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琴音连九天 作者:未知
落雪琴音连九天第27部分阅读
四名燕云禁尉跟随宝珞前往伊吾戊镇,有事随时回报。
宝珞骑上拓跋嗣的“墨鱼”宝马,日夜兼程,一日后到达伊吾戊镇,却也比约定之期晚了两日。
五人下马入镇,伊吾戊依旧是热闹如往昔,往来各国商旅在这边陲小镇川流不息。舞孃所约地点没有明确指定,可是小镇说大不大,找起一个人来却也是不易。
杵在城门口困惑之时,一名小乞丐悄悄靠了过来,定定站在宝珞身后。禁尉正想将他喝斥后退,小乞丐已是伸出黑嘛嘛的小手扯住了宝珞的衣袖,小声问道:“汉人姐姐,你……可是容姐姐?”
宝珞一怔回头,眼前是一名十来岁的乞丐孩童,于是微笑点头。
小乞丐听闻大喜道,“容姐姐来此可是寻人?”
“是的,我来迟了两日,小兄弟可知道我要寻的人身在何处吗?”
小乞丐忙不迭拉着宝珞便向前走,边走还小声嘟囔着,“我每日里都在城门候着,都等不到那位姐姐想见的人,若是再晚来,可能就见不到了,我们镇上往来的年轻汉人姑娘不多,我一眼就认出容姐姐你了,跟那位姐姐描述的一模一样。”
小乞丐边说着脚上却也没停歇,熟捻地快步在密集民居间穿梭,燕云禁尉亦不敢大意也跟紧了来,不多时便来到城边一座破落坍塌的房屋前,眼前景象令得宝珞小小吃了一惊,她……那样素净高洁的人,会在这个残败破屋里么?
惊疑不定望向旁侧的小乞丐,只见他目光倏然凝聚起沉重,朝着宝珞点了点头,推开无法遮风挡雨的残门,引着宝珞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骤然闯入黑暗中双目无可抑制模糊,鼻尖潮湿霉烂气息萦绕。一个喑哑低沉的声音夹带着咳嗽声响起,“宝珞,是你来了么?你……肯来见我,很好……很好。”
眼前渐渐清亮起来,屋角堆弃了厚厚的干草上,斜倚一个黑衣女子,面目灰败憔悴,嘴角残留一丝血迹,气息奄奄,发丝泥泞纷杂搭在脸颊,落在胸前,眉目微蹙,依稀却可辨其清丽容颜。
“随云……”宝珞慌忙扑到黑衣女子跟前,一手撑着干草,一手便撩起她额前的乱发,她……果然是随云,天机阁那个武功高绝、貌美如仙的左护法,什么人,能把她伤成如斯境地?
“随云,你受伤了,让我看看。”说着便手指搭向她的脉息,随云想推开她,却使不出一丝的力道。
她急促喘着气,“不用多此一举了,何必呢,你……心狠如斯,何必关心我一个要死的人。”
宝珞凝望着她的面容,惊诧得无以复加,搭着她手脉的指头不禁抖了起来,随云……心脉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伤,已是残喘着最后一口气,随时就……
宝珞急忙在药囊中取出一粒丹药让她吞了下去,也……只能护住一时心脉。
随云看向小乞丐,说道:“狗娃,你先出去看着,莫要让人进来。”
小乞丐应声走了出去,宝珞也示意燕云禁尉退出屋外等候,环顾着残破的小屋,却也知道以燕云禁尉这样的高手,该听到的也会一清二楚。
“随云……”
“宝珞,你没死,那很好……可是,你为何不回馨园?快两年了……你为何就这般狠心,不回去见他!”激起心中之气,随云声音高了起来,于是又是急促的喘咳声。
“随云,你不能激动……”宝珞忙给她顺了顺气,小声说道:“我……今年五月河灯节,见过阿爹,他……已成亲,我……我不知该如何……如何面对。”
“呵……晚了,晚得太多了……你,落崖未死,为何不及时赶回,差一点……差一点,玥就陪着你去了。”她冷然一笑,竟凄楚无比。
手间一紧,“随云,阿爹怎么就差一点去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见到他的时候,阿爹似乎不认得我了……”
“你也亲眼所见,那日噬魂崖上妖后掌力激起玥体内潜藏的火毒,你落崖后,他沸血冲涌,差点就……可是玥不顾太医劝阻,心伤难抑,日日呕血不止,了无求生之念,将所有人赶出东宫,闭门不出。他……他决意是要跟你去了……”随云话说得很慢,眼泪已是簌簌不断沾染衣襟。
