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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26部分阅读

    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26部分阅读

    是去江南了?你看桂太太满口的小四房七姑娘,是做什么去的,不用多提啦。要是二少爷说了小四房的七姑娘,三少爷便不会说杨氏女。不过年纪还小……先这么拖个一年半载的,也还无妨了。”

    米氏隔着窗户,望了眼亭子中的两姐妹,见善桐手执玉管正襟危坐,屏息静气地描红练字,一边善榴垂头做着针线,便不由羡慕道,“我真是没有女儿的福分,就连姨娘生了两个也都夭折了。不然,真恨不得有这两个玉娃娃在身边做伴,多陪些嫁妆我也甘心的。”

    一时又指点王氏,“不过卫家倒的确殷实,和牛家走得也近的。怎么说那是皇后娘娘,要活得久,将来一个太后跑不掉的……就命薄,牛家也败不了。要是卫少爷没那么顽皮,西安城内想着和他们说亲的人家要更多些,就是现在,也并不少……”

    “你总是旁观者清。”王氏就笑了。“可我看那天在桂家,话怎么就那样少——”

    米氏的脸暗了下来,“虽是姑嫂,可她们看得起你,未必看得起我。唉,还不都一样,到了京城,她们要挖空心思和一品太太们来往,也会照样被看不起!”

    这话简单朴素,倒是将王氏心头一个水泡一针戳破了,她又沉默了半日,才淡淡地道,“会好的!时来运转嘛。连权神医都能等到西北,还有什么等不到的?”

    本来王氏心急着要动身,第二日就要回去,偏偏牛姑太太说要来,也只好等了牛姑太太一天。顺便就又给桂太太发了辞行的小笺,不想桂太太很当真,迅速回信,请善桐明日到桂家,履行一道骑射的诺言,才肯放她回去。王氏无奈之下,只得又把行程往后推了两天,米氏倒很高兴,“——正好王时也该从法门寺回来了,索性见一面再走。”

    牛姑太太这一次来,来得很客气,她带了一匹八宝缂丝的料子来做登门礼。

    “虽说也不是什么难得的物事,但西北市面上也是少见的。是今年娘娘刚从宫里赏出来的,花式呢又新巧,一般缂丝的料子,多半都是福寿纹的。这样花花草草的,据说都是给小公主们、小皇子们做大节下鲜亮衣裳,我们也难得见到。”牛姑太太一脸的笑,一边就冲善桐招手,“偏巧我们家又没有女儿,表姑娘呢,也不爱这些花儿草儿的,我一拍脑门,正好给大姑娘、三姑娘做几件衣服穿。”

    牛姑太太和桂太太一比,真是被比得无比懂事文雅,就是赔罪,都赔得很体面。

    王氏见善桐有一丝犹豫,便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过去,善桐也就挪动到了牛姑太太怀里,一边被她揉搓,一边乖巧道,“多谢伯母赏赐。”

    “真会说话!”牛姑太太搂着善桐,简直一脸开怀,又瞥了儿子一眼。“这个小孽障,回家我就放下脸说他了。杨太太您别往心里去,他从小性子野,我要管教,他爹还说,这要上战场的男孩子,宁可是调皮些的。如今也就是他爹不在,才有些没规矩,等他爹回家,知道他在外头炫耀武艺,他就有得疼了。”

    王氏略带掂量地瞟了卫麒山一眼——也不好意思打量得太明显,她握着嘴笑了,“不妨事的,都是孩子嘛。等到大了,上了战场了,渐渐也就懂事了。现在是有劲没处使,这才调皮些。”

    这话是说到牛姑太太心坎里去了,她一拍大腿,“杨太太就是有见识!”

    就笑眯眯地望着卫麒山道,“你要是再淘气,就把你送到你爹旗下,做个大头兵让你上阵杀敌去,看你怕不怕!”

    卫麒山脊背一挺,病恹恹的态度顿时一扫而空,那股漫不经心的精致,也为跃跃欲试取代,他双目晶亮,朗声道,“娘要是舍得,我明日就走!”

