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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第14部分阅读

    歌尽桃花 作者:未知

    歌尽桃花第14部分阅读

    人易子而食时,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我都没出门,怕看着伤心。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看到大好活人、天真孩子,就这样活活饿死,我怕自己精神分裂。同时又觉得自己到底是自私的。我也大可把自己的口粮分出来给外面的人,可是我想活着,虽然觉得每多吃一口都是罪恶,可是我还是想活着。

    我想活着见萧暄。

    柳明珠如今倒不病了,脸色惨白但是始终支撑着没倒,让我产生一片敬佩之意。可是随着稀饭越来越清可以照出人影,馒头越来越小,我不得不承认饥饿带来的死亡已经就近在身边。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电梯事故已经够小几率,现在又让我碰上饿死。我真的不想饿死,包括窒息或者烧死等等,实在太痛苦。如果死亡不可避免,我希望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仿佛一个眨眼,等眼睛再度张开,我的灵魂已经脱离肉体,而饿死是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的肉体脱形,看着自己灵魂剥离,实在是太残忍,给心灵造成的伤害简直可以影响下一世。

    唉,想那么多做什么?萧暄还没消息呢。我们再饿,至少有床睡,有被子盖。他们军队大雪行军,真正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心,那日子怎是一个苦字了得。我不该抱怨了。

    我的焦虑的具体反应,就是失眠。从来是头挨枕头就打呼噜的人,如今也辗转反侧睡不着了。听着落雪声,心底一片凉。他们行军到哪里了,路上可好走,他身体受得住吗?那毒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我为之整日提心吊胆而他却总是毫不在乎。

    可是我估计辽军的耐心极限也大概是十五天左右。天寒地冻,他们在外面睡帐篷也不舒服,远程攻战供给也不方便。等的萧暄军队赶到,里应外合他们讨不了便宜只有吃亏的。自然是在城里人饿个半死的情况下将城攻占下来。

    战火烧到门口是什么感觉?

    我同柳明珠一起登上城楼,小心翼翼往下望。

    茫茫雪原,辽军白色的帐篷几乎隐形在大地里。我努力辨认,才看出来那密密麻麻的帐篷几乎铺到的天际。一处最大的白色帐篷里据说住的就是主帅。

    昌郡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倒是恢复了一点年轻时的英俊潇洒,可惜头发几乎全白了,柳明珠掉着眼泪给他熬芝麻糊。

    大伯看着碗里的芝麻糊,沉痛叹息:“城里百姓易子而食,城上战士也饥寒交迫,我却还有芝麻糊吃。明珠,我乃一城之主,应为表率,以后士兵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这些东西,不要再端上来了。”

    一番话说得我也眼睛发酸,柳明珠更是哭成一个泪人。

    我望着外面依旧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低到谷地,冷成寒冰,指甲不觉掐进肉里。

    围城第十七天,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萧暄的部队遇到暴风雪,全军覆没。

    柳明珠吓得面无人色,我果断否定:“怎么可能!什么暴风雪有这么大的能耐?十万装备精良的大军呢,当是一支突击小分队吗?哪个狗娘养的传谣言,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阮星面色凝重:“可是一直没有王爷消息……”

    “他不会有事的!”我脱口而出,又似在安慰自己。

    他可是要君临天下的,给冻死在雪地里也太窝囊了。

    王府捉襟见肘多日,终于支持不住,白面馒头终于告别了我们的餐桌去支援前线士兵,女人还好,男人就有点辛苦了。阮星都瘦了一大圈。我真觉得他很辛苦,他这年纪还在长身体呢。

    可是,等待的日子才最辛苦。

    辽军每日都有派人到城下叫骂,话语不堪入耳。好在昌郡王也能如老僧入定,充耳不闻。

    可也许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那日午后大地突然猛地一阵剧烈颤抖,头顶滚过一道响雷,震得我耳朵轰隆直鸣。

    我抬头望天,这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王府下人忽然惊叫起来:“山上冒烟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城南的群山之间,最高的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头正在早着滚滚青烟。

    我要是到这份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就白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多年了。

    火山爆发?!

    我两腿发软,差点跌在地上。

    柳明珠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瞪圆了眼睛捂住嘴巴。

    我问她:“这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吗?”

