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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67部分阅读

    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67部分阅读

    跪一天?你可也是她亲女儿……”

    善桐越听越气,挣扎着要从含沁怀里出来,含沁却又抱得紧,看着劲瘦的胳膊,就好像是精钢铸成的一样,她是怎么用力都挣不开。只好埋在含沁脖子边上嚷道,“我就是不明白了!是她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我错了吗!什么事都要我让着她!她不给我面子,我为什么要给她面子!”

    一边说,眼泪一边流得越凶,含沁叹了口气,只好不再说话,和哄孩子一样低声说,“好好好,我们三妮委屈了。”

    “她给我委屈也就算了。”善桐是越说越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没脸,以后你要怎么和姐夫哥哥们走动。”

    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就哭起来,“谁是她亲生的,我就不是她亲生的,就榆哥才是她亲生的!姑爷第一次上门就给没脸,我就是气性大怎么了,以后看我还搭理她不!”

    含沁作好作歹,劝了半个晚上,又拿桂太太出来吓她,“明天元帅府又叫吃饭,你肿着眼过去,是恐怕她不知道你和娘家闹了不开心?”

    这才把善桐劝住,好在此后半个月,桂太太天天叫小夫妻过府,虽说她本人一团和气,善桐亦不得不留心应酬,时日久了,也就把这天的事淡了。一心纳闷桂太太的心思了:忽然间对她这么亲切,这可和她素日里我行我素的作风不符。

    175、回家

    就算桂太太对她的亲切,实在是令善桐有几分毛骨悚然,但人家宗妇没出招,她自然也只能静观其变。新婚这头半个月,她除了在元帅府应酬桂太太之外,其余时间就多半在家里翻看账本,掌握十八房的经济脉络。

    含沁在新婚头一天里说的“我真要万事不管了,你不出三天就能被烦死”,倒的确不是虚言,这几天来含沁自己的事情就够多的了,一开始还经常要从柜上赶到元帅府和她会合,吃一顿饭把她送回家里,就又匆匆出去见人。到后来善桐索性让他不要过老九房去,反正男女有别,就是他在,也不可能在女眷这边打滚,她依然要一个人应付桂太太等人。再说,桂元帅同桂家兄弟也都各有各忙,含沁天天必到,倒是显得他游手好闲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专吃老九房的便宜呢。

    不过就是这样,含沁也尽量回家来和她一道用晚饭,有时候和她说起来,天天见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城里专做粮食生意的那几户人家,有从前王大老爷留下的那些同僚,遇见了就一道拉去吃饭,也有些惯常来往的武将——西安城里积年的商户、筹措军粮的买办人家……人面广、人脉多的男人,肯定是要花费不少心机在社交上的,现在有了娘子,含沁要回来吃晚饭了,白天就更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他前半年在西安时间不多,多半都在集中精神筹办婚事了,现在就肯定要把之前的工夫补上。就是善桐也要跟着他记:某某的夫人是谁家的亲戚,平素里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讳。谁谁谁的媳妇又有什么事情求上门过,应了没有,找谁帮她办的,又收了什么好处……

    有些事情,从前没有媳妇,含沁就得一个人靠脑子记,现在有了媳妇了,就可以搞太太社交。善桐也是一点都没有歇着,一大早起来去桂太太那边应酬过了,回来就看账本记笔记,到晚上和含沁吃过晚饭,小夫妻也不是情话绵绵,含沁坐下来扳着手指和善桐说十八房的人情往来,帐面上的那些除外,还有这些年别人欠的人情,他欠别人的人情云云。如此到了深夜赶忙睡下,偶然亲热片刻,因第二天要早起的,也不敢需索过分。善桐虽然还是觉得这种事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但含沁倒是发掘出不少心得,很是自得其乐,又老主动来撩善桐,千方百计,想要使她快乐。

    为什么说女儿家出嫁了,心思就偏了夫家?这么亲密的事,就是善桐自己都未曾对自己做过,就算两个人从前不熟悉的,坦诚相见之后都要熟悉起来。更别说这门亲事是两个人使尽心思争取回来的。就用含沁安慰她的话来说,“要是你嫁了我,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了?千求万求求回来的婚事,就得把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不开心的事,没法挽回的事,咱们就不要去想!”

