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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计第12部分阅读

    攻心计 作者:未知

    攻心计第12部分阅读

    ”她微笑着答应。

    燕如看着慕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黑眸中酝酿着隐忍的怒意,不由得回头多看那素裳黑发脸上不沾半点脂粉的女子一眼。

    “——不过,”梅子嫣琥珀般温润剔透的眸子转了转,笑着说:“我只爱听《浮梅》。”

    慕程身形一僵,像被钉在原地。

    四周响起几不可闻的抽气声,不要说《浮梅》曲谱是孤本,只要是天都人都知道弹奏《浮梅》极有难度,就连宫中乐师凤渊也因着这一曲承认世子慕程远超于当年的自己。梅子嫣如今这般说话,分明是让恒清公子无法下台。

    果然,恒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还是很有风度地说:“嫣儿不如另择一曲?天籁之音并非只得《浮梅》。”

    梅子嫣没有理会他,反而转身盯着慕程的后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必了。我说了,我只爱听《浮梅》。”

    慕程觉得身后有如芒刺在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该死的,他头痛地抚额,说一句就听得很清楚了,她还有必要说第二遍吗?他霍地转身大步地走到她面前,她明亮的酒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带着些许娇憨任性地看着他,唇微微抿起似有不满,好像在责怪他反应得太慢。

    本来素净的俏脸瘦了不少,下巴嶙嶙峋峋扎人的眼。

    在胸腔里狂奔乱跳的那颗心此时渐渐安定下来,开始隐隐有种不知名的感觉蔓延开来,像是惴惴不安,又像有所期待。慕程的黑眸中波澜起伏,直直地看进梅子嫣的眼中想要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梅子嫣,你以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听,本世子就会弹吗?很可惜也很庆幸,你已经错过那个最好的时机了。”说罢欺身而过,把她晾在身后。

    梅子嫣愕然,随之黯然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世子大人这回真是学聪明了。看来《狼来了》的故事还是很有教益的,谎言说多了,好不容易说一回真话那人就不信了,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恒清脸色铁青,望着慕程的背影眼眸中尽是汹涌的怒气,身边不识大体不知好歹的女子正要无所谓地走开,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带到怀中,俯下头咬牙道:“嫣儿,你要记住你现在在谁的身边,嗯?”

    “皇太后驾到——”小太监尖利的声音高扬,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御花园,被簇拥其中的华贵妇人正是皇太后东方华容,一身凤袍耀目,神态雍容,身边陪着的是豫妃和碧妃。

    御花园内所有人均下跪行礼,恒清只能放开梅子嫣,只听见东方华容说了声“平身”众人才站了起来,梅子嫣低着头余光望见碧妃脸上的冷笑,心中暗暗有不祥的预感。东方华容一一看过了刚才贵族子弟写的书法作的画,赞扬了几句。

    东方恒清是东方华容最宠爱的侄子,自然要坐到主席去,梅子嫣看着周围没有几个熟悉的人,于是硬是挤到那叫“燕如”的女子身边,燕如对她笑笑,说:“我叫何燕如,梅姑娘叫我燕如就好。”

    “左仆射家的千金果然是平易近人啊,”还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声音,梅子嫣正眼望去,那黄衣女子一脸骄横坐在她们对首,“对不知从哪里来的平民女子都能相谈甚欢,哦,对了,听说左仆射大人也是出身草根,从小是破庙里的庙祝养大的?”

    何燕如脸色微变,双唇紧咬。

    一只柔软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她抬头便看见梅子嫣微笑的脸,梅子嫣低声对她说:“燕如怕狗?也是,乱吠的狗太没教养,别一般见识,只是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也不怕失礼。”

    那叫“静姝”的女子气得妙目圆睁,大声恨恨地说:“你这是在说谁?!”

    梅子嫣看看四周,故作无知,道:“自然是谁叫说谁了!”

    “你、你这贱民——”

    梅子嫣盯着她,目光凛然,琥珀色的眸子精光大盛气势逼人,她愣了愣,不自觉地收了口。

    慕程本由太监引着到东方华容那一席去,可是听到“贱民”二字,硬是停住了脚步,转身走回去。

    梅子嫣冷笑一声,伸手从随身带着的小药袋里拿出一条白色的僵硬的虫子道:

    “静姝小姐可知道这是什么?”