    柳明珠颤抖着声音说:“从来没有见过啊……只是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南天山会冒火,说是山神发怒。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没想到……没想到……”

    我欲哭无泪:“你们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道,打死也不来这鸟不拉屎还要火山喷发的鬼地方,留在西遥城喝醋也好过跑到这里来吃火山灰。

    西风正急,我很快就闻到了空气里的硫磺味。大地持续微微颤抖,远山浓烟沸腾,目前还看不到火星,可谁清楚它下一刻不会猛然大喷发把赤水城变成庞贝城?

    我急忙委托阮星去打听城外的情况,寻思逃脱的法子。可福难双到,而祸总不单行,桐儿匆匆来告诉我,说云香病了。

    我多日来每天无数次担心受怕,现在已经精神衰弱,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一阵凉气从脚底涌了上来。

    云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满脸通红,额头烫得厉害。

    桐儿说:“二小姐不舒服有些日子了,见您成天操劳不想让您知道,就怕您担心。”

    我别过头把眼睛擦干,吩咐桐儿:“端几盆雪来,我们帮她降温。”没有抗生素,云香可千万不能烧成肺炎了。

    云香的体温在次日早上降了下来,可人还没清醒。外面火山喷发还在继续,空气里满是粉尘,一股臭味,还有稍大块的颗粒落下来。室外温度稍微上升了一些,可是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王府里的人个个人心惶惶,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我还听得到外面百姓恐慌的叫喊声。可是城已被围,我们怎么出得去?

    柳明珠双眼通红地来找我:“怎么办?老人都说,这山神一旦发火,整座城都要被埋在石水灰烬里。我们……到时候不用辽军攻城,我们自己就活不过去。”

    火山喷发还不猛烈,火山口有微弱光芒。我地理一塌糊涂,只有抱着侥幸心理斗胆猜测,也许一两日内还不会大规模爆发。万一熔岩流真的奔过来了,我还留有一点毒药自行了断。

    死不可怕,熟门熟路了。

    我碎碎念着,被桐儿劝去稍微休息一下。反正没事做,不睡觉能干吗?等着被灰埋吗?

    我这些天严重失眠,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做一些混乱的梦,怪人怪事走马灯一样晃过,一件接一件简直让我应接不暇。这样如果算睡觉,那醒来反而是休息。只是偏头痛已经发展到不仅仅是疼痛的地步,而是感觉脑袋胀痛几乎要爆炸。眼睛干涩,食欲不振。

    仔细追究起来,还是之前照顾中毒病人时受寒落的病。

    勉强躺了一下,实在睡不着,只觉得比不睡还累。我只好爬起来,再去看看云香。

    走到她的房间外,我伸手要推门,突然听到里面咣当一声响,什么东西落地上摔碎了,然后一个人轻喘了一声。

    我听出是云香的声音,急忙冲进去。

    帘子还是放下的,里面很昏暗,药香混合着薰香,沉沉漂浮在空气中,我几步绕过屏风,看到照看她的老妈子正趴在一边睡得正熟,而云香则支着身子想去够茶杯。

    我气急败坏:“你才褪烧,怎么不叫佣人来拿!”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云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那个还在睡觉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大娘累了。”

    我摸了摸大妈的脉搏,倒的确是累了。大妈五十多岁样子,也不容易。

    云香说:“姐,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我叹气:“失眠睡不着。”

    她很担忧:“听说山神发怒,山顶在冒火了?”

    我叹:“天灾人祸全凑齐了。”

    云香焦急:“今天都是第十八天了,王爷究竟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我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火山爆发,可比战争要可怕得多了。这场仗,真的不是时候啊。”

    火山照旧不咸不淡地喷发着,似乎还没有威力四射的意向。可是到了中午,云香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我给她仔细检查了一翻,可是怎么都检查不出病因,心里终于开如慌乱了。

    小程被我找来,又检查了一遍,结果也没查出来:“应该只是伤风,有点反复。”

    我又去给云香擦身降温,却被柳明珠叫住了。她很严肃地说:“这话有下人可以做,你得去休息一下。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多吓人吗?”

    是吗?我摸摸脸。

    小程在旁边点了点头:“你体力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再不休息,云香之后就是你倒下了。”

    我没办法,被小程强行拉走。

    回到房间里,我鞋都没脱就住床上一滚。

    小程帮我盖好被子,一边说:“阿敏,这天我都看着你呢,你是好样的,没辜负……”

    他后面说什么,我没听到。阮星突然推门而入,激动兴奋地大声说:“王爷来了!”

