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一滴又一滴地滑落，傅小妹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得，手心还在不停地收紧。</p>

    “小姐，你快松手啊！再不松手，手指就要废了！”</p>

    菊香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随手将卖身契和银两丢在旁边，忙不迭地冲上去，试图去掰开小妹的手心。</p>

    “你走吧。”</p>

    听着少女毫无波澜的话音，菊香猛地抬头，视线里直接撞入的是一双空洞的眼眸，她迟疑地开口，唤道：“小姐……”</p>

    破碎的瓷片犹如利刃般，深深地嵌入傅小妹的掌心，她目光迷离地望向菊香，又仿佛要通过菊香望去另一个世界。</p>

    屋子里，厚重的百里香不知何时，已经燃烧殆尽，血腥味开始肆虐地蔓延开来。</p>

    傅小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忽而开口：“菊香，你不用为此而感激我，拿上卖身契和银票，从此天高任鸟飞，有多远就走多远吧。”</p>

    亲眼目睹了四小姐在老夫人的威胁下，不得已答应了放弃扶秀姨娘灵位入祠堂的条件，菊香早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眼前的少女。</p>

    “小姐，菊香不走！”</p>

    “呵……”傅小妹冷笑着将手里的瓷片用力地投掷出去。</p>

    伴随着“叮”的声音，她反问：“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为换取你的自由，牺牲很大，想要留下来报答恩情？”</p>

    面对小姐咄咄逼人的话音，菊香不假思索地回应：“是！奴婢就是这么想的！”</p>

    说着，菊香视线往屋子里瞟，看到方才被她丢旁边的卖身契，不管不顾地爬过去，伸手就要将它撕个粉碎。</p>

    忽然手背上传来濡湿的温热感，菊香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染血素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p>

    傅小妹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菊香的情绪变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泄露，淡淡道：“你还记得姐姐香菊是怎么死的吗？”</p>

    “奴婢这辈子都不敢忘记！是傅明月打死了奴婢的姐姐！”</p>

    听着菊香咬牙切齿的愤怒话语，她也不接话，只是径自抬手，视线落在淌血的掌心上。</p>

    良久的沉默后，菊香不解地蹙眉，试探着发声：“难道不是吗？”</p>

    小妹不答反问：“知道我为什么收留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老祖宗的条件吗？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你出府吗？知道……”</p>

    “小姐！你别说了，奴婢知道的，奴婢都知道的！”</p>

    菊香情绪颇为激动，跪爬着靠近小妹，泪流满面激动道：“小姐，三七粉的事情奴婢早就知道了！”</p>

    “你知道？”傅小妹秀眉微挑，下意识地重复。</p>

    “是，姐姐被打成重伤后，刘婶来找姐姐的那天，菊香恰巧就在……”</p>

    一炷香后，刘婶和小翠眼眶都红红的，在傅小妹跟前忙前忙后，屋子里的气氛格外得凝重。</p>

    小妹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蹲在床边，替她细心包扎地菊香身上，复杂的情绪终是化作了一声轻叹，无奈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能走为何要留？”</p>

    听着对面少女自嘲的话，菊香包扎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下，不过很快她又继续手上的动作。</p>

    待到伤口处理完毕，菊香径自起身出房间，就在小妹以为她是将话听进去，准备收拾包袱离开。</p>

    只见，那道沐浴在阳光下的稚嫩女子忽而转头，眼神坚定道：“姐姐的死，菊香从来没有怪过小姐，奴婢只愿小姐从此以后都不要再做好人，因为在侯府好人不长命！”</p>

    菊香离开房间了，屋子里只剩下傅小妹独自一人。</p>

    大清早先后跟傅明月和老夫人于氏博弈，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不知不觉间，她再也受不住地昏睡了过去。</p>