    嫁一个这么通透的丈夫,倒也真是善桐的幸运了。她也就笑着自我安慰,“好在是没有婆婆,在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看看大嫂,在婶婶跟前还不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婶婶一个眼色,就要起身执壶劝酒,连顿饭都不能安心吃。”

    因她有意结交,也或许是慕容氏真的需要一个朋友,两人倒是熟稔得不慢。如今慕容氏背了人也和善桐说几句自己的烦难,反正不外乎是婆婆难伺候,丈夫常年在外,相聚日短,一直也都没有孩子云云。

    再这么一想,善桐也就不觉得含沁没有军队里的差事,是什么憾事了。像桂家三兄弟,从老大含欣起,每年在边防常规坐镇都要半年,一旦有什么小动静,那就是整年整年回不来西安。做少奶奶的也不好跟到前线去——不便起居不说,也没有这个规矩。桂太太当年就算在前线有自己的院子,那也是偶然过去小住一番而已,还是因为桂元帅实在是太久没回西安了——据说最久的一次,是足足三年都没有进过家门……

    大家大族,自己房里的爷们不在,家里也不缺男丁。可含沁就不一样了,他要一走,十八房就只剩下善桐一个人。就算是挣回了天大的富贵又如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闺房独处,倒是比没出嫁还要更冷清。因此本来她还打算设法求父亲也好,求大舅舅也罢,甚至就是想办法求桂元帅,为含沁也寻一份职司回来,免得遭王氏的白眼。但如今反正和娘家关系也疏远了,善桐多少就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也不是游手好闲,也不是非得要挤进系统里,才算是有了个终身,按含沁的家产,小夫妻就是带上几个娃吃一辈子,恐怕也都是吃不完的。

    是的,虽然十八房眼下现银不多,“也就是四五万两”,并且也不是可以轻易动用的,含沁已经和善桐略作交待,他还是想要伺机添股,不是多入股几家,就是把如今这几房粮号握得更紧一点,现在这几年西北边事不断,做粮食生意那是绝对稳赚不赔。就算以他的身世和官职,要入股那也得真金白银地拿出现钱来。但毕竟在过去几年的经营中,这个令善桐很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少年郎,已经为十八房置办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当时他起家还是靠的小五房来买粮的机遇,这边一进一出,虽说卖的不是最高的价钱,但倒手也有十多万的利润。那时候战事吃紧,西北凋敝。多的是粮号撑不下去的,几间大粮号背后的老西儿,又被狠狠地拉出来不是斩首就是入狱,桂太太亲自拍的板。到末了却还是便宜了含沁,他或者是低价赎买,或者是和山西那边几间实力雄厚,到底没被东宫彻底整倒,还是苟延残喘下来的大家族合作入股,在西北战事最吃紧的那几年,把这十几万两全花了个精光,这就以远低于市价的价钱,谈下了这许多商号的股份。现如今面上那间粮号一年四五千的出息,用来填补十八房一年的花销那肯定是足够的了——其实就是含沁一年能吃喝多少?这四五千银子,大部分还是四处送了人情。他们人口稀少,红白喜事就少,可各亲朋好友有事是不能不随份子的,还有老九房两位长辈的生日礼物,得了闲孝敬小五房老太太、耿总兵并太太……这人情虽说是因为含沁本人会做人,但这么些年下来,没有真金白银铺出去,他也拓不开这么广的人脉摊子。

    善桐看从前的支出帐时,就指着一条对含沁笑,“这个青花瓷笔洗要一百多两银子呢,你是娶了我了,要是娶了别人,给媳妇看账本的时候,你这要怎么解释?”

    含沁哈哈大笑,“不娶你就没那么早成亲了,到时候要是她问起来,这不是写了吗?那是孝敬姑婆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就是在你屋子里看到了,那也是你仗着老人家疼你,拿了她的体己。”

    小夫妻说说笑笑之余,善桐也就算出了十八房一年的开支:含人情带吃用,就算添了自己这么一群陪嫁,一年五千两银子那是怎么都够用的了。按含沁的收入来说,自然是绰绰有余。就是不动用储蓄,那也足够用了,并不需要自己的陪嫁来贴补家用。

    本来给姑娘家的陪嫁,那是为了让她在婆家买个胭脂水粉,也不至于看人脸色。像杨家这样的大宅门,每个太太一个月就是按月例领银子花销,大太太没有陪嫁,只得一个月十两月例。大房母女头上手上就很少有光鲜亮丽的首饰。毕竟官中就算也为女眷们置办首饰,却也终究是走个形式而已,这种体己开销,多半都是从太太奶奶自己的陪嫁里出的。也所以讲究人家,有的是把女儿一辈子的吃用都给陪过来了,为的就是即使婆婆刻薄,女儿也无须为金钱所苦。