    萧暄率领七万大军杀到赤水的消息,让全城饥寒交迫又被火山吓得六神无主的百姓都振奋了。

    压抑恐慌了半个月,仗终于打响。城外千军万马的铁蹄声、铿锵有力的刀剑激鸣声,还有士兵们撕杀呐喊声响彻云霄。

    我是女人,上不去城墙,只能看到忙碌运输物资的士兵和远处传来的声音。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紧张,心里绷成一条线。

    阮星劝我:“敏姑娘,这仗一时半会儿不会见分晓,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我瞪他:“休息?这时候连猪都睡不着了你还叫我休息。”

    阮星怪委屈的:“你不知道你现在这样了多憔悴,要是让王爷看到……

    “看到就看到!”我咬牙,“他要能顺利看到我,还得等他打赢了先。”

    狂风席卷着碎雪,我从空气里闻到了血腥气。一边是喷发的火山一边则是金戈铁马生死搏斗。

    柳明珠同我说:“真是出去是死,等在城里也是死。与其这样吊着,还不如冲出去,死在敌人刀下都比被石灰埋了的好。”

    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给这苦日子磨练了那么久,也生出几许豪放来。

    满城尽是烟灰,十分呛人,屋顶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黑灰。火山喷发的威力越来越猛烈,今天已可以清晰看到飞溅的火星不断喷出山口。包括附近山顶的雪都已经融化了,露出黝黑的岩石。城里的井水全部升了温,带着浓浓的硫磺气。

    乡亲们自发把家里的刀棍铁器捐献出来给守城士兵,连妇女孩子都帮忙从山上采集石头运做打击武器。我越看越不对劲,虽然大家都衣着简朴看着是一般百姓,可是有好几个大汉也在其中,虎背熊腰脚步扎实,装模作样地推着车住城门走去。事不疑迟,关键时刻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我扬声高喊:“阮星。”

    阮星立刻赶来:“什么事?”

    我指给他看:“是j细,想乘机去开城门的。你看他们脚步,个个都是高手!”

    阮星眼里闪过寒光:“我这就去通知郡王。”

    “两手准备!”我给他手里塞进一个瓶子:“恰好是西风,迎风一撒立即倒一大片。”

    阮星谢过,抽身而去,身影在楼宇间几起几落,就已经出去老远。我同柳明珠握着手,绷着心弦等待着。运送铁器的队伍消失在转角,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城门方向起了马蚤动。

    柳明珠紧张地死死拽住我的手,疼得我五官纠结……

    “怎么样?怎么样了?”

    问我?我又不是千里眼,我怎么会知道?

    就在柳明珠等得不耐烦闹着要去看的时候,王府家丁传来消息说j细全部都被抓住了。

    我和柳明珠都瘫在椅子里。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万一城门真的打开了,辽军直接杀进城来,据城对抗萧暄。而如果我预料的不错,辽军还有一支后遣部队正等着和同伙一起夹击燕军呢。

    萧暄是否支撑得住?

    城外僵持一整天,傍晚时阮星一身风雪地回来,同我说:“打听到辽军主帅了。”

    “是耶律卓?”

    小程手里的茶杯啪得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阮星点了点头:“居然是辽帝亲自带军。”

    我冷笑:“他那性格,报仇当然得亲手。”

    小程已经急得到处找地方钻:“完了完了!这次再被抓回去,我就死无全尸了!”

    我又累又急又气,忍不住指着他骂:“就是你这个扫帚星,上次见你遇狼盗,这次见你遇攻城,下次是什么?彗星撞地球?”

    小程欲哭无泪十分委屈:“我也不想啊!谁叫你家狗屎王爷到处要找我,结果害我被赵家追杀。耶律老头救了我,我就得给他那个整天发神经的娘解毒蛊。他二十四孝把他娘当天仙一样供奉着,他娘说老皇帝死得好不甘心啊,于是他就挥师来报仇啦!”

    我要是听到这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真是一个傻子了:“你,你,你”

    小程苦着脸点头:“我我我,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张秋阳的弟子程笑生”。

    我如狼似虎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抓住:“原来你在这里!”

    小程被我吓住,用小鹿般的眼神怯怯地注视着我:“那个……你们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你不要打我。”

    我立刻扬起手,小程大叫一声抱住脑袋。

    “子啊……”我嗓子一吊,抱住小程:“上天果然还是眷顾我啊啊!这多么阳春白雪的孩子啊!我怎么舍得打你呢?快快快把天文心记给我交出来!”

