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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7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7部分阅读

    提了齐宝儿的衣服去了。

    齐敏儿心想——这就是宝儿的帖身丫环了吧。宝儿也是个好性子的,虽然顽皮了些,但为人还算是和善,不难侍候,这丫环也算是运气了。

    不过,齐家一家人都不刻薄,这些下人都算是好运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时,文氏已经替齐敏儿也指定了一个帖身丫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丫环,名叫小荭——这时便打水侍候着。

    如今的确是与以往不同,已经不再用柳枝,而是用一支以牛角和马尾制成的牙刷,沾了青盐擦牙了。

    齐敏儿总算能找回些现代人的感觉了——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久,的确已经忘了很多应该有的卫生习惯。

    但是有些是没有办法的,比如说下水道。

    这套房子虽然大些,但仍然没有排污的下水道,只有阴天下雨时的泄水管——齐敏儿也不好问,不知这到底通向哪里,就算问了,也保不齐和别的什么井水之类的相连,抽水马桶的事,还是放弃吧!

    齐敏儿洗漱完毕,问小荭道:“我娘她们吃早饭了么?”

    小荭道:“夫人已经在吃粥了,这会儿大概还没吃完,姐姐是要过去一起吃,还是就在房里用些点心?”

    其实古人都是一天吃两顿饭的,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大约在上午九点左右吃;第二顿饭叫哺食,又叫飧,是两顿中的正餐,般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吃。但是到了明朝,这种习惯已经渐渐改变,只有达官贵人还守着这样的习俗,清晨只吃一点点心,到了巳时后再吃早饭。

    齐长春家里本是是农民,早就不遵守这样的规矩了,为了下地干活更有劲,自然是吃了早饭去的,到了午后再吃午饭。

    如今齐长春中了举,做了老爷,小荭自然问齐敏儿要不要吃早点,还是过去和文氏喝些粥。

    齐敏儿问道:“有些什么点心?”

    小荭道:“姑娘想吃什么?有松糕蜜糕,也有面卷酥饼,还有面和粥。”

    齐敏儿笑道:“东西倒挺多的,做得快么?”

    小荭道:“厨房里正有面卷儿,这个略热一下就行,还有粥。”

    齐敏儿道:“我去娘那边一起吃,你给我弄些粥和和面卷儿来。”

    小荭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带了齐敏儿去文氏那大间的外屋,和文氏一起吃早饭。

    路上正遇着齐宝儿和他的帖身丫环小菁,齐敏儿笑道:“昨晚你回去后可试了新衣了?怎么还穿着这一身旧的出来。你看我已经换了新的了,可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齐宝儿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齐敏儿哈哈笑道:“你明明是在跟娘赌气,看过会儿娘不说你!”

    齐宝儿嘟着嘴想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道:“我回去换一件衣裳,你等我一等,别都吃完了啊!”

    齐敏儿笑道:“你快去吧,如今家里不比从前,哪里吃得完。”

    看着齐宝儿的背影,齐敏儿又笑了一回,见小荭也抿着嘴偷笑,便道:“我和哥哥自小打趣惯了,你们可别当他傻,欺负他。”

    小荭忙弯了一下膝,道:“奴婢们怎么敢!”

    五十四章 大摆宴席

    齐敏儿笑了笑——这些丫环也不知人品怎么样,还是让时间来大浪涤沙吧。

    到了大屋里,文氏和齐长春正在喝粥,一人面前一个咸鸭蛋,见到齐敏儿来了,也忙让她过来坐下。

    齐敏儿给他们两个见了礼,坐下后道:“芸儿和升儿呢?”

    文氏道:“他们两个还在床上呢,小兰在侍候他们两个吃粥。”

    小兰是另一个丫环,文氏留了做自己的帖身丫环,齐敏儿听文氏这样说了,心想这对双胞胎也算是享福了,一点穷日子没过着。

    这时齐长春对文氏道:“我们的大女儿,如今也渐渐大啦,你要好好教教她,言行举止和三从四德,都要比先前更多注意些,别没的惹人笑话。”

    文氏笑道:“那是自然,如今不比从前啦。”

    齐长春叹道:“当年你家也是书香门第,却嫁给了我,受了这许多的苦。”

    文氏道:“从分家到如今你中举,不过十来年功夫,哪像你说得这般不堪了。你如今也是老爷啦,往后自有好日过,怕什么来。”

    正说着齐宝儿也过来了,穿着新衣,自有一番风采,齐长春看了也自欢喜,便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起喝粥。