    善桐的嫁妆多半是到了家具、首饰和人口上,给她带过来的体己银子,也就是姐姐假托父亲给的那两千两了,甚至连铺子和田地都未曾有,对外的解释是要到了天水再行置办。其实她心里也有数:按官中那点钱,能置办出这么一份嫁妆来,姐姐肯定已经是费了无数心机了。好在如今含沁过门就交了私章,也就没所谓官中嫁妆了,人家话都撂在那里了:“只要你能花,少爷我就能挣。”因此善桐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底气,一边也打算着如何约束下人,把天水和西安两边的摊子铺开了,一边也跟着含沁看铺子里的账册,以便至少能够掌握自己占优势股权那几间商号的运营情况,免得将来含沁万一有事外出,自己不顶用,那就反倒成累赘了。

    如此忙忙地过了一个月,桂家天水那些亲戚也都在西安住够了,亲戚走过了,新鲜布料首饰买过了,便纷纷启程回天水去,对善桐倒是都很热情,“快回天水走一趟吧,有的是人家要见识十八房的新少奶奶呢。”

    毕竟她出身高,十八房和老九房走得又近,私底下的事,这些太太奶奶自然不可能咂摸出滋味。这成月里桂太太对善桐还比对慕容氏更看重,水涨船高,善桐虽然是新媳妇,但得到的尊重却不比谁差,她也自然都打叠精神,一一应酬过了将众亲戚送走。桂太太对她也依然亲热,三不五时,还是接她过府说话,善桐也没有办法了:她不能不给人以自己架子太大的印象,因此再次便不用人接,自己一两天内,也到老九房去坐坐。

    这一天正好是桂含芳的生日,家里众人也还都在,只有桂含春去武威轮值,因含芳年纪小,又是小生日,老九房便不曾声张,只是喊了含沁两夫妻过来吃饭。善桐亦早听含沁提过,他早为桂含芳物色了一把锋锐的宝剑作为礼物,善桐送给了一本新制的行军布阵图,无非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这还是她自从出嫁后第一次和男眷们一起坐下来吃饭,善桐难免有几分紧张——她别人倒是不怕,就是有点怵桂元帅,见桂含芳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看看含沁又看看她,心底也是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只怕是还惦记着善喜呢吧……

    桂元帅倒没有露出异色,他始终还是一团和气,就是对子侄辈也没有大家长所特有的威严,可就是含沁在他跟前也都显得老实了几分。慕容氏和善桐就更别说了,倒是桂太太容光焕发,频频举杯,又说,“今年家里添丁进口,我心里高兴!”

    她夸了善桐几句,把善桐夸得浑身毛发直竖,又向着含沁笑道,“小子,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现在可享福了吧?从前在西安的时候,成天四处野,也不到家里来吃饭,不是这个朋友叫,就是那个朋友邀,现在有了媳妇,听她说起来,你倒是天天回家!”

    含沁也笑道,“这可不是?家里人口少,要我不回去,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吃饭?所以中午她时不时过来请安,也是偏了婶婶这里的热闹嘛。”

    当着桂元帅并桂家兄弟的面,这两个人倒是和乐融融,你一句我一句的,绝看不出来私底下关系有多尴尬,善桐亦不得不跟着微笑配戏。她心底倒不是佩服含沁演技好,是佩服桂太太:这些年来颐指气使,在西安当惯了皇后娘娘。没想到也有沉得下心做戏的时候——这真要端出慈祥面孔来,还确实是滴水不漏。

    两个人说了几句,桂元帅也笑道,“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就不要再去外头野。我几次让你进军队做事,你婶婶又心疼你年纪小,你自己也嫌拘束。现在媳妇都有了,成家立业,该收心了。”

    他看了妻子一眼,又向着善桐道,“含沁媳妇也说句话,劝着他些。我这边安排下去是一句话的事,可朝廷那边毕竟也有文章要走,别工夫都做了,他又说不去,那就矫情了。”

    善桐蓦地一怔,才要去看含沁的脸色,那边桂含欣和桂含芳也都道,“是不该再野了,再这样蹉跎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倒都的确是情真意切,显见得是认真觉得含沁在外绝对是蹉跎了时光。

    这么看,大概他们是还不知道桂太太压含沁的事,就是知道了,也觉得是桂太太心疼含沁年纪小……

    善桐才这样想时,桂太太也笑眯眯地开腔了,她握住善桐的肩膀,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恰恰把她捏得很有几分疼痛,显出了她多年来骑射的基础。一边想着桂老爷道,“就是,我也正想提呢,有媳妇就不是孩子了,该懂事了。不说你叔叔准备大用你,就是你媳妇我也没想着放过——我年纪大了,家里事情又多!你大嫂是个糊涂人,管不过来的,刚好含沁就娶了你进门,这不是正好为我分担子来的?干脆你也别回天水了,都是一家人,住在外头做什么?就搬回来住!也正好替我管管这个家!”

