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95部分阅读
的病用得着的,我们家也是得了别人的孝敬。你给侯夫人送去,再问问太夫人的病如何,如太夫人病势减缓了,便请侯夫人有空好歹来找我说话。”
六州要比六丑沉静,两人分别出嫁之后,善桐往往是打发六丑往外给人送东西传话的,就取她能说会道,容易活跃气氛。今日竟派她出去传话,两个管家娘子一下就严肃起来,都不敢多说什么,六州接过药材,自然去忙活了。六丑便小心翼翼和善桐说些家事,善桐面沉似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连养娘把大妞妞抱过来,也不过是逗了逗便又放下了。
好在一时杨家、王家都派人过来说话,善桐亦不得不放下心事,笑着和婆子们说了话,又打发她们回去。过了一会,六州也就回来了,“太夫人的病只怕是真有不好的样子了,侯夫人脱身出来见了我一面,里头就来了三四个人。我看着除了她本人之外,还有好些孙家亲戚,连咱们娘家大太太的那一房还都在呢。”
在京城久了,善桐也多少听说了一点孙家太夫人的病症。其实这位太夫人说来年纪也轻,不过是六十多岁,可五十多岁起就逐渐犯病,发病时身边离不开人不说,还常常是大哭大吐,是闹着不认人的。要不是她身份尊贵,善桐几乎觉得人们有把她说成武疯子的嫌疑。孙夫人毕竟是大宗长媳,太夫人身份又高贵,侍疾的时候她不亲力亲为,太容易落人话柄。有些事也实在是身不由己,往往就被太夫人给耽搁了。太夫人常常闹得不好的那一段日子,她总是有心力交瘁支撑不住的憔悴之感,善桐见她几次,也觉得她实在为难,听六州这么一说,就知道孙夫人又是分身乏术。果然六州道,“我见她这样忙,也就没说话了。”
善桐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又打发六州、六丑两人,“堂伯母和舅母都打发人来了,接着打发人回去请安的机会,也把药材都分一分吧。还有郑家、石家,都别忘了,娘不是还捎带了给榆哥的东西吗?就都送去好了。”
因含沁自从小汤山回来,要比平时还忙碌了好几倍,今日又要在宫中值宿。善桐打发了这几件事,也就抱着大妞妞逗她玩,四红姑姑也过来坐着,因笑道,“今日这忙忙乱乱的,把两个管家娘子指使得团团转,连大妞妞都不敢高声大气地说话了,怎么,是有心事?”
善桐低头看了大妞妞一眼,见大妞妞果然没有往日那样神气活现,只是吃着手指头望着自己发呆,便笑道,“反正左右都是那些事吧,也谈不上心烦,就是人情上的事,累得很。”
四红姑姑年纪毕竟到了,很多事含沁和她也不会特别说给老人家操心,因此对善桐的这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按我看,咱们家在京里也算是顺的了。就不说那二等、三等的人家,光是一等人家里,才来这小半年,就结交了有林、杨、孙这样的大户,难道还真要左右逢源处处开花,才是开心顺意了?只到时候你就又觉得更累了。”
看着是一帆风顺的,谁知道私底下隐藏了怎么样的利益交换,两家这才亲近起来的?就是林家,也不过三少夫人和善桐‘同病相怜’罢了,他们家和桂家可还是不冷不热的。善桐打从心底叹了口气,又挤出笑来道,“我没事,您别担心。就是心里不舒服……”
四红姑姑拍了拍善桐的手背,这才揭盅了,居然是安慰她的话,“您也别心急了,我就知道,您过去看三少夫人,回来是要出神的。究竟年纪还轻,刚过二十岁呢,咱们不着急……”
善桐忽然反应过来,一时不禁失笑——她是根本没想起来这一茬,真正最急的人,其实还是四红姑姑吧。
不过说来也是,含沁和她成亲也有两年了,才止大妞妞一个,四红姑姑心里发急,她也能理解。少不得又要巧言安慰四红姑姑几句,暗示自己和含沁也正在尝试等等,这才把四红姑姑安抚下去。一时大妞妞又哭了,她忙和养娘一道哄好,又抱着她教她说话,如此闹了半晌,自己临睡前靠在床上,已经觉得说不出的疲倦,自己想想:丈夫千依百顺,一心一意就只有她一个。娘家红红火火,和婆家不说势均力敌,好歹也是各有千秋。上头没个长辈,在京城这样的首善之地,自己的生活中尚且还有这许多烦恼,就不知道一般的人家,这小媳妇的日子该怎么挨了。
过了几天,送桂太太回去的人也打西北回来了,请回了众先人牌位等等,四红姑姑亦不免再犯起病来,善桐又忙着安顿屋舍,因重阳节快到了,便又命人往各府里送东西,打听得孙夫人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便自己往宗人府递了话,想要觐见宁嫔。宫中也很快就给了回话,为她安排到九月初觐见。
这一次进宫,说是去见宁嫔的,可宁嫔顶头上司还不是皇后?来人直接给领到皇后宫里了,“宁嫔正陪着娘娘说话呢,娘娘听说您来了,也说好久没见您,令您过去一道说话。”
其实善桐这一回本来就是来见皇后的,她勉强按捺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不惹人疑窦,免得给林三少夫人添了麻烦。听宫人这么一说,便明白皇后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果然进了坤宁宫,大家问好一番,皇后就笑着打发宁嫔,“听说太妃这几天不大舒服,正缺人为她捡佛豆呢,我不和你抢这个好,你快去吧,一会再领她过去你宫里吃饭。”
周围有脸面的大宫人都笑着凑趣道,“进来请安的诰命们多了,再没一个比小桂太太讨娘娘们的喜欢,连吃饭都要抢!”