    静姝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梅子嫣又道:“这叫白僵蚕。白僵蚕生下来跟别的蚕不一样,不会吐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本来形体极瘦,只是躲在米缸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根据它的这种特性,有人把白术粉倒入米缸来养这僵蚕,让它吃的脑满肥

    肠,晒干了作药材。当地人对这僵蚕有个别称……唔……”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衣袖间淡淡的薄荷熏香擦过鼻端,她皱着眉抬头懊恼地看着慕程,慕程低头笑着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乖,把那几个字捏死在肚子里!如果你不想今晚出尽风头的话!”

    然后放开她,朗声道:“梅大夫可否让一让?本世子想坐在燕如身旁。”

    第四十九章 点璋之宴2

    梅子嫣瞪着他,余光瞄到皇太后那一席频频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只得让“蛀米大虫”四个字胎死腹中。悻悻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这一桌就刚好坐满了。

    太监高喊了一声“开席”,众人举杯祝皇太后“万安”之后,宫娥太监便轮番上菜,席间觥筹交错,梅子嫣瞅瞅慕程臭得可以的脸色,恶作剧地笑笑,向慕程那边低低的说:“我想吃五花酒酿丸子。”声音绵软细腻,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语气。

    他的心又无端一跳,暗叹一声,执起象牙筷子便要去夹酒酿丸子,这时一双筷子比他快了一步,越过他把丸子夹到她碗里。何燕如侧着身子对她爽朗一笑,梅子嫣扬了扬眉,笑道:“谢谢燕如。”

    慕程那双筷子停在碟子边,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尴尬地收回手,又听得她说:“这道鲜虾炒春笋味道不错,尝尝。”

    依她的性子,定是隔着他夹给何燕如的,懒得看她那恶作剧的笑容,慕程稍稍让开身子,谁知那春笋偏生落到他碗里,她水光盈盈的双眸望着他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刚才拒绝了我,我现在原谅你了。”

    “我有说过我要你原谅吗?”她就是有办法把他气个半死。

    她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如被遗弃的小狗,嘟着嘴伸手要把那春笋夹回来,慕程把碗往旁边一推,她的筷子落了个空。

    “不许你的筷子碰本世子的碗。”慕程绷着脸像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梅子嫣捂着嘴偷笑,轻声喊了一句:“世子。”

    他的心一动,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从那天夜里开始她只会叫他“世子大人”,又听得她自言自语地说:“世子,皮很硬,心很软。”

    慕程气极,可见她嫣然一笑时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红晕,那样的惹人怜爱,便又半句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把那春笋当成可恶的某人狠狠地嚼上几口再入腹。

    “万里江山秋意红——”太监念着菜名,宫娥把菜盘子上的金盅揭开,这万里江山原来是把牛肉块砌成屹罗的版图,再用百里香和各种瓜果雕成山川河岳,徜徉其中的屹罗最大的河流红河。

    这盘菜稳稳地放在了梅子嫣面前。

    她定定地望着那条“河”,红色的茄酱亦或是辣酱都已经不重要了,那牛肉的腥臊味和酱汁的颜色都侵袭着她的视觉和嗅觉,退却多日的恶心感觉此刻涌上喉间。一道得意的视线飘来,她抬眼一看,沈碧俦远远地对她扬唇一笑。

    那笑容怨毒有如钩吻。

    “怎么了?”慕程发现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又看看她面前的菜肴,心下了然,握过她的手,说:“不想看就不要看,那不过是一盘菜,我让人把它撤了就是。”他刚想开口,她反而拉着他的袖子制止了他,低声说:“都怪你。”都怪你那烂桃花。

    “是,都怪我。”她那难受的样子让他没有来的一阵心疼,她嗔怨再多他也由着她,他沉声说:“我带你离席。”

    “别太张扬,我暂时还没事。可是,如果等下发生了什么不测,你真担心我,便把这个服了。”袖子下她递给他一颗黄|色的药丸,还不忘对他宽慰一笑。

    终于挨到宴会结束,宫女太监撤去了所有的杯盘碗碟,忽然听得东方华容开声问:“慕程世子怎么不到哀家这一席来坐呀?”

    慕程马上起身离席下跪行礼道:“禀太后,慕程适才与燕如妹妹论画,不得其旨,故去纠缠,让太后挂心,实是慕程的错,请太后责罚。”

    “责罚?哀家怎么敢?慕程世子眼中可还容得下东方家的人?”