心底角落那处伤口忽然撕裂开来,溃烂,滴淌出脓血……原来,伤口从未愈合,坚硬的结痂下早已是烂得越来越深;她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的思绪飘向那个黑暗的宫殿,那个痛得没有求生意念的人,那个痛得所有坚持都坍塌的人,手中紧紧攥着紫藤绢帕像是握住生命流逝前最后的温柔缱绻;玥……玥……我竟把你伤得这样深……
眼前已是模糊不清,泪水刹不住流淌,她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死死按住那溃烂的心口,指尖溢出刺痛。
“那时,三皇子寻了神医才救回了他,一场大病过后,所有情念便全数忘记,连你……他也选择忘记了吧……那以后的玥,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未见他笑过,也从未见他悲,就像一具等死的尸体,冰冷得无人敢接近他。”
“后来,我无意在你的墓前听到降涟的话,便得知了一切,原来……你早就放弃了玥,是你……是你把他推到萧汐凝的身边,然后……你落崖不归,便可以隐姓埋名与魏帝双宿双栖,难为玥……为你历劫生死,每逢月圆便要承受锥心之痛的沸血火毒之苦,甚至……甚至仅有四年之命可活……”随云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咳得似乎心胆都要吐出来。
宝珞脸上褪去血色,苍白得像鬼魅一样的绝望,她拽住随云的肩头,指尖几乎要掐入血肉,“你刚才在说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故意骗我的对不对?他怎么可能还只剩下四年?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话呀!你说啊……”看到随云瞥向她那个夹杂着怨恨的悲伤目光,忽的颓然无措,她松手跌坐在干草地上。
随云说的是真的,是我放弃了他,一步一步将他推向痛苦,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愚蠢的我,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河灯节那天,是月圆之夜,亲眼见到他毒发,他拒绝诊治,因为他早已得知自己的命数;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个自以为是而又愚蠢的我。
那一瞬,她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颓然,所有的坚持和守望都瞬间溃败,仿佛一片到了季节、从树梢落下的叶子,准备随着湍急的水流飘然远去……
随云冷冷的笑,干涸的嗓音破碎喑哑,“宝珞,你那是爱他么?你不懂什么是爱,你自以为大义的将他推给别人,那是你在他心上捅的刀子;我不否认,我爱他,而我放弃了,因为他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我放弃而能看到他幸福,我甘愿……你,却给他带来了什么?你像个任性的女儿,汲取他所有的感情,而又弃之不顾。”她说得很慢很慢,抬眼望住宝珞,像是失了魂魄的苍白人偶,兀自一双悲伤纠结的眼眸中汩汩涌着泪水。
颤巍巍双手握住她同样颤抖的手臂,“一切都晚了……他已经不记得你,可是,你要救他……我叫你来,只求你救救他,我已经撑不了多久,只能找你……”忽又一阵剧烈喘息,她身子的重量压在宝珞肩头。
“随云!随云姐姐……”宝珞慌忙给她口中又塞了一粒丹丸,正欲开口叫唤燕云禁尉入来给随云用内力续气,却被随云一把掩住了口。
“宝珞,没有用了,你现在听我说……听我把话说完……几个月前,阁里发现了一封军中有人里通柔然的书函,信中没有署名,只提到了会亲自前往柔然可汗庭恭贺册封大典,未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张扬此事,仍将信送去了;我则混入龟兹国献艺舞团中……”
“是那个银盔面具人?”
