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我胡为(全) 作者:未知
莫笑我胡为(全)第17部分阅读
他有什么营生,只整日执着竿钓鱼,怪得是每次我砍柴来来去去,可从没见他成功的钓出过一条鱼。想来也是个奇人吧,寻常人像那般早饿死了。”
苏苏心中咯噔一下,历史已经发展到这里了吗。
那么,身旁这人日后便是姜尚的大弟子——
“武吉!”少年郎心无城府的笑道,“我叫武吉。你呢?”
她不答。
“啊,是武吉冒犯了。”他道,“我娘说,我这人常常剃头担子一头热,极容易忘形,刚才又说胡话了。”
“没事。日后……你便会知道了。”整个天下,千秋万世后的天下,都会识得那个名字。
他偷眼再看了看这美姑娘,为掩饰糗意,大声放歌起来,“登山过岭,伐木丁丁。随身板斧,砍劈枯藤……无忧樵子,逍遥自在……”
樵子歌响彻山林,这悠游无忧的样子真令人嫉妒啊。
溪流的奔流声越来越近,隐约窥见那人垂钓的侧影,苏苏犹豫了下,停住脚步。
武吉自顾自的在前面领路,待发现她不在时不停左右张望,眼尾窥见那怪人今日又坐在磻溪边垂丝,不由加快几步挨近他。虽然那妖怪看上去很是无害,但到底心中还是有些发悚,能在这里遇到同伴,虽然未必会有助益,但潜意识中,总会有些安慰。
他放下肩上的柴木,主动前去攀谈。
“时常见你在此执竿垂钓,今日再遇……”
苏苏远远的望了一眼,毫不留恋的回身走开。
身后瑰丽的传奇在一寸寸展开。
神的传说,众神的战争,新神的诞生开始描绘于画卷笔端。
她却没有一丝意动……
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还没有开启之前。
她只是一头误闯到蟠桃林的小白狐,他只是蟠桃园中的小小守门人,兔子也只是一只单纯的咬着萝卜整日带着她上山下海的肥兔子。
流年就这样哗啦啦的冲刷而过。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能不能有什么东西,将时光留下?
让那时间定格在最美好的刹那,曾经有个笑容浅浅的少年左手抱着白狐右手勾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兔子,歪歪扭扭的,满足的睡倒在桃花下……
时光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了。
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地走向那条必须走的路。
她迎着飒爽的秋风在这个神话开启的季节调头,呼出一口气,缓缓离去。
拂去一身寥落。
被抛诸身后的神话正如火如荼的上演。
神的传说,正招展传唱着延续数千年来的颂歌,
青衣钓者终于转过头,视线穿过飘飞的婆娑花叶,凝望向那道渐渐消失的红影,笔直的钓钩微颤,天下王侯纷纷聚来。
风云迭起——
卷五:文王被虏姜尚归周 43 姜尚归周(二)、(三)
在烧成一片红云的枫林迤俪而行。
苏苏不疾不徐的踱回石屋的方向,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追来,她脚下未停,既未缓步等他,也未疾步躲避。
正气咻咻冲下山的武吉未料会再看见她,不由道,“你,你刚才为何先行一步?”
她笑道,“我不是一个贪看风景的人,看够了,就回来了。”
武吉似懂非懂的点头,想到先前那个怪人的话顿时又忿忿道,“你离开后我又遇到那个垂钓的怪人,想不到我好心与他攀谈,他竟恶言咒我,还说今日进城我必会杀人,要我小心。”
“这话确实说得不太称心,也许那凶险之人将在你身侧出现吧,因为在你身上我也看到了凶兆。”迎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神,“那人或也有几分道理,就看你现在如何规避了。”
武吉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背着柴火惴惴离开了。
她仿佛正望着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身后推动,苏苏拢起袖,施施然回到屋中。
翌日傍晚,姜尚入屋为她驱散寒毒。他进屋时带来满室冷香,苏苏正对着水镜挽发,听到声响后她道,“能为我说说这天下情势么?”
“为何突然想知道?”
苏苏把挽了一半的发又拆掉,发簪随意搁在桌上,“只是觉得,该知道彼此的立场而已。”
姜尚在她身后停步,“天命为周,周,必然代替整个成汤天下。”
“既然如此,”苏苏侧过脸看他,“那为何一开始你会选择入宫,官拜于商?”
