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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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作聪明才自取其辱呢！他以为扶持了位富察氏的皇后，难不成以后每位皇后都出自富察氏么？”

    如懿悄然笑：“内外互为援引，直是后宫与前朝的生存之道。张廷玉即便为三朝老臣，也不能免俗。只是皇上心性极强，岂是轻易可以左右的？”

    意欢笑道：“他越是举荐旁人，越是成全了姐姐呢。我便先恭喜姐姐了。”

    果然，皇帝勃然大怒，斥责张廷玉道：“太庙配享的都是些功勋卓越的元老，你张廷玉何德何能，有何功绩，可以和那些元老大臣比肩？鄂尔泰还算有平定苗疆的功劳，你张廷玉所擅长的，不过是谨慎自将，传写谕旨，竟也狂妄自大如此？”

    席话骂的张廷玉冷汗淋淋，皇帝犹不解气，下令革去张廷玉的伯爵之位，只以大学士衔告老还乡，又下诏解除汪由敦协办大学士和刑部尚书之职，仍旧让他在行不任上恕罪。自此，再无人敢随意置喙立后之事了。

    这日秋高气爽，明朗天光在紫禁城中无遮无拦的流动，宛如潺潺的河水。静静停滞的凝云，自由盘旋的飞鸟，连绵如重山的殿脊，沉寂的宫阙掩映了平日的喧嚣，让人心意闲闲。如懿闲来无事，便往储秀宫看意欢。如懿才扶着侍女的手进了殿中，便禁不住笑道：“从前进来，你的殿中草药气味最重，如今到淡了许，只闻得花香清淡了。”

    意欢正捧了束新折的玉色百合插瓶，莲青色的花袖下露出素白的十指尖尖，纤长的深碧色花叶垂在她三寸阔袖上，那袖口滚了三层云霞缎的暗纹边，上头绣着星星点点的橘花，显得分外明艳。意欢的身形高挑，身影最是纤细瘦美，枚白玉鎏金蝴蝶压发扣在燕尾之上，垂落细长的碎银流苏，被风徐徐浮动，添了几分难得的柔美。意欢笑盈盈睇她眼，侧身让如懿坐下，轻轻嘘了声：“去岁听了皇贵妃的话，如今是想开了。皇上照例还是赏了坐胎药，嫔妃们也都自己找了方子喝。其实有什么呢，我如今也是有遭没遭的，惦记着就喝了，没惦记着也便罢了。”

    如懿笑道：“你自己想的开便罢了。我如今也不大喝了，左右到了这个年纪了，有没有子嗣都看天意吧。”

    意欢笑意幽妍：“是啊，心思都在那上头，成日里夜不快活。倒不如闲下来侍弄侍弄花草，心里也清净些。”

    画眉和云雀在廊下啼啭，唱和，啼破金屋无人的静寂。如懿笑道：“皇上喜欢在圆明园养这些鸟雀，你也喜欢。”她眼底闪过丝促狭，伸手刮着意欢的脸颊道：“只是皇上这样宠爱你，前两日内务府新绣的床满绣合欢鸳鸯连珠帐页独赏了你，可算是娇眠锦衾里，辗转双鸳鸯。既有了鸳鸯，你还要别的鸟儿做什么？”

    意欢面颊红，啐了口道：“这也是皇贵妃说的话？没半点儿尊重！”她忽然定了乌澄的双眸，盯着如懿道：“皇贵妃这般说，可是拈我的酸呢。”

    意欢的话，五分玩笑，五分认真。如懿心头微微颤，这清光悠长之中，因了她的猝然问，触动时情肠。她不愿去思索，由着性子道：“若说不拈酸。都是女子心肠，难免有时小气。

    况你初承恩宠的那些日子，也是我最受苦的日子，这样想起来，我能不心酸？只是自你我相识，总觉得心性投契，且在宫里久了，方知寻常人家的拈酸吃醋到了这里竟也是余，徒增烦恼而已。”

    仿若滴清澈的雨水无意颤起铺满澄阳的湖面，漾起金色的涟漪点点。意欢清冽的眸光微有痴怔：“姐姐说的话，也是我的心思。皇上纵然疼我，但见他宠幸别人，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便是对姐姐，有几次也是忍不住。可日子长了，才觉这心思除了磋磨自己受苦，也无旁用。所以我才养这些鸟儿花儿，散散闲心，且在宫里，说话做事都不得不逼着自己小心。有时侯不能对着人说的话，不如对着这些鸟儿说说，也当解了自己的心事。”

    意欢自在皇帝身边，便深得圣眷。她有时说话尖锐，待人亦不热络，因着皇帝的宠爱，也无人敢明着计较。这些年，在旁人眼中，她总是能活得纵情恣意的，可在背人处，她也竟有这样的凄清。

    如懿温然相望，抚摸着娇艳的花瓣，柔声道：“那是你不爱往别人宫里去走动。侍奉皇上这么年了，除了我宫里，也难得看你和旁人来往。”

    意欢去过小银剪子，细细修剪完花枝，洒了点儿清水在花叶上，转首道：“我肯与姐姐来往，是性子相投。与其废那些力气和不相干的人来往，我还不如拾掇拾掇自己。”

    如懿看着疏朗殿内，布置大气，并不像是寻常女子的闺阁香艳而秾丽，除了满架子诗书，再无少锦绣装饰。“宫里除了你，再没有谁能把自己拾掇得这样干净舒服了。”

    意欢道：“人干净了，心也干净。”

    “咱们身在这地方，周遭的污浊血腥自是不必说了。有时侯难免连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能求得心有几分干净，也算难得。”如懿莞尔笑，看她手边搁着本温庭筠的诗集，道：“那日在皇上跟前，他不过提了句温庭筠的诗好，你便留心了。”

    意欢脸上绯红如流霞：“姐姐直忙着，今日难得有空儿，还替我留心其这些了。我不过是听皇上说起，随手翻翻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三宝跑了进来道：“小主，小主，不好了。”

    如懿沉下脸道：“好好回话，这么毛毛燥燥的。”

    三宝擦了把汗道：“回娘娘的话，大阿哥府里来传话，大阿哥病重，怕是不好了。”

    如懿伙地起身，起得太快，身子不觉晃了晃，便道：“纯贵妃知道了么？”

    三宝道：“大福晋先来禀报的皇贵妃，钟粹宫只怕还不知道。”

    如懿忙道：“纯贵妃是大阿哥养母，让菱枝赶紧去钟粹宫通报。你亲自去养心殿告诉皇上，再吩咐备轿，本宫去瞧永璜。”

    意欢见如懿担心，亦叹道：“自从孝贤皇后去世，永璜被申斥，终究积郁成疾。好好的个皇子，唉……姐姐路上小心，别太心急了。”

    如懿哪里还能和她细细分说，忙出了储秀宫去。才过长康右门的夹道，却见众年长宫女正立在红墙上，个个四十上下年纪，都是出宫后无依无靠才继续留在宫中服侍的。众人等正在听内务府太监的调拨。如懿只看了眼，云芝道：“回皇贵妃的话，这是内务府新从圆明园拨来的批宫女，说是做惯了事极老练的，正训了话要拨去各宫呢。”

    如懿点点头，也不欲过问。突然，宫女里个穿着蓝衣的宫女跑了出来，喝道：“赵公公，凭什么你收了她们的银子便拨去东西六宫，咱们几个没钱使银子给你，你便拨咱们去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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