    可牛姑太太又如何舍得?几个长辈都对视一笑,牛姑太太又拉过身边的一位小姑娘,向着米氏道,“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是想托您的。知道您针线好,据说当时在福建也是极有名的,我这里这个小姑娘呢,平时没事也就爱刺两针,西安城里找遍了,都没有看到好的绣娘可以教她。一时半会也请不到什么好的,知道您懂行,还想请您在福建给物色一两个,我这里先让她谢谢您了。”

    这是个极其清俊优雅的小姑娘,今年大约十二三岁,同善桐是一样年纪,只是出脱得极为超卓,瓜子脸上一双大得都有些惊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眨一眨就是一个故事。漫说长辈们,就是善榴善桐,一望之下都大为倾倒,通了姓名才知道,这是牛姑太太堂弟的女儿,因母亲早逝,父亲没有续弦,牛姑太太不忍得她无人教养,特地从老家接在身边抚养的,闺名唤作琦玉的。此时听了堂姑的说法,便站起身徐徐一礼,轻声道,“麻烦王太太为琦玉操心。”

    王太太自己没有女儿,一见之下,早忍不住拉起来一阵夸奖。又细细地问了琦玉的出身年纪,因查知她父亲并无官职,母亲也非系出名门,心下暗叹了口气,却也爱不释手,笑道,“我真是没福分,没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呢!”

    又向牛姑太太道,“放心,这件事举手之劳,一定为您办好。如今捎信回去,若是得便,一两个月就有回信的。”

    牛姑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和王氏等人说话。她像是很疼爱琦玉,见她站着多少有些害羞,便打发她,“和姐妹们一道玩去吧。仔细别给人添麻烦了。”

    善桐忙笑道,“哪里的话呢!琦玉姐姐生得这样好看,就是看都看得心旷神怡的,又哪里会添麻烦!”

    她就像是完全忘记了前一天的低沉,拉起琦玉的手,就同善榴一道进了里屋。牛姑太太看了卫麒山一眼,嘴唇动了动,倒不曾说话。王氏和米氏一律微笑,只做看不见。

    虽说善桐心底记恨卫麒山,今日连眼尾都不肯看他。但对牛琦玉,她却没有多少妒忌的心思,稍微交谈下来,只觉得对方又文雅,说话又大方得体,又博学得很。琴棋书画,虽不说专精,但似乎在书画上极有心得。她这半年来每日里也临字帖,一来练字,二来磨练心志,最近正觉得怎么练都没有进益,十分枯燥。才说了几句,就拉着牛琦玉去看自己写的字,又请教她,“都说得了神韵,才算是能够出师了,可我一向也练得用心的,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没有进益,似乎反而越写越差了。”

    牛琦玉先还有些怕羞,如今说到书法,反而容光焕发起来,一点羞涩,也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她一边徐徐研墨,一边柔声细语地解释给善桐听,“这练字就是这样,讲究一个水磨工夫,又要用心,又不能着急。我走火入魔的时候,成日里只想着,这一横要怎么写才好看。反而进益不快,后来心思缓下来,只是想着陶冶情操,渐渐的倒有些样子了。正好我和你练的都是前朝唐六如唐大家的字,我看你写得有些样子了,只是转折处还透了着急,你看——”

    一边说,一边挥笔写了一个杨字,果然是柔媚中隐含机锋,以善桐眼光来看,已得唐寅字体几分真传。

    两人说得兴起,善榴倒落单了,她也不在意,嘱咐丫鬟们上了茶点,自己打点了针线来埋头绣花。小姑娘们说得热闹了,善桐又大笑起来,拉着牛琦玉的手笑道,“琦玉姐,你虽然只大我一岁,字倒是比我写得好多了!我要向你学呢。”

    牛琦玉本来害怕善桐高门嫡女,年少气盛,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暗地里生气。见善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坦荡荡地称赞自己,不禁也大起好感,抿唇一笑,红了脸向善桐透露,“爱写,多练,就写得好些。我不爱绣花,每回都要堂姑过问了,这才拈起针来……”

    “可不是了,我也正是如此!”善桐一拍大腿,更觉得投缘了。“有空闲的时辰,我是宁愿多看几本书的!”

    与牛琦玉又说了几句闲话,牛琦玉与她也熟惯起来。究竟这两个小姑娘身份地位大不一样,彼此间毫无利益冲突,因此交好得也快。没有多久,牛琦玉就红了脸,羞怯地打听起了前几天那场冲突的始末。“表弟还从来没有气成这样呢,回了家愤愤然的,只说你口出不逊。还说,下次要给你颜色瞧瞧。”

    善桐不屑地喷了一口气,“我怕他呀?”

    就连说带比,将桂家的那场小风波告诉给牛琦玉知道。

    牛琦玉顿时蹙起眉来,“你可别小看了他,大家都知道他厉害,又有桂家三少爷跟他一道。平时很少有人这样回他的嘴的……把他的性子挑起来,你吃亏呢!”

