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计 作者:未知
攻心计第23部分阅读
慰道:“没事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揉揉红肿的眼睛,点点头。
是的,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的心事都了结了,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寒梅玉雪匕首,上面的白玉晶莹透润。
司马家这把匕首从来只会插在所爱之上的心上,第一刀,已剌入了慕程的心。
而梅子嫣的哑奴,再也回不来了。
星南把我带回青林山那天,天气骤寒,但此时尚未冬至,寒气尚不算彻骨。一路上山,看着那些将坠未坠的黄叶飘摇欲坠,心里总有说不出的凄凉。偶见枝头上晶莹的积雪,便会想起他幽暗眸光浮起的点点冰雪,想起他凉薄的目光陌生地扣扫过我的脸庞……
青砖绿瓦,屋宇延绵,栽站在扶风书院高高挂起的匾额下,心里忐忑不安。星南伸手去拍铜环,我一手拦住他,小声道:“我来。”说着用力拍打了几下铜环,很快,门略吱地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一双鬼灵精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拖长着声音故作老成地问:“谁呀——”
星南不满地咳嗽一声,“墨疑你这个小鬼,瞪大你的牛眼睛看看谁回来了?!”
“少爷你回来了,”认出他的声音,墨疑笑着把门打开,“夫子昨天才在念叼你究竟到哪里放羊去了,这位——”
他的笑容在见到我的那一瞬完全僵住了,我摸摸自己的脸,很干净啊……
忽然他一个转身向着里面奔去,大喊:“姑姑没有死,姑姑回来了——”那声音在书院里回荡开去,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和淡淡的悲伤,我立在门口,满心感触,鼻子酸酸的。
“姐,回家了。”星南牵着我的手往里面走。
“梅宝——”迎面扑来一个绿衣女子喊了我一声就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始料不及被动地被她抱着,她激动得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没有死,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这祸害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我们大家想你都要想疯了……”
虽然不记得她是谁了,可她的拥抱让我的心暖暖的,她是我的朋友,我想。
因为是朋友,所以心里才有那种熨贴愉悦的幸福感。
“孟窈窈,你哭湿我姐的衣服啦!”星南拉开孟窈窈,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我身边站了好几重人都是陌生的脸孔,那些目光都是惊喜的压抑住激动地望着我。我不由得无助地望向星南,这时候那几重上纷纷让开一条道,一对中年夫妇缓缓走到我面前。
妇人穿着白色暗缎衣群,外罩貂毛领夹袄,紫色的水晶发窜束着一头乌丝盘成发髻,容貌很美,柳眉杏眼,眼波清澈,黑瞳有如两丸水银,此时蒙上一层雾气,眼眶微红,看着我泫然欲泣。她的手被身旁男子握住,他身形挺拔,长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光影迷离,薄唇徽抿,跟星南如出一辙,但是那沉稳的气度远非星南可比。360安……
他着着我,微皱起眉忽然伸手给了我一个栗凿,力度之大让我痛得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然而他眉宇间一掠而过的欣喜和激动让我一怔,倒是司南反应较大,不满地把我拉到身边,瞪着他说:“爹,不许打姐的头,她……”
爹?他是我爹?
这时美妇人终是忍不住拉过我的手一把抱住我,低泣着说:“嫣儿,嫣儿……”
不知怎的,我被她抱着的时候心里一颤,尽是满满的酸楚涌至鼻腔。她是我娘?怀抱很温暖,也很熟悉,我看见她鬓边的几丝白发,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下来,咬着唇看着星南。
“这两年,你娘不知道为你掉了多少回眼泪!”中年男子轻轻拉开妻子,忍住眼里的酸楚,“让人操心的坏丫头,两年来,让父母想白了头……”
我望望星南,他红着眼睛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拉起他们的手,流着眼泪微笑着说:“爹,娘,嫣儿回家了。”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我坐在风荷院自己厢房的朱窗前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现在是清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浅眠,半夜里稍稍有点声音就会惊醒,然后就会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事。
星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爹娘说了一遍,包括我脑中的无心蛊。娘帮我把过脉,沉吟半晌才说要取出子蛊还须等一个人的到来。而爹爹在一旁冷冷地说:“慕程敢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回了天都?他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看我怎样收拾他!”