    “慕程不敢,太后言重了。”

    “清儿不知何事得罪了世子,险些毁容破相,哀家就只有这一个亲侄子,不知世子是否把哀家放在眼里?”

    “慕程惶恐,没有太后就没有慕氏的今日,慕程岂敢对太后不敬?”

    “太后,该点璋了,你没看见我们有几位妹妹都快要害羞到找个地方躲起来了。”碧妃笑着在东方华容耳边提醒,目光犹落在慕程的身上。

    “也罢,你平身吧。碧俦,替本宫把玉璋拿来。”

    取玉璋的人不多,最后也只成了三对,有情人在东方华容身前行礼接旨,女子还被赏赐香茗一杯。眼看着点璋就要结束了,这是东方恒清忽然起身跪下,清朗的声音对东方华容禀报道:“太后,恒清有一事相求。臣与天都大夫梅子嫣情投意合,还请皇太后美成。”

    闻言,梅子嫣丝毫不感意外,只是摇头道:“果然,被反劫了。”

    而慕程只是看着好戏,一边冷冷道:“梅子嫣,你何时与他情投意合了,嗯?”

    东方华容面露惊讶之色,“梅子嫣?梅子嫣又是谁家千金?”一旁的沈碧俦提醒她道:“太后,梅子嫣就是助陈贵妃顺产的那位女大夫,皇上好像也宠得紧,与她在天极殿下棋通宵不寐……”

    东方华容皱眉,“敢情是个狐媚子?”

    远处的梅子嫣气结,对慕程说道:“世子,你看看我,不比狐狸精美多了吗!”

    “就凭你这性子,还想当狐狸精?”他冷哼一声。

    东方恒清连忙说道:“太后误会了,梅子嫣医术高明,有冰雪之姿,恒清心仪已久,请太后赐婚,成全恒清。”

    “哦,这个梅子嫣,哀家倒是想见见,传她过来。”

    梅子嫣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个标准的宫礼,东方华容道:“抬起头来。你就是救了我小皇孙的那位大夫?”

    “小皇孙福气隆盛,小女子不敢居功。”

    东方华容对这答案很是满意,平素又宠爱东方恒清,于是说:“也罢,清儿喜欢你,就赐你与清儿当如夫人吧,日后若是为东方家产下一儿半女再赐封号即可。”

    沈碧俦给身旁的宫女打个眼色,那宫女捧过一杯香茗给梅子嫣,梅子嫣喝了一口,脸色突变,“噗”的一声口中茶水尽数喷到东方华容的凤袍上,东方恒清大惊,马上拉开梅子嫣,一旁的宫女太监也大惊失色,沈碧俦更是抓准时机跳出来说道:“你这大胆无状的女子,竟敢污了太后的凤袍,来人……”

    “哇……”的一声,梅子嫣竟然就这东方恒清的手把秽物全吐在他的衣袖上,东方恒清下意识地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眼看着太监就要上来拿人,忽然间听到有人尖叫着说:“救命啊,静姝妹妹她不好了!”

    众人簇拥着东方华容往慕程那一席赶过去,只见那黄衫女子倒在地上捂着腹部打滚,脸色苍白如鬼,额上冷汗直冒,却半句话说不出来。

    这边梅子嫣擦干净嘴角,对皱着眉的东方恒清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说:“这一会,恒清公子不会再对天下人说与本姑姑情投意合了吧?真是有情,岂会在刚才那一瞬弃之不顾?不要说是府上的如夫人,哪怕是正室,本姑姑都不屑一顾。你让东明认祖归宗,我送你一座药山,人货两讫,日后再无拖欠,若见了面,还烦称我一声‘梅大夫’!”说完便要与他擦肩而过。

    恒清一手拉住她,冷冷道:“嫣儿,皇太后已经决定赐婚你我。”

    “这不是还没下旨吗?请东方公子让让,好让本姑姑过去救人。”

    东方恒清松了手,梅子嫣越过他径直往那边去了,他望着她的身影恨恨不已地说:“梅子嫣,过河拆桥,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摆脱我?!”

