不上好,还因为手抖,有些歪歪斜斜的。
阿薇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也不敢抬头看他。
却听头上清越的声音一字一顿响起,“乔――语――薇。”倒不像普通乡下女子的名字,有几分诗意,跟她很配。
“是岳父所取吗?”辰轩问。
阿薇小心搁下笔,应了声“是”。见他没说自己的字丑,便放心了。
“往后,我也叫你阿薇,你…也该改口了。”辰轩云淡风轻的语调似乎意味深长。
阿薇应了声“好”,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那我叫你什么?”
她早觉得这么你你我我的称呼不太好了,但她该叫他什么?
辰轩?轩哥?好像叫不出口。
当家的?好像不太适合。
辰轩在心里默叹了口气,盯着她道:“之前你叫过的。”
阿薇迎着他深邃的目光,心里有些发虚,“我之前叫过什么?我…不记得了。”
辰轩低头收拾笔墨,淡然道:“那就慢慢想。”
阿薇只得应下。
可是直到午饭过后,她也没想起来,心头迷迷糊糊的,连收拾碗碟都忘记了。
辰轩起身叠好碗碟,端在手里往溪边去。
阿薇反应过来,忙拦住他,“我洗吧。”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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