随云点了点头,又道,“他武功之高不在我之下,我始终不得一见其真面目……他除了见过柔然可汗,还秘密会晤了土谷浑青海王,他们……他们,设计陷阱对付天机军,对付玥,这招里应外合之计及其隐秘,我一路跟踪那j细来到城外,却被其察觉,交起手来,眼看要揭下其面具之际,出现了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蒙面人,那……那身功力甚似噬魂崖上的梅太后……可……却又非女子身形,我们前来十余名天机阁弟兄无一生还,我……也只拼了最后一口气逃到这里,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玥与天机军已经进入宋、魏、土三国交界之松藩岷山山域,他们……将会在那里动手,宝珞……我,已经是回不去了……你,莫太过……轻信魏帝,此事,他……也是脱不了干系……自古帝王最是无情……或者……他只是对你有情,仅是你……你的家人、父兄姐弟,在天下面前……他都不会顾惜……”
她喘得犹如风中的蜡烛,气息忽明忽灭,音调也渐渐无法聚拢,最后宝珞只能贴上耳畔去听那破碎散乱的字语,直至烛灭灯熄,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仍死死盯住宝珞,五指紧紧扣住她的臂膀。
宝珞将随云紧紧搂在怀中,急于将自己的体温传给那个愈来愈僵冷的躯体;意识一丝一丝被抽离,一动不动的身躯是那样冰冷无助。
过了许久许久,恍惚中狗娃哭着来拉扯她们,她仍死死抱着不放手,冰冷的液体不断地从脸颊滑落,晨昏交替都已经毫无知觉;随云,那个风姿卓越的清雅女子,曾是她芨礼上兼任母亲的有司,她们爱上了同一个人,她为了他的幸福而退却,却终生不离不弃……
随着这个素丽女子的死去,她的思绪似乎也游离开来,一连串的打击将她的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无法确认这是梦魇还是真实,是梦魇么?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魇……
一个犹自挟带寒气的强健身躯,略带着急促呼吸声,盛住满满怜惜将她紧紧搂住;她没有回头,却不自在的些微挣扎,忽地身子一麻,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看文大大多多留言,写长篇故事真的会遇到倦怠期,看着评论便有了无尽动力,不管是砖头鲜花,来者不拒~~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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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大放心,小熙绝对不会弃坑。
续缘北风城(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放出来,偶听天由命,希望砖头不要太多。希望预防针药效还在。
小熙掩面逃窜。
这个设定,是很早很早就有的,当然,嗣的决定是个关键,后文还会有解释。
宝珞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昏黄闪烁的灯光,嗤嗤爆着轻微的火花;衾褥帐帷素净雅洁;婢女打扮的丫头蹲在屋角替暖炉添着炭饼,和暖厢房中淡淡漂浮薰衣草的幽香。
额头仿是压了铅一般的沉重,她眼神恍惚地看着窗帷上若隐若现的绣纹绳结,没有召唤婢女,犹自仿佛在熟睡中。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随云……她死了?玥……陷入困境,有性命之忧?一幕幕回放的画面,手臂上五指紧掐的痛疼隐隐渗透四肢百骸。她猛地推开被褥,坐起身来,绣花玉枕“啪”地掉落床榻,她恍然未觉;
那小婢女听得声响跑了过来,说了些什么,她却听不清;小婢女倏又转身推门跑了出去,冷风忽地从一开一阖的门缝中涌了进来,屋外大雪簌簌。
身上仅着棉白里衣忽就沁了寒气,蓦地打了个抖,她顾不上冷寒,卷起袖口直撩上手臂,惊见白皙的肌肤上一圈乌青勒痕。
不是梦……不是梦,这是真的……
墨袍男子带着风雪推门大步迈进屋来,脱去身上风氅,眉间犹自带着雪花碎沫行至榻前,将被褥拉起裹住那个兀自发抖的女子。
“珞珞,你醒了,你染了风寒昏睡了两日,这会该饿了吧。”话间,婢女已是端了热气腾腾的食物进屋,搁在榻前矮几上,随又欠身退了出去。
宝珞仍盯着手臂上那刺目的乌青,声音喑哑得如同踩在枯叶上,“嗣,随云她……是不是死了。”
拓跋嗣拉下她卷起的衣袖,温柔地将她揉进怀中,“嗯,已经令人厚葬了她,你莫要难过了。”
她想推开他起身下榻,却浑身虚软没有半分力气,徒然说道:“嗣,我不能躺在这里,我要起来,我要去松藩岷山……”
“不行,太晚了,你瞧你身子如此孱弱,在雪山十余日就没好好进食,又如此操劳奔波才染了风寒……”
宝珞打断他的叨念,拉紧他的衣襟,“嗣,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你乖乖的吃东西,好好歇着,什么事明日再说。”他眼中的强硬容不得她反驳,径自抬手取了一碗滋补药膳粥便要喂她吃下去。
宝珞心念如今自己这个模样,确是难以长途跋涉,便接过瓷碗,“我自己来。”
拓跋嗣满意地看她吃完一碗粥另又取了其他菜肴端来,宝珞轻轻摇头,“够了,我吃不下。”
“好,你若是想吃了再传。”随即便有婢女入来取了冷凉的食物出去。
宝珞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拓跋嗣,“嗣,我现在好多了,你听我说,我必须要去松藩岷山,阿爹有难,我不能躺在这里。”
“你去了又能如何?陪他一起死么?”他面色一凛,眉间挟带一丝怒意,瞬又放轻语气,手上仍是不容置疑地将她肩头按住躺下,拉过被褥,“我说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讲。”
宝珞推开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是么?你一直都知道岷山将要发生何事,你早就认得青海王库耶达,这一切,都是早已预谋好,是么?”