    那边东方华容大惊,沈碧俦斥责小双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梅子嫣望了慕程一眼,慕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凑过她耳边,用轻的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有人太爱说话,我的弹指神功练得又太好,所以一不小心就把那药弹进那女子的喉间去了。我发誓,我没有逼她吞的……”

    “你果然是养蛇的,睚眦必报!”她道。

    “我说了不是故意的。而且,她没有得罪我。”

    她没有得罪他,只是骂了她……

    “不是说你自己服了的吗?”她瞪他,埋怨道,“我的药很金贵,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他一副看热闹的闲情逸致,冷然说:“那药我不会吃,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现在貌似我没有任何要相信你的理由;再说了,梅子嫣是个大话连篇的骗子……”

    东方华容忽然说道:“梅子嫣呢,梅子嫣不是大夫吗?”

    梅子嫣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对她行礼,然后俯身看了看静姝,又对东方华容道:

    “禀皇太后,这症状来得凶险,梅子嫣刚与静姝小姐口角,万一等下治疗不得法,静姝小姐会思疑子嫣借机报复,这还是等太医来比较好……”

    “本宫让你治就治,何须废话!”

    梅子嫣给静姝下了针后,太医便来了,静姝被送到太医院后这一夜的点璋之宴便在东方华容的疲惫神色中散去。整个御花园灯火寥落,慕程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得身后梅子嫣淡淡地叫了他一声:“世子大人。”

    他回头,白梅树下,灯火阑珊之中,她恹闷地把狐毛披风递给他,“还你。”

    他接过披风,转身时听得她带着失望用懒懒的腔调:“本想着让某人佯装心疾发作,好让本姑姑顺理成章地送某人回府医治,然后顺理成章地赖着不走,赶都赶不走……可惜被某人识破了,真是变聪明了许多……”

    忽然双肩一痛,人就被他用力地抵在梅树上,一俯头他便亲了下来,薄荷熏香气息中冰凉的唇密实地覆上她的,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力动弹,在她有反抗的余力之前惩罚似的狠狠咬了她的唇一口。

    随着她的轻声痛呼,他气息凌乱地放开了她,双手仍按着她纤弱的肩。

    朦胧的夜色中,她的迷离的酒眸与他深邃的黑瞳脉脉对视,他竭力过滤掉心底的那抹迷恋,压低着声音冷冷地说道:“梅子嫣,敢再撩拨我的话,我担保我会比恒清更不择手段,所以,你以后最好别再招惹我!”说罢扔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梅子嫣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只是用手抚过自己被咬肿的唇,苦笑不语。

    看来,他真的是生气了呀……

    第五十章 有人失恋有人变心1

    三日后,天极殿后殿中,慕遥问她:“你还要在此处躲多久?”

    梅子嫣无奈道:“遥哥哥,我也不想,可是那日夜里得罪了你母后,怕她现在正寻思找个什么好机会来整治我一番;你知道,嫣儿胆子很小……”

    “胆子很小?我看你大胆得很!”慕遥板着脸,在棋盘前的椅子上坐下,“东方恒清新认回的妹妹东方晴明今日暴卒,敢说与你无关?”

    “我这两日都在宫里给你的皇儿们讲故事,分身乏术,遥哥哥不要冤枉好人。”

    “那东方恒清让人在气绝的东明喉间灌入水银剧毒,你也不会关心了?”

    梅子嫣脸色微变,睁大了眼睛,说:“这么狠?”转而又笑笑说:“不过他也是白灌了,好好的浪费水银做什么?”

    慕遥看着面前的珍珑棋局,若有所思地下了一子,道:“如果东方家的人有那么好惹,朕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了。慕渝去了一趟东方家,连尸首都见不到一面就被赶了出来,还受了两掌,伤势听说颇为严重。你不要去看看?”

    “东明都死了,四公子还活着做什么?说不定一并下葬,还可以在地愿为连理枝呢!”

    “你倒是冷情得很。不过恒清就怎么硬是看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呢!今日早朝他又向朕重提此事,你真是会给人惹麻烦!”慕遥皱眉,这棋局很是难破。

    梅子嫣笑道:“亏得那夜吐了太后一身,逃过一劫;遥哥哥宽宏大量让我在天极殿躲了三天,不长眼色的奴才才敢旧事重提,不是么?”

    慕遥看她一眼,“你也知道我庇佑了你三天?要不是恒清,可能皇太后把你封作妃子的懿旨已经下了,看你到时候如何独善其身!要不是看在你喝了一杯加料的香茗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扔出天极殿了。”

    “遥哥哥你也知道你的妃子要害我?”她不满地嘀咕道,同情的看着他,“你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从老妈到老婆,没有一个省心的。

    慕遥忽然笑了,伸手抚抚她的头,“心疼我了?那不如随了我?”