众人越发一笑,宁嫔便起身道,“这可说定了,等我回宫不见她了,过来这里和娘娘抢人!”
一面说,一面喜气洋洋地出了坤宁宫去。善桐犹道,“是我耽误了娘娘讨长辈的好呢。”
皇后捂嘴笑了,“傻妹妹,两重长辈,近了谁远了谁都不好,这和底下的妃嫔们行事又不一样……这个好,还不是本来就轮不着我?”
正说着,也叹道,“偏巧太后最近心思不畅,也不爱见人,我们去请安,都打发了。说是安耽在宫中念经茹素呢,不见人了。那就更不好老往太妃那里去,免得老人家说起来,好像是我们不孝一样。”
按说牛淑妃有孕,这是喜事,她本人低调养胎也就算了,太后完全没必要如此韬光隐晦才对。善桐心中对三少夫人的话就更信实了三分,她忙给皇后打眼色,皇后便会意地点了点头,冲身边微微一摆头,身边几个人顿时都退到了远处。善桐犹豫了一下,竟又站起身子,搬过绣墩来,坐到了皇后身边。
这姿势其实已经近乎僭越了,但皇后却自然不会怪她,反而更整肃了面色,已经坐直身子,露出一脸聆听之色来。善桐便附耳轻声道,“想先问娘娘几句,这几个月,林家是否都没有内眷进宫来请安呢?”
皇后露出思索之色,慢慢地道,“你也知道,林家其实和宫中一直不算太亲近,也就是三少夫人是最有脸面的。她又大了肚子,上回进宫,还是进来哭着和我诉苦的。紧接着这几个月,是没人进宫来。”
“这就是了,”善桐点了点头,在心中也更肯定了一点——林家只怕对淑妃有胎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就连林三爷也完全没收到风声,要不然,三少夫人也不敢把这事说出来。她低声道,“她们恐怕亦还不知道四月里淑妃摸出有了身孕的事,这件事牛家保密工夫做得好,除了我们之外,怕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得到消息。但另一件事,牛家就没有藏得那样好了,毕竟一个大活人不比胎儿,是藏不得那样密实的。”
皇后虽然看似若无其事,但善桐眼风往下一扫,已经发觉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椅把。她又往下说道,“还是上回进宫哭诉的时候,她去给太后、淑妃问安,无意间在慈寿宫偏厢里隔着窗户看见了一位宫人,虽只见了一眼,就那么一个侧面,但天姿国色,依然给三少夫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是五月里的事了。回头又听她家三爷念叨过一嗓子……说是皇上六月里有几天格外不大高兴,我一问,倒是对上了,这几天,正好就是上回进宫您和我说起来,皇上往咸福宫去了的那几天。”
要再梳理一下牛家这谜案的时间线,应该是三月里牛淑妃承宠有了身孕,四月里私底下肯定了消息,一直按捺到了八月份这才公布有了身孕,却一口咬定是六月那次承宠有了胎。这个时间差曾经令几人都迷惑不解,眼下知道了琦玉的去向,一切却几乎昭然若揭,有了完整的痕迹。皇后的牙关咬得死紧,半晌都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居然又是一笑,冲善桐轻声道,“你瞧我和你怎么说来着?真有本事的人,把谁弄进宫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没等善桐说话,她又欣然道,“你也实在是一员福将。这种事,三少夫人可不会逢人乱说。”