    略喝了一小碗粥,小荭那边接着了送过来的面卷儿,端上来让齐敏儿等人吃了,味道倒是不错,很合她们的口味。

    吃了饭后齐敏儿与文氏一起学那女红,等到了午前,又与文氏一起用了饭,齐宝儿却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用的饭——这几天齐长春忙得很,也一时没有空来管他,就让他自学了。

    午后众乡绅都来相贺,齐长春接着,便在前院中庭里大排宴筵。那盱眙县的樊县令听说众乡绅和县里的几家举人都到齐家来,便也备了轿,带着县丞和主簿,以及县学的教谕都过来赴宴。

    席间听说李张齐三家举人俱都有来往,也是深感自己没有早一步结交齐家,席间更是与齐长春亲近不已,更让齐宝儿去县学里旁听,也不收他的捐纳。

    齐长春哪里肯,又不好却了县令和教谕的好意,也只好先胡乱应了。

    等送走了他们,也已是傍晚了,齐敏儿和齐宝儿也随着文氏在后堂里吃了晚饭,略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各自睡去。

    第二天也是如此,只是到了午后,苏睿与他父亲先过来了。随后三个老人,以及在苏家老宅里教书的俞秀才的儿子俞大方,还有齐永春,也都先后到了。

    齐永春夫妇是最后才到的,苏睿这时已经在齐宝儿的家里跟齐敏儿齐宝儿一起说了好一会子话了。

    齐宝儿带着苏睿坐在那中庭假山后的亭子里,和他说了些这两天的事,苏睿自是觉得羡慕不已,齐宝儿倒是无所谓的,说起这些来便如同说昨日宰了一头猪吃肉一般,虽然高兴,也不至于便如何如何了。齐敏儿在一边陪着二人说话,也是觉得苏睿小小年纪,似乎太热衷于功名了。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苏睿这样小的年纪便如此,只怕也是受了他爹的影响,希望苏睿不会想做官入了迷吧!

    说了一会子话,苏睿忽道:“我已经跟我爹说了,等开了春,便到城里来念书,若是能在齐二叔这里求学,那是最好,不但学问多些长进,也能与你们两个朝夕相见。”

    齐宝儿奇道:“为何要开了春?如今便来不好么?”

    虽然两个男孩儿见了面多半要拌嘴,但孩子之间哪有什么仇,多时不见,自然有亲近之感。

    苏睿闻言便笑笑:“总要过了年再说。”

    齐宝儿道:“你家里做事总是条条框框的太多太麻烦。”

    齐敏儿此时心里却已经知道,这定是苏睿想要到自家来拜齐长春为老师,只是如果齐长记事本;明年中了进士,便有可能入翰林院,如果那样的话,苏睿就不能来齐家了。只是苏睿总不好说齐长春如果不中,自己就能来的话,便只说来年再议了。

    想到这里,齐敏儿便对苏睿道:“我哥哥过几日便要去县学里旁听了,官哥哥若是要来,一起去了县学里,岂不是好?”

    苏睿笑了笑:“我先已经纳过捐了,一次不中,难不成一直纳捐么,我也不愿我家里出这钱去。”

    齐宝儿道:“你家又不是出不起,下一次童试,你才十二岁,便是捐生,考中了举人,也算是不易了。”

    苏睿叹道:“哪里便就中了,我可不敢这样想,能中个相公便好了。”

    秀才,在明代时也被称为相公。苏睿原是心高气傲的,一直自以为是白河村里最会念书的孩子,不料齐福中了秀才,他自己却是连战连败,才知科考不是那么便当的,便也渐渐不敢再说大话,只是想着进城来,与齐敏儿能时时相见。

    他虽然只有九岁,但是古人皆早熟,自从年初闹了上夜的帖身丫头的笑话,他回去后也向家里的仆人以及父母打听,也渐渐懂了些人事,于是想到齐敏儿长得雪白可爱,心中更是想与之亲近。

    不过他如今心里想着的,便是进得城来,能多见齐敏儿,多和齐敏儿在一处顽闹,若说是有别的什么情意,却也谈不上。

    齐敏儿见苏睿雄心壮志渐渐消褪,心想这样也好,别一直考不上,心理扭曲了才是!