    善桐已非昔日只知逞勇斗狠的吴下阿蒙,想到若是卫麒山一再挑衅,自己多半也难免麻烦,一时间也有些烦恼,并不曾嘴硬,只是伤脑筋道,“唉,这可怎么办,总不成还要我和他赔不是吧?”

    牛琦玉握着嘴想了想,大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她伏在善桐耳边,轻声道。“他啊,什么都不怕,最怕女孩子的眼泪了。平时专拣男孩们吓,就是怕惹得女孩子哭起来,偏偏呢,有时候又忍不住,嗐,还是个孩子罢了。我刚到西安的时候,他也吓唬我来着呢,我当时倒不怕的,可故意哭起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劲给我赔不是呢。下回呀,遇到这样的事,你就……”

    善桐一边听一边笑,“没想到你也这样坏!”

    她又叹了口气,“唉,可惜,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不然回了家,娘又要数落我了。”

    牛琦玉面上掠过了一丝快得几乎难以发觉的羡慕,她略顿了顿才道,“说的也是,不比堂姑倒是宠我的,我怎么欺负麒山,她都笑眯眯不说话……唉,有娘真好……”

    虽说似乎是在夸耀牛姑太太对她的偏疼,但小姑娘周身,显然就多了一丝落寞。

    66、英雄

    送走了牛琦玉,善桐还有些意犹未尽,和善榴议论过了,“天底下也有这样好看的小姐姐,又这样温柔。”

    又跑去和王氏说,“真不知道西安城里还有这样清秀腼腆的小姑娘,牛姑太太还夸我们呢,就是一个琦玉姐姐,都够她看的啦。”

    王氏和善榴、米氏都看着善桐笑,笑完了米氏才说。“傻孩子,你当她为什么被养得那样娇贵,那是牛家预备了要嫁进东宫去的。所以才特地从福建请师傅来教绣花,她不漂亮不温柔,那还成何体统?”

    善桐一怔之下,才明白自己毕竟是比大人们少了几分远见。没能见微知著,看透事情背后的深意。

    “要做太子妃,那她的出身还是矮了几分呀。”她就怔怔地道,“能压得稳后宫吗?”

    “能不能,那是选秀时候的事了。”王氏淡淡地道,“不过,她生得太美,出身又不够,恐怕牛家人也未必会选她。他们自己内部,肯定也有纷争有比较的,还得看当家人怎么说了。要瞄准的是皇后的位置,就得寻觅一个稳重平和些的,出身高些的。恐怕牛姑太太娇养一场,也只能落得一场空了。”

    米氏又恭喜王氏,“看来妹夫在定西干得不错,你还是有福气。”

    这一次善桐倒是很快也想明白了:卫麒山刚刚从定西回来,自己父亲是红是黑,他自然是最清楚的。牛姑太太对在自家这样热情,只怕还是因为父亲受到了上级的好评。

    “这些年来,看在他小四房堂兄并我们家的面子上,一般人倒也不大为难。”王氏唇边不禁含笑,“他年纪也轻呢,且慢慢来吧。”

    她叹了口气,又道,“权神医在定西也好的,这个人忙起来就顾不得吃饭睡觉,身边带着的两个小厮又不敢怎么劝,能给他把把脉,那是最好。免得累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一时又和王氏说些京中的事,这两个官太太久居京畿,别的不说,对京城人事还是极熟悉的。一时间权家长许家短,焦家这个,秦家那个的。善桐听得几乎要掩耳疾走,索性退到一边安静练字。第二天一大清早,桂太太就派人来接她过桂家去。

    今次上桂家,桂太太邀的是善桐一个人,王氏也没跟着凑热闹的意思。只是打发善桐换了一身贡缎里素纱面的短打,淡淡地道,“这是你舅母和我赶着给你裁的,毕竟是长辈针线,你要仔细些。”

    娘这几天累成这样,得了闲抽空还要做衣裳,善桐抚着衣襟,不禁感慨万千:也不知道娘通身的精力是从哪里来的,居然面面俱到至此。

    桂太太这一次根本都没有在堂屋里等候,轿子进了二门落地,仆妇便把善桐领到了另一条路上,东拐西绕的,竟又出了二门,进了个大校场。桂太太直接就在校场边上,一边刷着一匹大白马的鬃毛,一边对善桐笑道。“你来了!”

