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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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惢心悄悄儿带着李玉进了暖阁。

    李玉在门口踌躇了会儿，如懿向他招手道：“怎么不进来？”

    李玉迟疑着：“小主，奴才怕给您招麻烦。”

    如懿停了手里拣艾叶的功夫，笑道：“本宫自己还不够麻烦的么？要怕麻烦，便不叫你来了。你放心，这个时候王钦跟着在咸福宫伺候，没空理会你了。”

    惢心扯了李玉把，李玉拐着腿便坐下了，如懿让惢心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让李玉坐下，惢心手脚麻利地替李玉卷起裤腿，李玉忙遮了下，惢心笑道：“好吧，你要害羞就自己动手。”

    如懿忍不住笑：“卷起来看看，在本宫这儿怕什么？”李玉臊眉搭眼地卷了裤腿起来，如懿见膝盖上又红又紫片，夹杂着青肿，跟油彩似的，翻起的皮肉还往外渗着血，不由得变了神色，便问，“跪了久？”

    李玉带了几分伤心委屈：“个时辰的碎瓦片，瓦片都跪得碎成渣了，又换了铁链子跪了个时辰。”

    如懿带了几分探询的意味打量着他：“就为你伺候时有不周到的地方？”

    李玉惹出了伤心，抽抽搭搭道：“就为了几桩差事，奴才露了几分乖，讨了的喜欢。王副总管就不高兴了，做什么都挑奴才的刺。这不今天被他逮了机会，就狠狠罚了通。”

    如懿叹了口气，伸手从紫檀架子上取下瓶药粉，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撒了。李玉疼得直龇牙，忙拦着道：“娴妃娘娘，您玉手尊贵，怎么能麻烦您替奴才做这样的事？”

    如懿撩开他的手：“这云南剑川上贡的白药粉，兑着三七和红花细磨的，止血祛淤最好不过了。你要想明天还起来在御前伺候，当着这份差事，就乖乖坐着上药。”

    050 上药

    惢心笑着在李玉额头戳了下：“瞧你这好福气。我伺候小主这么久，也只回烫伤的时候小主替我上过药。”

    李玉感激得热泪盈眶：“谢娴妃娘娘。”

    如懿叹道：“你不必谢，要不昨晚惢心通报的时候你替她向传了话，本宫还不知道落到什么田地呢。”

    李玉微微正色：“那因为王副总管不肯，惢心又与奴才早相识的。奴才想着，总不能让娘娘在咸福宫遭难。别看平日里不太到延禧宫，心里却在意的。”

    如懿微微失神，旋即道：“这就你比王钦聪明的地方了。可王钦资历老，位次高，你的聪明要随随便便露了出来，不好好藏在心里，就害了自己了。”

    李玉若有所思：“娘娘的意思……”

    如懿取过惢心递来的白纱，替李玉将膝盖包好：“居人之下的时候，聪明劲儿别外露。尤其上头还不容人的时候。喜欢你的聪明，别人却未必。回去的时候也别露出怨色来，好好奉承着王钦，毕竟在他手下当差呢。”

    李玉拐着腿起来，打了个千儿道：“原奴才糊涂了，谢娘娘指点。”

    如懿将药瓶塞到他手里：“好生收着药，偷空就上上药。伺候的时候当心点，亮着百二十个心眼子。”

    李玉答应着去了，惢心抿着嘴笑道：“小主终于也肯上心了。”

    如懿怔了片刻，慢慢挑拣着艾叶：“能不上心么？连环套这么落下来，差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钦什么人？皇后早收服了的，只有李玉，聪明，又你早结识的可靠人儿。”

    惢心低声道：“听说，皇后为了拉拢王钦，打算将身边的莲心给王钦配了对食儿。”

    如懿睁大了眼睛：“真的？”

    “可不呢！王钦看上莲心都好久了。只皇后这么打算着，还没松口。”

    如懿出神了会儿：“皇后也可怜，万人之上有万人之上的孤寂害怕，就像在塔尖上，阵小风都成了大风，吹得人不稳。”她将手上拣好的艾叶递给惢心，“算了，别想这些事了。把这些艾叶送去给海常在。”

    惢心答应着去往海兰处。如懿望着惢心远去的背影心中阵叹息，这宫里又有谁过得轻巧呢？微末如宫里的奴才，高贵如万人之上的皇后，谁人不在孤寂害怕中，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夜色渐要降临，晚归的鸟儿在檐头盘旋着，咕咕作声。“……今晚不知翻了谁的绿头牌”，如懿心转此念，声轻叹转身进房。

    皇帝夜深时分来看的如懿。如懿原本没想到皇帝会过来，已经在寝殿里卸了晚妆，正拿热水兑了玫瑰花拧的汁子浸手。冷不防三宝喜滋滋地从外头进来，脸捡了元宝的欢喜样子：“小主，来了！……您快接驾吧！”

    如懿连忙擦净了手，才起身子，皇帝已经进来了，笑道：“好香的玫瑰花味儿，倒叫朕忘了在冬天了。”

    如懿只穿着身水玉色的萱草纹寝衣，也不及换衣衫，只得福身下去请安。皇帝忙扶住了她，柔声道：“受了两日的委屈了，还不赶紧坐下。”

    如懿凝视着他纹丝不动的衣裾，湖蓝底银白纹饰，那样熟悉，又带了久未见的陌生。不知怎的，如懿心中蓦然软，忍了两天的眼泪便潸潸落了下来。众人会意，赶紧退了下去。皇帝伸手沾了她的泪水，低低道：“你不爱哭的人。这回哭了，真难为了你。”

    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沉默的哽咽。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襟上，洇出斑驳的泪痕，仿佛夜来霜露，无声地染上了衣裳上的花枝。

    皇帝搂过她，静静地按在自己的肩头，欷歔道：“朕以为冷着你些日子，会对你有好处。至少不会人人的目光都盯着你不放……”他拥得紧些，“朕疏忽了。”

    如懿忍忍泪：“疏忽了。外头这么冷，夜深了你还过来……”

    皇帝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过来，这里不安稳。”

    如懿忍不住低低笑了声：“那臣妾可以去养心殿。”

    话音未落，皇帝已经吻上她的额头，以他的温热来安抚她这几日的惊辱。皇帝的语气低低的，却那样贴近，就在耳边，也在心上：“朕昨天看你在咸福宫浑身湿透了，朕很想来拉你把，给你披上衣裳，狠狠责罚那些欺辱你的人。可如懿，朕不能那样做。因为直到那刻，朕还以为，朕在人前爱护你，便害了你。如懿，再出了今日的事，朕却改变了主意。或许朕冷淡了你，所以她们越发以为得了意，以为你失宠，所以敢欺负你，陷害你。你放心，朕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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