三少夫人会告诉善桐,恐怕主要还是因为桂家看似在宫斗这浑水里趟得还浅,就见了几次皇后,也不过是京中诰命间的常事。要说起来,她其实和宁嫔在血缘上是更亲近的。这种宫中密事,也就只能拿出来当个话柄告诉她知道个新鲜了。但善桐当着皇后的面,肯定要替三少夫人卖好儿,“和您实话说了吧,这种事,大家也都是影影绰绰的,不是局中人谁也看不明白。三少夫人是什么都不懂,只隐约听说了一点风声,她行动又不方便,就是有心提醒您,又也怕您其实早都知道了,只不动声色……”
话没说完,皇后就笑了,“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怪她的,我要是她,我也不说。”
她略带苦涩地一笑,似乎在说:你别瞧我是个皇后,可我还真为难不了她,我还得哄着她。只是这无声的抱怨却没出口,她又握住了善桐的手,“可我也不领别人的情……你就只管往下说。”
善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打量皇后一眼,见皇后的确根本无心和林三少夫人计较——说起来,她还要谢谢三少夫人嘴不严实呢,这才稍减背后传话的歉疚:如不是这种事没有稳妥来源,几乎无法令皇后信服,她也不至于如此。一边口中续道,“其实您一想,这也明白得很。听您们说起来,皇上身子骨不好,龙种很难站住。只怕淑妃一开始不愿张扬,就是想要先好生保胎,毕竟……”
见皇后眼神一闪,会意地轻轻点头,她就不把话说完了。——换作她是牛淑妃,从前喝过药,生育上本来就有一定风险的,胎没坐稳,肯定也不会大事张扬,免得万一不好,令人白看了笑话。
“正好族妹已经进了宫,只怕是想要木已成舟,先做个没名分的选侍,等得了宠再行册封。”她又继续为皇后分析,“毕竟她出身低了点,家里人也许也不大介意这个……正好,六月里皇上进咸福宫的时候,说不定就玩弄了手段,使琦玉侍寝……只不知怎么,也许没能迷住皇上,反而适得其反。”
这一关窍,是她没有想通的,在这里不免一顿,没想到皇后目光闪动间,倒是主动开口了。
“也未必是没有迷住。”她似笑非笑,缓缓地道,“这南边开海的事,究竟派谁去,一直是争执不下。又说使平国公家世子爷去的,世子爷自己不去,给推托了。皇上又一定要一心腹重臣领着舰队才放心,六月前后,圣心默运,定了是我大哥。”
居然是定国侯将要亲自领船南下!虽说前前后后,朝野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传言,但毕竟那都做不得准,况且除了孙立泉之外,也一直有传别人。善桐暗吃一惊,只觉难以吃透皇上用意。但在咸福宫一事上,皇上的态度就很好理解了——出海那么危险的事,谁知道去了能不能回来?定国侯毕竟是皇后的亲大哥,孙家宗长……才把这个难差事给了孙家,转头就提拔牛琦玉,这不是在打皇后的脸吗?
“这就说得通了……只怕也就是在六七月里,长角那位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站住……”善桐缓缓地道,“不想却另有一人得了好消息。”
“难怪她在中秋那天,喝起酒来根本无所顾忌。”皇后喃喃道,“连我看了都奇怪,这有身孕的人,有时候讲究起来是滴酒不沾呢,原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间又低声说,“可权神医……啊,是啦。宫中问诊,一向是拉起帘子来,就露一只手的。难怪权神医一口咬定自己绝没有摸错。”
看来,她私底下是逼问了权子殷几次了。善桐却没起身,只静静望着皇后自己低声沉吟,等她一步一步推导出现在的局势,达成和她一样的结论——
“也就是说。”皇后果然又一下站住了,她极为吃惊地望着善桐,低声道,“现在咸福宫——慈寿宫,两宫之中,只怕正藏着一位孕妇呢!”