一听到他的名宇,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痛了痛。
娘陪我谈了两个晚上,她没有提到慕程,只是跟我说一些我小时候的趣事。
“你从小就调皮,带着窈窈他们一天到晚往后山的黄杨树林钻,学人家搞什么钻燧取火,后来还把焰火拆开来玩火药,终有天一不小心把头发眉毛给烧了,随生黑着一张脸把你提回风荷院。你爹不在,他干脆就把你按在长凳上拿板子打你屁股了,你鬼哭狼嚎了一宿……从那天起,你和窈窈他们疯玩到哪儿,随生就跟到哪儿……”
“是吗?”我把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更贴近她温暖关爱的笑容,伸手抱着她,鼻子酸酸地说:“娘,可是我都忘记了,我该怎么办?我把那些很美好很珍贵的过往都丢了,我还是你的嫣儿吗?”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拣拣我的头发,慈爱地望着我,说:“对于爱你的人来说,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我们在一起……”
“娘,你真好……”我迷迷糊糊地慢慢睡着了。
思念就像颗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萌芽疯长。
所以这天经过书房时听到那个名字时,我还是心头一跳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被下狱了?”爹淡淡然地问。
“宣成帝震怒之下耙他打入天牢。的确,不这样做的话难以向朝中不同势力交待。况且,东方太后那边对他当初布局猎杀东方恒清犹怀恨在心,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天牢,也许是个更为安全一些的地方。”星南说道。
“随生送来的消息?”
“是的。”
“这小子,到底心疼的是谁?希望我出面摆平这件事,我还巴不得那臭小子在牢里多受点苦,让他敢丢下我的宝贝女儿!”
“爹——”星南拉长声音不满道:“这事不能全怪他,哪个男人被女人骗成这样还受得了的?他这两年来生不如死又是为了谁?”
“谁逼他这样了?”爹气道:“是你,还是我?有始无终,难成大事!”
星南一时无话,只得轻叹一声走出书房。
我连忙退到一丛竹子后面,不让星南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星南走远后,我斜倚着竹子低低地叹了一声,忽然继尧爹爹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出来吧,躲什么呢?没用的丫头……”
声音既懊恼又无奈,我走出来上前去,站在他面前,喊了声“爹”就没再说话了。他一双凤目淡淡然地扫过我略微苍白的脸,问:“不是说你根本已经忘了他吗?梅宝,你的心里……”
“还有他。”我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走了,可影子还在。”
他抿着唇,线条冷凝,似是生气了。
而梅子嫣的哑奴,再也回不来了。
星南把我带回青林山那天,天气骤寒,但此时尚未冬至,寒气尚不算彻骨。一路上山,看着那些将坠未坠的黄叶飘摇欲坠,心里总有说不出的凄凉。偶见枝头上晶莹的积雪,便会想起他幽暗眸光浮起的点点冰雪,想起他凉薄的目光陌生地扣扫过我的脸庞……
青砖绿瓦,屋宇延绵,栽站在扶风书院高高挂起的匾额下,心里忐忑不安。星南伸手去拍铜环,我一手拦住他,小声道:“我来。”说着用力拍打了几下铜环,很快,门略吱地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一双鬼灵精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拖长着声音故作老成地问:“谁呀——”
星南不满地咳嗽一声,“墨疑你这个小鬼,瞪大你的牛眼睛看看谁回来了?!”
“少爷你回来了,”认出他的声音,墨疑笑着把门打开,“夫子昨天才在念叼你究竟到哪里放羊去了,这位——”
他的笑容在见到我的那一瞬完全僵住了,我摸摸自己的脸,很干净啊……
忽然他一个转身向着里面奔去,大喊:“姑姑没有死,姑姑回来了——”那声音在书院里回荡开去,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和淡淡的悲伤,我立在门口,满心感触,鼻子酸酸的。
“姐,回家了。”星南牵着我的手往里面走。
“梅宝——”迎面扑来一个绿衣女子喊了我一声就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始料不及被动地被她抱着,她激动得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没有死,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这祸害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我们大家想你都要想疯了……”
虽然不记得她是谁了,可她的拥抱让我的心暖暖的,她是我的朋友,我想。
因为是朋友,所以心里才有那种熨贴愉悦的幸福感。
“孟窈窈,你哭湿我姐的衣服啦!”星南拉开孟窈窈,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我身边站了好几重人都是陌生的脸孔,那些目光都是惊喜的压抑住激动地望着我。我不由得无助地望向星南,这时候那几重上纷纷让开一条道,一对中年夫妇缓缓走到我面前。
妇人穿着白色暗缎衣群,外罩貂毛领夹袄,紫色的水晶发窜束着一头乌丝盘成发髻,容貌很美,柳眉杏眼,眼波清澈,黑瞳有如两丸水银,此时蒙上一层雾气,眼眶微红,看着我泫然欲泣。她的手被身旁男子握住,他身形挺拔,长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光影迷离,薄唇徽抿,跟星南如出一辙,但是那沉稳的气度远非星南可比。360安……
他着着我,微皱起眉忽然伸手给了我一个栗凿,力度之大让我痛得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然而他眉宇间一掠而过的欣喜和激动让我一怔,倒是司南反应较大,不满地把我拉到身边,瞪着他说:“爹,不许打姐的头,她……”
爹?他是我爹?