    见善桐打扮清爽,她又是一笑,“我还当你没带骑马的衣裳来,特地把含芳的衣服翻了几件出来改小了。这样看,倒是白预备了。”

    善桐此时面对桂太太,不知怎么,反而更落落大方,更放得开了。她虽然还有些不服气,心里想着要撑住杨家的面子,但少了想望,反而更挥洒自如,含笑承认,“也都是娘和舅母熬夜赶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没想着要骑马,的确没带。”

    也没等桂太太回话,她就踮起脚尖拍了拍大白马的身子,笑道,“这是要给我骑的吗?”

    只听得嘶鸣一声,马儿长长的尾巴甩过来,要不是善桐躲得快,险些就要被扫到了脸。桂太太笑个不停,“不行,这马性子烈,你和它也不熟,我怕你出事呢。你骑的马儿在那边。”

    便有人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马来,善桐留心一看,见它是骟过的,倒的确是放心了些。她握住马鞍,也不要人扶,轻轻巧巧就翻身上马,看桂太太骑的那匹大白马,不但没有骟过,比自己的马儿又更高大了几分,心下倒是大为钦佩,“没想到桂伯母居然能降得伏头马。”

    桂太太眼神大亮,笑着赞道,“嗯,是个懂行的,你没讹我呢,平时在家也常常骑马?”

    若真不会,讹了还怎么下台?善桐心中不免一笑,口中却甜甜地道,“平时要学的东西多了,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才骑一小会儿。要读书,要写字,要绣花,要学管家……嗐,能骑就不错啦!”

    两人说话间,已经彼此相随,在校场里跑了几个圈,桂太太多少有些不足,一边带着善桐往校场外头跑去,一边道,“我们家含芳和麒山今儿也在兵营那边,带你去瞧瞧吧,要射箭也得往那里去,家里还是小了,有些施展不开。”

    虽说西北民风较为粗犷,时常能见着女子抛头露面地在外行走,但似桂太太这样拨马就出门的女眷,也的确还是不多。善桐一面有些忧虑,一面也的确大感新鲜,一抖缰绳跟在桂太太身后,一边笑道,“嗳,我就跟着伯母了,伯母就是把我卖了,我也跟着您。”

    “你这孩子,多会说话!”桂太太朗声大笑,自边门出了元帅府,便道声跟好,一夹马肚子,放马跑了起来。善桐忙纵马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出了城中最繁华的地带。又越过了一片破旧不堪,居民蓬头垢面的贫民窟,眼前依稀就可见东北角城,一并连天的兵营:西北军事重,这片兵营俨然是建成几年都没有撤销。久而久之,众人也习以为常,都以城北大营呼之。

    见了兵营,桂太太才缓了马速。这个贵妇人又是一脸的容光焕发,看起来似乎才三十出头,精神健旺得不得了,一边夸善桐,“嗯,你懂得学是好事。女儿家的心思不能只放在刺绣上,读书写字也好,骑马射箭也好,算账管家也好,都要拿得起来。不然出嫁了有事,只会哭,只会绣花,那有什么用?——唉,不过有时候,有本事也没办法,你看老百姓日子,是眼看着就穷苦了。这还是省城呢,乡下地方,只怕更难过些。”

    善桐前几日第一次见桂太太,可以说是又不喜欢她,又有些怕她。今日里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觉得桂太太其实也满和蔼可亲的,作风爽利大胆,也有种说不上来的魅力。她也跟着叹了口气,低声道,“朝廷打仗,第一个苦的还不是百姓!”

    桂太太深以为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格外留神又看了善桐几眼,带她从营房间穿过,没有多久,就见到城墙下一大片空地,有许多兵士在其中拨马为戏,似乎有些在打马球的,也有些对着箭靶,射那没箭簇的木箭,以此练习武艺。

    见到桂太太,众人都抱拳行礼,却并不下跪,桂太太也不介意。带着善桐又往外走了走,再绕了个圈,才见到一个宽大的校场,却几乎都是空的。

    “这是你伯父亲卫们平时演习的地方,眼下人都到前线去了,空荡荡的,我倒是时常过来。”

    桂太太一边介绍,一边拿过一把小弓来递给善桐,问她,“一点都不会?”

    善桐倒是玩笑般学过些皮毛的,此时试着将弓拉开,居然可以拉满,不禁一阵喜悦,冲桂太太炫耀道,“您瞧,我能拉满呢!”

    桂太太不禁捧腹大笑,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校场外头已经传来桂含芳同卫麒山喘不上气的笑声,善桐面上一红,讪讪地收了弓。听桂含芳一边笑一边道,“哎呀,三世妹真厉害——这是我六岁学射箭时开的弓,你居然能开满呢!”