姜尚没有回答。
“那时我失去记忆,你对我并不友善。”几次三番的警告要杀死她,虽然最终他非但不杀还救了她,但前后之间,她渐渐梳理之后,又觉得有一丝蹊跷。
“那你为何要潜入朝歌……”姜尚淡淡地道,“你身旁的两个同伴,并非善类。”在他们身上,他嗅出了欲望,恶意,鲜血和毁灭。
她蓦地转身,那双琥珀色的兽类眼瞳盯着他定定看了半晌,“好吧,我们都不翻旧账。”
他觉出她身上又散发出熟悉的戒备和敌意,低了声,“苏苏,不论日后你我敌对与否,至少在这石屋,我不想再与你对峙。”
这近乎是在求和了。
苏苏移开眼,良久后道,“……那我只要知道,如今商的消息就好。”
姜尚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了,“王师已由朝歌出发,集结在周方国境外,随时准备发起战争。另外……这次回朝歌后,帝辛新封了一位宠妃,喜媚。”
喜媚?!
苏苏虎躯一震,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姜尚静静看着她霍然变色的脸,道,“你喜欢帝辛,是吗。”
苏苏黑线了一下,“你该吃药了。”
对于她而言,或者说,对于有着漫长生命的妖而言,人类是还未来得及长大就会死去的孩子。他们并不能陪伴她走到最后,就算短暂的绚丽之后,留给她的,是更深的孤独。
她有着妖天生的残酷和理智,也有着人类所特有的自私良善,这些矛盾糅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哪面更多一些。
但她很清楚,帝辛未必是她的良配,或者说,她所背负的妲己这个头衔,令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她的良配。
她很清楚这一点。
从姜尚刺了她那一剑开始,她就彻彻底底的清楚了。
这无关情意,只是立场。似乎所有种族都将自己与其他人切割为两个部分,有别于本我的,便是粗暴的敌对……包括神在内。
“苏苏,你可以站在周这一边。”姜尚站在她身后,“你可以什么都不做,甚至不用上战场,只要站在周这边。”
苏苏嘲嗤一笑,然后等着被你的师尊师叔师兄弟们杀来杀去么?整个西岐阵营中只有她这一头妖,放眼在周遭皆欲置她于死地的环境……
就算他能相护,又能护到何时?
寐喜,帝辛,九尾一族=同伴,友人,血脉家族。
就算他能相护,但代价是让她背离了同伴,友人,整个族群,最终的结果若还是他为了所谓的大义亲手杀死她……那又是何等的讽刺,情何以堪?
不论他承诺了什么,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再信任他了。她不愿再为他交付信任,就是这么简单。
“你还是选择了他,”姜尚平静的陈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他确实是一个明君,但并非不能取代。王朝的更替兴衰有时并不仅仅只需要君王的意志。”
“只需要神的意志就好,是吗?”苏苏讽刺地道,“希望这一任的周王是个完美的神之代言人吧。”
姜尚道,“我并不想与你争执。无论如何,既然你选择了商,那么……我希望战场相见那日,能晚些到来。”
苏苏拂袖转身,“到来又如何,杀了我不是更趁你师尊的心意,乖徒儿。”
他隔着长长的衣袖蓦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指尖的温度几乎要透入她的肌肤,“我不会。”
她将手迅速抽回来,冷嗤,“我期待那一天。”
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持续了两天,第三天被一个震天架响的哭声打破。
武吉一路嚎着进屋,待看见屋内还有个俏生生的姑娘家时眼泪本能的收了收,再一看这姑娘就是那日的妖女,顿时泪流满面。
苏苏揉了揉额头,“武吉,你是个男人,哭什么!”
他当下就一五一十倒豆子一般把那日在市集果真不小心一担子刺死门军的事说了,“文王画地为牢,拘了我三日,这三日我每日悲哭,最终上大夫散宜生为我求情,让我回家照顾娘亲。”
苏苏对他的遭遇早有预料,但被他的‘三日悲哭’给震惊到,“你连哭了三天三夜?”
“我娘说,遇到解决不了的难事就毋需忍耐,该哭自当哭,只要哭得哀婉动人冤情惨重,自然会有傻子出来帮忙。”
“……”多么彪悍的娘啊。难怪眼泪收放自如这么干脆。
“你也是来向师父求助的吗,那我该叫你师姐?”
苏苏摇头,“你是他的大弟子,我只是个暂居的路人。也是你娘让你来投奔姜尚的?”
“我娘说,我命中注定会遇上一个贵人,跟着他未来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等了这么多年,那个贵人终于来了,叫我不要错过了机会。”
苏苏突觉有些玄秘,“你娘亲向来都是这般……嗯,聪颖?”