    善桐心中一凉,她闪了桂太太一眼,又见桂元帅面露沉吟之外,两个桂少爷都有赞同之色,心底一下恍然大悟:原来桂太太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176、蹂躏

    不愧是当惯宗妇的人,要拿捏起底下人来,真是驾轻就熟,这句话说出来,那是又显出了慕容氏的不好,又显得桂太太心胸宽大:十八房产业多少,老九房的老少爷们心里肯定是自以为有数的。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善桐的嫁妆,新媳妇的嫁妆送过来的时候,陪嫁铺子的契纸、田地的土地文书,那也都是要展览出来给大家看的……两边这么一合,肯定也就觉得小夫妻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单靠自己,那肯定是入不敷出。让她来管元帅府,进出沾手自然是有分润,这么一贴补,小夫妻的日子就好过了不是?

    而这句话说出来,善桐连回绝都不好回绝,本来现成的借口摆在这边,抬出慕容氏这个大嫂就是再妥当不过的了。“大嫂在呢,哪有我们外人来管家的道理?”

    偏偏慕容氏出身寒门小户,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很精通管家。这么一说,桂太太说不定就敢当着儿子的面数落儿媳妇:“她会管家?”一来二去,场面上不好看不说,还显得善桐不识好歹,哪壶不开提哪壶……到底是宗妇又是含沁曾经的嫡母,这番话说出来,是尽得‘面甜心苦’四个字的精髓,自己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里外不是人不说,还眼看着桂太太在桂元帅跟前卖了好,又让两个亲生儿子觉得自己贤惠大度,对过继出去的含沁都照旧这么关心……

    难怪含沁就是当着自己的面,也都要说,“我婶婶待我好得很。”任他千伶百俐的,在桂太太跟前也就是只猕猴,再能耐,有了这么一尊如来佛挡在跟前,他也翻不出桂太太的五指山去!

    善桐扫了含沁一眼,见他一时也有几分愣怔,心知他虽然善于交际,但恐怕在这后宅的斗争中一直是被桂太太死死压制。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仕途上没有寸进,就连上阵当差,那说不定都是自己说动了桂元帅。反正有了个嫡母的身份,又有抬举他过继的深恩在,桂太太是怎么都占了优势,就好像小五房二太太一样,将来善梧就是出息得通了天,在王氏跟前也始终都是处处被动。在这件事上指望含沁出头,那是不大合适的。

    “婶婶真是过奖了。”她心念电转之间,虽然有几分无奈,但也只好抬出了桂含春。“虽说家里事多,您和大堂嫂恐怕忙不过来,但也没有我这个侄儿媳妇越俎代庖的道理。眼看着二堂嫂、三堂嫂都要进门了——入门以后,您可不就清闲下来了?您要是缺人打下手,那我们肯定是二话不说得过来帮衬着的,这要是长期代您管家,那就不大合适了是不是?”

    她又略带歉意地看了桂太太一眼,羞涩地说。“我说话直接粗野,要是得罪了婶婶,也还请婶婶见谅。”

    这边桂太太还没说话呢,那边桂元帅已经点头说。“这话倒是正理,虽说两家人亲近,但含沁毕竟出继出去了,有些细节还是要讲究。不然族人口中没好话,我们辩白不是,不辩白不是,彼此也不好见面。”

    说着,又调转话头逼问含沁,“你平时这来来往往的,都在忙些什么!几次派人回天水找你,也没见你的人影,都说你出去玩去了。这么年纪轻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出去哪里玩?现在有媳妇的人了,还不收收心!”

    正要往下说时,桂太太倒笑了,“好了,人家含沁主意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训他,回头私底下说去。没看现在吃饭呢吗,新媳妇连坐都坐不住了。”

    桂元帅看了桂太太一眼,两夫妻交换了几个眼色,他也就笑了,“是,当着媳妇的面给你做点面子,来来,喝酒喝酒。”

    于是众人便都附和着给了桂元帅面子,桂太太若无其事,先举起杯子来敬含芳,“又大一岁,娘今儿敬你一杯!”