    很多贪官酷吏,就是因为科考时太苦,以致于心理扭曲,鱼肉乡民了。

    三人说着话,孙飞也来了——他是孙老人的儿子,孙老人晚年得子,极为疼爱他,哪里去都带在身边。

    孙飞见三人在一起说话,便也走过来道:“你们已经在一处了,我可才来呢。”

    齐宝儿把桌上的几颗糖推到他那边去,又让小菁倒了玫瑰露的茶来给他喝——虽然在白河村里打过架,也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顽闹,记不得仇了。

    孙飞从在齐敏儿身边,看了一眼齐敏儿,道:“多时不见,敏儿倒是漂亮了许多。”

    苏睿道:“敏儿本来就漂亮,你平日里只顾和宝儿打架,哪里注意别的了。”

    孙飞撇了撇嘴:“我可不像你,成天就想着敏儿。”

    齐敏儿和苏睿听了,脸上都红了起来,齐宝儿却对他道:“怎么今儿就你来了?张标和刘润呢?”

    孙飞道:“他们在家里,不肯来。”

    齐宝儿笑道:“你却肯来。”

    孙飞也笑道:“多日不见你,也怪想的,便来看看你。”

    齐宝儿笑道:“莫不是身上痒了,想来挨揍?”

    孙飞笑骂了一句,齐宝儿却道:“昨儿我那房里还找到了一样好东西,今儿我们正好有四个人,便拿来玩玩。”

    说着对身边的小菁道:“去我房里,把昨儿我留下的马吊牌拿来。”

    齐敏儿听了一怔,心想被你小子找到一副马吊,那还不玩物丧志了?但现在有客在,也就不多说,心想着自己也没见识过早期的马吊牌,便也没说什么。

    据野史杂记,马吊牌就是麻将的前身,只是用纸牌玩,最早在元末明初时出现,在明中叶时定形,明末风行。现在应该算是明前期,这种马吊应该是不成熟的吧,齐敏儿考古的雅致又来了。

    不多时,小菁拿了一个小盒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子纸牌,每张皆有二指多宽,一指长,倒出来后,每张上面皆画有人物,齐敏儿拿起一张来看时,只见画着一个赤膊的汉子,一身短打,手里提着一柄钢叉,旁边写着红色的“九十万贯”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

    齐宝儿道:“我昨儿把白石叫进来,问了半天,才明白该怎么玩。”

    白石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仆人,算是齐家的仆人里年轻的,齐宝儿也算是与他能说上些话,所以才把他找去相询。

    齐宝儿便向三人说了规矩,却与现代的扑克与麻将各有相似,也各有不同,齐敏儿便顺着齐宝儿的意,与三人一起玩了一下。

    这游戏四人都没有玩过,谁都没有经验,玩起来也是漏洞和笑话百出,但是不多时苏睿和齐敏儿两个便渐渐掌握了玩法,前者是天生聪明,后者是因为前世里玩过扑克和麻将,所以领悟起来也快一些。

    齐宝儿又玩了几把,眼见得输多胜少,便赌气不玩了。齐敏儿见了,便笑道:“这样玩法确实麻烦了些,不如我们玩点简单点的。”

    说着便教了他们一些梭哈的玩法,也就是五张牌比大小,这样简单的玩法,这才让齐宝儿和孙飞又起了兴趣。

    不过刚玩了没多久,齐福就来了。

    齐福来得晚,又因为是新科的秀才,故此在前面也与众人周旋了一会儿,这才进来找齐敏儿她们。见到四人在玩马吊牌,自然说了几句不要玩物丧志之类的话,齐宝儿听了便一下子又泄了气,让小菁把马吊收了,然后便问齐福这几天在乡下的事。

    齐福笑道:“还能有甚么事,不过吃酒摆宴罢了,今日到二叔这里,再吃这一顿,也总算好休息一下了。”

    齐敏儿道:“大哥你却嫌吃得多了,却不知有多少人想着吃却吃不上呢。”

    齐福道:“却是我被这福折了。”

    齐宝儿笑道:“大哥你名字里便有福,可知你便是个有福的。”

    苏睿在一旁笑齐宝儿:“你这不是在说你自己是个宝么?”

    孙飞也打趣道:“是个活宝吧?”