他挠头想了想,“从前娘亲倒没有教我这么多大道理,原本爹走了之后娘亲也悬了梁,后来被救回来,经历了死门之后也许娘亲是大彻大悟,有了大智慧。”
苏苏面部抽搐了下,真相越来越指向一个答案……
武吉蓦地一吼!“天王盖地虎!”
她反射性回答,“宝塔镇河妖!”
“唐僧的大弟子是谁?”
“孙悟空。”
“很好,就是你了!”
“……”
姜尚归周(三)
“我娘说,若是遇到刺探她身份的人,就问他这两个问题,若能答上来就是她的同伴。”
苏苏otz了下,果然穿越者认亲的手续很方便啊,“那你娘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
“哦,有是有,就一句话。”
“?”
武吉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复述一次,“她的原话是……‘老娘现在过的很好!不要来打扰我!’就这样。”
苏苏眨巴眨巴眼睛,真是彪悍的前辈啊。
“师父说这段时日我就全权听这间屋主的差遣,原本还不知是你,眼泪都准备好了。幸好是相识的人,我连哭数天,眼睛都肿得快睁不开了。”
苏苏道,“你先去休息吧,若我真有要事会吩咐你的。”
他应了声,退出屋外。
月圆月缺,苏苏身上的寒毒只剩下不到两成。
姜尚依然还是每日去磻溪垂钓,武吉卯时挑柴,午时到姜尚身边学习兵法,戌时月下舞剑,其他的时间全部都护卫在苏苏身旁,听任差遣。
原本武吉的口头禅是“我娘说”,如今他已经自豪的改成了“师傅说”,苏苏只得每日听他不断师傅长师傅短的折磨她的耳朵。
这段山中时日,他们的消息却并不闭塞。
提前得知今日文王率文武重臣和长子次子远游郊外,一大清早,姜尚便已叮嘱武吉,不必惊慌,如常修炼便可以了。
苏苏托着下巴,接续道,“武吉,遇事镇定点,别丢了我的面子。”
武吉拿着扁担,拍拍胸脯,“尽管放心,我可是师傅的大弟子呢。”
走在如锦似霞的山林小道,文王道,“景色繁华灿漫,今日孤同诸子众卿共享山水之欢,以效寻芳之乐也。”
臣下们纷纷拱手,气氛和乐融融。
伯邑考怀抱爱琴,休憩时撩动琴弦,琴音沿途袅袅,凝而不散。
他身旁蜜色皮肤肌理分明的少年像头健壮的小豹子,沿途笑闹着带着那些平日同是规矩读书时刻注意仪表的世家贵公子们入山狩猎,侍人们手中不一会全提满了猎物。
“王兄!你看!我猎了一头鹿,回头剥下皮给你做帽子!”少年想起前些日子伯邑考都在叨念着入冬时需要一顶暖和的皮帽,兴冲冲跑来献宝。
伯邑考身手敏捷地退开一步,挑起眉,“滚,离我远一点。”一股子浓重的腥味。
身旁的奴隶立刻熟门熟路的开始拈香洒水,在第一时间湮灭味道。
“又来了,”姬发翻了个白眼,叹气,“王兄,难怪你府上没有一个姬妾。谁能忍受得了你啊。”
“寻常姑娘哪里匹配得了我,我的正妻之位只给能符合我的标准之人。”
他咂舌,“看来王兄你只能孤寡一辈子了,幸好父王还有众多子嗣,否则……”他频频摇头。
伯邑考不理会他,捏着鼻子抱琴跑到前面去了。
“王兄,那你还要我的鹿皮帽子么?”
“不要,如我这般高洁之人,自然要纯白的皮毛。”想起上次那头被帝辛抱在怀中的白狐,伯邑考心中暗暗扼腕,多好的狐皮啊,自是最匹配他了。
姬发听罢,嘴上不停叨念着白色的皮毛白色的皮毛,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一只肥嫩的叼着根萝卜的兔子探出头与他四目相望。那身闪亮亮的白色绒毛令他一喜,抓着弓箭追上去。
伯邑考见弟弟没几下又抓着弓钻入山林了,摇摇头,从小他就是只跳蚤,没有一天能闲下来,整日带着那群王公贵子们惹是生非四处捣蛋。
“大公子……”
臣下们唤道,他施施然上前,随他们攀谈。
士女纷纭,踏青紫陌,斗草芳丛,君臣或携酒而乐溪边,或讴歌而行绿圃。忽然,从前方走下一群放歌的渔者:
“忆昔成汤扫桀时,十一征兮自葛始。堂堂正大应天人,义旗一举民安止。今经六百有余年,祝纲恩波将歇息……日逐洪涛歌浩浩,夜观星斗垂孤钓。孤钓不如天地宽,白头俯仰天地老。”
“此歌韵度清奇,其中必定有大贤隐于此地。”文王细细听了一阵,唤人将这群渔者叫来问话。
众渔人道,“此歌非吾等所作。离此三十五里,有一磻溪,溪中有一个怪人,时常作此歌,我们耳边听的熟了,故随口传唱,实非小民所作。”
文王细思良久。
伯邑考道,“父王可是想去磻溪寻人?”