他没有回答,眼中仿若镜湖冰封,看不出一丝波澜。反而脱去外袍,坐上床榻,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圈进怀里,拉紧被褥,轻轻捻在她下颌。“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歇息。”他像这月余来一般的习惯,有她在怀中,方能安然入睡,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宝珞看着他闭紧的双目,疲惫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着,他,最近真的是疲累了呢,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丰神俊容藏不住的倦态,胡子渣爬上了白玉无暇的下颌。
她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抚平紧锁的眉头。
他睫毛轻颤,没有睁开眼睛。脸颊贴上她的额发,若有似无地声音,“我已经传令回京,筹备我们的大婚,二月初十,你的十八岁生辰,我们完婚吧。”
她没有说话,静静阖起双目,暗暗算计着日子,二月初十,她能从岷山赶回平城么?假如……假如有何不测……
他没有等她回答,鼻息渐渐放松缓慢,仿佛那不是一个询问,而是告知。
启明星才亮,晨曦未起。宝珞已是下了床榻穿戴整齐,拓跋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
“当然不是”宝珞目光灼灼看着他,“我在等着你。”
他长身立到她近前,阴影便落到了她脸上,“我不可能答应,你仅听了个无法证实的流言便千里迢迢寻去,你……何尝顾虑我的感受?何况,过得几日,待我处理完边关军务,我们便赶回平城完婚。”
“我一定会回来,你相信我,他……毕竟是我阿爹。”宝珞双手攥紧了两侧衣襟,指节微微泛白。
他逼得更近,下颌几乎要贴上她的发顶,那样的强盛气势使得眸光如火苗窜动,转瞬便要迸发而出,近乎低吼般说道:“他不是你爹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我们经历过如此多生死患难,还是留不住你的心?”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只是替随云前去告知有变,这跟我们的感情又有何牵系?”迫于他逼人的气势,宝珞后退一步,背脊仍是挺得笔直,毫不相让。
“你就算去了又有何用?假如消息是真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面对几十万大军,你是要怎么救他还是陪他一同共赴黄泉?你要我相信你能全身而退返回完婚?真是荒谬之极!”他已经是极力忍隐着怒火,她为何就是不能明白?让她走,那便是送死,心底有个声音在隐约叫嚣着,她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嗣,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境,换作是你,我也会去做同样的决定。”她抬首直视他凛冽中透出痛色的目光,狠了狠心,“今日,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
怎么会有这样固执的小女人,胸口怒火翻涌,灼得心房一阵阵的收缩。
宝珞侧身越过他,便向着屋外走去,猛一拉开屋门,狂风便夹杂着雪片直扑到脸上,刺辣辣的疼,那,像是从心里漫延开来;她不想与他发生这样的争执,伤他,她也会难过。
可是她没有能再多走出一步,两名燕云禁尉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去路,也挡住了凛冽的风雪;她一个踉跄后退,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
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然要禁锢我?”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滚的怒火,用极近平和的语气说道:“是,你哪里也不能去。”说罢拂袖离去。
禁尉随后带上了房门,笔挺守在门外。
一连三日,拓跋嗣没有再出现,只让人送了小狐狸过来陪伴着她。宝珞心焦如焚;从伺候的婢女处得知她如今竟在敦煌郡太守府内,至于皇上身在何处,一概称不知。
嗣,是在有意避开她?燕云禁尉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是不可能放她出去,宝珞左思右想,便寻了个借口让婢女去买了些熏杀蚊虫所用的艾草,熏衣草薰香加上艾草加大份量,那便是梅太后与淄衣在馨蕊夫人陵墓外所用来迷晕宝珞的迷香。