    几个孩子顽笑了一回,这时文氏又差人来请他们去吃饭,于是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齐敏儿又趁着齐福牵着自己走路时,详问了几句——原来高氏接着自己儿子后,见他果然中了秀才,那真恨不得宣扬天下人尽知,大排宴筵了三天,花了不少银子,总算是趁了高氏的心,全村的人都请了一遍。

    倒是齐长春,低调的很,若不是这次去白河村请他们,也就只有苏重德和齐永春两家知道他高中了举人。

    如今村里这么多人一起来,左邻右舍的人也都看了过来,均觉得齐长春中举后并没有忘记村里的乡亲,也都对他交口称赞,再加上送礼的和来投身的,场面比之昨日更大。

    昨日是请城里的乡绅等人吃饭,文氏在后堂并没有前来相陪,今日都是村里的老人来,再加上齐永春夫妇也在,文氏自然也上了座——不但如此,连齐宝儿和齐敏儿两个孩子也一起来了。

    齐宝儿和齐敏儿一个坐在父亲身边一个坐在母亲身边,众人敬酒时,也都夸齐宝儿聪明夸齐敏儿漂亮。苏重德与三个老人也各自都再次轮流向齐长春敬酒,祝他来年高中进士。

    齐长春自然是自谦不已,说自己哪有这个福份,众人都奉承他起来,齐长春也只是笑而不应。

    待得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齐永春帮着弟弟一起送了众人出去,然后跟着齐长春一起去了内堂——齐长春也把他带去了那亭子上说话,高氏跟着文氏一起,领着齐福和魏灵梓去了那竹林后的客房里。

    齐敏儿和齐宝儿也跟着母亲去了客房——这客房有着好几间,齐长春拣了一间最大的(其实比齐敏儿的还要小些)给齐福,里面有两个屋子,里面是齐福睡着,魏灵梓睡在外间。

    如今齐福中了秀才,他要到县学里上学,高氏和齐永春也都不拦着。

    高氏见这里住得也算是宽敞,又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打扰,门口又是有竹有水,风景也比自家的好,一边说些羡慕的话来,一边又对齐福道:“你可要好好跟着你二叔念书,将来考个进士,也好让你娘老子一起享享福!”

    齐福笑道:“怎么敢跟二叔相比。”

    高氏道:“他是人,你也是人,怎么不行!”

    文氏见高氏还是这样一副嘴脸,并不以齐长春高中了就对自己礼敬三分,心中也不免有点佩服,便对齐福道:“你娘说的原也不错,你好好念书,高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福笑道:“那有这样的好运,只念了这些时候的书,能中秀才,已是侥天之幸了。”

    文氏当年一直记恨高氏,不过是因为高氏多得了些家产,如今自家男人高中举人,这些钱财也就不怎么放在眼里,心思宽了,也就渐渐放下了对高氏的记恨——分家分家,长子占绝大部分的份额也是有的,只是当年齐老爹临终时让齐永春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文氏才对自己分得过少而耿耿于怀。

    现在想来,高氏虽然刻薄些,但也没有把事做绝,总还给他男人齐永春留了几分面子,而且现在自己身份要高于她了,又何必又与她一般计较,自堕了身份。

    于是便道:“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对你期望高些,你也应该体谅她才是。”

    高氏也道:“是啊,你娘我这么辛苦把你养大,你自该报答我才是,怎么能这样没有志气!”

    说着又对文氏道:“妹妹,却是还有一件事,咱盱眙县南和西边这的几个村子的粮长,年纪也大了,走不得远路,咱村的里长和老人有意推荐你大哥做这粮长,你看如何?”

    明代的粮长,就是负责把收的粮税给送到京城去的人。因为作为老百姓,大多数人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若是让官府的人负责收粮税,只怕老百姓心里惧怕,也增加了官员贪污的可能。

    而且老百姓因为不愿与官府打交道,就会有很多地痞无赖,趁机替官府到乡下去收粮,然后解往京城,从中获取酬劳,或者拖延押运的时间,沿途作些低买高卖的事情中饱私馕,甚至发放高利贷什么的——这些人叫做“纳揽户”,这种行为叫作“纳揽”。

    因为这些人本是无赖,官府抓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就从民间找德高望重的人来做“粮长”,负责粮食的征收和解运的工作,取缔了“纳揽”。

    一个粮长,管理有几千户百姓,多的达到上万户,权力很大,但是责任也很大。如果收不齐粮,或者路上有损耗,就要受到责罚——当然,表现好的话,也有可能被授予正式官职,只是这只有在明初官职有很多空缺的时候才有,如今已经没了。

    明初都是指派大户作粮长,但是大户往往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渐渐地这个职务都转到了穷人的身上——要知道古代交通条件落后,远距离运输粮米,途中要交纳各种路税,还要支付搬运费用,如果被人偷盗,或日久蚕食、因雨湿烂、遇水漂流等等情况,都要粮长自己出钱填补亏空,所以这是个表面风光,其实难受的工作。