    桂含芳便站起身受了,大家彼此敬了一轮,他也先从桂元帅敬起,敬到善桐时,又显得分外殷勤,神色比敬慕容氏时恭敬了好多,还道。“平日里含沁一个人住,寂寞得很,现在有媳妇了,小两口没事的时候还能说说村子里的事,弟妹您说是不是?”

    他素来高傲,善桐也不是没有见过他目无下尘的样子,见他如今对自己低三下四的,倒不禁觉得极有意思,转了转眼珠子,还和桂含芳装傻。“说什么村子里的事,你兄弟时常去探姑婆呢。村子里,他比我熟!”

    桂含芳不禁大急,桂太太看在眼里,倒是笑起来。“要不是他时常去探望姑婆,只怕也娶不回巡抚府捧在手心的小闺女吧!”

    无心人听起来,还是在夸善桐,可有心人听起来,那就是在刺善桐和桂含沁之间早有了私情,善桐眼神一闪,情知这时候要是软了,只怕一辈子都是个不大不小的话柄,她正要说话时,含沁已经笑道,“婶婶这就说得对了,要不是我时常到姑婆跟前献殷勤,她老人家也不舍得把这个在身边养大的嫡亲孙女许我。”

    就又和桂老爷说起来,“母亲那边的亲戚,这些年来零落殆尽,只有一个舅舅有时还能听到一点音信,却也听不真。据说在天山一带是有一户姓马的人家,也是做生意的不错,甚至还说是垄断了整个西域的玉石生意。就是他们和达延汗来往很密切,又觉得不像是西北这边的出身……”

    三两句话就把桂老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男丁们说起边境局势,个个摇头。“杀了一个达延汗,倒是养肥了罗春,这个人心思又深,胆子又大。福安公主没了,又要娶福寿公主,小姑娘才九岁,这怎么可能嫁过去……”

    又说,“好在现在总是比前几年宽松一点,达延汗那个遗腹子也是个厉害人物,现在罗春起来了,他就向我们靠拢——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说到边事,大家酒就喝得足了,桂太太也听得入神,不时还问,“你们这去武威定西那边,现在倒是遇不见什么蛮子了吧?都说现在一下开出去几千里地,是要走到往年他们的地方,才能遇到些散兵游勇的,也都是饿得不轻,没了往年的勇悍。”

    “现在离打通西域也就差一步了。”桂元帅点着桌子,意味深长又望了含沁一眼。“许家是有心争这个功劳的,现在许四少就出去了。不过罗春也有蠢蠢欲动的意思,打不打,还得看京里怎么说。”

    “现在京里斗得那么厉害,焦阁老和杨阁老,一个要维持原状,一个是极力主张地丁合一。皇上不置可否圣意未明,哪有心思处理西北的边事。”桂含欣到底还是年纪轻,三两句话就把话题又给岔开了。桂元帅也未再多提,倒是善桐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和慕容氏站在屋角,两个人借着洗手小声说话,见桂太太并未留意自己,便歉然道,“大嫂,我们隔房出去的人,实在是没有回来管家的意思……”

    “这个家是我自己不要管的。”慕容氏倒是爽快,摆了摆手,看了丈夫一眼,也小声说。“要不是我家那位常年要去边境,不然,我们早开口要分家出去了。含欣也说了,他自有功名在身,爹的这个位置,他怕自己才具不够倒是耽误了桂家——不过,还没敢和婆婆说呢,不然又要闹得翻天覆地的。就是这件事,她也提过几次了,说是索性让含沁重新认祖归宗,让你们搬回来住,再给含沁正经找个差事。不过,公公似乎是觉得过于儿戏,也就始终没有答应。”

    见桂太太无意间看过来,她一缩脖子,声音就更小了。“这事他们兄弟是一点都不知道,你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毕竟是嫁进桂家有几年的媳妇了,在府里自然有自己的人脉,这一番话听得善桐冷汗潺潺,半天才勉强笑道,“这也太这折腾了吧,婶婶这是图什么呀……含沁在十八房呆得好好的,再认祖归宗回来又有什么意思?这、这不是……”