这时美妇人终是忍不住拉过我的手一把抱住我,低泣着说:“嫣儿,嫣儿……”
不知怎的,我被她抱着的时候心里一颤,尽是满满的酸楚涌至鼻腔。她是我娘?怀抱很温暖,也很熟悉,我看见她鬓边的几丝白发,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下来,咬着唇看着星南。
“这两年,你娘不知道为你掉了多少回眼泪!”中年男子轻轻拉开妻子,忍住眼里的酸楚,“让人操心的坏丫头,两年来,让父母想白了头……”
我望望星南,他红着眼睛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拉起他们的手,流着眼泪微笑着说:“爹,娘,嫣儿回家了。”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我坐在风荷院自己厢房的朱窗前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现在是清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浅眠,半夜里稍稍有点声音就会惊醒,然后就会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事。
星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爹娘说了一遍,包括我脑中的无心蛊。娘帮我把过脉,沉吟半晌才说要取出子蛊还须等一个人的到来。而爹爹在一旁冷冷地说:“慕程敢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回了天都?他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看我怎样收拾他!”
一听到他的名宇,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痛了痛。
娘陪我谈了两个晚上,她没有提到慕程,只是跟我说一些我小时候的趣事。
“你从小就调皮,带着窈窈他们一天到晚往后山的黄杨树林钻,学人家搞什么钻燧取火,后来还把焰火拆开来玩火药,终有天一不小心把头发眉毛给烧了,随生黑着一张脸把你提回风荷院。你爹不在,他干脆就把你按在长凳上拿板子打你屁股了,你鬼哭狼嚎了一宿……从那天起,你和窈窈他们疯玩到哪儿,随生就跟到哪儿……”
“是吗?”我把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更贴近她温暖关爱的笑容,伸手抱着她,鼻子酸酸地说:“娘,可是我都忘记了,我该怎么办?我把那些很美好很珍贵的过往都丢了,我还是你的嫣儿吗?”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拣拣我的头发,慈爱地望着我,说:“对于爱你的人来说,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我们在一起……”
“娘,你真好……”我迷迷糊糊地慢慢睡着了。
思念就像颗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萌芽疯长。
所以这天经过书房时听到那个名字时,我还是心头一跳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被下狱了?”爹淡淡然地问。
“宣成帝震怒之下耙他打入天牢。的确,不这样做的话难以向朝中不同势力交待。况且,东方太后那边对他当初布局猎杀东方恒清犹怀恨在心,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天牢,也许是个更为安全一些的地方。”星南说道。
“随生送来的消息?”
“是的。”
“这小子,到底心疼的是谁?希望我出面摆平这件事,我还巴不得那臭小子在牢里多受点苦,让他敢丢下我的宝贝女儿!”
“爹——”星南拉长声音不满道:“这事不能全怪他,哪个男人被女人骗成这样还受得了的?他这两年来生不如死又是为了谁?”
“谁逼他这样了?”爹气道:“是你,还是我?有始无终,难成大事!”
星南一时无话,只得轻叹一声走出书房。
我连忙退到一丛竹子后面,不让星南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星南走远后,我斜倚着竹子低低地叹了一声,忽然继尧爹爹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出来吧,躲什么呢?没用的丫头……”
声音既懊恼又无奈,我走出来上前去,站在他面前,喊了声“爹”就没再说话了。他一双凤目淡淡然地扫过我略微苍白的脸,问:“不是说你根本已经忘了他吗?梅宝,你的心里……”
“还有他。”我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走了,可影子还在。”
他抿着唇,线条冷凝,似是生气了。
“爹爹,”我拉着他的衣袖,我求道:“救他……”
“救了他又让他再来欺负你?不救?”