“小狐狸,我要去做要紧的事情,不能带你走,你乖乖跟着嗣等我回来,好么?”抱着小狐狸小声说着,指头在它雪白绒毛上细细抚摩。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晶亮的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嗷呜”叫唤了一声,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呵呵,小狐狸,还是你贴心。”
深夜,她在厢房内外均燃起了薰香,不多时,便毫无阻碍地出了厢房,悄然无息地找寻太守府马厩。
“墨鱼”……看到这匹神骏乌龙驹,她欣喜四处张望摸了过去。拍拍墨鱼的鼻头,小声说道:“墨鱼,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你,就更好行事了。”她亲昵地搂上马脖子。
“你这是想要偷我的马?”一个隐忍了怒气的声音渗渗在身后响起。
“啊!”她悚然惊叫,跳转过身来,毫无意外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正怒气冲冲看着她。乌玉般的发在风中飞舞纠结,黑湛湛的眼瞳中一副山雨欲来的阴戾,雪地余光勾勒他欣长的身形更是散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气势。
便禁不住转身就跑,下一瞬已经被他拦腰挟起。冷冽寒风也吹不去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他……喝酒了?手上的力道重得几欲把她的腰勒断。
“你……竟敢用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就是要这么不顾一切的离开我么?”
“不是这样的,嗣,你听我说……啊!”话语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带回厢房丢到了萱软的床榻上。
嗣……从未见他如此失去了理智,她情不自禁缩到了角落,小狐狸跳上床榻扑进她怀里,似乎也惊惧于那个散发了浑身怒气的人,蜷在宝珞怀里瑟瑟发抖。可是一眨眼间那毛乎乎的大尾巴已经被拽住从门口丢了出去,只听见小狐狸惨叫呜咽“嘭”一声落在雪地上,跟着便是内力轰声关上了房门将它挡在了屋外。
伴随门声的是掌力余波震翻屋内几案的碎裂声。心猛地一抽,他拽住她的手臂恨声说道:“我对你不够好么?我们历劫数次生死才在一起,还是,我对你太宽容,令得你从不顾念我的感受。”
“你喝多了……冷静点!”怎么也挣不脱他的钳制,他的脸贴得很近,他急促的呼吸、凌厉的目光、紧蹙的飞眉和一身的寒气,都让她打心底慌乱起来。
“你心中究竟是念着谁?那里有没有我?”他将掌心贴上她的心口。
“啊!”她如遭电击,惊叫出声,眼前是他盛怒的黑眸,仿佛像一片无边无际墨黑的漩涡,将她沉入深渊。
“我要你的眼里只有我,心里只有我,只记得我的味道!”
他猛然狂乱地吻她,急迫而迷恋,强硬的分开她抵抗的嘴唇,不容拒绝的蛮横闯入、掠夺,辗转吸吮,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他力气大到将她的唇咬破,心跳得就要破碎,唇舌间弥漫着血的味道;鲜红的血与模糊的疼痛中,嗜血的激狂在他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她的抵抗挣扎更加刺激了这种激狂,让他的动作也逐渐狂暴。
用身躯压住身下人的挣扎,一只手撕扯她的衣物,衣料薄薄破裂粉碎的声音。
“嗣……放开我……”
“决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和着屋外声嘶力竭的风声,只能感觉到身上的衣物被粗暴的剥除,撕裂的声音响起,肌肤冰凉的裸露在空气中。
她的手指痉挛地抓着身下的锦被,忍不住哭出声来,奋力挣扎着,踢打着,抬眼迎上他失去了理智的墨黑眼眸,绝望地哭泣着。
唇舌中触到咸涩冰凉的泪水,蓦然一怔,他在做什么?是疯了才这般对待她。他看着她,那么的彷徨脆弱,无措而美丽,嫣红的双唇破损处仍冒着血珠子,刺目惊心。
拓跋嗣似乎有些吓着了,拉过衣袍将她裹住,细微的痛疼,摇曳地从心脏里蔓延生长,一直由脉络骨髓纠缠到全身;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搂紧她,柔声道:“珞珞,别哭……别哭,对不起,我是疯了。”
她的头埋在他肩上,仍是哭得不能停歇,忽地一口咬住他的肩头,血腥渗透出来,他却无动于衷,更紧地搂着她,反复说着不哭不哭。
烛火摇曳爆响了一声,一阵细风带灭了一室黑暗,他静静搂着她颤抖的身躯,直至她慢慢平复,只余压抑的啜泣声。
“珞珞,原谅我,我是妒嫉得失去理智……这几日,我一直想一直想;以前,我想把你的人留在我身边,现在,我想把你的心留在我身边;你和我都不敢承认,你心里有他,你根本就放不下。”