253、做主
深宫内院,还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现在就连这样的事居然也就在眼皮底下发生,即使善桐已经多次推演,还是不禁感到深深的荒谬。她望了皇后一眼,轻声细语、字斟句酌地道,“戏文里常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娘娘博学,应该知道这故事是有典故的。”
当年刘妃能够登上后位,其实就是因为她借腹生子,生下了当时真宗唯一存活的嫡子,先真宗皇后郭氏就是因为自己嫡出的皇子九岁夭折,伤心之下这才一病不起、撒手人世的。这故事改编成了戏文,传唱得已经面目全非,但真实故事,这些官家小姐也还是耳熟能详,就更不要说皇后娘娘了。她罕见地煞白了圆脸,双眼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在这一瞬竟显得阴鸷鸷的,善桐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起身垂手侍立,再不敢坐。
天大的富贵,也要天大的福禄才能受得住,皇后这个位置,没点本事也的确坐不稳。其实在善桐看来,牛淑妃这一招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碍着定国侯的差事,皇上恐怕确实也不好提拔琦玉,这几个月没听说老往咸福宫跑,有多为琦玉着迷,她心里是有疑问的。现在宁嫔又起来了,这边自己孩子不见,琦玉恐怕有了身孕,换作她自己是牛淑妃,再异想天开也要摆弄一遭了,若是孩子能生下来,又是个男丁,起码在宫中争斗里,她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太子要是天年不永,牛家自然就进一步,就是太子康健长大了,她也可以跟儿子到封地里去,也就只是这几个月难熬些罢了。她又不是刘娥,把皇上笼得那样宠爱她,就算她是刘娥,那也一样是把郭皇后给等死了,才等到了上位的一天不是?
皇后会如此失态,究竟是因为牛淑妃的阴谋,还是因为琦玉已经承宠这件事,善桐是拿不准的。她总觉得皇后实在是过分看重琦玉,对她也太高估了。但这话当然不好直说——人家会这样在意,肯定是有这样在意的缘由的,这才见面几次,有些事,交浅不好言深。
室内的气氛一下就冷得几乎凝结,皇后的脚步凝滞了半晌,这才又动了起来,她来回再踱了几个方步,便回到了太师椅前,声音也回复了以往的宁静,“坐吧,我难得动一点情绪,没想到反而把你给吓着了!”
她的语调又亲切了起来,片刻前的阴沉刻毒几乎再找不见痕迹,善桐也就学着宁嫔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轻笑道,“也没吓着,就是您这尊贵人不高兴,我们心里也沉甸甸的不是?”
因又道,“不过这事,从头到尾,也都是只言片语中琢磨出来的,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说穿了就是捕风捉影……”
她本来已经全盘想好,想建议皇后寻封锦帮忙,起码把琦玉的下落敲定了再说,但话到了口边,抬头望了皇后一眼,忽然不知怎么又缩了回去。善桐忽然想到了林三少夫人的话,“天下有哪个女人不妒忌?”
到京城不过半年,她也已经听说了皇上的作风,后宫妃嫔,其实没有一个能和皇后争宠的。皇上一心养生,对床笫之事从不上心,坤宁宫独得一份之外,也就是咸福宫能够得到一些雨露,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恐怕咸福宫的宠爱,也还是太后为侄女儿争取来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牛淑妃那是一点都不得宠,可不是皇上的心里人。
那皇上心中那人是谁呢?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少,难道皇后就不知道吗?自己也一再说了,琦玉和宁嫔都是一样的美人,皇后为什么这样看重琦玉,听得琦玉承宠有孕四个字,竟是脸色大变,连坐都坐不住了……是不是因为琦玉长得和封子绣有几分相似呢?
封子绣虽然少年得宠,据说权势非凡,敌人绝不会少,但恐怕内心中最恨他的人,还是后宫中的皇后吧?
想到这里,善桐便赶紧把话咽回去了,她话断得好,皇后也没听出什么来,只咬着牙细细地笑道,“你安心吧,虽然比不上燕云卫,但孙家也不是没有耳目的……”
看来,她是完全没想到和封子绣合作。自己是只差一步,就要说错话了。
善桐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又和皇后分析了一些可能的事情经过同细节,到了近午饭时分才起来告辞,皇后还不想放她走,还是善桐说,“这一次进宫是来看宁嫔的,若不过去,恐怕难以掩人耳目。”
又掉转过来请皇后小心,“之所以拖延了几天,也是因为这边才去林家,转头就来宫中求见,紧接着私底下就开始动作……这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容易露出端倪。娘娘若是有几分怜惜我——”
皇后忙笑道,“你放心,自然会办得不留痕迹!”
她亲热地握住了善桐的肩膀,就像个大姐姐欣赏地宽慰着小妹妹。“你要是受了委屈,以后上哪找这么一员福将来帮我呢?”