    “好了,人家是女孩儿,能和你比?”桂太太笑够了,才直起腰喝了桂含芳一句。

    善桐既然一无所求,自然也懒得讨好桂太太,她就红着脸策马靠近桂太太,“伯母!您瞧两位世兄又要欺负我了!”

    桂太太倒是看她可爱,笑眯眯地道,“好,我罚他们——含芳,去取硬些的弓,并一些棉花箭来。我记得你帐篷里还有些的。”

    桂含芳便怏怏地拨马去了,桂太太这才对善桐道,“你别小瞧了他,虽然他小,可五六岁起,一年有竟半年在这里住的。自己的帐篷自己收拾,和他大哥、二哥一样,都是好样的。我养儿子,同你娘养女儿一样,别看年纪小,可从不娇惯。”

    这话就有些味道了,善桐心里似乎品出来了,又觉得不信。她索性也不多想了——也不敢多想,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央求桂太太,“您说,我今儿能学在马儿上射箭么?这个我在杨家村的时候看桂二哥并许家那一帮子铁卫做过,好好看呢!”

    桂太太直笑,“你还是好好地在地上练吧!我怕你两手一抬就得摔了。”

    卫麒山此时也纵马过来,绕着善桐的马儿来回穿行,逗得枣红马一阵不安。他虽然骑的也是骟马,但毕竟骑得熟了,善桐有心闪避都躲不开,半日里才得了空纵马出去,气鼓鼓地白了卫麒山一眼。偏偏并不理会他,只是和桂太太说笑。桂太太说了卫麒山几句,见卫麒山似听非听,也就不管他。

    不一时,外头士卒们忽然鼓噪起来,桂太太眉头一皱,扔了一句,“你们在里面不要出去,我去看看!”便转过马头出了小校场,善桐手里拿着小弓同些棉花箭,一时很有些技痒,想要试着在马上射箭。可看了卫麒山一眼,又怕自己射得不好被他笑了,只好拨马在小校场一头呆立: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下马了。她其实很喜欢骑马,只是在家总是太忙,又不愿给大人添了事。今日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摸到马鞍呢。

    她不去招惹卫麒山,卫麒山却自然是要来招惹她的。没了桂含芳帮衬,他也并不害怕,慢吞吞地拨马到她身边站着,他就笑了。

    “你胆子不小呀,三世妹!我还当你见了我就要跑呢!”

    善桐扫他一眼,面带寒霜并不说话,卫麒山眨了眨眼睛,带了一丝病容的面上又现出一缕笑来,他轻声道,“嗯,你想学射箭?我可以教你。”

    一边说,一边就从身后解下弓来,又慢条斯理地抽了一支羽箭,动作利落爽朗,倒是显得格外矫健。善桐不禁看着他,却还不愿搭理他。卫麒山笑着冲她眨眨眼,拨马远远地跑动了开来,跑了几圈,在马上张弓搭箭,一箭果然就射中了一个固定的木靶子。善桐斜眼看时,只见那羽箭虽然没有箭簇,箭头甚至包了薄薄的棉絮,但也将靶子上击打得木屑飞扬,将将中了十环。

    卫麒山手上的工夫是真的很说得过去的!

    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拍手道,“射得好!”

    卫麒山面上闪过了一丝得意,却又摇头遥遥地说,“射得还不大好,两军交战,对方自然是四处跑动,没有呆在原地等你去射的。这活动靶子,我也就只能中上五环、六环,做不到箭无虚发。”

    见善桐露出聆听神色,他又道,“我爹说,就是射了移动靶子射得好,到了战场上也未必能准。毕竟人和靶子总是不一样的。他说拿了战俘回来,给我做活靶子来练呢!”

    一边说,一边张弓搭箭,遥遥对准了善桐,掀起嘴角道,“我却有些等不及了!你看,这上头包的是棉花,被射中了也没事的,不如你跑起来,陪我练一练?”

    早就知道,他之前好言卖弄,是有用意在的!

    善桐白了他一眼,忍不住高高地抬起头来,冷笑道,“你有胆子,尽管试试看好了。”

    卫麒山眯起眼,竟真的将弓渐渐地拉了开来,对准了善桐胸口,声音里也带了一线紧绷,“我可要放了啊——”

    善桐终究还没长大,其实就是个大人,在这样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有些害怕,她咬紧了牙关,却硬是不愿意示弱。只是控着马儿站立不动,傲然迎视卫麒山,虽然没有说话,但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你有胆子,就放箭吧!

    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这样倔强!