    一边说着,上下其手在小程同学的身上摸个不停,翻衣服掏口袋,外衣没有就摸内衣,扯开衣服领口腰间袖子一番搜索。小程的脸胀得如熟透的西红柿,浑身发颤手忙脚乱拼命挣扎力图在我的狼抓之下维护一点清白。

    “快点乖乖交出来,烟花三月到底怎么解?”我发狠。

    “烟花三月?”程大娘一下放弃了挣扎,“谁中这毒了?你吗?”

    我在他细嫩的皮肉上掐了一把:“我看着像中毒的人吗?”

    “不像!不像!”程大娘痛叫,“可是解这毒要……”

    “不好了!”桐儿大叫着跑进来,一下打断我们的话。她焦急道“郡王爷受伤了!”

    “爹……”柳明珠脸上的血色刷地褪得一干二净,站起来就住外冲,没跑几步还不等我们去抓,她就软软倒在地上。

    我们吓得赶紧去扶她。

    小程过来给她把脉:“又饿又累,一下子昏过去了。”他给她掐人中。

    桐儿说:“还有,郡王爷中的流箭上有毒呢。”

    刚被掐醒的柳小姐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真是百事无一顺。我跳起来,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站稳,“我去给王爷看伤,小程你照顿柳姑娘。”

    “我等一下来找你。”小程到底不愿放弃上城墙的机会。

    我撇撇嘴没有表示反对。

    爬上城墙,我首先看到的不是受伤的昌郡王,而是城外远处修罗场般的撕杀。那是战场。

    电视剧里的场景全部洗刷干净,真正的战场是硝烟中一个个手持兵器近身肉搏的战士,是刀枪撞击起火花,是利刃砍进肉体里的闷响,是战马的嘶鸣,是呼啸的狂风和遮天蔽目的黄沙。

    我的腿发软,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摇摇欲坠。眼里的世界已经成了赤红色,燕军朱黑战旗和辽军青白战旗纠结在一起,横飞的血肉,喷溅的血液,断裂的肢体,士兵痛苦的喊叫和垂死的挣扎。这才是最最真实的战争。不是光荣,不是名誉,而是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来的别人的胜利。

    阮星扶住我发软的身子:“敏姑娘”

    我忐忑不安:“我看不到王爷。”茫茫撕杀的人海他在哪里?

    “我也看不到。”阮星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去给昌郡王看伤。

    大伯的伤在胸前,幸好被盔甲挡了一下,只伤到皮肉。毒就有点霸道,肌肉腐烂,人也巳经陷入昏迷。

    我一边给昌郡王清洗伤口,一边庆幸没让柳明珠来。

    快刀剜去腐肉,然后拔毒,熏香烧碳煮汤药,再配以针灸,毒霸道,药也霸道,非常刺鼻。冲得人头晕目眩,连阮星都受不住,拧着眉头。

    房间里闷热如桑拿房,可是我身上的冷汗一直没有停过,太阳|岤一抽一抽地跳。耳边则始终能听见外面的轰隆声,遥远的战鼓一下一下似乎都敲在我的心上。我觉得这里氧气越来越不够,可是施针的手一停就前功尽弃,于是每一针扎下去,手都在发抖。

    好不容易稳定住昌郡王的伤,我浑身上下巳被汗浸湿透,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歌尽桃花第二卷大漠篇第35章

    桐儿一脸担忧地递帕子给我,我胡乱擦了把脸,坐下来喘气。

    阮星突然猛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和欣喜:“看到王爷了!”

    我一下站起来。起得太急,眼前一黑,身子往一旁倒去。

    有人眼疾手快扶住我。我缓过来,对扶住我的人说:“小程,你来了?柳小姐呢?”

    “看她爹去了。”小程皱着眉头看我,“你怎么搞的?”

    “我怎么了?”我纳闷,“不说了,我要出去看看。”

    小程只得扶着我走出去。

    不用阮星指,我已一眼就看到了萧暄。

    他穿着青铜色盔甲,骑在玄麒上,手握宝剑,身姿矫健立于人海之中。快两个月不见,再见竟是这场景下。我不管不顾冲到城墙边上,俯视战场。冰冷彻骨的风刮刺着脸,我的面颊和手很快失去了知觉。

    萧暄对面一匹黑色骏马上的男子一身乌黑盔甲,头戴青铜面具,北方辽人特有的魁梧体型,配着手里的雪亮大刀,已然昭示了劲敌的地位。他举刀朝萧暄劈砍而去,萧暄横剑挡下,两人纠缠拼杀,难分高下,不知觉就已经过了数招。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那个黑马上的面具大叔我见过:“耶律卓!”

