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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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当然不会舍不得银子,待见张敬修那儿也有人勤加关照,他心知肚明这就是首辅长公子的特权,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平衡。
此次会试虽不是张居正出题,可三场的考题四平八稳,倒也谈不上多难,汪孚林也没打算另辟蹊径,只按照临考前汪道昆的特意嘱咐,把字写好,文章写圆润。至于第一场四书题的破题,本就是他的强项,总算得心应手。
然而,相比应天府那乡试三场,此次应考春闱,最大的难处反而在于已经进了三月初却依旧骤寒的天气。尤其是晚上入睡更是折磨。就算是白天,也时不时会发生墨汁凝结,手脚冻僵发麻等等状况,甚至常常听到传出有人病倒的消息。
九天的春闱会试,完全是一场脑力和体力的大比拼。托隔壁首辅长公子的福,汪孚林竟然也得到了时常有人主动送热汤的待遇,当熬到九天离场的时候,他虽说形容憔悴,蓬头垢面,可总算是捱了过来。看到前头漫长的提着考篮扛着棉被等候出场的考生队伍,他也不急着出场,自顾自哼着小曲用草绳捆扎那丝棉被子,却发现张敬修没要那床棉被,正提着考篮站在自己身后。
“汪贤弟就这么轻松?”
“考都考完了,想再多也白搭,苦中作乐。”汪孚林见张敬修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不禁笑道,“别问我考得如何,那些考完了就背出文章四处求教的人,要我说最是无谓,人人说好,也及不上同考官主考官说好。反正我才十八,下一届再考也才二十一。想当初兵部汪侍郎考中进士被人称之为年轻才俊的时候,也已经二十四了,首辅大人则好像是二十三吧?反正我不贪心,中了最好,不中我就先做生意去。”
张敬修被汪孚林这轻松的口气给逗乐了,四周围的其他进士大多年长过二人,有的暗中嘀咕年轻真好,也有的咂舌于汪孚林随口提起朝中大佬的口气。当汪孚林和张敬修跟着漫长的人流,终于出了这座贡院时,两人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只不过,和盼着早日发榜的别人不同,汪孚林心里却思量着回家之后等待自己的犒劳品。
好像小北说过,会让厨子弄一只烤全羊,程乃轩也会过去,这一餐犒劳宴应该不会差吧?
第五零四章 又发榜了
作为万历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乡试,当朝首辅张居正来当这个正主考,原本是人心所向。然而,因为张居正长子张敬修今年下场,首辅大人要表示高风亮节而要避嫌,吕调阳这位次辅就顺理成章地顶上了主考。而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四维坚决辞了副主考,这个位子就归属了另一位掌院学士王希烈。至于同考官,则从翰林院和詹事府中抽调了一批进士出身且颇有才名的官员,在会试结束后短短数日之内锁院阅卷。
几千名举子中遴选出三百名参加殿试,差不多是十取一的比例,较之南直隶和江西浙江那五十甚至八十取一的比例来说,自然已经算是很高的录取率了。即便如此,仍然不乏在地方上名声赫赫的举人依旧落榜的往事。而这一科参加会试的,还有当朝首辅的长公子,正副主考也好,同考官们也好,心底无不压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甚至还有人旁敲侧击试探过吕调阳的心意,可吕调阳三朝元老,权相严嵩都对他很无奈,更何况其他人?
于是,在装聋作哑的吕调阳这个正主考坐镇下,某些人迅速地就某些要紧人物的中与不中问题达成了一致。同考官的荐卷一份又一份到了正副主考面前,其中暗流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方才明白。在一般人看来,阅卷过程紧锣密鼓却又平稳有序地进行。
而在贡院之外,众多考生则正在猜测着今科会元花落谁家。只不过,这种事从来都只是人们嘴上说说,很少有哪一年能够被人猜中,只有那些在各省赫赫有名的才子会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一番。除此之外,人尽皆知当今首辅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也参加了这次会试,而张敬修今年不过二十一岁,不少人都在猜测他是否会一举中的。
发榜那一天,汪孚林就没有之前那次带着小北去凑热闹的兴致了。就在两天前,他刚刚把帅嘉谟送走,如今家里彻底太平了下来,闲着没事写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也逍遥。难得今天程乃轩也没有离开许家到他这来,显然是生怕发榜结果送到许家,自己会失之交臂,汪孚林就更乐得耳根清闲。这会儿,他面前坐着大眼瞪小眼的金宝秋枫和叶小胖,尤以最后一位最没耐心,在那一个劲东张西望,抓耳挠腮,最后突然迸出了一句话来。
“怎么这么慢啊!”
“看这时辰,榜单估计才刚拿出来,要贴好,然后报子还得满城奔波报喜,真要是有那希望,至少也得是两刻钟之后。”汪孚林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话,一面提着笔在那琢磨,自己要不要写本金瓶梅出来消遣。只不过,他从前听说过一种说法,那就是金瓶梅的真正作者很可能便是汪道昆,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举出西门庆所住的某城地理和徽州府有多相像等诸多理由。如果真是那样,他要把书写出来,就是直接拆了伯父大人的台,这好像有点不太地道。
可汪道昆这么正经的人,真会是那个写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话说回来,他记得当年看过万历野获编,作者沈德符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说,金瓶梅的作者乃是嘉靖间大名士,如果按照那么说法,王世贞也好,汪道昆也好,确实都有不小的可能。当然,他又不是熟读金瓶梅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估计要复刻一本还是挺悬的,倒是开篇那诗词还记得一些……
心里这么想,他不知不觉就下了笔去:“诗曰: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可几行字才刚写好,汪孚林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姐夫,这诗不怎么样啊。”
汪孚林扭头看见是叶小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身边,他不禁挑眉问道:“哦,你怎么看出这诗不好?”
“太浅白,而且对仗也不那么平整,韵脚和意境更是不咋的,姐夫是你做的?”
见小胖子问到最后一句,才有些小心翼翼,汪孚林不禁笑了起来,随手就写了红楼梦里林黛玉那首杏帘在望。叶小胖如今也是跟着柯先生和方先生学过多年的人了,看到开头那“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不过微微撇了撇嘴,等看到“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这才微微动容。等到汪孚林一气将最后四句一并写上,他竟是忍不住念出声来:“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读到最后,他就嚷嚷了起来:“姐夫,你这诗可真够吹捧颂圣,尤其是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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