“爹爹,你不救他那以后谁来给我欺负回去?”我急了,咬着唇道:“你不救他,我跟娘说去,让她到天都去找……”
他凤眸一眯,面色骤寒,我知道自己触了逆鳞,马上噤声,低下头委屈地说:“不去就不去,不许告诉娘就不告诉娘好了,那么凶干什么……”说着恨恨地放开他的衣袖就要转身离去。
身后的他抚额叹息,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女,总让父母操心,那慕程到底有什么好?梅宝我告诉你,三条腿的青蛙不多见,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就不能心气稍微高些,找个比你爹爹稍微好一些强一些的人来嫁了么?我梅继尧的女儿哪里轮得到他慕程来欺负?!”
我转过身来望着他说:“爹爹,晚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要是他死了,我为他做一辈子的寡妇。”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继尧爹爹的那俊朗儒雅的面容被我这句话轰得顿时铁青一片,额上青筋乍现,没等他说什么,我委屈地撂下一句:“爹爹爱理不理,我伤心是我自己活该!”
爹爹的脸色一直臭到第二天下山,临走前,他还不解气地对我说:“救他可以,日后我教训他时你可不要心痛。”
看着他骑上雪骥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我苦涩一笑,娘拉过我的手,微笑着说:“放心,你爹他其实很喜欢慕程那孩子。”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和他,还会有日后吗?
爹爹离开的第二天,木末神僧来了。
木末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头,头上光溜溜像一座濯濯童山,身上的僧袍过于宽大,显得他的身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他脸色黝黑,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脸上打转,伸手把完脉后脸上露出悲悯慈祥的神情,说:“小徒弟,你放心,只要有母蛊在,你这小命定能保住。不过这个过程有点长,也会有点痛……”
“我能记回以前的事情吗?”
“不好说……”他沉吟半晌,然后问我:“你曾吞食过烈火教的圣兽苍螈的脑髓和心脏?否则这蛊虫在你脑中蛰伏如此之久,若是寻常情况,它早就将你的脑髓吸食殆尽。”
我茫然地点头,依稀记得白芷曾对赫连越这般说过。
“孽缘一场,救了你又不甘心,还是想尽办法来害你……”他眯了眯眼:“小徒弟,莫不是惹了一身的桃花债避之不及?不如到医圣谷来陪我两年如何?”
“木老头真会乘人之危,”我笑道,“你就不怕那追债的人一把火烧了你的医圣谷?”
木老头气闷道:“没良心的丫头,都不知道侍奉侍奉你师傅我!”
“好啦好啦,”我把茶碗递给他,“反正我也没人要,到时候你包吃包住包给工钱就行!”
木老头和我娘商量可一个下午,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一天,之后把我领进一间纤尘不染的厢房,我娘递给我一碗极浓极苦的药让我喝下,然后在屋角的香炉里点上一种不知名的味道有些怪异的香,我闻着闻着意识便昏沉起来,渐渐睡着了在梦里,我又一次见到了扶风书院那扇大门,门上的铜环沾着斑驳的绿锈,青衫男子站在门外徘徊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拍响了铜环……
第九十二章 青林旧梦 2
扶风书院的大门咯吱一声开了,露出了墨疑清秀的脸,他机灵地看着潇洒得两手空空脸上表情平静的慕程,眨眨眼睛问:“你找谁?”
“我要找梅子嫣,她在吗?”慕程问。事情的起因全在沈碧俦,她不愿接受慕程的安排离去,结果司马随生在她拉着慕程哭诉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带走了梅子嫣。天山雪骥的脚程又岂是一般骏马所能企及?她说好了给他十天的时间,可是三天不到就跟着随生走了,他心里的酸涩可以腌制出一坛酸萝卜来了。
他知道,随生就是在赌他不敢上青林山要人。谁说他不敢的?大不了就好好哄她,把她哄走;哄不成就骗,骗不成就抢……
抢不成怎么办?
那当然是赖死不走!