文王道,“日前我曾做了个梦,醒来后连夜卜卦,卦象是飞熊将至,贤才不日现世。”
伯邑考沉吟了下,“那我便随父王一道去磻溪探个究竟,看看究竟那是不是父王等的贤才。”
苏苏脚尖踏上水面,凌波而立,衣诀飘飞的站在垂钓的姜尚面前,“你要辅佐的贤主就要来了,激动吗?”
姜尚执杆平静的看着她,“来便是来了,我命中辅周,与他有一段君臣之缘。”
她讽刺地道,“命中?既然你能算出命中之事,那时天命可有告诉你我是何人,我与你又是何缘。”
姜尚道,“……我看不见你。”
苏苏抿紧唇,未料到他曾经也为她求算过天命。
“万物皆有一条归循天命的道路,我看不清你的命运,这是好事,”他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虽然不确定终局是好的,但也不意味着就是绝望。或许……最后是我死在你的手中,妲己。”
他在最后唤的是‘妲己’而不是苏苏。如果说苏苏是人性压过妖性的那一面。那么妲己,便是她压抑在心中将近千年的纯粹的嗜血妖性。
如果未来她忍耐已久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爆发,会唤醒内心深处另一个真正的妲己吗……
苏苏沉默了下,原地霍然水波四溅,风收水止之后,便再无踪影。
此刻,被申公豹引去苏苏所居的石屋的姬发——未来的周武王,即将与她相见。
而另一段宿命的君臣佳话,伴随着武吉悠游的放歌,在这条蜿蜒的磻溪,拉开帷幕。
千里之外的朝歌,侍女和奴隶们战战兢兢的跪着。
“娘娘,您,您已经两日未食了……”
慵懒地卧在铺着靡丽锦缎的床榻上,绝色丽人抬出一指,慢腾腾勾起侍女吓得花容失色的小脸,“你怕我?”
“不,不敢,只是忧心娘娘饿坏了身子……”不知为何,这位新任的帝王宠妃总令人忍不住心生惧意,不敢多看一眼。
“哦?”丽人愉悦的扬起笑,舒展了眉眼。“不会的……你们这么多人,够我填几天的胃口了。”
卷五:文王被虏姜尚归周 44 姜尚归周(终)
又是一个麻烦!
苏苏扬袖御风而行时穿过燃火般的枫林,她心烦意乱,待察觉一阵喧嚣声袭来时本能地想回避,可惜迟了一步——
一只咬着萝卜狂奔的肥兔子,竟然平地跳起数丈高飞扑入她怀中!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眼前这只急了跳墙的兔子实在是做出一个高难度的动作。
申!公!豹!
苏苏脸一黑,单手把她怀中的兔子粗暴的拔出来,“你跑到西岐做什么!”
慢一步赶到的姬发正看见她抱着那只白兔姿态优美的缓缓落地,第一时间就架起弓弦,“呔!你是哪来的山精妖怪!”
苏苏一见他的华丽衣饰就觉得有些不妙,盯着申公豹用心音道,“说!你为什么要把他引到我跟前来!”她还没有傻到以为这只是个巧合。
“哎呀呀,你面前这位可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周方国的下一任储君哦。”
靠,她就知道是个棘手人物。
“妖女!”
苏苏拎着兔子的耳朵回头,无力的道,“为何你第一眼就叫我妖女?”还是和武吉一样,都是用神奇的第六感?
姬发道,“这荒山野岭,莫名出现的美人总会叫人心生疑惧,更何况你实在……太过魅惑了。”连他这般少近女色之人都有些目眩之感。
苏苏自然知道自从恢复了记忆之后,她举手投足间媚意更甚。
狐媚?狐媚。
狐性善滛,这是她难以抹灭的,随着她的修为渐渐恢复,那一身媚气越发靡丽四散……
苏苏懒懒地道,“那你猜猜我是什么妖?”