    没错!除了他,谁还有那样的气势?

    萧暄同他实力相当,两人比试良久都不见胜负。耶律卓魁梧大力擅使刀法,萧暄灵活矫健剑走轻灵游刃有余。两人如同两只兽,红着眼睛亮出獠牙伸长爪子,纠缠在一起,撕、咬、抓、挠,血腥彻底激发了男人的野性,刀剑犹如利爪向对方扑杀过去。狠命一击,躲闪,回身反咬,至死方休。

    两个男人的眼睛都发红发亮,兴奋赏识英雄惜英雄,却又嫉妒愤恨遗憾相识太晚。大刀长剑锵地一声相击出四溅银火。

    我看到萧暄脸上焕发的神采和嗜血的狠辣,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刺目又陌生。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仿佛一只最后冲刺的猛兽,充满了野心和力量。强大气势犹如滔天巨浪向对方冲击过去。

    耶律卓躲闪过他狠辣的一击,掉转马身绕去侧面。就这短短的时间,他抬头往城上我们这里望了一眼。我眼不好,可是也可以肯定他在看到小程的时候,动作滞缓了那么一瞬。

    随后萧暄也看了我一眼,眼神居然有点温润。

    我张开嘴,冷空气灌了进来,然后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隆,震得所有的人脚下一晃,带着恶臭的风席卷过来。

    火山口犹如喷气式飞机的发动机一样咆哮着,震荡着,冒出浓烈的黑烟和赤红的火舌,烟火冲天之际,黑石硫磺如雨纷纷落下,岩浆仿佛一条条赤红的河流从山口蜿蜒而下,朝着赤水城直奔而来。

    赤水,赤水!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视线同萧暄相撞,他的眼里满是震惊和担忧。两军士兵全都停下了打斗,连耶律卓都放下了大刀望向火山。

    我冲到围栏边,顺着风朝着下面大声呼喊:“大漠子民自相残杀,山神震怒火山爆发!若心里还存有一丝善念,若还有一点念头想回家同老小团聚,就快快放下屠刀逃命去吧!”

    耶律卓猛地转过身来愤怒地目光如箭直射而来。

    我迎着他的目光继续喊:“北辽兄弟们你们千里迢迢来这里杀别人的亲人,抢别人的财物,难道你们还想埋骨他乡吗?”

    耶律卓已经怒不可遏,反身从身边副将处抄来一把长弓,提弦拉满瞄准我。萧暄惊骇一夹马腹前冲挥剑吹去,而小程则一把拉过我将自己挡在我身前。

    耶律卓看到小程,手下一顿,长弓已被萧暄的剑打偏。

    耶律卓哪里受得了这挑衅,一把丢开大弓抽出配剑朝萧暄劈过去。两人立刻打斗在一起。旁边将领士兵见上司又打开来,也纷纷重拾刀剑开始厮杀。

    我气得差点吐血,这都什么时候了?

    大地又是一阵强烈地震,火山犹如一个唱到兴头的摇滚歌手一样声嘶力竭地喊叫颤抖着,我的头皮跟着一阵发麻。我求上天不要让我饿死,上天同意了,于是让我被火山灰埋死。见他瑶母的鬼。

    小程神情肃穆摇了摇我,问:“我师傅的《秋阳笔录》是不是在你这里?”

    我啊了一声。小程的眼睛大概是这个浑浊世界里唯一依旧清澈澄明的事物,我没办法对着这双眼睛撒谎:“是在我这里。不过我是从我家地窖里找到的。”

    小程皱眉:“你到底是谁?”

    我老实交代:“我是文博侯谢太傅的四女儿,谢昭华。”

    小程本来想表示惊讶,可是他对这个名字实在没印象,只好继续原来的话题:“师傅交代过,谁找到这本《秋阳笔录》,谁就拥有它了。我当初不是不想治耶律太后的毒,而是解她的毒的法子写在这本笔录上。”

    我听了高兴,可是还没高兴三秒就高兴不起来了。小程抓着我兴高采烈地冲着城下打得正热闹的耶律卓喊:“喂,三白眼,我给你找到能救你老娘的人了!这是我小师妹!她手里有我师傅的笔录——”

    等等,这是什么一个情况?