她是她,司马继尧是司马继尧,当年的事不是她的错。
“院士说谁找姑姑都说她不在!”砰地一声,厚重的门被墨疑无情而爽快地关上,慕程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抵着一道化解不去的气。
第二天清早,慕程又一次敲开了门,墨疑这回大大方方地挡住门口正中,刚想说什么,慕程拿出两根冰糖葫声递给他,说:“山下货郎卖的新鲜糖葫声,好不容易才抢到两根,要吗?”
墨疑眼睛顿时亮了,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慕程心想,小鬼,两只手都拿着吃食,这回没手关门拦着本世子了吧!
书院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慕程站直了身子住里面望去,墨疑笑嘻嘻地说:“不用看了,姑姑昨日被院士罚下山到了豫南城去义诊,今日还未回来。临走前让我偷偷地告诉你,让你在山下等她,她一瞅到机会就去找你。她说你会请我吃东西,真是神机妙算!”
今日大门打开,慕程却失了进去的兴致。
幸好青昭白铉在山下等他,不然见到一素风流自许骄傲自负的世子大人连续两次碰了一鼻子灰,定然连信仰都崩塌了。
他在山下等了三天,还是等不到她。这夜终于忍不住夜探扶风书院,不料甫一进院便风声四起,月色下四条人影向他攻来,招式沉稳扎实,手中利刃划出银色光影,虽非招招直指要害,却也配合的天衣无缝,一路进逼把他逼到了演武堂的大门前。
慕程赤手空拳被四人围困,心里连连叫苦,想不到这扶风书院高手辈出,现在一想好像自己是主动落入了圈套。心念一动,踢开一人手中所使木棍正要施展轻功逃离时,身后忽然有劲风袭来,他一惊,闪身避过,一根手臂长的竹子险险擦着他的身侧激射而去。
这时演武堂的大门徐徐打开,里面一片灯火通明。
慕程站定身子,一手扯下脸上黑布,大步走入演武堂内朗声道:“在下天都慕程,今夜冒昧叼扰,只为见一人而来,还请尊驾行个方便。”
演武堂是书院弟子习武的地方,面积很大,四周摆放着兵器架,四角挂着明灯,一人月白长衫,黑发以一银丝带松松绑在脑后,负手背对着慕程望着大堂正中挂着的虎踞青山图,闻言尚末转身,只是冷冷道:“为一人而来?真是可笑,鸡鸣狗盗之辈,我为何要与你方便?!”
演武堂内气温骤然下降,一种凝重的气氛在宽敞的大堂中蔓延开去,慕程在梅继尧强大气场的镇压下还能神色自若地说:“这不过是句场面话,阁下何以较真如此?我想见子嫣,你允许,我要见;你不允,我也要见。扶风书院四面高墙,可还是遮不住一角天空下载,我要带子嫣走,阁下拦得住一次,不知是否拦得住两次?”
梅继尧霍然转身,斜飞入鬓的长眉凝聚着杀气,一双狭长凤目微微眯起盯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骄傲逞强的慕程,一宇一句地说:“我讨厌姓慕的。”
慕程冷冷一笑,回道:“彼此彼此,在下也痛恨司马氏!”
“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处处算计我女儿?”梅继尧凤眸中精光聚敛,“慕程,你如此卑劣还敢亲自送上门来?!”
“是,在下过去的想法过于卑鄙有失光明正大,但慕程是个什么样的人子嫣知道就行了,别人无庸席置评。”
“你喜欢我女儿?”梅继尧扬扬眉,身形一动踢起一旁地上横放着的长竹竿握在手中,道:“那么我就来告诉你——你痴心妄想!”
那长竹竿挟着风声就这样直接往慕程身上招呼过去,慕程反应极快闪身避开,然而竹竿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紧紧缠住他不放,平平无奇的招式其实暗藏杀机,招招都往他身上的要害而去,他很快便落入竹影的笼罩中。好不容易一手握住竹竿两个旋身占了主动,手刀落下硬生生截断了竹竿,可是梅继尧像是料到他有此一着,断了的竹竿顺势往他后背打去。
“啪”的一声,慕程背上狠狠地受了一下。
“报仇手段欠缺光明磊落,伤她的心,该打!还敢说喜欢我家梅宝,你配么?”
第二下打在他的肩头,他顿时单膝跪地,额上冷汗渗出。
“敢对我出言不逊,无半点尊重,你欲置她于何地?!她喜欢你,你配么?!”