姬发挠挠头,“我对妖邪没有太多研究,我大哥也许能知道你是什么妖吧。”
苏苏扬袖半掩住脸,“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放了我?还是杀了我?”
少年脸一正,箭尖直指向她,“你是我发现的,我要俘虏你。”
=口=!
姬发归队时发现父王紧蹙着眉,面有犹豫留恋之色,不由悄悄捅捅伯邑考,“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滚!”伯邑考连退数步,身旁的侍儿又开始熟练的点香洒水去味。
姬发委委屈屈的道,“大哥,好歹在女儿家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女儿家?伯邑考放下掩鼻的手,这才注意到姬发身后多了一个陌生的娇媚少女,“她是谁?”
“她是我抓到的,是我的人,你莫要和我抢!”姬发把苏苏重新塞回他身后,“倒是父王在我走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不见就露出这般怅然留恋的表情。”
文王摇头,对着犹在水中飘摇的鱼竿一稽,反复在空荡荡的磻溪间流连,长叹道,“宰割山河布远猷,大贤抱负可同谋。此来不见垂竿叟,天下入愁几日休……”
伯邑考掩面,“这是第十八次了!十八次!”
此前在他们前往磻溪的路上见到了原该畏罪投崖的武吉,才知原来有贤人暗中相助与他,父王向来求贤若渴,听罢武吉的师傅乃大贤,忙匆匆前来拜见,奈何当他们一行人到了磻溪头,原地只空余一支鱼竿随水漂流,贤人不知仙踪。
父王尚不肯走,只对着这溪水长吁短叹不住吟诗,等待贤人现身……
一名士大夫奏曰,“臣启主公:求贤聘杰,礼当虔诚。今日来意未诚,宜其远避。昔上古神农拜常桑,轩辕拜老彭,黄帝拜风后,汤拜伊尹,须当沐浴斋戒,择吉日迎聘,方是敬贤之礼。主公且暂请驾回。”
言下之意是他们今天只是顺便来探访贤才,所以贤才是嫌弃他们不够虔诚才避而不见。因此,为表诚意,他们必须先沐浴斋戒,再选个黄道吉日集体出发,迎接贤才入西岐……
囧,姜尚还没死呢,是迎娶新娘还是拜祭先祖啊,还沐浴斋戒,选黄道吉日的。
酸!实在是酸!
苏苏缩在姬发身后酸得掉牙,其他人当她是姬发虏来的女奴,并未多言,只是多情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流连。
相较于惯常钩心斗角的朝歌,西岐简直可以用淳朴来形容。随着离西岐越近,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但若是在他处怕是早已被强夺了,在西岐,那些热烈的目光却会止步在欣赏,克制而热情。
苏苏原本是想深入虎|岤查探对手,甚至也有长期潜伏的打算,此际想了想,还是等见过了他们的军队武器分布就走,不无间了。
“你是怕待得越久,就越会被这群呆子感染,以后会下不了手?”申公豹恢复了人形,金绣章纹的宽袍大袖随意招展,飞斜的眉眼顾盼风流。
苏苏没好气的道,“商汤和周,怎么着也要选一个吧,两面讨好终究是两头空,也枉费了你千里迢迢的过来害我。”既然选择了商,自然会坚持到底。
“想明白就好,”申公豹道,“那姬发年纪尚幼,何不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到时就算帝辛倒了,还能依附一二。”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苏苏飞去一个白眼,“要么,你就随我一起助纣为虐,要么,你就跟着你师兄讨伐商汤,你也别想两面三刀。”
申公豹勾起她的脸,“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与你站在一线,既然你要助商,我自然也义不容辞。”
苏苏恶寒了下,“……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肉麻的口吻说话,保持点距离,谢谢。”
申公豹一笑,“这不符合我的美学。”
“你的美学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他摸摸下巴,“小妲己你还是烦恼下你自己吧。你我的立场是都定了,但姜尚和寐喜他们又该如何?玉琵琶不久也要出关了,你到时该怎么面对那两个同伴?对于他们而言,你的行为无异是背叛。”
“等我回朝歌,会亲自向他们解释。”
“你确定有用?”