    小程很有阶级友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带我去治耶律老太婆,我就告诉你如何解烟花三月。公平划算,童叟无欺。快叫我一声大师兄吧,师妹。”

    我怒火沸腾得比火山还剧烈,举手就想来一招亢龙有悔。小程却欢喜道:“他们停了!”

    男人们果真又停下了厮打。自然灾害分分秒秒降临,有个台阶不下就是白痴。

    萧暄眼睛冒火狠狠瞪我,我只得假装忽略他,对着耶律卓拍胸脯保证:“你娘中的是蝶双飞,对不对?是你们辽国皇室的天才先祖弄出来的毒蛊,为了确保外戚不干政,每个皇后受封前都必须服用。毒蛊毒蛊,是毒又是蛊,母蛊就在皇帝体内。帝喜而后喜,帝忧而后忧,皇帝健康那皇后自然也身体好,皇帝若病,皇后也必病无疑。有的皇帝死前会赐解药给皇后,可是你爹却没有。现在你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娘却还活着,挺不容易的吧?我去治你娘的病。但是你得立刻退兵!”

    耶律卓的面具遮去了他所有表情,可是我可以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我抓着砖石围墙的手已经僵到没有知觉,可是一口气憋在胸腹之间让我坚持把话说完。

    “你四海求医这么多年心里清楚,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娘的性命。耶律卓,你自己好好斟酌吧。是现在就退兵,还是一鼓作气攻城掠地,然后回去给你娘收尸,让你辽国百姓看看你就是这样以孝治国,看看一国之君就是这样不孝不义没有良心,看看你以后午夜梦回会不会见你娘血泪索魂……”

    “太长了。”小程出声提醒我。

    我虚心接受,闭上了嘴。

    整个天地间似乎只余火山的咆哮声。

    耶律卓注视着我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萧暄眯着眼睛,紧握着剑,面无表情。

    我清晰地听到我和小程的激烈心跳。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耶律卓开口出声,一指小程:“加一条,将他交出来。”

    五个字就已经决定了局势。

    小程脸色一下青一下白,浑身发抖。我感慨地拍着他的肩膀,释然而笑:“为国献身了,师兄……”

    尾声被火山又一次猛烈的喷发给打断,随之而来的是浓密的黑灰还有大如拳头的石块。小程眼疾手快拉着我就跑回屋子里,只听咚咚声撞击在屋顶,瓦砾纷纷破碎。还有滚烫石头打中窗户,窗纱立即燃烧起来。

    我扭头朝着已经醒来的昌郡王喊:“王爷下令开城门,放百姓自行逃生吧!”

    昌郡王脸色苍白冷汗潺潺:“可是万一辽军大开戒……”

    “横竖一死,被烧死砸死也是死,被刀剑砍死也是死。呆在城里必死无疑,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王爷……”

    “你都要死了还怕他责备下来?”

    昌郡王被我一激,把牙一咬,把心一横,下令道:“开城门!”

    紧紧关闭半月余的厚重城门缓慢打开,早已拥挤在城门口哭喊哀求的百姓迫不及待地蜂拥而出。他们身后是一个残破不堪乌烟瘴气的城市,漫天纷降的灰沙黑石,明红色的滚烫岩浆已经流淌得很近了,所过山林枯木纷纷燃烧。

    在最坏的情况里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下,没有被饥饿打倒的百姓们终于逃离了这个城市,奔向城外一切未知的世界里。

    耶律卓居然还真的有条不紊地重整军队,收起兵器同燕军对峙,对逃难出去的百姓视而不见。萧暄也挥旗收兵立刻派人进城救助百姓。

    昌郡王派人护送我和小程先出城去燕军。我们顶着被石头砸破脑袋的危险下楼来,正看到柳明珠和桐儿等人匆匆过来。

    我心道不对,抓住桐儿就问:“怎么没见云香?”

    桐儿直哭:“房子着火大家都乱逃,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二小姐。”

    我跺脚,丢开她拔腿往王府跑去。桐儿她们在我身后急得惊叫。

    满大街都是奔走逃窜的人,我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只看到里面熊熊烈火燃烧,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我焦急大叫:“云香——”又不敢贸然冲进去找死。

    阮星从里面一身狼狈地出来:“敏姑娘?”