    这不就是由嫡变庶了吗?先不说含沁本人地位将会多么尴尬,就说这族里肯定也不是没有微词的,过继这样的大事,也容得桂太太如此胡闹?桂元帅不答应才是真的,答应了那才是糊涂。——她多少明白过来了,桂太太这是先斩后奏,要是自己刚才却不过情面答应了下来,桂元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婆婆这个人。”慕容氏也道。“行事就是凭自己的性子,也不管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什么事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过这些年来家里也多亏她照应得好,公公又疼她,很多事都随她做主的。”

    她见桂太太招手叫她,便推了善桐一把,低声道,“你小心点!”说着,便又露出微微的笑来,站到桂太太身边为她斟酒布菜。善桐自己沉吟着洗过了手,又再入座,却是山珍海味进了嘴,也都味如嚼蜡了。

    从桂家出来,已经是繁星满天,要不是含沁也是有品级的人了,一旦宵禁,他们就只有在元帅府里过夜。而善桐只要一想到桂太太,就觉得这元帅府里全是荆棘,站一刻都觉得脚疼。好不容易和含沁回了家里关起门来说话,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慕容氏的小道消息告诉给含沁知道。“到底哪里招惹到她了,不就是和……”

    她本想说,不就是没等着桂二哥上门提亲,自己找了别处么。但看含沁神色怔怔的,便想到桂太太多半还是为了打压含沁,想了想,又不禁气道,“面子上是做得真好看!把你丢回天水去的时候,就不想着你没有亲人照看了?现在媳妇都娶了,还要她多事!”

    “好了。”含沁神色也罕见地多了几丝端凝,他冲善桐一摆手,不容疑义地道,“以后人前人后,都别说她一句不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传出去,背后遭人褒贬的是我们十八房。”

    又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当时也只能那样说了,只是如此一来,她近日是必定要喊你上门帮忙的。偏偏我们又不好太急着回天水去,这一两个月,要辛苦你了。”

    善桐微微冷笑,想到桂元帅看桂太太那几眼,便道,“我是不怕她,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的,她私底下拿捏大儿媳、把你压得有苦说不出,别人看不出,你叔叔是看不出的?反正都是顾念夫妻情分,不愿意生事而已。她要以为我和大嫂一样,是任她欺负的料,她就等着瞧吧。”

    含沁噗嗤一声又笑起来,摸了摸善桐的脑门,他亲昵地道,“你倒是有板有眼的,应对得丝毫不落下风。我还真当你却不过面子,要答应下来呢。没想到一招荡开,倒是正中婶婶痛处,又给了叔叔一个话缝。”

    “那还不都是……”善桐话说到一半,自己不禁就叹了口气,低声道,“还不是祖母和娘教得好?”

    过了这近一个月时间,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想到回门当天的不快,心里也不是没有悔意。提起王氏,心绪又有了几分低沉,含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也不提起这一茬,只说,“其实最重要还是叔叔犯了疑心……我请许家帮忙提亲这件事,令叔叔很不高兴。毕竟我是老九房的血脉,和许家走得太近,他面子上是下不来的。我就想着叔叔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现在看来,要是再推却了他的提拔,恐怕会让老人家心冷,兄弟间也有话说。”

    “那你就实话实说好了,你就说她是决不会为你说上我们这么好的人家的。”善桐不禁气道。“兄弟们看不出来,难道他看不出来——”

    话说到这里,自己都断在了喉咙里:桂太太对含沁就算是再面甜心苦,那好歹面上也是甜的。二老爷够看重梧哥了吧?为了梧哥和生母之间那不尴不尬的关系,和王氏吵也是吵过了的,到末了如何?还不是要站在王氏这边来捂住事情真相?这世道就是这样,嫡出为大,除非是犯了触犯人伦的大错,否则这当家的老爷为了庶子和主母过不去,那就是偏庶压嫡,放在哪户人家都难免被人笑话!她自己就是嫡出,难道还不明白里头的道理?

    虽说也不是没想过老太太和母亲口中的“含沁不是良配”,但事到临头,善桐才发觉以含沁的尴尬身份,以桂太太的脾性来说,这十八房的当家少奶奶,是要比大家大族的宗妇,还要难为得多。

    她看了含沁一眼,见含沁也正略带愧疚地看着自己,便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尴尬,那也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要不是为了把自己说回来,含沁也犯不着触怒嫡母,引得生父犯疑心。现在再来抱怨已成的事实,只会让两夫妻之间离心吧。

    “你用不着不好意思。”她便推了推含沁的胳膊肘,“我也是想过了才嫁进来的,你又没有骗我!”

