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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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去一趟普陀山还愿。我之前是许过愿的,倘若能托此困厄,一定大办道场还愿。”
汪孚林不禁看了一眼叶明月和小北,想到当初她们也邀自己去水西十寺游玩,而后还遇到了一场风波,说起来自己和佛寺的缘分真的不怎么好。可要说他经历了人生中最诡异的一遭,对于神佛那倒是不敢不信不敢全信,既然来都来了,算算时间也无所谓,他就看向了柯先生和方先生。
果然,天下为家的这两位那是完全无所谓到哪去,至于金宝和秋枫,平生第一次出门就走这么远,兴奋还来不及,哪会反对?就连叶小胖也对他拼命点头,仿佛在撺掇他赶紧对叶老太太答应下来。
“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五月间正是最适合游览普陀山的时节。太晚就有台风,太早则是天气太冷。而开往普陀山的船,当然和之前内河水路的那种画舫截然不同,讲究的不是精致好看,而是扛得起海上风浪。毕竟,海上天气多变,若遇到万一,一艘好船是保住船上人性命的不二法宝。当汪孚林看到那条六桅木船的时候,听人说起载重量过千石,又炫耀说是什么根据当初永乐年间大明宝船的设计图造的,诸如此类云云,他不禁想起叶明月提到的叶家祖上遗愿。
宁波到了后世也是被列强枪炮逼着通商的开埠地之一,从古至今都是很优良的港口,到了大明朝也曾经是朝贡贸易的小窗口之一,现在却让给了小小一个月港,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啊!这年头欧洲那些小国的一条条船队正在海上耀武扬威,可这边的海军却无限等于零,后世人常常说这年头的文人是腐儒,他到了这年头,接触到的人还不算很多,但总体而言,其中开明的并不少,而在海禁这一点上却始终无法放开,实在让人嗟叹。
坐海船的滋味,开航不到一个时辰,海面上从风平浪静到稍有风浪,立刻就让起头兴高采烈的一群人吃到了苦头。
小北暂且不说,那是坐内陆航船也要受不了的主;汪二娘也恹了,倒是汪小妹照样趴在船舷边上看无边无际的大海,竟然还不嫌烦;金宝秋枫和叶小胖竟然在船舱无聊对对子打发时间,叶明月稍好些,正在照顾少许有些头晕的叶老太太;苏夫人没事人似的,吩咐仆妇们守着最上层的出入口。至于下头那些护卫随从镖师,即便不少都是浙江人,但去普陀山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因为这个年代,普通人也许终其一世,步子都不可能离开一府一县,甚至自己的乡村。
汪孚林还记得后世从上海去普陀山,坐车和坐快艇都只要几个小时,坐船则是要夕发朝至,至于如今这年头,尽管定海到普陀山的距离要近得多,风向也正好有利,却仍然花费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分方才堪堪抵达码头。这里是佛教四大名山之一,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因此哪怕从前禁海,普陀山却还是不禁的,只是倭寇肆虐的时候,因为一大帮海商纠集的海盗占据了双屿,除非是和这些海盗往来极其密切的大户,寻常小民再难登上海天佛国一步。
但如今就不同了,码头上停着十几条各式各样的海船,有如同他们这一行一样坚实的六桅大船,也有那些简陋的小船,小北只看一眼就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个劲质疑这样仿佛一个浪头就能打翻的船,怎么可能横渡刚刚那样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要知道之前那一一整个白天的航行,就连起初看到海鸟跟随就兴奋大叫的汪小妹,也早就没了一点劲头,只一个劲问什么时候才能到。在她们看来,这片海实在是太大了。
叶老太太由苏夫人搀扶着,却是笑着说道:“你们也别惊讶,他们说,如果一片诚心来拜观音,一路就会乘风破浪平安抵达。再说,大船要多少开销,这样的小舢板才要多少开销?你们都太小,这些年我也不大耐烦走动了,我当年年轻的时候来普陀山,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下了船就沿着石梯三步一拜,直接拜到山顶的,为的大约都是求家人平安。所以说,心诚则灵。”
苏夫人笑着给了众人一个眼神,见小北吐了吐舌头,立刻和叶明月上前,接替了自己搀扶叶老太太,她便招手叫来人去雇车。这普陀山孤悬海外,靠的就是山上的泉水和下雨储水,从而维持整个岛上的日常运转,而香客的开销以及捐献,则是岛民生活的重要来源,更胜过打鱼,所以经营客栈旅舍的很不少,车马行更是做惯了大户人家的生意。苏夫人当年未嫁之前,嫁人之后,先后来过三次普陀山,对这些门道都很精熟。
因此,一行人从下船到上车来到落脚的客栈,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然而,搬行李的人刚进去,汪孚林才跳下车伸了个懒腰,他就看到客栈里头几个人出来,头前第一个人正和其他人言笑盈盈,等注意到有人入住看过来时,正好和汪孚林的目光对上。这一对眼,两人全都呆了一呆。
怎么就这么巧,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来普陀山我也来普陀山?
第三二二章 潮音洞遇洋鬼子
张泰徵一点都不想见汪孚林,尤其是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普陀山这座海天佛国见到汪孚林!
之前第一次在西湖之上照面,他认为自己是有心人碰到无心人,不说试探一下对方根底,在心理上占据上风那是一定的,可谁能想到,汪孚林竟然只凭着张泰徵这三个字,就知道他是蒲州张氏,知道他父亲是张四维,更在他做东请客的地方摆了他一道!他还以为自己和许二老爷抽身后退,接下来那位杭州地头蛇陈老爷的凌厉反击,一定会让汪孚林这条不算很强的过江龙吃足苦头,结果呢?
汪孚林在西湖水里泡了一下,陈老爷付出的则是一个浮香坊头牌,五百两银子。紧跟着那些往日作为陈老爷座上宾的秀才们到刚改名的楼外楼闹事,别说在吟诗作赋上头被汪孚林弄了个灰头土脸,而且还踢上了浙江巡抚邬琏的铁板。据说汪孚林从杭州启程出发来宁波之前,陈老爷还请了歙县斗山街许老太爷作为中人,在杭州最大的酒楼烟雨楼摆下宴席给汪孚林赔礼道歉,须知汪孚林从始至终都没把汪道昆的招牌拿出来招摇过市。
更不要说,在万松书院的时候,他竟然还被汪孚林的一个养子,一个伴读给挤兑了一番,险些大丢脸面。如果以丢脸就是结仇这种角度来衡量,那就显然是一来二去,仇结得大发了。哪怕他从小被父亲张四维耳提面命,戒急用忍这四个字出神入化,眼下也难以避免地流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
但张泰徵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中,绝对属于城府不错的,甚至远胜过许二老爷这样的富家子弟。因此,在一愣神过后,他便主动笑着迎上前来:“汪贤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儿遇上你,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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