不论福将之说是真情还是假意,总归皇后还没有被冲昏头脑,晓得护住自己,也不暴露林三少夫人。善桐顿时松了一口气,又露出笑来,皇后拉着她的手,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外,连和她说话时用的语气腔调都要随便了几分,差些赶得上和宁嫔说话时的喜爱,还打发人,“天气冷,起秋风了,你们看小桂太太斗篷是不是单薄了些?取我那件桂花披风来给她用。”
说着,便亲自将宫人取来的缂丝斗篷为善桐系好了,善桐受宠若惊,忙要下跪谢恩,又为皇后亲手拉住,“干嘛这么客气,同宁嫔一样,我没有妹子,就拿你们当亲妹子看了。”
得了皇后这一语,宫人们待她都不一样了。小心翼翼前呼后拥的,将她往景仁宫方向送去,宁嫔见到她身上的斗篷都很羡慕,“这手艺真精细,难得又不是龙凤那些俗物,是江南秋景图。又是夺天工的沈师傅织的,自她眼睛不好,现在再难得有这样的工艺了,当时我看了就喜欢,几年了也没敢问娘娘要……”
善桐这才知道自己身上这披风大有来头,一时反而更加战战兢兢,从景仁宫出来行自宫门,便要解下来交给宫人们带回去。那大宫女只不接,笑道,“给了您就是赏您的,您就收好吧。等天冷了多围着,我们娘娘见了,心里也高兴。”
说着,便又为她亲自系好了,躬着身笑道,“这也是娘娘嫁妆里的爱物,实在巧夺天工,谁见了都夸。您今儿赶着娘娘心情好,可是得了个大彩头呢!”
善桐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抿唇一笑,随手解了身上一个荷包就递过去,“进进出出,劳烦你们领着,也算是给我领了运气来吧。”
那大宫女却摇手不敢收,“从前您的赏我们敢接,现在就不敢接了!”
善桐当她客气,还要再给,见她是真的不接,也只得罢了。却是才上了轿子,就忙把披风脱了叠好,换上了自己的绸披风,这才安耽了一点,她靠在车壁上累得直揉心口,是半天才喘过气来。
回去给含沁看了皇后的赏赐,含沁却看不出什么好来,觉得“这个和一般的缂丝也看不出哪里不同”。善桐左看右看,也觉得和她那个缂丝屏风比,这无非就是更精致一些罢了,似乎不值得众人如此看重。她想要问人呢,又觉得炫耀,因也只得罢了,只妥善收藏了,又和含沁备细说起自己进宫的事,提起她对皇后的猜测。“这样一想,几次娘娘话里话外,实在是很忌恨封子绣的。我就没敢提和封子绣合作的事。”
又问含沁,“究竟是我多想了,还是皇上真就这样宠这个封子绣?宠得娘娘都可能这样忌恨他?”
含沁显得有些为难,寻思了一会才道,“这要看怎么比了,拿我和你比,皇上自然没多喜欢他。可要拿他和后宫那些娘娘们比嘛……”
善桐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想到皇后、宁嫔甚至是牛淑妃的面孔,一时不禁叹了口气,低声道,“怪道一般人家都不肯把女儿送进宫中去呢,就是皇后娘娘的日子,我看也过得不大开心。”
桂家毕竟在京城是初来乍到,交际圈打开了不假,可有些人脉是要时间来温养的,善桐把消息送出去之后就没她的事了,在家休闲了几天,收到的帖子就多了一倍,去杨家说话时连四少奶奶都知道,“听说娘娘把嫁妆里那件披风都赏给你了?”
善桐本来不提,是不便自己炫耀的意思,听四少奶奶这么一说,便忙道,“这披风究竟有什么不凡的地方,连宫中人看我都不大一样了,倒把我吓了一跳!”
“有名呢!是夺天工沈师傅歇手前最后一件,足足织了有大半年。为夺天工打响了招牌不说,娘娘从前年轻的时候披着它,连皇上都夸过……”四少奶奶笑道,“不是真疼你,断断啊不能赏你这一件。这赏出来,谁不知道娘娘喜欢你?”