    “人呢?”

    “还没有找到。也许云香姑娘已经逃出去了?”

    我急得满头大汗:“她发烧昏迷着,起了火也不知道,她一定还在房里!”

    “我再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说完阮星又返身回了火场。

    我站在门口进退不能干着急,狠狠跺脚,实在忍不住,把他的话丢到脑后,摸索着往里面走,一边扯着嗓子喊:“云香!云香你在哪里?你听得到吗?”

    木头房子着了火,救都救不及,噼里啪啦烧得热火朝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烤箱里的复活节火鸡,一头一身大汗,又被烟呛得直咳嗽。

    “云香——”

    “……姐……”

    右侧一栋燃烧着的屋子里传来她的声音。

    我激动:“你在里面吗?”

    云香的声音清晰了一点:“姐……我在这里。我的脚卡住了。”

    我叫了几声阮星,他却没有回应,我当即决定自己进去救人。

    先把外衣在融化的雪水里打湿,再撕了条布罩住口鼻,裹上湿衣服往里面冲去。

    屋子里有几处已经起了火,浓烟滚滚,我伏低身子摸索着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很快,我看到了她。屋子的窗户烧垮下,连带着屏风衣架和书柜都倒了下来,恰好砸到她的左腿。

    云香啜泣:“对不起,都是我……”

    “废话出去再说!”我把湿衣服披她身上,动手使劲抬木架子。

    那衣架一头被压在床底,我使劲抬了好几次都抬不动。屋子里越来越热,烧脱落的东西不断往下掉,灼热的空气烧着喉咙。

    云香一脸泪水:“姐,你放手,你快出去吧!”

    “闭嘴!”我吼她一声,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去抬那堆东西。

    好不容易松动了,高了那么半厘米,云香急忙抽动脚努力要挣扎出来。可是我连日劳累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那口气一岔,手下一松——

    一双大手及时抓住木架,云香的脚顺利地抽了出来。

    我惊愕地转过头,烟呛得我眼泪汪汪,咳嗽让我喉咙沙哑:“二哥……”

    萧暄镇定地冲我点头一笑,我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火冒三丈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可他没有,他温柔而坚定地说:“我带你们出去。”

    离开燃烧的屋子没有多久,里面传出剧烈的坍塌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萧暄拖住我的手在轻微的发抖。

    等待在外面的众人立刻迎了上来。我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宋子敬,李将军,孙先生,甚至还有郑文浩。

    小郑还很关切地主动上来扶住云香:“你怎么了?脚受伤了?”

    云香红透一张脸,看看我,又看看宋子敬,半推半就地由小郑抱自己上了马。

    我还是头一次见宋子敬穿战甲,修长挺拔,一扫书生文温和煦,强硬决断的本色充分体现出来。他见了我,似乎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萧暄一直搂我在怀里,他伸出手,又尴尬地缩了回去,端详我片刻,心疼地说:“你吃了不少苦。”

    我冲他笑笑。

    的确吃了不少苦,神经高度紧张又操劳了这么些日,现在见到他们,浑身放松,疲倦如潮水一般眼看就要将我淹没了。我有点站不稳脚。

    一直扶着我的萧暄敏锐地感觉出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都先出城,离开这里再说。”

    他大步流星,抱着我上了马,披风一扬,将我裹住。

    “二哥。”我在他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

    他温柔欣慰的一笑,眼里满是愉悦惬意,看着我仿佛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吻:“没事了,以后都交给我来办吧。”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着他温暖的体温和坚实的胸膛,心里一片安宁,周围的飞沙走石和呼喊哀叫统统与我无关了。飘荡一个月来的心终于塌塌实实地沉静下来。

    萧暄抱着我策马往城外奔去,我被他紧拥在怀里摇摇晃晃,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空气里漂浮着清香,柔软的棉被轻轻盖在我身上,拥抱着自己的怀抱温暖舒适,让人忍不住想永远就此沉醉。

    我烧得迷迷糊糊,努力张开眼睛,可视线还是如同蒙着一层白纱。轻柔抚摸我的手细细描绘着我的五官,眼前模糊的人影,似乎在笑。我于是也笑了笑,用脸轻轻蹭了蹭那微微粗糙的手掌。

    耳边似乎震荡着低沉的笑声,搂着腰的手收得更紧,有什么温热柔软又湿润的东西小心翼翼印在脸上和唇上。

    我觉得很安心,很舒适,在这个人的怀里,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孤单和死亡的危险。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长久以来的疲惫慢慢舒解而去,身上的温度渐渐褪了下去。我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悬浮在不知名的空间里。

    然后渐渐有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烧已经退了……”

    “……太紧张疲惫了……”

    “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漂浮的身体再缓缓落到实处,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还有外面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屏风另一边压得很低的说话声。

    “……怎么样?”萧暄的声音。

    “都已经安置好了,新任命的几个官员办事都很尽心。”孙先生的声音。

    “子敬那里呢?”