眼看着第三下就要落下,这时演武堂外梅子嫣大步飞奔进来,扑到慕程身上仰起脸埋怨地看着自己的老爹,责备道:“爹,你想要把人打死是不是?!”
梅继尧气结,“他欺负你,还对你爹我出言不逊,教训他难道还要另择吉时?!”
两父女互瞪着眼,谁也不让谁。
最终还是夏晴深匆匆赶来,给梅子嫣猛打眼色,又是哄又是怨地拉走了怒气正盛的梅继尧。
梅子嫣这才松了口气,正想对慕程说句什么,忽然一股大了传来,她整个人被他拉到怀里紧紧抱着,他咬牙切齿地想要声讨她的不告而别,可一见着她粉嫩嫣红的脸色,盈盈如秋水的眼波,当下柔肠百转,千言万话不知从何说起,只顾低声想你了。“是,他想她了,夜不成寐,一见面,像个青涩少年一样心肝儿扑通乱跳。他慕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嘿。”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轻柔婉转,不知怎的就转入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一瞬间空洞的心房顿时满满的都是甜腻的感觉,浓得化不开。
她带他回厢房安顿下来,拉开他的衣服一看,顿时惊得脸上失了血色。本来他的背上便留着碧光藤的斑驮鞭痕,如今好了,肩上和背上红肿了一大片,甚至有几处渗出血来,她咬着唇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不由得心下一痛“是不是很痛?我给你涂点药,过两天就好。我爹下手有些重,你别怪他,他平素不是这样的……”
慕程不吭声,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梅子嫣清丽绝伦的面容,叹了一声,道:“子嫣,你教我如何是好?”
他该如何自北处?他不能逼她在自己的父亲与他之间选一个,然而他要怎样去面对一个让自己的父亲枉送了性命让自己母亲郁郁而终的人?
梅子嫣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说:“你明天先下山,等我十天;如果十天后不见我来,你先行回屹罗天都。快则半月,迟则三月,我回来天都见你。”
第二天清早,梅子嫣到厢房见慕程才发现房间空空如也,慕程不知所踪。她以为慕程自己下山了,半个时辰后墨疑气喘吁吁地到风荷院找她,告诉她原来慕程一大早便到了经义堂等梅继尧。两人关上了经义堂的大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来。梅子嫣当下心如火烧,赶到经义堂前慕程正走出门口走下台阶。
“柿子,”她急忙拉过他,想要看着他身上有没有添了什么新伤。随后走出来的梅继尧一挑眉,冷似雪的目光扫过来:“墨疑?”
“院士叫我?”墨疑应声道。
“书院不是还缺一名杂役?”梅继尧问。
“是的,院士,己经让人到山下去找了。”墨疑伶俐地答道。
“不用了。有人想要赖死不走,本院士成全他,墨疑,把他带到后院,该杂役干的话,一件不少!”
“爹——”梅子嫣急得跺脚,梅继尧望着她恼怒的神情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跟我来,破了七玄老人的灵珑棋局——墨疑,书院倒夜香的阿超听说这两日脚疼?”
正想点头的墨疑被梅子嫣狠狠地剑了一眼,她一手挽住自己老爹的手臂,讨好地说:“梅老头,不许为难他!棋局我去破便是了。”
梅继尧终于开怀一笑,那笑容有如梅花破冰而盛开,慕程忽然有些明白梅子嫣笑起来像谁那样耀眼灿烂了,那眉眼妖娆得魁惑众生。梅子嫣拉着自己的老爹向棋艺馆走去,还不忘回过头来对慕程眨眨眼睛,慕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少了昨夜的沉重,多了几分磊落和轻松,转身跟着墨疑去了后院。
挑水、劈柴、烧火……慕程从小到大何曾做过这等事情?没半天,挑水就挑的他的肩辣辣地痛,本就有伤在身,后院那水缸又实在是大得离谱;劈柴也是,纵然自己刀法如神,但是那柄柴刀钝的连割脉或是自刎即使费上好几个时辰也不一定成功;烧火不难,可是起火就花了半个时辰,他不晓得用竹筒吹火,就这么直接一吹,灰老实不客气地扑了他一脸,灰头土脸的模样让墨疑忍不住大笑……一天下来,月亮还未爬上中天,他已经累得两脚发软,倒下便睡。
第九十三章 青林旧梦 3
十天转眼过去了,他开始习惯了“杂役”的生活,但是就是等不到梅子嫣的身影。墨疑偷偷透露给他听,原来三日前梅子嫣已经破了灵珑棋局,而这两天是因为随生病了,她忙着照顾他所以才没出现。
慕程沉着脸扔下柴刀,“我要去找她!”她怎么能够这样?这十天他累得半条命都快要没有了的时候,躺在床上就会想起她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她古灵精怪的慧黠模样,想着自己和她只是数墙之隔……然后一觉睡到天明。可是她……司马随生,难道偌大的书院连个照顿人的丫鬟都找不到6?