    卫麒山心下也觉得有趣,正要再说几句话戏弄她时,忽然听得远处一声怒喝,弓弦声起,他心下一慌,手中一松,箭矢便斜斜地飞了出去,所幸手上其实没有用力,箭飞出去不多远,连只是在校场中央就落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转头探看,虎口就是一痛,樱木弓顿时应声而落,低头看时,却是被一支包了棉花的羽箭射在扳指上,虎口吃痛迸裂,这才连弓都握不住了。

    他心中一紧,那边善桐转头一看,却是喜出望外、笑逐颜开,她赶着脆声招呼道,“桂二哥,你回来啦!”

    但见校场边上,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风尘仆仆,犹自穿着一身染了尘土的褐布袍,可即使是这朴素的装扮,也难掩他自然而然勃发出的一股英雄气概。他面沉似水,并不做声,手中一把长弓犹自未放,另一只手已是又扣住了一枚羽箭,转眼上弦瞄准了卫麒山。

    不是桂含春又是谁?

    67、救美

    隔了几道泥土夯成的矮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大校场上卫士们的鼓噪声。小校场上却是一片寂静,氛围古怪,卫麒山只觉得精气神都被锁死了,不禁自额际流下一滴冷汗,强笑道,“二哥,我就是吓吓她——”

    却是全无了刚才的凶霸强横,善桐见了简直要从心底笑出来,她亲亲密密地策马靠近了桂含春,跳下马道,“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边说,一边对卫麒山做了个鬼脸,卫麒山气个半死,却又无计可施,盖因精神被箭头锁死,虽然箭头包了棉花不能伤人,但桂含春虎视眈眈,气势上一点都不曾放松,他要一动,气机牵引之下,箭一离弦射中,虽说没有箭簇,但这样的力量,一场瘀伤是免不了的。一时间只得小心翼翼地看着桂含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还是善桐觉得这样下去也不大像话,被桂太太看到,又生事端,这才向桂含春求情道,“算了,桂二哥,他也没怎么着。别闹大了,让大家知道,又是一场风波。”

    半年不见,不但长大了不少,看起来更有小姑娘的样子了,就连谈吐,都多了几分稳重。

    桂含春对她当然要亲切得多了,他瞥了善桐一眼,手上一松,木箭顿时离弦,才过校场一半,便斜斜落地,竟是软弱无力的一箭——卫麒山大松一口气之余,不由得更讪讪然起来:被桂二哥教训,他是不怕的。可他就硬是没有看出来,刚才桂二哥只是虚张声势,吓吓他罢了。

    正这样想,桂含春已是和和气气地问,“你们进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桂家的亲兵校场,当然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善桐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是桂伯母带我进来的,说要教我射箭来的。”

    她便同桂含春一道望向卫麒山,卫麒山摸了摸头,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低声道,“是我自己溜进来的。”

    只听他的语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心高气傲,有绝技在身的少年,对桂含春是彻底心服口服,连一点玩把戏的念头都不敢有,已经被桂含春的那一箭,射丢了自己的锐气。

    桂含春一边收弓,一边淡淡地道,“擅入禁地,念在你年纪还小,也不多罚你了。自己找军法官报道,把事情说一声,领军棍十记。”

    卫麒山面上又憔悴了几分,他看起来又是那个文弱谦雅的江南公子了,老老实实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是。”便翻身下了马。

    从善桐和桂含春身边经过时,他又偷看了桂含春一眼,低声道,“我真没想伤人,二哥,我就吓吓她。”

    到了最后一句,不禁鼓起嘴巴来,流露出了几分委屈。

    桂含春啼笑皆非,哈哈一笑,拿弓拍了拍卫麒山的屁股,道,“去吧,你要真想伤人,就不止这一箭了。”

    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不过,箭是对着敌人的,不是对着自己人的,是对着男人的,不是对着妇孺的。下次再撞见你这样,我废了你的手。”

    他平素里说话一向和气,此时也并未板起脸来,可却自然而然有一股渊停岳峙、言出必行的气度。卫麒山何曾再敢多言?一跳老高,匆忙奔远了,连善桐都不禁咯咯笑起来。桂含春这才扭头看着她,伸手比了比,笑道,“嗯,三世妹你长高了不少呢。”

    “桂二哥也长高了好些呀。”善桐先抢着说了一句,忽然才觉得小校场内就彼此二人,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她心中虽然已经对桂家这门亲事不抱希望,但见到桂含春,总是有种说不清的羞涩和喜悦,想要多和他待一会,可又觉得这不大像话。一时间思前想后,反而没了声音,半晌才道,“桂二哥,你从江南回来啦!”