    “人还在路上。火山喷发堵了山路,他们这次只有绕过天山过来。要晚几日。”宋子敬说。

    我张开眼睛,看到结实的帐蓬顶。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身下是柔软皮草褥子,床边燃着宁神的香。

    我的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想坐起来未果,只有轻咳一声。

    外面的说话声一停,人立刻绕过屏风冲到我面前。

    “你醒了?”萧暄说着坐在坑边,伸手摸我的额头,“不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人还有点呆呆的,看看他,又看看站在旁边欣慰而笑的宋子敬和孙先生。

    “我在哪里?”

    “我们已经离开赤水了。”萧暄说,“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驻扎着。”

    “其他人呢?”

    “他们都安置好了,城里的百姓也有吃有住的。”

    “哦。”我说,然后我苏醒过来的肚子咕噜一声响。

    萧暄噗地笑起来,我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连续发烧让我体力透支。

    宋子敬说:“我去吩咐他们弄点吃的。”他和孙先生走了出去。

    帐蓬里恢复了宁静,我和萧暄大眼瞪小眼,半晌过后,我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有脸笑!”萧暄佯怒。

    我委屈:“男人要打仗,火山要喷发,关我小女子什么事?”

    “你当初就不该跑到这里来!”

    我更委屈:“我怎么会知道天灾人祸满堂红?”

    “你没想过我要是赶救不及怎么办?”

    “怎么会?”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萧暄给我盖好被子,忽然抓住我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紧得有点发抖。

    我感觉着,一股温暖快乐从交握的手传递到心里来。我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我一看到他就开心,总是很想笑,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乐。

    萧暄深深凝视我,伸手摸着我的鬓发,然后俯下身,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叹了一口气。

    我微笑起来。

    歌尽桃花第二卷大漠篇第36章

    赤水城已经住不得人,军队带着百姓迁徙到东面五十里远的一个山坳里安置。好在风雪停了,后继粮草也顺利运到,大家还不用饿肚子。只是想到明年开春如何重整家园,赤水的百姓们都有点灰心丧气。

    萧暄和耶律卓正式会晤。谈了什么我自然不知道,不过看萧暄回来后轻松的神色,也估计到两方沟通合作应该还算顺利的。耶律卓何乐而不为?萧暄同赵党开战,他只有好处没坏处,报仇,什么时候不可以?

    柳家父女病歪歪的上门来道谢。萧暄不让我起床,自己也就坐我床边招待他们。柳明珠不是傻子,看到萧暄对他们礼貌客气转脸对我温柔殷切端茶揉肩的,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道她是看开了还是忍住了,强笑着倒没说什么。我却很不好意思,有种背叛了朋友的愧疚。毕竟围城这半月来我们俩同甘共苦还是发展不少战友情谊的。只是爱情如战场不能讲退让,自己喜欢的就一定要紧抓在手里。男人身上有脚自己会走,他要不喜欢你了还不等你让,自己早跑没影了。那种因为你喜欢我就把他让给你的举动才是多此一举。

    所以我也冲萧暄温婉一笑,宣誓领土所有权。柳小姐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我们这朋友日后恐怕是做不成了。有得必有失嘛。

    我又好好休息了一日,萧暄才准我起床。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银狐披风,要我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披上。我穿着华丽丽的皮裘,有种黄金纸包水果糖的感觉。

    我抱怨说这样穿是不是太隆重了,乡亲们还挨饿受冻呢,可是萧暄反而板着脸给我把披风拉得更紧。

    云香还病着,烟伤了肺,一直咳嗽。

    我进去的时候,惊讶地看到宋子敬居然也在。云香脸上两朵红霞,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地坐在床上,宋子敬正和煦笑着同她说着什么。

    我真觉得自?br /gt;

    歌尽桃花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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