“嗣……不是……”她含糊试图辩解。
“傻瓜,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我无法控制自己这般爱你,你呢?却是在骗自己和逃避心中所爱。”他轻轻苦笑一声,“我知道你心中也有我,你也是认真要与我共渡此生;可我却不是你的最爱……珞珞,我希望你能听听自己的心,我只给你选择一次,仅此一次,一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将就。”
她止住的泪水又簌簌落下,沾湿了他的肩头。时辰在静默中流逝,他只是紧紧揽着她,似在静等判决一般,她抽泣着深呼吸,说道:“嗣……对不起,我放不下他,我真的是在努力忘记,可是……听到他的消息……却又很痛很痛,对不起。”
他的呼吸瞬然一窒,手指穿入她的指缝间,十指交缠。“明天,我派人送你去松藩岷山。”声音低沉恍惚,说完,竟觉心脏一阵抽搐,抽痛得无法呼吸;眼泪蓦地涌上眼眶,是谁说最爱的人是眼中唯一的眼泪,若不想失去你,便永远不能落泪;而幸福总是短暂得措手不及,他终究还是遗落了那滴眼泪。
“嗣……”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受到他的灼痛,“我会尽快回来。”她也拥紧了他。
他哑然失笑,“傻瓜,我这是在放你走,你还回来做什么?找到他,告诉他你的心,你不会这么残忍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她惊讶凝视黑暗中他仍然明亮的眼,“嗣……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也成亲了呀。”
拓跋嗣无奈道:“假如你爱的人是我,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让你重新爱上我;就算你成亲了,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啊……”她猛然醒起,嗣,可是个专制霸道著称的帝王,他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在古时着实不敢恭维,可是这样为爱不顾一切,正是他与众不同的魅力。那许多次舍弃了太子帝王之尊陪她生死与共,直教人唏嘘不已。
要相信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回头。
“珞珞,你说过我们会一起经历来生来世,如果真的有来生,一定要先遇见你,你不准再背着我把心给了别人。”他瞥见窗棂外透入一丝微弱晨光。
宝珞“嗯”应了一声,却对他们注定纠结的来世感到迷茫,嗣、澈,如今,我们只能跟着命运随波逐流,无法强求。
一夜的风雪止住了,云层灰白,渐渐变薄,朝阳即将破云而出。
该,送她启程了……他依依不舍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有婢女送了一套胡服男装进来,伺候宝珞穿戴齐整。
拓跋嗣推门入来,将写好的一封信笺递给她,“珞珞,记得我给你的龙翔令牌么,禁尉会将你带到松藩,那里,有我驻扎的军队,你将信笺交给将领佟泽昊,出示令牌,他便知道要怎么做了。
宝珞惊讶看住他,“松藩有你的军队?那……”
拓跋嗣漫不经心地拉紧她的毛皮裘袄,替她系好雪帽,说道:“太多人想要他死,他的军队是阻止我南进的屏障,他的战略计谋令得土谷浑无计可施,他的存在阻碍了南宋某些人的野心;就算你此去能解决了他一时的危难,但是他的身边依旧危机四伏,你定要多加小心。”
“嗣,他身边有j细?你可知道是谁?”
拓跋嗣摇摇头,“我只略听土国青海王提过此事。”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摩,拂过她唇上的伤,深深的眷恋,“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还有我。”
宝珞潸然泪下,抽泣着揽住他的脖子,又蹭得一肩头的鼻涕眼泪。
他哑声说道:“傻姑娘,你再哭,我就要反悔了。”擦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眼泪,“我只给你一年的期限,你要得到幸福,若不然,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带回来。”
推开屋门,却见小狐狸伏在门边,一双狐狸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宝珞抱起小狐狸正想安抚它,身旁一双大手却将小狐狸一把夺了过去,“莫要惦记它,你放心,我一定将它养成有史以来最肥的狐狸。”
八名燕云禁尉与“墨鱼”均立在城门外候着。
“墨鱼?”