    她毫无受宠若惊的表情,只是沉吟半晌后微笑着说:“晚了。遥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碧水宫前的角亭中,慕程一身锦缎竹纹暗花青衫,头戴白玉冠,面容肃静地负手立在雕栏之侧。沈碧俦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激荡其间。她嘱咐宫女守在远处,自己加快了脚步往角亭走去,按捺住喜悦和激动低声喊了他一句:“允之,你还是愿意来见我的……”

    慕程转过身去对她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地说:“慕程见过碧妃娘娘。不知娘娘传召约见,是为何事?”

    沈碧俦像被冷水淋头,怔了一怔,脸上难掩失望,说:“允之,非得有事才能见你么?”

    “臣与娘娘无旧可叙,若是没有大事相商,臣告退。”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对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她一脸的委屈,眼圈发红,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允之是不是梅子嫣搬弄是非对你说了什么了?”

    慕程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娘娘请自重。论辈分,娘娘是臣的堂嫂,不可逾越。”

    沈碧俦脸色骤变,颤抖着声音说:“究竟是为了什么?上次在御花园见你,你说你还记得对我的承诺的,时隔不过短短数日你竟然忘情负义至此……是因为梅子嫣对不对?那不过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无知女子罢了,难道你被她迷了心窍不成?”

    慕程神色平静地望着她,说:“碧俦,你长大了,不再需要别人的护佑。是我一直忽略了,以为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仍然是那个会被我吓哭,会缠着我教琴,终日于深闺阁楼里等着我的柔弱女子。我娘去世很早,我不知道情为何

    物,也没有人教我如何对一个女人好,可是,我从没有想过要从沈碧俦身上得到什么。我对你,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认真的。”

    沈碧俦的手开始发抖,慕程的话像在她的心中投下巨石,掀起千重巨浪,她连带着唇都是发抖的,慕程的脸色越平静,她就越发的明白到,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他说,结束了,结束了吗?

    “允之……”她的话尚未说出口,泪已经从眼角滴出。

    “我患了心疾,怕你走上我娘的旧路,孤单一人郁郁而终……你恨我不够坦白,是我的错;你不信任我,我谅解。你拒绝了与我一起,我不恨你。后来我才想明白,在一起要两个人,分开的话一个人放手就足够了。真不怪你,是我自己早早就放开了你的手……”

    沈碧俦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说:“允之,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

    慕程喟叹一声,轻轻推开了她,“负你的人是我,与旁人无关。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皇上是深谋远虑成大事之一代君王,后宫的小伎俩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小丑勾心斗角的把戏。深宫虽寂,可是你已有独善其身的能力,何须我的庇佑?我今日言尽于此,日后,你好自为之。”

    沈碧俦含泪问他:“那夜你为我顶撞皇帝求他宽恕于我,难道这不是对我有情吗?”

    “对你,我始终心有负疚。然而,只是负疚。”

    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自嘲地冷笑出声:“允之,你还不承认你变心了?对我负疚也只是因为喜欢上了那不知所谓的梅子嫣吧!”

    见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慕程皱眉说:“碧俦,点璋之宴上那种小动作就不必再做了。如果再有下次,你身边侍女割伤了的那只手我会亲自一刀斩掉。”

    沈碧俦整个人呆住,慕程又说:“如果今日之后你还要一意孤行在争权夺利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那么你要记住,这是你的选择。我慕程,从未认识过今日的沈碧俦。”

    他从不曾对她有过半句重话,从小对她呵护有加,如今为了另一个女子对她撂下狠话,慕程,你好,你很好……

    他对她再行一礼告退,沈碧俦双目通红,盯着他的身影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声说:“慕程,你说结束就结束吗?我沈碧俦绝不会让你和她好过的!我发誓!我发誓……”

    ——我已经很不好过了,她是我上辈子欠下的报应。

    好像怎么躲也躲不掉。

    那一天她如果不再把感情当做游戏看待,或许,或许我也可以变成多年前那个能够对人倾心以待的慕程。

    慕程抬头看看晴明的天空,踩着脚下厚厚的雪,忽然想起她单薄的衣衫,想起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经过御花园时,他走到那棵梅树下,想起那一夜……单纯是为了惩罚和警告?他抚着自己的胸口,怕更多是为了心里压抑不住奔涌而出的莫名情绪吧。

    “世子,世子,”小太监胡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他说:“终于见到你了,这披风,可是你的?”