    话虽如此,含沁也配合地笑开了,但以善桐对他的熟悉,还是能看得出他在笑容背后的勉强。她心中又是一痛,暗自警醒自己:以后遇到桂太太的刁难,自己嘴上可要有个把门的,不能再有什么说什么了。

    虽然从前对含沁她是言无不尽,但现在是夫妻了,两个人又有这一段复杂的过去,很多事反而要有所保留。有些事,还是只能靠自己才立得起来。

    善桐就又在心底叹了口气,才把话题扯开,和含沁商议了半个晚上,含沁想了半天,也只好说,“既然到了这一步,为免真的和叔叔一家生分了,这差事是肯定要领的。”善桐也觉得他说得在理——不过按她来想,以桂太太作风,她之所以会答应桂元帅提拔含沁的建议,只怕还是为了推出自己的管家论。现在管家的提议被太极拳给打没了,含沁又要进系统做事,只怕桂太太心底是又要添上不舒服了。现在桂元帅在家还好,要是桂元帅出了西安,只怕她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只是看了看含沁,她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男人就该安心做事,内宅的战争,还是要女人自己去打。

    果然,第二天含沁去了元帅府,没有几天就领下了差事,此后也要天天上衙,直到去武威定西一带换防,这边桂太太过了几日也派人去请善桐,打的旗号就正是“秋后算账,府里忙不过来,请少奶奶去照看着家里的琐事”。善桐没有办法,只得打扮起来,在心中计量定了,往元帅府过去接受桂太太的蹂躏。

    作者有话要说:站在正室角度来说……

    我觉得桂太太和王氏没啥本质上的不同啊

    177、拆招

    善桐倒是猜得不错,这一回兴许是因为桂元帅没在府里,几个少爷也都各有事忙,桂太太对她的态度就要冷淡得多了,把她晾在大堂里小半个时辰,都没有人出来搭理她,身边两个老妈妈伺候茶水,倒是一板一眼的,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善桐,似乎就等着她出一点错,便要私底下说嘴去——“巡抚府的闺女,也就是这个教养了。”

    当然,只是这点程度的冷落,那还是不能将善桐激出情绪来的。当年伺候在祖母身边陪她招待客人的时候,老人家们长篇大套地唠嗑,她在一边伺候茶水烟锅,虽不说正襟危坐,却也不能随意偎在祖母怀里。早就惯了长时间的枯坐,虽然桂太太久久没有动静,但她也是自得其乐,在心中计算着含沁昨晚和她算的一笔帐:家里四五万两银子,再往外凑一笔,等到今年入冬的时候,足以凑成六万两,就能从老西儿手里再匀一份股出来,城里就又有一户粮号姓了桂。这么说来,单单是这些股份分红,一年也就又有近七万两银子了,不到两年,手里就又有了活钱,这利滚利、钱生钱,日子过得的确舒坦……就是不知道含沁是怎么筹措的,今年入冬也就是两三个月了,他竟有法子生出两万两银子来。

    因为含沁现在有了差事,应酬也多,有时候晚上就不能回家吃饭了,善桐要等他回了家才和他说一小会话。昨晚商议了这些,已经到了深夜。即使含沁年纪轻精神好,也累得一个接一个的打呵欠。她心疼相公,就没有多问就中细节。这时候在心底咂摸起来,倒是越想越不对劲:两三个月,钱生出那么多钱,他别是去借印子钱吧?

    这念头就这么一闪,善桐不禁就上了心了:借印子钱那不至于,但放印子钱呢?

    有桂家老九房这么一株大树在边上,桂太太待他是面甜心苦不错,可别人不知道啊。当时就是宗房那样的人家,也免不得私底下淘空了粮库去做生意放债呢。不过利息倒是不高,也不是利滚利的印子钱。可见近水楼台、借势生钱,也是人间常态。他要是出去放印子钱,别的不说,钱进了大庄家的手,按月就是二分的利,以他身份,大庄家是肯定不会欠他的。四万两拿出去,两三个月可不就是一两万的利息了……

    她一下紧皱起眉头,又觉得含沁和自己谈到这事的时候含含糊糊语焉不详的,颇有可疑的地方。再想到他多年前问自己,“要是我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虽说如今想来,这不光彩的事,多半是指他利用礼教大防,阻止自己和桂含春见面,却多次仗着亲戚身份过来探她这么一回事。但以含沁作风,未必是避印子钱如蛇蝎的——

    有了这桩心事,她倒巴不得桂太太少来烦她,自己就枯坐一天回去,好歹也全了礼,下回桂太太来叫,自己也多了个借口推托不来。在前厅正襟危坐,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也没有露出不耐来。结果没等来桂太太,倒是等来了慕容氏。

    夹在桂太太和善桐之间,这个大少奶奶显然也有几分不好做人,她歉意地用眼神向善桐打了个招呼,才笑道,“刚才和婆婆在里屋看《各地仕宦录》,给二弟、三弟挑媳妇呢,这可不就耽搁了?让你好等!”