“若是我什么都不说选择隐瞒他们,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也罢,既然你已经拿定主意了,就随你吧。”他食指轻轻一点唇,“倒是寐喜,如今在朝歌宠冠后宫,你若是回去,也许该依附于他之下了。”
苏苏眼角抽搐了下,“那……那他与帝辛……那个……”
“莫要问我,待你回朝歌便知道了。”申公豹神秘地道,“……也许,还不用等你回朝歌,再过几日你便能知晓答案了。”
苏苏一头雾水,还要再问时,申公豹便已化作一阵清风,消失无踪。
她恨恨一握拳,“算你跑得快!”
回西岐后文王当真斋宿三日,第四日清晨,文王特地沐浴焚香,着正服,方坐上鸾舆,带着大批的聘礼浩浩荡荡的前往磻溪。
“……你父王当真不是去迎新妃。”苏苏看着围绕着鸾舆挥舞着彩旗的军队,一路上家家户户敲锣打鼓,西岐民众几乎全部出动,扶老携幼的夹道欢呼,等待大贤。
姬发撇撇嘴,“习惯就好。”
日头渐渐爬高,他们还不能走,足足等到了日落西山,远方才慢慢传来隆隆的整齐列队声。
那一日的情景西岐的百姓永生不会忘记。
文王的鸾舆当前,却唯有一个青衣道者骑马相伴,他单手控着缰绳,天边的霞云为那层翡翠色的薄纱渡上一层金红,从面上看似乎只是个青年,但风姿气度却又远非那单薄的年龄所能承载,波澜不惊的眼神带着修仙者所特有的沧然模糊感……
他们身后兵戈锵锵,军容肃穆。
蓦地!姬发单掌高举,满城百姓兵士霍然齐齐静下,下一秒,一片死寂中轰然爆发出统一的呼声——
“恭迎大贤——”
自古公亶父起,两代周王就日夜盼望着能得到一个圣人,一位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的贤才。苏苏不知道文王为何在还未见面时就笃定姜尚就是那个文武双全的贤才,难道也是他们家的神奇第六感?
当夜文王封姜尚为右灵台丞相,赐名“太公望”。封武吉为武德将军,直属太公摩下。
夜宴之时,姬发送来红绡绫罗,金玉首饰,苏苏打散长发,细细描了个桃花妆,侍儿为她梳了个妩媚雍容的垂髻,她披上那身红绡,但外罩红底银绣的暗红罩衫,光艳照人的出现在宴席之上。
丝丝入扣的暗香袭来,姜尚依然稳稳的握着酒杯,看向主动走入姬发身边艳惊四座的少女。
“你觉得这贤人如何?”姬发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自然是真贤才。”苏苏随口道,没有抽回手。心中早知姬发虽年少,却对声色之事无意,还是孩子心性。将她带在身边只是猎奇,想观察妖类和人类的女子究竟有何不同。
但肩上一重,只见武吉披着盔甲拦在中间,笑容满面的对姬发道,“二殿下,只能说不好意思了。”
姬发松开苏苏的手,疑惑道,“武将军所为何事?”
姜尚歉然的声音淡淡传来,“二殿下,请将我的役鬼归还于我。”
“役鬼?”苏苏不满的比着自己,她的级别足足甩了役鬼几条街好不好。
周遭百官闻言齐齐把目光集中在苏苏身上,“她是役鬼?”
姬发道,“我原本就知道她是妖异,不知丞相能不能把她送给我?”
姜尚道,“即为妖,吸食精气便是常态,长久下去药石惘医,二殿下还是将她归还于我吧。”
伯邑考也上前将弟弟拉开,“这天下的女子多得是,你谁不要会要个役鬼。”言罢转向姜尚,“丞相,我这笨蛋弟弟已经和她共处了四日,不知他的身子可有受损?”
姜尚递给他一粒丹药,“无碍,等宴席结束后服下丹药三日不近风邪就可以了。”
苏苏愕然迎上姜尚的视线,倒是头次见到他在众人跟前这般眼不眨心不跳的扯谎,说得人一愣一愣的。
她乃是九尾狐,又不是低等的小妖,怎可能随意吸取精气?还与她同处几日就折损了精气,又是给人家送药又是要他避免风邪禁足在家的,扯得有鼻子有眼,方才她眼尾一扫,那丹药其实也只是个无用的大补丹,还驱除邪气呢。
一只温热的大掌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到翼下,姜尚和武吉默契十足的没有问她为何会先他们一步来到西岐,究竟来西岐是要干什么的?