墨疑一把拉住他,“不用找了。姑姑和随生叔叔到玄碧湖泛舟散心去了。”
慕程顿心底的那根弦本就绷得死紧,听到墨疑的话犹如被人狠狠一拔,余音震得自己的心有点发麻酸涩。他向前走了两步,寒风吹来,他忽然想起自己连玄碧湖在何处都不知道,脚步顿住后清醒了些,又回过头重新拾起柴刀低头继续劈柴。墨疑惊讶道:“你不去看看?我们都知道姑姑偷偷喜欢随生叔叔好多年了。”
“我信她。她不喜欢随生。”他一刀把柴劈成两半。
墨疑一手托额,作叹息状,道:“还以为有热闹可看,有时候人太冷静真不是件好事。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们都说,随生叔叔以前没对姑姑这般好?”
慕程放下柴刀赏了墨疑一个栗凿,“小鬼,八卦可以当饭吃啊?!”
墨疑懊恼着嘟哝道:“你再不管的话姑姑要被抢走了!”
对于墨疑的诅咒,慕程不敢以轻心,是夜更夜寒之际,他在后院勇敢地淋了自己半缸水,猛打了几个喷嚏,回房后带着一身湿衣服睡觉,果然,天亮时他便已经发烧烧到七荤八素了。
果然梅子嫣一大早就赶过来给他把脉开房,墨疑拿了药去煎,他如愿以偿的握着她的手不放,她给他细细地擦去额上的汗,说:“这几天忙着给你背上的伤找药熬药来做成药膏,刚刚才做好就听说你病了。天气冷了,我回头给你找几件厚点的衣服来……
“泛舟游湖还开心吗?”他酸酸地问。
“游湖?我什么时候去游湖了?”梅子嫣讶然,“谁有这个闲情逸致?”
慕程顿时明白被小贵墨疑耍弄了,懊恼愤恨的连咳了好几声。梅子嫣连忙给他顺背,一连低声问:“你当时为什么不下山回天都等我?”
“我不能走。”他看着她明澈的双眸,坦然地笑道:“梅子嫣,我告诉你,我慕程该承担的事,一件都不会少。我丢下你自己走了,不要说你爹,就是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我的确恨你爹,恨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除了拼个你死我活之外还有什么解恨的方法……可是,他那晚打我的两竹竿我心悦诚服,的确是我不对,夹在我和你爹之间,你最无辜也最难受。我凭什么要你在自己的父亲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呢?逼你只会让你离我越远……所以子嫣,我跟你爹说了,每年的八月十五我会找他兵刃相向,如果杀不了他,那我就再等一年……也只有这一天,他才是我的他人……”他眼眶微红,“子嫣,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
梅子嫣望着他,难过错愕心酸感动一时间密密在心底交织,褐色的酒眸有笑意溢出在淡薄的水雾之后,她笑着绽出了泪花,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抱着坐在床上薄被褪到胸前的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一点儿鼻音说:“柿子,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出的让步,谢谢你的体谅宽容。
还有谢谢你,这样的爱我……
她精心研制的药膏果然疗救很好,慕程背上的伤痕一个月下来竟也好得七七八八。这天天气骤寒,还下起了小雪,慕程和司马随生两人在演武堂打了一来,据墨疑小鬼的非现场口述转播,两人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慕程吃亏了,挨了掌;但司马随生也一不好过,打着打着硬是被慕程很无赖的一个西戎猛士式的摔跤动作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当是时,两个大男人来了一次令人面红心跳的亲密接触,司马随生咬牙切齿地对压着他手脚躯干的慕程说:“慕程,走开!用无赖的下三滥招数你胜之不武!”