    显然当着两个桂太太心腹妈妈的面,慕容氏就是有话也不能直说,她瞥了那两个跟班一眼,又道,“今天公公和少爷们都出去了,一会儿掌柜们又都要进来算账,婆婆说,听说你在家的时候就常帮着老人家点账的,请你过来帮着打算盘呢!”

    这就是摆明了要折辱善桐了:打算盘这是账房先生的活计,桂太太就是再缺人手也不会缺了这个。桂太太这是要告诉她,就算含沁分房出去了,只要还是桂家的一份子,还要借桂家的势,那她就得受桂太太的拿捏。

    当然,至于桂太太为什么要拿捏她,这个也不必问了——慕容氏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谁让她触了桂太太的霉头,惹得她心思不顺呢?这还是她已经分房出去,要换作是正经的媳妇,桂太太连理由都不要找,眉头一立善桐就要跪下来请罪。要不然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是这隔房的嫡母婆婆,只要沾了婆婆的边,要给善桐一点气受,那都是妥妥儿的,不带半点为难。

    “哎呀。”善桐也早有准备,自然不会和慕容氏生气,她捂着嘴一笑,才略带羞赧地道,“给二哥挑媳妇是正经事,我等等也没什么的。就是这让我打算盘,可就有点……大堂嫂不知道,我这个人糊涂得很,打算盘是十打九错,恐怕是只能帮个倒忙呢。”

    虽说以她身份,是只能承受桂太太的出招,但什么事都受着,也只会养成桂太太的脾性,这受招也分受得绵里藏针软中带硬的,总要叫桂太太知道她的厉害才好。善桐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你都舍得拿含沁入仕的事来交换我过来受你拿捏,那我就来,可别想我就真是个任人揉搓的受气包了,我打不倒你,那也得给你添点不舒服,玫瑰花儿没刺不香,您要来采那您也就受着点疼吧。

    慕容氏显然是没有料到善桐还会推却桂太太的差使,甚至于对桂太太给予的下马威,也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受了。她又是诧异又是钦佩地看了善桐一眼,稍微一咬唇,就笑道,“哎呀,这可怎么办,那我回去问问婆婆!”

    便又回去充当传声筒角色去了:这个桂太太也是真绝,家里男丁一不在,连面子工夫都懒得做了,干脆就不见善桐,也省的彼此做作。

    善桐便也就坐回去,一边笑着打量着在身边侍立着的,在堂内穿梭着的大小丫鬟,却是看过就算了。这些人肯定都是桂太太的心腹,就是和她们搞好了关系,那也是一点都不顶用的,一个宗妇、一个隔房少奶奶,谁都知道该站在哪边……指望她们说点好话,那就更没谱了。按桂太太那个刚愎自用的性子,不等她自己消气,恐怕她还是得要接着她的怒火。

    就不知道这给桂二哥说亲的事,是桂太太的托词,还是真有其事了,说起来按桂太太的作风,眼下肯定是要铆足了劲儿给含春说一门上天的亲事,这才能平了他的性子。可现在满朝能胜过小四房七姑娘的人家,那也真没有多少了。一个平国公许家,那和桂家是多少有些面和心不和,位高权重的将门之间,也不适合联姻搞串联,否则难免遭到君王的猜忌,再说,人家这才抢了桂家的媳妇……

    还有良国公权家也当红不错,可唯独一个嫡出的姑娘,那已经说进杨家小五房去了。曾经红极一时的达家,现在是烟消云散、苟延残喘的,要靠着权家的大腿过活。牛家虽是侯爵,倒也当红,但宗房嫡出的姑娘现在宫中为妃呢,往下那就是琦玉这样条件虽好,可家世却并不显赫的人家了,料着桂太太也是看不上的。要不然那就是火烧富贵的首辅焦阁老焦家,可焦家的富贵——用句俏皮话来说,那是“糊味儿都熏天了”,正儿八经的泼天富贵,桂家虽然也不是什么二等人家,但却未必能入焦家法眼。除此之外,不论是福建的郑家也好,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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