皇后也真是赏罚分明,自己给了两次消息,她回馈的礼物便如此直接。善桐前番出去赴宴,果然众人面上神色都有变化,她心中还纳闷了好久,被四少奶奶这一提才恍然大悟,一时苦笑道,“我实实在在是受宠若惊,越发要战战兢兢呢。”
四少奶奶摆了摆手,“不碍的,你也是从外地刚过来,其实说穿了,就我们这几户人家,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是谁也不少。你还没见吴尚书家的姑娘……娘娘也就是一件那样的披风罢了,可沈师傅歇手之后,是被直接请到吴家去做了教习。他们家从来不穿别人做的衣裳,吴姑娘自己的披风,没有一件比那件粗糙的。”
说着又笑道,“都说天威不可冒犯,其实宫中住的还不是一群大活人嘛,也不必那么提心吊胆。”
善桐哪里是为了一件披风提心吊胆?只这话不好说罢了,只好拿话打岔过去。从阁老府回来,含沁又和她说,“自从你这样一问,我也留心了,几次封子绣进来后,我都留神看皇上神色。其实这事怎么说呢,只好这样说吧,全天下敢给皇上脸色看的人,天下怕也就是他一个了。偏偏皇上又吃他这套,这一阵子,他似乎都不大愿意搭理皇上,皇上心里可不好受呢。”
说善桐太能拉扯也好,被含沁这么一说,她立刻联想到了琦玉六月承宠的事——就不说封子绣本人是不是善妒的性格了,只说琦玉和他相似这一点,没准不但犯了皇后的忌讳,还犯了封子绣的忌讳呢?毕竟,比起皇后,他可是更依靠皇上的宠爱过活的。
她便和含沁商量此事,含沁也觉得孙家同封子绣非但不应该互相猜忌,在这时候精诚合作的好处要更大。正好过两天孙家派人送了时鲜菜蔬并难得的鲜花盆栽过来,善桐问得太夫人病势缓解,孙夫人重阳节已经进过宫了,便寻了一天,上门找孙夫人说话。
这一个多月的折腾,令孙夫人看着又老成了几分,她虽然才三十出头,但比起善桐几乎算是两代人了,就是穿着打扮,也渐渐不讲究俏式,而是往稳重那头去靠。倒是屋里进进出出几个通房年轻娇憨,颜色都并不差。——这也是善桐和孙夫人渐渐亲近了,要在以前,她是看不到这些使唤人的。
和善桐寒暄了片刻,孙夫人就开门见山。“娘娘什么都和我说了,我明白你的好意……家里事多,你就不找我传话了。”
说着要谢善桐,善桐忙道,“二堂姐不责怪我就好了,我也是怕您操心嘛。”
也不免叹息想,“现在世伯母病情稳住了,您又要忙别的,可不是蜡烛两头烧?自己也要善自保重才好。”
孙夫人微微露出苦笑,却不接善桐这个话茬,只和善桐又将整件事过了一遍,道,“这几天娘娘已经试探了几次,她还在宫里,这跑不了的。就只不知道在谁那里了。”
“这件事要揭露出来,且不说她如何,咸福宫里的娘娘是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善桐过来孙家之前,自己也是寻思定了主意的,此时便道,“我看她在哪里倒是次要的,最主要,还是先把咸福宫里那一位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的线索给摸清了,证人给掌握了,那也就立于不败之地啦。”
这话鞭辟入里,孙夫人点头沉吟了片刻,却不由叹息道,“说得容易,可除非整倒了欧阳家,欧阳太医有那么容易说实话吗?要整倒一户人家,却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我们自己……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
善桐到此时此刻,才知道欧阳家敢为牛淑妃保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凭借,这才释去心中一段疑问。她放过这茬没有细问,而是若无其事地道,“二堂姐,琦玉受宠,看不过眼的除了我们,恐怕也还有一位吧?这一位又生不了孩子……”
孙夫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一时却没说话。善桐见她意动,便续道,“只是我见娘娘似乎不喜欢封子绣,便也没有多说……”
“她是一向都不大喜欢。”孙夫人嘴角泄出一丝冰冷笑意,她淡淡地道。“不过,家里的事,也不是她一句喜欢不喜欢,便能做得了主的。”
只听这句话,便可知道虽然皇后身份高贵,但孙家当家做主的人,还真是定国侯夫妇两人,深宫中的姑奶奶尽管给孙家带来了无尽的权势和地位,可说到末了,其实也不过还是孙家的一枚棋子。
254、抓周
似封子绣这样的人物,三十岁没到就执掌了燕云卫,和九五至尊关系密切——不要说善桐了,就是含沁平时也很少和他交接,一面是双方不沾亲带故,另一面也是因为实在地位悬殊,虽然也不算不认识,又同在禁苑出入,但含沁平时也很少留心他的消息。倒是被善桐这一说起来,他激起兴趣,时常回家也说说封子绣,“今天又进来了,皇上一天都笑盈盈的。”又或者“这几天都不见他,皇上叫见了都不来,好像是又闹脾气”云云。善桐听了也觉得好玩,她自己就时常和孙夫人、林三少夫人朋友吃茶说话,孙夫人也告诉她一些宫中的事。
也不知孙家和封子绣做了什么条件交换,琦玉进宫这件事,到了九月末真是被查得水落石出了。孙夫人和善桐谈起来,也是感慨的,“到底是县官不如现管,手脚多快啊。有太后在,慈寿宫和咸福宫的宫人都没动,可却找着了守着宫门的小中人……说来好笑,竟是下宫门前混在宫人里进去的!也是名门望族的女儿,至于这样掩人耳目的?”