    到了现在,在离京师近的地方,粮长这个职位却又渐渐地热了起来。

    五十五章 进京赶考

    这是因为一则离京师近,二则由于科举的实行,有功名的人渐渐多了,虽然粮长因此不能补缺,但是有很多却是举人进士或官员的亲戚来做粮长,仗着和官府的关系,名正言顺地从中获取好处。

    现在齐永春的弟弟是举人,儿子是秀才,高氏自然动了粮长这个职位的心思。

    要知道中国幅员辽阔,各个地方的物价极不相同,就粮价来说,南方的粮食产量要比北方高,粮价也就便宜,西北的就要比北方的贵。齐永春做了粮长,不但可以想办法正式的作粮食买卖,而且还能依靠弟弟齐长春与官府的关系,拖延交粮的日子,从中获取好处——更有可能拖着不交,希望朝廷赦免拖欠税粮的。

    文氏一听高氏的话,就知道高氏是来探自己的口风,便笑道:“焦粮长才五十多岁,精力未减,我看姐姐未免操之过急吧。而且长春也刚刚才中的举人,与官府的关系驰不算太紧密,这事我看还是缓一缓的好。若等下一科福哥儿也中了举,那时焦粮长也六十岁了,大哥也好名正言顺地接替他。”

    这管着白河村的粮长姓焦,与此处的前任县令乃是连襟,自家妹妹又嫁给了一个朱监生做了二房太太,前几年新皇登基和平叛成功,前后才几年,便赦了两次欠税,让他家吃了个盆满钵满,让人看得眼热。

    高氏如今自然也是想要活动活动,得了这粮长的职位。文氏的话意思是告诉她,咱家的势力还远不如焦家,还是忍忍吧,别太心贪了。

    高氏听了笑道:“来年开春,只盼二叔得中进士,那也是咱齐家祖上有光。”

    文氏笑笑:“哪敢存那样的心思,能中个贡士,便是先祖庇荫了。”

    贡士,就是会试所选拔出的三百名举人,贡士再参加殿试,才能取得进士的身份。

    高氏听文氏总是不表态,便道:“粮长这个位子,总是要年富力强的人来做才行,不然路途遥遥,送往京师,路上若有个闪失,也是不妥。若是及时缴纳,朝廷也有恩赏,到时二叔脸上也有光,我们也不会忘了叔叔的好处。”

    文氏笑道:“这事儿,我可不敢说什么的,还是让长春自己拿主意吧。”

    高氏听文氏这样说,还以为她松了口,心里也是高兴,便又说了几句,总不免是那焦家的这两年赚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地,家里造了多大的宅子,出入有多大的排场之类的。

    高氏和文氏在这边说话,那边齐敏儿和齐宝儿也帮着魏灵梓替齐福铺床叠被,擦桌净案的,不过如今他们两个身份不同了,略一动手,魏灵梓便连忙劝阻,身旁的小菁小荭也忙着接过他们本要做的事,倒让他们两个有点不好意思了。

    齐福笑着对他二人道:“让他们忙去吧,我们自己动手,她们心里反倒不安,又怕被婶子二叔斥责。况且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繁重的,也不用多管她们,咱们三个也好久没见了,便好好说会子话吧。刚刚人多,也不好多说什么。”

    齐敏儿道:“是呀,我还没恭贺大哥中了这科的秀才呢。”

    齐福道:“此番倒是敏儿无意说的话,让我颇多感触,写在了卷子上,必是这段话受到考官赏识,才给我补了个相公。”

    齐宝儿奇道:“什么话?”

    齐福道:“那日敏儿说,军户没有翻身的机会,我后来便去请教了马老爷,知道军户屯垦的田,日渐为武官所侵占,军户甚至有沦为武官的私奴的,我便在策论上写了在武科里提高军户录取比例和允许军户分家过户的话。”

    齐宝儿却笑道:“敏儿对你有功,你却对马老爷有功。我看若不是你去问他,他也不会注意这个事。说不定他能高中,也是因为在卷上写了类似的话。”

    齐福道:“这是各人的缘法,不必多羡慕人家什么。况且如今圣上英明,行事作风与先帝和前朝大有不同,前朝武科,必得要弓马娴熟,甚至力能举鼎,如今却并不只重这些,运筹帷幄之中与决胜两军阵前的人才,朝廷都愿意提拔。”