    他默然接过披风,想起在湖州给她绑上帽带的情景,她仰着头望着他目光盈盈笑容天真恣意……胡来松了一口气,说:“这是第三天了,幸好世子大人你来了,不然——”

    “不然什么?”

    “梅姑娘交代奴才,三天内如果见到世子进御花园赏梅才可以把披风还给你,不然,三天已过就让奴才把披风拿去烧掉。幸好幸好,这么好的披风烧掉了多可惜啊……”

    慕程一口气堵在胸间隐隐作闷,她就这么笃定自己回来此处“睹树思人”?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大步向净兰殿方向走去,小太监胡来连忙对他说:“世子,梅姑娘不在净兰殿,她在皇上的寝宫天极殿。”

    慕程顿住脚步,“谁说本世子要去净兰殿的?”他恼怒地看着胡来,“她在何处与我何干?本世子现在要出宫!”

    “是,世子息怒息怒。”大冷天的可怜他背脊上已冒出了冷汗。

    快要到宫门,慕程忽然问道:“胡来,她不过一个小小大夫,你竟替她在御花园守候本世子守了三天?”

    “世子你不知道梅姑娘在皇上寝宫呆了足足三天?那可是要成为主子的人哪……”胡来忽然噤声,迎面是慕程一记足可杀死人的冰冷目光,他一把揪住胡来衣襟,不可置信地问:

    “你是说,她在天极殿留宿三天?!”

    胡来吓得慌乱不已,他一把推开他,胡来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愕然地看着慕程大步流星地转身向天极殿走去。

    第五十一章有人失恋有人变心2

    迎面便看见太监总管方德海,方德海笑眯眯地对慕程说:

    “世子这么急来天极殿可是想见皇上?不巧得很,皇上到了太后那儿去请安了,他说如果世子有事的话可以进内殿稍事等候。”

    慕程二话不说进了内殿,内殿空空如也,他的心好像被火炙着一样不安,不由自主地绕到后殿去,只听到一重琉璃珠帘之后传来轻浅的呼吸声,他走过去掀开珠帘一看,后殿陈设简单,鹤嘴炉,贵妃榻,紫檀几案上摆着棋盘,黑白棋子散乱一桌,那女子侧身躺在贵妃榻上,垂下一头青丝如瀑。黛眉淡扫,朱缨点唇,粉腮微润,素净淡雅有如雪域白梅。

    那一瞬,他禁不住怦然心动。

    然而她窈窕的腰身上覆着一件黄得扎痛双眼的金线绣龙袍!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拉落她身上龙袍,咬着牙唤醒她:“梅子嫣!”

    梅子嫣睁开眼,秀眸惺忪之际身子忽然一下腾空,整个人被慕程用狐毛披风一裹抱了起来,大步走出天极殿。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抱紧慕程的脖子,一时间睡意全消,声音沙哑地问:“世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倒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女子的名节呢,你不要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最后两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然而那个疑问他却怎样也问不出口。

    幸好她不是睡在正殿的龙床上,有念及此,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于是他换了一个问法:

    “你的身体……有没有不适?”

    “不舒服?”她懵懂地问:“好好地我为什么会不舒服?”

    他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以宣成帝的行事作风来看,若这三天中真是发生过什么,那他现在定然已经下了封妃的圣旨了。

    “我——世子,你放我下来。”不时走过的宫女太监都诧异地看着他们,那目光满是暧昧,他抱她抱得那样紧……她不禁羞红了脸,慕程心里还有气,巴不得把她拆骨入腹方才解恨,眼看宫门在望,闻言索性将她放下,冷冷地威胁道:“你那只狸猫终日白吃白住,我看它不顺眼很久了!你不随本世子回王府,小心我烹了它!”说罢转身负手大步朝前走向宫门。

    梅子嫣愣了愣,随即跺着脚跳起来说:“臭世子,姑姑的鞋子呢?”见慕程无动于衷,她连忙追上去,连披风都来不及系好,幸亏宫女早把路上的积雪清掉,她赤着脚还是踩到石子差点儿摔倒,慕程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向她伸出手,骂了句:

    “笨丫头!”

    梅子嫣嘴角上扬,伸手去捉他的手,不了他的手闪了闪让她的手扑了个空。她不满地看着他,眼神委屈,而他伸出的手并未收回,正板着脸看她。

    她懂了,伸出手去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不牵手就不牵手嘛,有什么了不起?”