    她忽然意会到桂含春回归的含义,一下精神大振,笑道,“桂二哥,你带粮食回来了?”

    桂含春见她一惊一乍的,好似又有了小姑娘的样子,一时间倒很想摸摸她的头的,只是想到善桐也有十一岁过半了,转过年来,再过上一段时间,就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手都伸出去了,又缩回来道,“嗯,虽不多,但解大军燃眉之急,够了。这是第一批,往后还有好些,会陆续运来的。”

    西北粮急,已经延续了大半年有余,如今险情终于得到缓解,真是军民都松了口气。善桐这才明白军士们为什么鼓噪,就是小姑娘自己,都很想鼓掌欢呼一番。她喜得满面通红,又缠着桂含春问了好几个问题,才笑道,“对了,桂二哥你进来做什么,是找桂伯母么?她方才出去啦!”

    桂含春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点头道,“我说那群兵痞子怎么安分得那样快——粮食还没进城,这里人眼看着要多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里不方便,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善桐也知道,大量军粮的到来,必定会为桂家添上许多工作。她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指着枣红马道,“这是我骑来的,我骑着它回去吧?”

    “孩子话。”桂含春不禁失笑。“等着,我让人给你雇架车来。”

    他大步走开,没有多久,便领了两个小亲兵,一并桂含芳一起进小校场。桂含芳满面放光,上蹿下跳地围着哥哥只是问话,桂含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叮嘱道,“好生送三世妹回去了,路上要生了什么事,和麒山一样,自己去领军棍吧。”

    又似笑非笑地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竟一个人跑到了小校场里,恰好被我撞见了,只好罚他。”

    桂含芳一缩脖子,顿时老实了不少,没好气地冲善桐道,“走,跟我来。”

    善桐和桂含春挥手作别,虽有些不舍,但却不敢流露出来,只笑道,“桂二哥,我走啦。”

    走了不多远,终于是忍不住回了回头,见桂含春还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二人,心下不禁暖到了极处。只觉得有一股情绪潮潮热热,在心头盘旋,忙转回头去不敢再看。直到上了车,才猛地扑倒在自己膝盖上,想着方才桂含春的一言一行。

    有了桂含春的叮嘱,桂含芳这个小猴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将善桐拉回了王家,又对出迎门人略作交待,便隔着窗户道,“三世妹,我心急回去,就不进去吃茶了。改日我哥哥问起来,你可不许说我的坏话!”

    虽说他同卫麒山狼狈为j,十分可恶。但这份可恶毕竟是孩童之间的龃龉,善桐得了桂含春为她出气,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对桂含芳自然也多了几分大度,隔着窗户笑道,“你以后不欺负我,我就不说你的坏话。不然啊,胡编乱造,也要编造出来,向你哥哥告状。”

    桂含芳不禁大为头疼,哼了一声,悻悻然道,“早晓得,半路上把你给卖了!”

    等善桐下了车,他打发了车钱,便自顾自地上马走了。米氏得了消息还很奇怪,“都送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喝口茶。”

    善桐忙指手画脚,把江南粮食送到的消息告诉给长辈们知道。王氏、米氏都是精神一振,米氏更是喜形于色,“这下好了,看来城里的粮价可以降了!”

    一边又叹了口气,“不过今晚你大舅舅肯定又要在官署忙到半夜啦,我们先吃饭吧——今儿跟着桂太太,都到哪里玩了?”

    善桐当着舅母的面,倒是没说起卫麒山的事:虽说桂含春没有叮嘱,但她也明白,卫麒山为这事已经受了罚,要再叨登出来,惹得牛姑太太罚他,又要上门道歉。一来多事,耽搁住了回宝鸡的脚步,二来也有些得理不饶人了。她轻描淡写地道,“就是带我到城外的小校场去跑了马——还要教我射箭来着,不过后来桂二哥他们回来,我不想碍事,桂伯母又出去安抚兵士们了。桂二哥就让桂三哥把我从校场送回来了。”

    王氏这才稍释疑心,嘴角一翘,笑着说了一句,“嗯,也许三少爷是小儿子,桂太太难免偏宠了些。桂家这个二少爷,行事倒是很稳重的。”

    说到这个,米氏倒也有话说。“桂家也就是三少爷调皮了些——也是桂太太宠他,前头两个孩子,都很不错。大少爷二少爷,行事稳重中透着精明,最让人放心的了。这一次把二少爷打发到江南去借粮食,里里外外的事,是他一个人主办。跟着过去的两三个老人,不过是协办罢了。你看,岂不是办得漂漂亮亮地回来了?”