    齐福说的没错,现在的建文帝,到底想做些什么,连齐敏儿这个同为穿越者的人也猜不出来。

    齐敏儿本来还当这个建文帝是要打仗,结果时间到了第二年的年初,忽地又来了圣旨,说是这年的夏税,不再只收实物,而是可以折成银两,上交粮长。这样一来,路上的损耗就减少了很多,而且有权有势的粮长,也就失了让农户多交税粮的借口。更关键的是,同时推行了摊丁入亩和赋税合一,不再交人头税,徭役和杂泛差役都能以银两折缴。

    这等于是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提前并且更彻底(本来一条鞭法里就有摊丁入亩的概念,只是实行得不够彻底,要到清雍正时才逐渐推行全国)地实施了。这下无地的佃农和小手工业者都摆脱了古往今来的丁役负担,地主的赋税负担相对加重,也算是缩小贫富差距的一个做法。

    同时,朝廷也下令放松了对户籍的控制,进一步削减商业税,对手工业者的征税也削减了很多,这样军户、农户以及匠户都可以在保证本家承袭户籍和丁口的情况下,把多出的丁口以分家的形式分出去,然后自由迁徙,入别的户别,不再因为死扣着一个户籍而不愿意多生孩子了。这样社会的分工也更自由,农家从商或当工匠什么的,也就不再有顾忌。

    本来小农经济和资本主义便是无法并存的,摊丁入亩虽然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但是也加强了人身控制,阻碍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和发展。现在在实行摊丁入亩的同时允许农户和军户分家出去做商人的工匠,等于是放纵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和形成。

    不过这对齐家也是好事,起码不用再为了齐连春弃农从商的事牵肠挂肚。更重要的是,允许分家,这等于是在保证了农业经济之外,允许人口流动

    只是摊丁入亩对齐家的经济收入还是有点打击的,收入一下少了很多,文氏也就此打趣道:“不如等宝儿长大后,让他也去经商吧。我看他念书是不行的,头脑倒还灵光,有些小聪明,说不定能挣些钱呢。”

    齐长春道:“如今我名下有一家当铺,一家酒楼,两家杂货铺,还用得着他去经商?他只管好好念书,自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不错的!”

    齐敏儿与齐宝儿听了,都只是笑。

    到了这年的二月,齐长春要南下进京赶考,临去前的一天,在饭桌上对文氏道:“我这一科,若是不中,便在京中住上三年,等三年后再考一次,若是再不中,便死心回来,陪你一起安享天伦。”

    文氏道:“你在京中也好,正能多方结交一些士人,便中不了,也有些好处。”

    齐敏儿和齐宝儿在一旁听了,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从没想到齐长春会一去三年,总以为考完后不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齐长春也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活动了三年还得不到一官半职,我也就只好死心回来了。”

    文氏却笑道:“马福奎如今在京里做监生,正是你引荐的好机会,怎么会一点苗头都没有!”

    齐长春道:“我已经与张永宁打过招呼,若有什么事,便求他帮忙好了。若有甚么大事,便写信给我,横竖这里离京城也不是很远。”

    齐敏儿在一边却想道——怪不得古人说进京赶考一去三年,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下苏睿可白瞎了,只有再捐个捐生的身份了,不然怎么能进城来陪自己?

    想到这里,齐敏儿忽然惊觉——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自己对他这个十岁的孩子还有什么心思不成?虽然是个可爱的小正太,但是自己没有恋童癖啊?

    齐敏儿一脑门子汗啊——苏睿虽然几次说出要跟自己一起或者经常看到自己的话,但那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自己怎么好把他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的!

    这时齐宝儿却在一旁道:“爹,你要去京城那么久啊?能带我去么?”

    文氏道:“你去做什么?你还不到十岁,去了京城,没得给你爹添麻烦!小苩跟着你爹去还能照顾他,你去了只会闯祸!”

    小苩是另一个丫环,今年十六岁,算是年龄比较大的一个,文氏让她和另一个仆人一起随路服侍着齐长春上京,也算是比较放心了。

    齐宝儿扮了个鬼脸,然后对齐长春道:“爹爹一去三年,只怕升儿和芸儿都要把爹给忘了呢!”

    这时齐宝儿九岁,齐敏儿六岁,齐芸儿和齐升儿都只有三岁,若是去得久了,那当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了”!

    齐长春抱着两个孩子在怀里,一边亲了一下:“我的好儿子好女儿哦,爹就是放心不下你们啊!”