    顾着踮起脚抓紧他的衣袖在冰冷的路上前行,衣袂当风隆冬的寒意从脖子袖子里钻进身体,她没有看见那个冰山了许久的世子脸上偷偷流露出来的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舒心笑意。

    宣政殿旁的四书阁二楼上,宣成帝站在阑干前看着那远去的一青一白身影,偌大的禁宫里那是道美好得无法忽视的风景,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惆怅。

    明书驾车,车厢内梅子嫣揉着自己冷得发红的赤足,埋怨他没半点怜香惜玉,慕程忽然问道:“这两天你让哑巴去办事了?”

    “是啊。”那座药山可不能白白地送给心狠手辣的东方恒清。

    “东明的事情跟你有关吧?待会儿你给慕渝一个交待,省得他受了伤还终日忧虑重重。”

    “好。”梅子嫣郁闷不已。马车进了王府,慕程先下车,他伸出双臂要抱她下车,她瞪他一眼,抿着嘴自己跳了下车,脚踩在雪上冰凉入骨。

    “不劳阁下费心。”她冷冷的说,朝元霜阁西苑走去。慕程追上两步将她拦腰抱起,她挣扎着捶着他的胸口,大声骂道:

    “非礼勿近!你放开我,你这臭世子烂世子……”

    “这里是王府,随便你喊。”无视庄连明书他们瞠目结舌的表情,他异常冷静不慌不忙地把她抱入元霜阁西苑她的卧房,往冒着热气的浴桶中放手一扔,大片水花溅了出来,梅子嫣呛到了水,双手抓住桶边拼命地咳嗽,

    慕程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两人之间隔着蒸腾的雾气,眉眼俱在咫尺之间。

    “好好洗,把宫里那身味道洗掉,难闻死了。”

    梅子嫣恨极,手用力一扬,水花便朝慕程扑面而去。慕程没有避开,只是一手抓住她的手,任由水珠子自发上脸上落下,脸往前凑了凑,差点就要擦到她的鼻子。眼帘下垂黑眸盯着她的红唇,气息相闻,暧昧之极。她的心怦怦直跳,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脸,他轻笑一声道:“鸳鸯共浴这么有情调的事,本世子暂时还没有兴趣与你做。”

    他站起身来,望了望一脸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出来的她,嘴角一弯然后大步离开房间,唤了南雪进来伺候。

    梅子嫣望着他的背影笑了,鸳鸯共浴?世子,你敢么?

    沐浴后南雪捧来的衣衫是由白色的飘云雪缎做成的,内里夹以轻暖的蚕丝,外罩粉紫色雪缎广袖长裙,同色的束腰上绣了暗纹白梅,垂下两根丝绦缀着紫玉环,整套衣裙柔美而不失清贵。

    她首先去看了卧病在床的慕渝,只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好好养伤,半年后我会让你三哥代你向湖州叶氏扇庄提亲,叶老头日前寻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闺女,叫叶霜儿。你拒绝多番无效,于是将她纳为如夫人,正室之位悬空,可明白了?”

    慕渝眼神一亮,挣扎着想坐起来,梅子嫣笑着按住他,“要多谢的话半年后再给我倒杯媒人酒,如今不要轻举妄动,切勿打草惊蛇。”

    她走到元霜阁东苑的石榴树下时,饶是见识过如云美女的慕程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再加上这样一身衣服,更是烨然有若神女。

    然而配上她那样的心性,好好的一个端庄美丽女子就变成了魅惑人的妖精。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仿佛刚才。

    “你知道我平日为什么不穿这样的衣服吗?”她一反常态敛起嬉笑的神色,说:“因为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这套衣服,很漂亮。”

    当女大夫穿成这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女捕快为了抓色狼不惜以身饲虎呢!

    慕程此时也换过了月白常服,发冠摘下,头发只用银色发带绑在脑后,他随意地一笑,说:“你喜欢吗?”