    她又冲王氏挤了挤眼睛,“不过,你们杨家村想必出力也不少。”

    不管小四房大爷和村里几房有什么过节,总归杨家村是他的根。杨家村在西北,西北的事,他就要特别上心地办。这话都不用说破,朝廷众人均心照不宣:不然,湖广也是天下粮仓,川蜀之地这几年也丰收连连,且又都离得近,为什么军队要到江南去催粮食?

    王氏只是笑,又念了念佛,没接米氏的话头。“只盼着粮草到了,能打几场胜仗吧,西北再这样下去,是真要乱了。”

    因善桐从桂家回来后,一行人在西安再没有别的人事必须应酬的,王氏给小五房平时往来频密的一些亲朋好友带了口信,就说是这次急着回去,下次再上门拜访。如今往各处去请安的仆妇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善榴、善桐姐妹便在母亲身边帮着记人情帐:这户人家给了多少赏封表礼,那户人家又送了什么东西。

    到得近晚时分,这才将人情帐记清了,东西各自处置,有些鲜货便交给米氏处理。两姐妹这才得了空,善榴忙着做针线,善桐又取文房四宝出来,见缝插针地练字,写了几笔,又拄着下巴自顾自地笑一笑,写几笔,又自己咯咯地笑出声来。

    善榴早就留意到了妹妹的不对,她微微皱起眉头,笑道,“你怎么了,去个桂家,把你魂儿去丢了?”

    见善桐面色微红不肯说话,心头倒是微微一动,细细打量了妹妹几眼,又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略带试探地道,“敢是你见到谁了不成?”

    姐姐的厉害,善桐是早有所领教的,这半年来姐姐一心备嫁,对家里的事没那么热心了,许多大事小事,却还是心中有数,只是不开口儿。她见姐姐留了心,倒是有几分提防,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不想把心事告诉给姐姐知道,转了转眼珠子,便搪塞善榴,“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告诉娘——卫家那个纨绔浪荡子弟,今儿个……”

    就添添减减,把卫麒山作势要射她,反而为桂含春射了一箭的事,告诉给善榴知道。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就笑,“叫他淘气,叫他霸道!我治不了他,有人能治!”

    这是善桐心中得意事,一提起来,笑得自然欢快。善榴倒是信实了,心想,“妹妹今年才十二岁不到,虽说心思聪慧,但在男女之事上似乎晚熟得厉害。倒未必是私心里中意了谁。”

    她也就握着嘴,跟妹妹笑了一会儿,才放下脸说她,“逞一时之快,又把场面弄僵了。他骑射比你强,你要吃眼前亏的。这一次我不和娘告状了,下次他再这样,你只是不理他,拨马远远跑开完了。什么事都要认真计较,你有那么多工夫吗。”

    善桐之所以不欲露出此事,就是害怕被母亲姐姐说教,不想还是没有躲过一劫。可待要俯首听训,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虽然到底还是垂下头去,却又终究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烦躁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善榴拧起眉毛,看了善桐一眼,也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一天比一天懂事,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有自己的主意。很多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就是不愿意去做,你奈她何?总不能强按着她的头,逼她喝水吧。

    想到自己把妹妹比作牛儿,她唇边不禁又挂上了笑,正要说话时,只听得外头毕剥作响,似乎有人往屋顶上倒了一盆炒豆子,转眼间响声越大,敲击之声不绝于耳,一股寒气自门窗处席卷过来,两姐妹都走到窗前看时,却见窗外天色苍茫阴霾,空中不断有冰粒落下,大小仿若米粒,砸在玻璃窗上,带得窗户一阵颤动。

    隔着敞开的窗户望过去,王氏同米氏也都止住了话头,先后出了屋子,站在廊下面沉似水地望着天。

    虽说院子并不大,大家隔着门窗说话,也都能听到,可一时却是谁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隔着院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冰粒与铁盆撞击那沉闷的砰砰声,还有不知哪里来的孩童尖叫。

    “下冰雹喽——下冰雹喽——”

    68、窘境

    小五房一行人第二天当然没能回得去宝鸡。

    这一场冰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半个时辰工夫,就化为了大雨,泼天一般下到了半夜住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又是晴空万里,似乎是个动身的好天气。可王氏就好像忘记了榆哥的病情一样,反而在西安又住了下来,只是打发了望江男人张看回宝鸡报信。甚至还写信问桂太太借了两匹好马,并备了一封路引,以便可以尽快赶回宝鸡。

    宝鸡到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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