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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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点，融进了雨丝中再不见踪影。嬿婉倚靠在镂刻繁丽的酸枝红木门边，看着格格填金洒朱的“玉堂富贵”花样，玉兰和海棠簇拥着盛开的富丽牡丹，是永生永世开不败的花叶长春。

    那么好的意头，看得久了，她心里不自禁地生出了点儿软弱和惧怕，那样的富贵不败到底的死物，她拼尽了力气抓住了时，却抓不住世。

    这样的念头才转了转，嬿婉冷不住打了个寒噤。春婵忙取了云锦累珠披风披在她肩上，道：“小主，仔细雨丝扑着了您受凉。”

    嬿婉死死地捏着披风领结上垂下的粒粒珍珠水晶流苏，那是上好的南珠，因着皇帝的宠爱，亦可轻易取来点缀。那珠子光润，却质地精密，硌得她手心阵生疼。那疼是再清醒不过的呼唤，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使得如懿和皇帝疏远，如何再能轻纵了过去。

    就好比富贵云烟，虽然容易烟消云散，但能握住时，便也是时就好。

    也不知过了久，皇帝早已远去，桌上残冷的膳食也并收拾了干净。小宫女半跪在阁子里的红木脚榻上，细细铺好软茸茸的锦毯，防着她足下生滑。澜翠端了碗安胎汤药上来，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低声道：“安胎药好了，小主快喝吧。”

    那乌沉沉的汤汁，冒着热腾腾的氤氲，泛着苦辛的气味，熏得她眼睛发酸。她银牙暗咬，拿水杏色娟子掩了口鼻，厌道：“股子药味儿，闻着就叫本宫想起从前那些坐胎药的气味，胃里就犯恶心。”

    澜翠笑色生生，道：“从前咱们吃了旁人的暗亏，自然恶心难受，却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可如今这安胎药，却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保佑着小主安安稳稳生下龙子，扬眉吐气呢。”

    嬿婉被她勾得掌不住笑，啐道：“胡说些什么？龙子还是丫头，谁知道呢？”

    澜翠笑道：“小主福泽深厚，上天必然赐下皇子。哪怕是个公主，先开花后结果，也定会带来个小阿哥的。”

    嬿婉骄傲地抚着肚腹，莞尔道：“你说得是。来日方长，只要会生，还怕没有皇子么。”她微蹙眉，那笑容便冻在唇角，“只是过两日额娘进宫，怕又要絮叨，要本宫这胎定得是个皇子。”她说着变烦心，支着腮不肯言语。

    澜翠思忖着道：“小主与其担心这个，不如留心皇上。方才早膳时，奴婢可瞧着皇上似乎又有些惦记着皇后娘娘了。”

    嬿婉轻哼声，拨弄着凤仙花染过的指甲，滟生生地映着她绯红饱满的脸颊：“有那首诗在，皇上纵然不以为意，但皇后心里会过得去么？是个女人都过不去呢。只可惜了小权儿，才用了他回，便这么没了。”

    澜翠替她吹了吹安胎药的热气，道：“皇上不是好欺瞒的人，有小权儿顶上去也不坏。奴婢会按着先前的约定，替他料理好家人的。”

    嬿婉微微颔首，接过安胎药喝下：“那便好。你替本宫留心着便是。”她想了想，又嘱咐道：“额娘喜欢奢华阔气，她住的偏殿，你仔细打理着吧。”

    这日苍苔露冷，如懿皮了年半新不旧的棠色春装，隐隐的花纹绣得疏落有致，看不出绣的是什么花，只有风拂过时微见花纹起伏的微澜。她静静坐在窗下，连续数日的阴霾天气已经过去，渐而转蓝的晴空如方澄净的琉璃，叫人心上略略宽舒，好过疾风骤雨，凄凄折花。

    水晶珠帘微动，进来的人却是惢心。她的腿脚不好，走路便格外慢，见了如懿，眼中热，插烛似的跪了下来，哽咽道：“奴婢恭请皇后娘娘万安，娘娘万福金安。”

    如懿怔，不觉意外而欣喜，忙扶住了她的手道：“惢心，你怎么来了？”

    惢心如何肯起来，禁不住泪流满面道：“奴婢自从知道娘娘和十三阿哥的事，日夜焦心不安，偏偏不能进宫来向娘娘请安，只得嘱咐了奴婢的丈夫必得好好伺候娘娘。今日是好容易才通融了内务府进来的。”

    如懿忙拉了她起来，容珮见了惢心，亦是十分欢喜，忙张罗着端了茶点进来，又叫三宝搬了小杌子请惢心坐下。惢心反反复复只盯着如懿看个不够，抽泣着道：“奴婢早就有心进宫来看望娘娘，则生了孩子后身子直七病八痛的，不敢带了晦气进宫；二则江与彬反复告知奴婢，娘娘身在是非里，只怕奴婢来再添乱。如今时气好些，奴婢也赶紧进宫来给娘娘请安。”

    如懿拉着她的手道：“自你嫁人出宫，再要进来也不如从前方便。”她打量着惢心道，“你轻易不进宫来，这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惢心神色滞，看了看旁处，掩饰着喝了口茶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惦记着娘娘，总得来看看才好。”

    如懿与惢心相处年，彼此心性相知，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便指了指四周道：“如今我这里最冷清不过，容珮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惢心听得如懿这般，眼看着四下里冷清，便不假思索道：“凌大人得娘娘嘱托，不敢怠慢，竭尽全力彻查了田氏之事，才发觉原来在娘娘怀着十三阿哥时，田氏的独子田俊曾经下狱，罪名便是宵禁后醉酒闹事，被打了四十大板，扔进了牢里。”

    如懿疑道：“宵禁后除婚丧疾病，皆不得出行。田俊醉酒闹事，打过也罢了，怎么还关进了牢里？”

    惢心道：“若是平日也罢了，凭着田氏在宫里的资历，费点儿银子也能把人捞出来。偏那日是皇上的万寿节，可不是犯了忌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容珮听着，时忍不住插嘴道：“既然难救，难不成眼下还在牢里？”

    惢心摇头道：“凌大人也是番打听了才知道，原来田俊被关了几个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放了出来。”

    容珮握紧双拳，焦灼道：“这么蹊跷？”

    惢心点头道：“凌大人就是怕中间有什么关节，便找机会与田俊混熟了。两人喝了几次酒后田俊便发牢骚，说自己和他老娘倒霉，便是得罪了人才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凌大人故意灌醉了他再问，才知道当日田俊闹事，是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块儿人家故意灌醉他。其中灌他最厉害的个，便有远房亲眷在宫里为妃为嫔。他与他老娘，便是斗不过那个女人，才中了暗算。”

    如懿的心像被只大手紧紧揪住提了起来，冲口问道：“为妃为嫔？是谁？”

    惢心的脸上闪过丝难以置信的苦涩，屏息片刻，重重吐出：“田俊所言，是愉妃！”她顿顿，咽了口口水，又道：“别说皇后娘娘不信，奴婢也不信。但凌大人细细问过那日与田俊喝酒的人的姓名，其中为首的扎齐，果然是珂里叶特氏的族人，愉妃小主的远房侄子。”

    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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