“那就是说你承认我胜了?”慕程被他三掌打得血气上涌内息不稳,但仍然吱定青山不放松,“不管黑猫白猫,反正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司马随生,子嫣是我的,以后别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本世子看得心里发睹。以后有可能,我会称呼你一声子,可是在那之前,你最好恬守一位兄长的本分!”
他松开了随生。随生跃起顺势一掌向他胸口拍去,幸好他早有防备稳稳避开了。
随生冷哼一声,拍了拍沾了尘土的衣衫,拂袖而去。
梅子嫣又担心又恼怒地找到他问他为什么要和随生比试,他撇撇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过是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男人间的问题罢了。当初如果直截了当地和赫连越打一场,把你抢到手,后来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她笑得很甜,“当初?你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
他伸出手臂很自然她拥着她的腰,抬头看着天上的朦胧淡月,浅笑道:“嗯,大概是什么时候呢?仔细想想,好像又忘了……”他低头看着她懊恼的神色,那俏生生的眉眼微抿着的唇含嗔带怒,可爱而动人,他忍不住轻轻吻上她的唇,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旌摇动。蜻蜓点水的一吻后她忙着避开他的进玫,嘴里嘟哝道:“坏柿子,情话说得这般蹩脚……”不料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的舌滑进她的口腔攻城略地搜索一空直至她最后一口气在胸腔中耗尽。放开她后他轻轻的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羞涩之余她清楚地听到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搏动,那是她熟悉的节奏,不同寻常的快。
“离开湖州时在馆驿见到你和他言笑晏晏的时候,或是更早前……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知道你这小妖精是什么时候念了什么符咒偷偷溜进我的心里头的。子嫣,我会在这里等,等你愿意、并可以和我在一起……”
第二天,墨疑来通知慕程到书院厨房报到,说是厨房缺人,让他以后呆在厨房跟明大叔学习厨艺。
“我今天想吃西湖牛内羹。”她趴在窗前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他,笑眯睬地说道,笑容灿烂得像二月春光,要不是外面积雪颇深,还真让人以为身在春阳之中。
“菜谱?”他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没好气地问。
她一字不漏地背出菜谱,然后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放到厨房的桌子上,她心太急接过不留神就烫到了嘴,皱着眉直呼痛,他心疼地往她唇上湿了冷水,她扁着嘴说还是痛得像被火烧一样。他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唇上吹气,吹着吹着又变成了一个趁火打劫的亲吻。她骂他好色,他不以为忤,笑着要追加一个,她气不过塞给他一个馒头,让他好好练习提高技巧。他大笑着拿过馒头扔到一边去又胡乱啃了她一顿,才肯罢休。
除夕夜,他陪她一起守岁,一起到后山放焰火,像孩子一般大雪后冒着寒冷在庭院中堆雪人。雪下第一根草苗抽出绿芽的时候,他带她到山下的闹市闲逛、喝茶,看杂耍。她绕着他的手臂,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轻松自在地边看边买边吃。有个老伯现场做糖人,一勺糖浆缓缓落在纸上不多时便呈现出栩栩如生的形象,让人赞叹。
梅子嫣买了一条龙,龙身盘曲须发微张,她不由得惊叹着老人家手工精巧,而慕程却皱着眉看她一手挽着他,一手拿着糖龙伸出丁香小舌一下一下舔着,樱唇本就丰润,粘腻的糖浆更是添了釉色的光彩,那种满足陶醉的神色是她本就清丽雅致的脸多了几分魅惑。
他忽然被她撩得有些心烦意乱。
“你的嘴角脏了。”他说。
“哦,”她停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嘴巴,笑嘻嘻地问:“没了吧?”
人群拥挤,她被人稍稍一撞便整个人撞到他的怀里,他笑着抱紧她,瞅瞅她的嘴角,低下头说:“这里有点脏,”舔过她的嘴角,“还有,这里也脏了……”
她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子不良,又羞又气地低声说:“喂,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之上!”
“我不管,谁叫你亲它不亲我!”他咬着她的耳垂低笑着说道。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吃一根糖人的醋!
早春三月,是她的生辰。
一大早她就缠着他要他为自己酿一埕青梅酒,厨房外的她两手趴在窗口看着厨房里慕程在小小的瓮里放青梅和酒糟,她还是不放心地唠叼着
攻心计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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