不过平静的日子还不到一周,苏苏终于知道申公豹那日所说的,她不用赶回朝歌,过几日便会知晓的意思了……
这是帝辛即位十几年来发动的最大一次进攻。
帝辛率领着庞大的象队,数十万支兵戈高举,浩浩荡荡的绵延数十里,但见旌旗蔽天,戈戟耀日——
由四匹骏马所拉的战车之上,帝辛金甲玄袍,手握巨戟,眺望着西岐王宫。闻仲高坐在黑麒麟上,金鞭束腰,不离帝辛左右。
“闻卿,”帝辛平举巨戟,刀尖直指王宫,“日后就把它当作你的都邑,可好。”
卷五:文王被虏姜尚归周 45 羑里囚侯[]
战争向来是一柄王者利器。
一个朝代的兴衰开辟总是少不了战争的身影。
苏苏很清楚,但远望着对面绵延无际的军队时,心中总是不合时宜的涌上莫名的惆怅之意。
帝辛金色的战甲配合闻仲形影不离的黑麒麟坐标,简直就是一个活动靶子。当然,前提是有没有人能成功射中这个靶子,而不是被靶子周遭的流箭吞没。
大战前夕,帝辛的数十万大军如铁桶般一寸寸向王都收缩,象队尖长的嘶吼跺脚声让大地也震颤不已。
这支独一无二的象队是帝辛耗了大半心血倾力打造的,只有在决定性的战争中才舍得放出来,纵横多年,从未有败。上一次使用象队还是在东夷战争中,那次战争俘虏了成千上万的东夷人作为奴隶,源源不绝的输往朝歌。
“苏苏,你来这做什么,回去!”姬发在战场周边巡视时发现她的身影,忙不迭挥手要她回姜尚营里。
苏苏视线从一身猩红战袍,盘头冠,飞凤结的少年身上游移而过,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曾经驽马戎装意气飞扬的另一个少年,或许他们都早早经历过战争,因此戎装就好像第二层皮肤那样,虽然年幼,披在身上却从未有违和之感。
“大公子呢?”这段时间倒是没看见伯邑考奔波战场的身影。
“大哥第一天就不堪忍受,另辟营帐了。”准确的说,是军营和盔甲的味道让他反胃,四处沐香洒水施法后让周边抓狂的军士上告文王,要求如莲花般洁净的大公子应速速另辟营帐,不用屈尊与他们为伍。
苏苏汗了下,果然如此。
“我送你回营。”姬发驱马上前,想将她揽上马。
苏苏摇头,“别忘了我乃异类,你在前方领路就好,我会跟在你身后。”
他纵马先驰骋了了几步,回过头,见她御风而行果然牢牢跟在身后,不由兴奋道,“你这些术法能教我么?”
“这是异类修炼的本能,但你身为人的话,只能通过修道了。”
修道?他想到姜尚平日不苟言笑冷淡自持的模样,连连摇头,“那多没意思啊,修到最后和供桌上的神像有什么区别,多无趣。”
难为你看得透彻,苏苏也不吭气,两人在战前剑拔弩张的紧绷空气下一路闲谈,忽而前方传来一阵恐惧的惊叫!
“妖怪!有妖——”
声音倏地嘎然而止,姬发一急,匆匆打马而上。
嗅到风中熟悉无比的妖气,苏苏辨出来者何人,但近来他的血气却浓烈了许多,她有太多问题想问,控制不住欣喜的用心音唤他。
那边迅速回复,‘你且在十里外林中等我。’
苏苏听罢朝姬发远远喊了声,“我记得路,先回营了。”
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这段时日你去哪了!”
她的身影才刚一出现,就被狠狠抱了个满怀。
苏苏轻轻拍抚寐喜的背,他的手臂箍得她隐隐生疼,无奈道,“先松松手,我的腰快被你抱断了。”
他偏头贴近她的的耳朵,又软又魅地道,“不放。”
他呵出一口热气,融融吹在她耳根上,苏苏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寐喜,你怎么了。”突然性情变异或者是被采花大神附体。
他微微松开钳制,但勾在她腰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俯下脸,双眼梭巡着苏苏的表情,缓缓道,“……若有一日,你再离开我,必定要记得告诉我。”
苏苏怔了下,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讷讷地说,“我会的……”
他看着她,隔着咫尺间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他挤出一丝微笑,“我便知你这祸世妖女,没那么容易被闻仲杀死。”
她将手覆在他手上,“没错,我可是青丘的九尾白狐,不会那么容易被任何人杀死。”
他重新抱紧她,将额轻轻抵在她肩上,她感觉有一丝热烫的湿意渗入那片肌肤,太过沉重的感情让她有些惶恐,“答应我,别那么容易被杀了。”
她点点头。
“就算被杀了……也不要在我面前,也不要让我知道。”他红着眼,声音闷闷地从她颈窝传来。
她再点头,知道这次真的把他吓到了。
于是寐喜便不再说什么,只觉得丢脸的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看他,把她抱在怀中。
耳边的砰砰声渐渐加速,苏苏困窘的在他怀里乖乖猫了一刻,而后推推他,“好了,该谈正事了。”
寐喜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支着腮偏头看她,“你何时跟我回朝歌?还是在西岐玩得乐不思归了。”
“等会我回去把事情做个收尾就走。”苏苏道,“1个时辰后,你还是在这里接我。”
寐喜挑眉,“你真舍得走?”