“嗯,它跟随了我多年,甚有灵性,将它带走吧。” 只见他目光一闪捉狭,“我不会再说你偷马了。”
惹得宝珞破涕而笑。嗣,是不想她内疚难过;嗣,是怕她遭遇险境,相赠与乌龙驹;嗣,我一定记得你的话,去勇敢地追寻幸福。
一人一狐注视他们绝尘而去,目光久久不能收回,仿佛要将她的笑颜定格在这一刻。他蓦地抱起小狐狸,小狐狸受宠若惊不敢动弹,任由他拉扯自己雪白的皮毛。
“小狐狸,我后悔了,怎么办。”
话是如此,他却终于看清,他深爱的女子,不是关在深宫里的金丝雀,他不忍折断她的翅膀,扼杀她的灵魂,夺走她的笑颜;那么珞珞,你便要成为这世上最自由的女子,在天地中自在翱翔;而我,会一直守在那里,不舍不弃。
西风锁旧梦(一)
元嘉二年夏末
土谷浑国八万大军奇袭南宋边城,时南宋将主要兵力驻于北境以防北魏进犯;西境守军应战不及,接连失利;土谷浑大军长驱直入,攻占晋西郡、益州;晋西督统兵败阵亡,副督统顾长天临危受命,统率五万宋军将入侵土军逼退至晋西以北地,顾长天以少胜多,一战成名,被晋西益州一带百姓誉为无敌将军。
土谷浑军虽败退西地,却暗中将顾长天隐于巴郡的家眷掳至边关,以此胁迫顾长天就范;八十老母惨死城下,顾长天乃至孝之人,目睹亲母惨死而不降,愤而出战,不料亦中伏被掳,自刎不成,饱受土军百般凌辱。
土谷浑军复又攻陷晋西郡。
此役传至宋国,民间一片哗然,各郡布衣文人口诛笔伐,民柬激昂;文帝即令麒王刘邑玥率领尚驻守在北境滑台宋军前往晋西边关增援,伺机营救晋西督统顾长天;麒王军骁勇名扬天下,将土谷浑大军驱离宋境。
暗人探得顾长天及家眷被囚禁之地,麒王与各将领制定万全计策,兵分五路惑敌救援;怎知土军竟对麒王布兵路线了如指掌,对救援路军视而不见,全数兵力埋伏围堵麒王亲领的惑敌一万余宋军,截断其与另四路军,围困至易守难攻的山中谷地—道般沟;麒王擅奇门机关之术,令军将开山劈石,排布石阵,死守谷地,至今已是被困逾三日。
此役除土谷浑八万大军,匿于边境四万草寇组建之“天道义军”年来饱受宋军围剿,亦与土国军联盟,另有一路诡异北地骑兵加入战团,“快如电击,势如破竹,”人数不多,却极擅截断首位联军,冲撞军阵。
侵宋盟军将其余各路宋军截断逼退回宋境,使得麒王陷入孤立无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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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山河渡沧桑,几许乾坤疏狂;几朝风云变幻,无语黄沙起彷徨;千山犹过,昨日模样两相望,纷飞叶惶惶;长箫徒余惆怅,不断肠,不心伤。
日夜兼程来到宋、魏、土三国交界名为堡子坝的地方,山峦绵绵,草林密布;若不是有燕云禁尉引路,外人是万难从此兜兜转转的山麓间寻到营地。
山麓间竟隐藏了大大小小的各处山寨,若不是宝珞一早得知此乃拓跋嗣隐于山林的军队;倒还真像似聚集了数万人的草寇寨地。
她自是不知,在此盘踞了两年的堡子坝“天道义军”,便是多年前尚为太子的拓跋嗣与宋先帝所谋之一招牵制江洲军勇王的棋子。宋室突变,江洲军败、勇王倒,而由魏军掩饰的边境流寇义军便依令在堡子坝盘踞下来至今。
待得见义军“首领”佟泽昊,出示翔龙令及信笺,佟泽昊虽深感讶异却未起一丝疑心;翔龙令乃见令如朕亲临的信物,仅此一枚,而陪同此女子前来的八名燕云禁尉乃皇帝亲随军官,十八禁尉来了八名,足见此事不会有假,且不容有失。