    “喜欢。”她摸摸光滑的衣袖,留恋地说:“所以我愿意穿一个晚上。”

    她喜欢的东西有效期都那么短吗?慕程觉得自己明明愉悦的心忽然崩了一角,这套衣服是他从湖州回来后让人去做的,飘云雪缎是贡品,他动用了天都最好的绣庄最好的成衣铺最好的玉留斋,不过是忽然的心血来潮要送她一套衣服而已,免得她终日怀念着叶老头亡妻的那身衣裙。

    “随便。”他只能用这两个字来掩饰自己的在意。

    “东明的事是我干的。”不等他逼问,她自己老实地交待,“我花了银子从逸音堂那边截下东明的情报,瞒着你与东方恒清达成交易。他让东明认祖归宗,她娘亲的牌位进了东方家的宗祠,我承诺送他一座药山。”

    慕程浓眉一振,讽刺地说道:“梅子嫣,你对恒清真是大方得很啊!”

    她笑笑:“可惜他贪心得很,想把我变成他的人,所以我会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失。”

    东明的尸首早在她“暴毙”前一夜送进了东方家,那是一名长相跟东明酷肖的女子,得了不治之症,梅子嫣早早嘱咐朱雀守着她,以作偷龙转凤之用。

    东方恒清为防东明假死,白白浪费了上好的水银,而且这样一来,再好的大夫也看不出这女子是死于何症了。

    而这几天哑奴和朱雀带同听风楼乌衣组的三十名轻功了得的好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东方家的元宝山动了手脚。毒草毒虫的种子后代,开春雪融后便会迅速滋生起来了吧!

    “你,不喜欢恒清?”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又不是你!”

    慕程的心就这样漏跳两拍,他注视着她,险些迷醉在那琥珀色的幽深瞳仁里。

    可是,他也记得,她说过她对他的喜欢,就跟喜欢小狸那只宠物没什么两样。

    “你是说,你喜欢我?”他轻笑,眼中尽是不信,“那我与你如今岂不是两情相悦?”

    她眨眨眼睛,他还记得恒清说的那句混账话?

    她的手臂忽然张开向他扑来,紧紧地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拥抱,力度很大,他向后小退了一步,可她依然如愿的撞上了他的胸口,他只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手臂伸出不知道是想推开她还是想拥抱她,矛盾地在冷冽的空气中僵持着。

    “你说天底下有没有像你我这样两情相悦到连一个拥抱都不见得温暖的?”她说,感觉到他的身躯微微一震,她苦笑道:

    “你既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慕程,发病那日丢了的心,你如今还没找回来吗?”

    说罢,她果断地放开他,后退一步然后转身离开。慕程僵立在原地,手无力的垂下,望着她姣好的背影淡然消失在视线之内,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心房,该死的,他的意志力好像越来越薄弱了。

    刚才明明是想要推开她的,然而做出来的却是一个想要把她拥紧的动作。

    只是伏在他怀里的她没有看见而已。

    第五十二章 有人失恋有人变心3

    元月十五,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火树银花不夜天,喧闹的人群川流不息,梅子嫣和哑奴相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她光顾完一个小摊又接着一个小摊,嘴里面塞着的还没有吃完,手里面又多了别的吃食,哑奴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一边替她给银子付账。

    “你不是吃过晚饭了吗?”他比划着说,冷不防被她一手塞进一块芝麻糕,她冲他咧嘴一笑,道:“好吃吗?我吃过了,好甜!”说着又钻到卖香囊的小摊子去看了。

    是很甜。他笑着咽下了芝麻糕,又跟了上去。

    她笑得很甜。

    他发现他自己魔障了,常常安静地望着她笑的样子发怔,比如现在,看她低着头在比对两个香囊的气味和花色,一低眉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神态让他想起了开在午夜的优昙,洁白而芬芳。

    看花灯猜谜语的人太多了,她实在挤不进去,哑奴问她:“你很想要一盏花灯吗?”

    “也不是,只是想起我爹娘。”她坐到离灯谜擂台较远的榆树下的青石板上,微笑着说:“我娘的卧房前有棵老树,她说以前有一次和书院的发小一同下山看灯会,第二天一觉睡醒就见到老树上挂了一盏走马灯,那时候她以为那盏灯是行云叔叔送的。”

    “那事实上是谁送的?”

    “我娘笑而不言。我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扛了梯子上了那棵树去看,灯上本画了个女子,可是多年风吹日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是写着日期的字迹还没掉,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分明就是我家那爱妻如命的梅老头的手书!

    她笑了笑,又接着说:“我爹当年为了我娘吃了不少苦,我娘常说,喜欢一个人说出来就是了,何必藏着掖着呢?感情本就是很简单的事,爱了就是爱了,骗得了别人却始终瞒不过自己。可是你知道我爹怎么说的?”

    哑奴不着痕迹地压抑住?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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