“为什么不舍。”苏苏没好气的道,“倒是你,何时也做了帝辛的宠妃。”
“宠什么妃,”他嫌恶地皱眉,“你失踪之后,我便顶替你入了朝歌,玉琵琶精魄刚成,还晒不得日头,只剩下我了。”
“那……那帝辛,那个……有没有那个啥?”虽然苏苏很想单刀直入,不过寐喜到底还是亲密伙伴,把他惹急了她也没好果子吃。
“什么?”寐喜狐疑地看着她吞吞吐吐,一脸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苏苏干咳一声,“那个……你们圆房时……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圆房,所谓的圆房其实就是他和我各睡一头,从宫人那打探,如今帝辛几乎都没有再临幸妃子。”至多就是像例行公事那样去各个宫里歇歇脚。
苏苏抹一把同情泪,看来他真的“不行”了,后宫里的女人不都旱死了。
“如今除了东伯侯姜文焕,西伯侯姬昌反了,南伯侯鄂顺也蠢蠢欲动。宫里的女人几乎都是这四大诸侯献上,为均衡势力如今帝辛不能偏宠任何一方,但需要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新宠作为制约各方的挡箭牌。”寐喜道,“因此我们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只是那闻仲……”
“你也被他针对攻击吗?”苏苏一惊,仔细地再上下打量寐喜的身体,可惜楞是没找到一条伤痕。
“不用看了,我没事。”寐喜道,“我是想说,闻仲是难得的配合我们的装聋作哑。”
苏苏:“……”
掩面,闻太师,你的差别待遇实在是太明显了,难道是因为寐喜的女装比我漂亮==!
“但苏苏,这商汤天下的气数真的尽了?”寐喜道,“反了东伯侯姜文焕,黄飞虎领四十万人马前往镇压,兵取游魂关。反了南伯侯鄂顺,闻仲也派人马二十万,取三山关。现在的讨伐姬昌,由帝辛御驾亲征,闻仲随侍在侧,包括象队在内依然有兵马数十万。这商汤天下固若金汤,若真的要摧毁,若没有从内部配合外力,恐怕八百诸侯皆反也不能奈何。”
苏苏垂下眼,是啊,因此女娲才要派她入宫迷惑帝辛,否则拥有这么恐怖而庞大的军队战斗力,文有闻仲,武有黄飞虎,加上诸位良将贤臣和文韬武略的帝王,只单凭外力,谁人能撼动?
这番话直聊到快日暮时分,今晚又该披星戴月的出门了。
和寐喜挥别后苏苏御风回到了姜尚的营帐,该与他们辞别了。
“苏苏,怎么这么晚?”武吉握着剑在营帐外守着。
“有些事情耽搁了,你以后不必等我。”
武吉严肃地否决,“不行,师傅说日后兵荒马乱,师伯师叔们也会接连前来支援,若是你遇上他们会很危险,我必须守在你身边约束你。”
苏苏弯了弯眼睛,“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也不怀疑你师傅的说辞?还是,真的觉得我就是‘役鬼’?但若是我专属于姜尚,为何他的师门要除了我。”
武吉摸摸头,老老实实地道,“师傅不说自然有师傅的道理,至少师傅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意相信师傅。”
“倒真是个乖徒儿,”苏苏没有立刻进营帐,只是睇着他道,“武吉,日后要活命的话就多听你师傅的话,行军作战毕竟不像砍柴,一股劲专心往前冲会死的更快。倒是为人处世,你心眼比较实,温习温习你娘亲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在这点就别学你师傅一板一眼,否则你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武吉惊讶的张开嘴,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吗?难怪师傅到现在还没有媳妇。”
苏苏忍俊不禁,“所以记住我刚才的话,以后可以讨十个八个媳妇回去烦你娘。”
武吉道,“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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