善桐也觉得牛家手法是下作了一点,都是亲戚,就让牛夫人带进来正儿八经地觐见又如何,真的要安排,就让太后拉皮条将皇上招来相见,人家真喜欢的,自然会纳进宫来。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说难听点,怀了孩子都不知道算谁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只低声道,“要是能找到她人也好,又或是把出脉象不对来,也是好的。”
也不知欧阳家到底抓住了孙家什么把柄,虽然善桐提议从欧阳家入手除去牛淑妃——这到时候再把卫家亲事一说,琦玉若是知趣,自然依附过来。再把事情往牛淑妃和太后头上一推,此二人声势大挫,起码有四五年是不敢再惹是生非,在皇上跟前也无法为娘家说话。但孙家就是没有对欧阳家动手的意思,只一径在暗处寻找琦玉,偏偏有些事情,不撕破脸也无法去办完,牛淑妃现在借口养胎,成天到晚地不出门,只太后常常过去看她。这说得难听一点,太后坐舆那么大,琦玉就在轿子里坐着,到时候宫女里一混,妆面浓一些,别人还真未必认得出她来:这主要还是因为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说斗牛家,好像是在斗牛淑妃,其实还是在斗太后。皇后就是能耐再大,没有真凭实据,不敢把动静给闹大了,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牛家。
“偏偏就这当口,权神医又出门去了。”孙夫人也叹了口气,“连皇上都关不住他的,我们还能说什么?她正好就又让欧阳太医给她把脉,想来就算将来权神医回来,现成的借口——从开始就是欧阳太医开方子,可不就也不想换人了。”
后宫的争斗虽不见血,但激烈程度真是不逊色于任何人,善桐自忖能尽力的也都已经尽力了,也只能跟着叹气了。回来了又预备大妞妞周岁,等九月末大妞妞生日那天,便请了众人来家,小小地开了几桌,男宾多半是含沁的同僚,还有王大老爷这个做舅公的,女眷也就是平时一班亲戚。连林三少夫人都赏脸,才做完双月子,便出来应酬。
她才得了男丁,众人自然都恭喜她,四少奶奶尤其羡慕,笑道,“来来,我摸摸你的肚子,也沾沾你的喜气!”
因长辈不多,又都是熟人,阁老太太身上不大舒服,没来,只来了米氏而已。众人都是言笑无忌,郑家大少奶奶——也就是郑姑娘嫂子,和四少奶奶倒是熟悉的,指着她笑道,“你啊!一离开婆婆就要生事,没了大人的时候,比谁都淘,有了大人又比谁都会装,我算是看透你啦。”
四少奶奶也是难得一个人出来,笑得都能看见牙齿了,“不服气,你来拧我呀。”
等孙夫人进了屋子,才又连忙收敛神色。众人都笑道,“难怪都说大姑子难缠,看到大姑子来了,可不就老实了。”
孙夫人当着这些贵太太的面,心里的烦难是一点都不肯露出来的,虽不说容光焕发,却也是淡然从容,似乎永远智珠在握。她欣然一笑,将身边带着的两个少年女眷介绍给众人,一个是上回善桐见过她族里那位没出门的孙姑娘,还有一个是檀哥的表弟妹。这才问,“什么事,还搅和到我难缠头上了?”