    齐敏儿在一旁叫道:“爹爹偏心,却放得下我。”

    齐长春哈哈一笑,放下两个小孩儿,又把齐敏儿和齐宝儿搂到身边来,各自在脸上亲了一下,道:“你们两个大啦,我自是放心一些的。特别是宝儿,你快十岁啦,也是个小大人了,家中的事,你要多帮着你娘!”

    齐敏儿和齐宝儿一起点着头,文氏却道:“他不给我添乱,就是帮着我啦!”

    齐福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这时道:“二叔放心,这里还有我呢,有些什么事,便是差人去找我爹来帮忙,也是可以的。”

    齐长春笑着点了点头:“福儿是我放心的,我和你婶子平常也没有亏待过你,你好好在这里住着,你爹和你娘也是安心的。”

    上次齐永春与齐长春也说过粮长的事,齐长春也说要从长计议。他倒不是像文氏那样持重,只是觉得在纳粮的问题上做文章,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体面,也是违了朝廷的法度的,所以并不想答应。只是碍于长兄的面子,不好直说罢了。

    齐长春这样说,齐永春也就没有再提——对于这种事,他反而没有老婆心热,提了一提,见没有下文,也就罢了。

    而且齐长春说的也对——“如今朝廷几乎每年都有新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费了偌大的力气,到头来若是没有多大的好处,又失了脸面,何苦来着!”

    等到齐长春走了,齐家也安静了不少,从年前到年后,不断有人来拜访,人情往来的,让齐敏儿也知道了做举人也不是件光坐在家里就能得好处的。

    到了这年的三月,齐长春托人带了信回来,说是没有考中贡生,寄住在马福奎的家中,等待下一科的开科。

    这个消息让苏睿有点沮丧,不过很快他就更昂扬起来,说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破釜沉舟,一门心思地考取两年后的秀才。

    齐敏儿有一次便趁着没有别人在场时,笑着对他说:“那先在你要继续捐纳一个捐生的名额么?”

    苏睿想了想,道:“这个要再说了,我也该回去了,便是再捐,也是明年的事了。”

    苏睿这回是进城来参加小外甥李兰的周岁的,在城里磨磨蹭蹭地过了半个多月,几乎三天两头就往齐家跑。

    这时齐家离李恪住的地方已经远了——李兰自从齐长春中举后,就不敢再来文氏这边蹭奶喝了。好在之前文氏已经把小李兰调教得差不多了,另外请了奶妈,也勉强喂得下去了——至少是母||乳|,比在文氏这里吃一半奶,吃一半粥的好。

    所以苏睿这个十岁的孩子要穿过几条街过来,还得有人陪着,不比先前就在对街住了方便了。

    齐敏儿见苏睿有些顾忌,也是知道因为是两家离得远了,他就是来城里住,也不好一直来往——一则是不好让仆人丫环跟着自己总是跑到齐家来,二则若是来城里纳了捐,这就是第二次纳捐了,总要好好念书学习,不然再不中,可就真的难堪了。

    所以那样的话,还不如在家里自己念书,若是中不了秀才,再捐个捐生考举人也好。

    所以齐敏儿笑道:“那也好,便在家里念书,也一样能考中秀才的。只是我看那俞秀才的儿子,教书太过迂阔,你还是多看看经世之书,不要总念那四书五经了。我听说如今朝廷重策论和政论,以前的那些经史子集,考的越来越少了。”

    苏睿见齐敏儿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有些疑惑,但很快也就会意——这定是平日里齐长春和齐福所说的话,让齐敏儿听到了,心中也是一动,思忖了一会儿,问道:“那宝兄弟呢?下一科他考不?”

    齐敏儿道:“这个我不知,到时候再说吧。”

    心里想——他考?考什么?齐家出了一个齐福就算运气顶到天了,再来一个齐宝儿,祖坟冒青烟都不能表达这种运气了,估计得用凤凰栖身在齐家屋顶上来说这福兆了。

    要知道齐宝儿这段时间因为齐长春中举之后应酬增多,没空来管他,所以学习上还不如先前呢——齐敏儿这也才明白,《红楼梦》里的贾政怎么会不盯着贾宝玉学习,只是隔很久才来查一次,导致他成天跟一群女人混事儿,不好好念书。

    原来是因为应酬和俗事太多啊!

