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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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罚吧。”

    凌云彻步行道廊下，举起手噼噼啪啪打起耳光。他下手极重，如懿与皇帝细细嚼着，听着那耳光声脆脆的下，又下，重重地打着。殿中宫女太监们个个垂下了头去。

    顿晚膳，吃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皇帝也匆匆停箸，道：“罢了。”

    凌云彻便又进来谢恩，他对自己下手极重，脸高高地肿起，“奴才谢皇上皇后恩典。”

    如懿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卑躬屈膝下去，眼中不可抑制地漫上酸涩的微痛。辛辣之味亦哽上了喉头，沙沙地刺痒着。

    她说不出句话，也无话可说。

    诸般喜忧，冷暖错杂，扰攘乱心。

    皇帝的眼是泊温和柔漾的水，分明又有些刺沉的意味，“皇后不必为这等下人生气。今夜朕会留在这里陪你。”

    如懿得体地表现出应有的欢喜，“夜露风寒，皇上不宜出行。留在这儿，臣妾喜不自胜。”

    远黛空蒙，月华流盈，自深蓝高空漫无边际地铺洒下来，勾勒出翊坤宫柔和朦胧的轮廓。

    烛火幽曳不定，皇帝平卧于如懿身侧，二人并肩躺着，双目紧闭，以此来抵触见到彼此的模样。

    原来真会这样厌恶，厌恶到近在身旁也不愿见。

    如懿闭着眼睛，听着沉沉的心跳声，“皇上，臣妾真是要谢凌云彻，没有他，您已经年三个月二十四天没有走进翊坤宫了。”

    皇帝说得悠而缓，轻飘得若朵浮荡的云，“朕来看你，不好么？”

    如懿字字道：“感激不尽，欢欣无尽。”

    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猜，凌云彻在听什么？”

    如懿明白他想说什么，依旧闭着眼，冷然道：“他是上夜的太监，得听着寝殿里的动静。自然皇上做什么，他便听到什么。”

    皇帝轻轻嗤，像是在偷笑得意的鼠，牵得七珍锦心流苏轻轻颤着。

    如懿眼珠轻轻转，触到眼皮，有微微的疼。她问：“皇上希望凌云彻听到什么？”

    “如今他听到的，也是他不能的。”

    如懿的唇角泛起冷篾的笑意，“是吗？那也是皇上的恩典。且凌云彻戍守养心殿的时候，许事他也未必不曾听见过。都是奴才，皇上如今倒肯在意了。”

    皇帝的声音极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汪蓝深沉，“从前他有七情六欲，听着或许难受。如今朕替他了了六根尘缘，他也该停了痴心妄想，得个安分。”

    他以迅雷之势翻起身，伏在她身上。他的身体是热的，滚烫，像焚着把野火，轰轰地烧，碰到的人都跟着燃烧起来，焦躁的，愤怒的，不能自已。她触到他的皮肤，凝霜似的白，这具身体，曾沉溺于各式女子的身体和肌肤，娇嫩的，柔软的，雪白的，粉腻的，如今又在她的身上。他明绸寝衣的结子不知何时已经散了，露出痕肉，松松软软的，像幅澄心堂纸那么软，让人生出种欲望，若是泼墨淋漓场，该有痛快。

    団云花纹蝉翼素帐蓬蓬地兜出方天地，那是极好的冰纨，绣着浅紫的兰花与团团的小巧的蝶，那绣功精巧细致，非三十年功力不可得。那只淡黄与粉青二色的蝶似欲振翅飞入浅白流云间，双双腻着蝶翅，不离不散。里头满是丝线般滑腻而交织的纠缠，丝丝缕缕，难以分隔。他不说话，也不动，双幽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如懿，锋利得好像玻璃碎片，割着肌肤生疼。她睁开眼，定定地回视他，并无退缩之意。

    皇帝嗤地笑了，“你很久没有这样看着朕了。”

    如懿亦轻嗤，微凉的指尖上浅粉色的凤仙花汁像少女明媚的唇，点点轻吻着他的脸庞，“皇上，你猜臣妾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当然是你。朕现在就看着你。”

    “那臣妾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呢？”她似乎是在梦呓，轻柔而含糊，“臣妾在你的眼里，有松弛的眼尾，微垂的嘴角。嗯，臣妾的额头不复明亮，有细细的纹。”

    皇帝的手停在她的脖颈处，停得略久，有点点潮湿，是沾了晚露的花叶。他倦怠下来，慵慵道：“你定要这样扫兴么？”他的唇角扬起来，轻轻地拍拍她的脸，发出点清脆的声响，“不过确实，比起新人，皇后自然是老了。”

    笑影幽幽暗暗地开在她的眼角与眉梢，“是啊。臣妾谢皇上恩宠眷顾，长日不衰。”

    她忽然想起来，这灯有个名字，叫暖雪灯，簇簇火焰在温热的空气里虚弱地跳跃着，是雪后灯光映照的晕黄。她别过头，看得久了，那灯成了模糊的团，像是烧颓了的香灰末子。

    皇帝扬声道：“谁在外头？”

    如懿凛，扬起身子，“皇上要什么？”

    皇帝丝毫不理会她。须臾，便有宫人答应着爬到了殿门口的窸窣声。是容珮，恭敬道：“皇上，奴婢在。”

    皇帝施施然，眼底甚至有抹晶亮笑意，“里头的水冷了，换壶来，朕口干。”

    容珮呵着手正要答应，皇帝又道：“叫小凌子。朕喝的水要几分热，小凌子清楚。”

    容珮面色为难，很快响亮地答应了声。凌云彻便在她身后四五步远，皇帝刻意大声，他自然听得清楚。肩膀有难以察觉的丝微颤，很快平和下来，转身去拿水。冬日的水凉得快，凌云彻手脚也快，不过片刻便抱了个白铜仙鹤嘴莲瓣茶壶进来，低眉顺眼，十足个中年太监的温顺模样。

    皇帝呵声笑，“怎么？胡子掉完了，眉眼也温顺了，是个当奴才的样子。”

    凌云彻不卑不亢，弯下腰去，“侍卫是奴才，太监也是奴才，都是伺候皇上的。”

    “是么？那朕与皇后体同心，你就好好伺候皇后便是。”他睨眼如懿，笑得温柔而暧昧，“今夜，皇后累了。”

    凌云彻不动如山，嘴里答允着，侧身去倒茶。如懿低着头，掩在帘帐之后，拨着郁金色敷彩飞银轻容寝衣上的菡萏花苞纽子。下，下，洇着手汗滑腻腻的，把握不住。

    凌云彻奉上茶水，皇帝泰然自若地饮了半杯，留了半杯送到如懿嘴边，叫如懿就着他的手喝了。凌云彻直恭敬地半屈着身体，无声无息若木偶泥胎。

    终于，凌云彻退下了，如懿半仰着身子，静静地望着皇帝，眼底有幽冷的光，“皇上的面子全上了么？臣妾可否做得足够？”

    皇帝斜着眼睨她，“你越来越放肆了。”

    如懿眸中澄定，“皇上要凌云彻净身入宫，岂不是因为心中疑根深种，认定臣妾与他有私么？如今看他非男非女，受尽折磨，皇上定很高兴吧？”

    皇帝漫不经心地抚着帐上的琉璃银鱼帐钩，“他既忠心于你……”他瞟眼如懿，缓缓道，“和朕，也无心于妻房家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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