林三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总显得有几分倨傲,虽然四少奶奶和她关系似乎也还不错,刚才那样开玩笑,她也顺着四少奶奶的意思由她摸了肚子,现在却不大说话,只靠着板壁嗑瓜子。倒是郑家大少奶奶性子活泼,把刚才杨四少奶奶的话学了一遍。孙夫人也不禁笑道,“依我说,你很该顺了她的意,拧她一把才是。”
大家说着都笑起来,杨四少奶奶显然有点怕孙夫人,红了脸只不做声。善桐忙打圆场,叫人把大妞妞抱出来和大家见面。
一年说短也短,说不短也不短,几斤的大妞妞现在有十几斤了,高都有二尺三尺,她生得壮实,牙齿已经发了五六颗,也已经会叫爹娘了。只还常常乱叫,这边学了那边又忘,善桐前几天还沾沾自喜,同人炫耀她连鱼都认得了,今天抱出来,可能因为人多孩子兴奋,虽然都认识的,但大妞妞就硬是老管孙夫人叫爹,众人一发大笑起来。善桐气得轻轻拍了拍大妞妞的屁股,又拍出一阵臭气,只得令人将她抱下去换了尿布,再带上来玩。
有了这么个宝贝在,育儿经都说不完,米氏抱过来都舍不得撒手。“这白嫩嫩的,又眉目如画,简直和画里的娃娃一样。偏又这样活泼可爱,不怕生的。”
大妞妞也知道她像是在夸奖自己,便眯着眼睛笑起来,众人里有见过含沁的都道,“这生得像你,可笑起来就像爹了,都有些说不出的坏,可又很讨人喜欢。”
大妞妞听到坏字,似乎也知道不好,便指着说话的米氏,嘴巴一扁一扁的,林三少夫人喜得把她一把抱起来,和善桐开玩笑,“差这一岁不到,也不算什么,和我们家大郎定个娃娃亲算了!就到我家养大,我比你娘还疼你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高兴,前头又来人,说是男客们要看大妞妞,善桐便使人抱出去了,自己开席吃酒,没过多久,便抱回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宝宝,养娘道,“老爷少爷们手劲大,把她给揉哭了呢,这就不敢要她在前头了,忙让抱进来给您哄。”
善桐细看时,果然大妞妞脸颊似乎都被捏红了,她一边给大妞妞揉着,一边不禁道,“真是手重,是谁拧的呀。”大妞妞抽抽噎噎的,倒也止了哭,又靠到母亲怀里,拉着她的胳膊想站起来。
养娘抿唇道,“是林三少爷。”
这下还了得,第一个四少奶奶闹,第二个善桐和她要好的,也跟着闹,三少夫人躲不过,也被拧红了脸颊,善桐笑着教她,“等回去家里,你和你们家少爷诉苦,就说他拧得重了,累得你也被拧。你们家少爷就觉得对不起你了。”
一边说,众人一边笑,都道,“真是好手段,这是在教你呢。”
林三少夫人摸着脸白了善桐一眼,自己也笑了,“他就是这样粗手粗脚,在家一碰儿子,儿子就要哭的。”
正说着,外头又来信了——宫中送了金玉长锁并长寿面来,是皇后指名赏给大妞妞的。善桐忙和含沁一道外出谢恩,扰攘了半日方才坐下,这几户人家虽然都和皇家关系密切,却也不禁纷纷有艳羡之色:才进京几个月,在皇后跟前就这么当红了,夫妻俩都这样有本事,日后的前途,那还用说吗……
虽说大妞妞现在已经是可以吃些米面了,但善桐也不敢让吃多,交由厨房特地擀了一条薄薄的长寿面,令她一口吃下,便算是应过了故事。众人吃过酒,便又都进了一间大花厅,在屏风后坐定了,米氏年纪大,便抱着大妞妞在外头站着,等男丁们进来了,大家隔着一扇屏风,都看大妞妞在地上爬着抓周。
因是女儿家,抓周便准备得趣致,多半都是花草胭脂,也有些文房四宝,含沁还令人放了小马鞭、木匕首等物,还有些小小算盘等,都在最外围凑数。
大妞妞被放在地上之后,因最近在学走路,先还不屈不挠地站起来往含沁那边走,跌跌撞撞到了父亲脚下,揪住爹爹的大腿就不肯放了,抬起头伸手还要抱。含沁一边笑一边把她拎起来,又放回那一排东西里,哄她去拿一个,大妞妞什么都不拿,抱住含沁脖子,转头又要找娘。善桐不好出来,她就要哭,众人都笑了,林三爷尤其笑得厉害,含沁先也笑得开心,善桐在屏风后咳嗽了一声,他这才哄着大妞妞要她拿,哄了半天,大妞妞才满脸不高兴地随手抓了一个算盘就往衣领里塞。养娘要拿,她也不管,只塞进怀里,便又要爹爹抱。
孩子有趣,众人都笑了,因桂家地方终究不大,也没叫戏班子,大家又进内堂吃茶说了几句话,便逐渐告辞散去。过了一会,外头男丁们也都散了,含沁进来和善桐一道抱着大妞妞看礼物。
因有些亲戚人虽然不在,但心意拳拳,一早就预备了礼物送来,比如善榴、善樱都有周岁礼相送,还有些没能亲身过来的亲戚也有礼物,更有些想要巴结桂家,却苦无门路的人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大妞妞虽然才周岁,自己名下已经有了许多金银长命锁,并好些精致的童玩首饰。甚至还有人送了一个嵌玉小球给她玩,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9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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