    不过现在想来,也许是正因为如此,齐长春才会考不中贡士吧。

    所以齐长春这京城待上三年,一边苦读,一边通过马福奎得知朝廷的动向,下一科应考时答题就知道怎么迎合朝廷的意思,那样就会考中了。

    苏睿见齐敏儿脸色淡淡的,还以为她因为见不到自己而感到不快,便笑道:“敏儿别急,我会给你写信的。”

    齐敏儿怔了一下,随即也笑道:“这么近,写什么信,又没什么大事的。”

    苏睿道:“可是我会想你啊。”

    齐敏儿道:“有甚好想的,我总是在这里,逢年过节的,你来城里,不一样也能见到我么。”

    苏睿道:“话虽如此,但总也不是长久之计,唉!希望我能考中秀才,进县学里呢!”

    齐敏儿道:“那便预祝你高中了,好好念书,也是立身之计。”

    苏睿见齐敏儿也祝自己高中,想到一直以来,齐敏儿都表现出希望自己中了试,在城里陪她的样子,心里也热了起来,便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齐敏儿见苏睿走了,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这段时间自从齐长春走了,齐宝儿要么就窝在书房里读书(齐福受了齐长春的委托,每天都要带着他念书),要么就要和齐福出门逛街玩耍,只有苏睿一直来陪她,所以和苏睿也渐渐亲密了起来。

    五十六章 又过年了

    虽然苏睿只是个孩子,但好在古人早熟,他又是个聪明的,齐敏儿倒也和他说得蛮投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少读四书五经,多读些治世之作。

    现在对苏睿说了这样的话,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或许只把这当成一个孩子的话吧。不过齐敏儿也不甚在意——齐福的际遇表明,神马都是浮云!

    到了这一年的四月,朝廷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建文帝组织了一只庞大的船队,从泉州出港往南洋而去,而率领这条庞大船队的人,就是郑和。

    看来建文帝在灭了朱棣之后,笼络收服了这个外交和军事人才,让他为自己效力了。

    对于郑和下西洋这件事,后世很多人以为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去赐给南洋和西洋的小国,掏空了国库。事实上这是个误解,郑和下西洋的资料在清朝被销毁了,明朝的刘大夏只是把他藏了起来,并未销毁,销毁它的人是清朝的乾隆。

    刘大夏藏起航海记录,是因为那些资料中所显示的,不是亏钱,而是赚钱——因为郑和的船队是以贸易为主的,自从郑和下西洋后,沿海港口的国际贸易做得日渐火红。

    但是这些生意是以郑和的船队为主体的国家商队的贸易往来,私人的民间团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国家相比的。所以那些当官的和民间的商人眼红不已,只能通过隐藏航海记录和欺骗朱棣子孙的方式,告诉新皇帝郑和下西洋是亏钱而不是赚钱,让皇帝停止下西洋的活动,然后由民间的官商勾结自己来作海上贸易。

    明代的私自下海作海上贸易的事,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官员与商人勾结,或者官员与商家本就是一族的,然后只瞒着皇帝,自己去做生意。

    至于乾隆,他是不能允许前朝这样伟大的事情有流传的,明朝怎么能比清朝伟大,所以这样的东西是一定要销毁的,更何况这样的记录有损于他锁国的禁海令。

    齐敏儿这才明白,原来之前提拔人才,是为了组织船队下海啊。看来这个皇帝的目的在于以国家的名义直接与外国作生意赚钱,所以对民间的商税和粮税都定得极低也并没有什么所谓了。

    那个年代可是没什么关税的,明朝地大物博,用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去换金银珠宝或矿藏的开采权,那可是肥得流油啊!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齐长春回了盱眙——过年总还是要一起过的。

    齐敏儿见只有那仆人宋石头回来,小苩却没有跟回来,心里倒是一惊——不会是大着肚子回不来吧?

    前世里她曾一部电影,那里面有一句台词:古代的时候多好啊,进京赶考,一去三年,回来后说啥子都是成立的。

    现在齐长春去了一年不到,不会已经把小苩收了吧!

    于是赶紧问:“爹爹,怎么小苩不见回来?”

    齐长春放下抱在怀里齐宝儿,然后又抱起齐敏儿,在脸上亲了一口后,笑道:“怎么却想着她?难道不想爹爹么?”

    齐敏儿无奈,只好道:“想啊,爹你胡子好长啊。”

    原来如今齐长春中了举,为了保持风度,就蓄起了须,软软长长的,蹭得齐敏儿好痒——古人以长须为美,真是特别的审美观啊。

    一旁的文氏带着两个孩子来见齐长春,闻言也道:“怎么?我也挺奇怪的,怎么小苩不回来?生病了?“

    齐长春哈哈一笑:“没有生病,而是要生娃娃啦!”

    文氏和齐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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