    于氏惩罚四小姐今日不许吃饭的消息，在侯府里疯狂地传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p>

    很多人都在猜测风头正盛的四小姐是不是就此会失宠，尤其是伺候在梧桐苑的奴婢们，一个个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都在盘算着万一四小姐失宠后，要跳槽去哪个院子伺候。</p>

    而作为当事人的傅小妹，对此却浑然不知，竟然一睡就是整天。</p>

    夜幕降临，黑幕般的空中，零星几颗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整座侯府都被静谧的夜色笼罩其中。</p>

    梧桐苑的主屋，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姿翩然落地，屋子里的漆黑环境，容峥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p>

    古月说，这丫头的精血十分特别，若是一般人擅自服下素翎，定会暴毙而亡，可出乎意料的是素翎竟然跟这小丫头精血轻易地融合在一起，成了最完美的解毒剂。</p>

    只是，若要将蛊毒彻底清除体外，就必须喝足她的心头血——七七四四九天。</p>

    今晚是他解毒的第二日，所以他来了。</p>

    少女乌发散乱地铺成在枕头上，羽扇般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秀气的眉眼间已经拧起了个小疙瘩。</p>

    漆黑的环境对容峥的视力没有任何阻碍，他能够清晰地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女子，睡得似乎并不安稳。</p>

    “嗯~~”忽然，床上的少女嘴里发出犹如小奶猫般的嘤咛声。</p>

    容峥挑开她衣襟的手，稍稍顿了顿，他幽深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尴尬。</p>

    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妹，迷迷糊糊间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就好像衣服被剥光光似得。</p>

    她以为是睡觉又乱踢被子，便伸手胡乱地摸被子，往胸口掖，顺势朝着里面翻了个身。</p>

    胸口有暖暖的，软软的触感，睡迷糊的小妹满意地砸吧嘴巴，嘟嘟囔囔道：“嗯，舒服……”</p>

    整个手被压住的容峥，半个身体被熟睡的少女带进了床里，听着少女没心没肺的感叹声，谪仙般清冷的容颜出现了一丝龟裂。</p>

    只是，有了昨晚密室取血少女歇斯底里地反抗经验，容峥不想再节外生枝，索性定住了身下少女，省得她不规矩地乱动。</p>

    在听到于氏罚她一天不许吃饭后，小妹就打定主意，今天是准备睡过去了。</p>

    梦里，小妹好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跟娘亲没吃没喝挨饿的日子，她仰头望着娘亲枯槁的面容，眼眶酸涩不已，委屈地呢喃：“娘亲，小妹好饿……”</p>

    娘亲的眼眶红红的，将她大力地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梗咽地哄她睡觉：“乖，小妹乖乖睡，睡着了就不饿了。”</p>

    “呜呜呜……娘亲……”</p>

    容峥将少女朝里的身子翻过来，手指微动，轻车熟路地挑开了包裹着她纤瘦的贴身小衣，唇瓣快要贴近心口的伤患处时，耳畔就传来她委屈的啜泣声。</p>

    他迟疑地抬眸，正好对上一双雾气迷蒙的懵懂眼眸。</p>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朦胧的月色，散落在床头。容峥幽深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少女那双褪去戾气伪装后，犹如出生婴儿般纯净的眼眸，他瞳孔不自觉地缩成了黑点。</p>

    不假思索间，他手一挥，有四方锦帕从袖口处飘落，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小妹巴掌大的小脸上。</p>

    清风徐来，鼻翼间，有幽冷的馨香肆意地流转，时而淡雅，时而浓烈。</p>

    被饿醒的傅小妹，渐渐地恢复了神智，眼前漆黑一片，视线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无法视物。</p>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寻找这股特别气息的来源，却发现不能动弹了。</p>

    倏然间，记忆中的那些可怕的回忆，就像是潮水般涌了出来。</p>

    “救…唔…”呼救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嘴巴就被强势地堵住。</p>

    话音悉数淹没在喉咙里，宁静的屋子里隐隐地透出少女细碎地低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