未敢有怠慢,佟统领即刻着手排兵布将,商议迎救之策。
佟统领简单禀明了宋麒王军现今状况,宝珞是听得心惊胆颤;暗自思忖,从土谷浑大军入侵,顾长天一战成名、被俘,引发宋境平民百姓义愤,而得麒王军亲临晋西,各种迹象显示此乃一个布局,盟军目标直指麒王刘邑玥;而那通敌之人便是隐在宋军将领中参知全局;此人令得土国能迅速掳获顾长天家眷、通报麒王路军所及之处。
此局预谋已久,且随云得知此讯,宝珞即便是快马赶来边境,亦是来不及通知麒王军,局势已成,凭她单人匹马之力,自然是与送死无异。
如今拓跋嗣下令救援,有了这数万魏军之助,便是有了生机。
当下顾不上几日奔波之疲劳,连夜商议制定战策。那人指示盟军行动均是以暗箭传信提早一步通报宋军动向;而“天道义军”倒戈尚不在他预料之内,定可攻个措手不及。
盟军集结道般沟围困麒王路军,时已岌岌可危,阵法虽是精妙,也抵不过数万大军时时强攻,届时等不到援军之麒王部属必将回天无力。
佟统领明言“天道义军”实乃魏军之事,盟军无人知晓,即便临阵倒戈亦不会影响魏国与土谷浑之邦交,且土谷浑青海王在魏攻柔然之际与魏帝另有协议,但魏大军亦不能明目张胆维护“天道义军”,暴露其实质,因此“倒戈”只能暗中行动。
既是草寇所组义军,则是草莽之众,彼时土谷浑大部分兵力守于晋西边境制衡其余宋军,义军即与围困土军兵力相当,届时便在盟军围攻之际挑起事端冲突,便能临阵倒戈,这个时机极其微妙,需得掌握在破阵之际。趁盟军自残,麒王部属即有突围之望。
正定下计策之时,副将前来,收到暗箭信使快报,定于次日,月夜中天,集合盟军大举进攻道般沟。
宝珞心中一个咯噔,冷汗涔涔而下,次日乃十五,月圆之日;那人,莫非是知晓玥身患之毒症?趁他病发之际强攻石阵。
时间紧迫,佟统领当下决定动身前往道般沟营地。
宝珞意欲跟随前往,却被燕云禁尉阻拦,道是皇上旨意命其护卫宝珞留在堡子坝等候。她自是不肯,玥的阵法只有自己熟悉,届时定可助一臂之力,何况,月圆之夜……
她只能取出翔龙令方使得燕云禁尉不再阻拦。
寒风料峭,谷地阴寒湿冷;各方军队齐聚山谷,铮铮铁甲,蓄势待发,宝珞自是相信佟统领把一切安排妥当,燕云禁尉四面紧紧跟随,将她纳入妥当的护卫范围。
大战一触即发,心悬得紧绷难耐,他,就在前方深谷中,离得如此的近,数万敌军围困下,可会绝望?他必定不会,他……或许一切都是风轻云淡,那样的淡泊时常冷静得可怕,任谁也猜不透那其中蕴含的力量。方使得这数倍于他的敌军亦不敢有一丝懈怠。
“天道义军”内有人不屑于如此紧张的气氛,直叫嚷着冲入谷中踏平宋军,叫闹怒骂声不断,引得土谷浑军将鄙夷侧目,义军继续发挥草莽本色,对着面色不善之土谷浑兵士高声叫嚣。
时辰及至,心绪躁动,远处的马蚤乱似乎愈演愈烈;云淡星稀,冷月当空;响箭号令,军队纷纷涌向谷地壶口,义军内不知是哪爆发了一声巨吼,“老子忍你们这群土番很久了!弟兄们,上!”
一瞬间,本是井然有序纵队进攻的土军霎时间被冲撞得凌乱起来;大军尾部愈扩愈大的混乱并未影响到前方军队的冲击,一波一波的人潮涌向壶口石阵,塞满每一个空隙;石阵蓦然飞舞旋转起来,闪避不及的兵将惨呼声凄厉,血肉模糊的身躯一具具布满石阵外围,后继涌前的士兵踩踏着尸身潮水似地冲前。
是玥,是他在催动变阵。
她虽是亲身经历过宋室宫变与讨伐柔然两场浩大的战争,却从未身?br /
落雪琴音连九天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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