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毛飞翔 作者:飒飒和银筝/银筝

    第 97 章

    穿梭机群象巨大的雁群，从灰扑扑的云团中穿出，向着墨绿色的城市边沿疾飞而去。缓慢地盘旋，降落在宏伟的山地停机坪上。

    克林在警卫们的簇拥下，走下穿梭机，一眼就看见了夹杂在一大群没精打采的马杜夫政府官员中巧笑倩兮的月晕。她也变作了马杜夫女子的样子，发髻上伏着一只漂亮的寄生兽，满身珠光宝气，俨然前来迎接征服者们的名媛模样。

    “非常感谢您亲自来为爷爷的运输舰护航，舰长。”她捧着一大抱鲜艳夺目的花束，轻盈地送到克林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悄声说，“托您的福，那具冬眠躯体与其它的拍卖品都已经被送进了仓库，今天晚上您就可以见到它了。可惜啊，翎毛舰长不肯赏脸……”

    克林沉着地说：“这是我个人的私事，翎毛舰长当然不必奉陪。”

    “可是翎毛舰长本人，不是这样说的。”月晕非常亲热地挽住了克林的胳膊，乘势陪着他向停机坪外走去，把旁边慢了一步检测出她红外特征的阿苏气得直磨牙，“他对我说：如果您到这座城市检阅地面防务的话，他就必须留在舰队之内保证恒星冕能量场与巡航航道畅通。而且，他确实也不想再和我多打交道。”她挨近克林，娇滴滴地说，“翎毛舰长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不说假话……虽然他的真话常常比假话更容易让女孩子心碎。”

    克林瞥了她一眼，冷硬地说：“你变成我的模样去跟翎毛讨论军务了？”

    “唉呀呀，”月晕娇笑着说，“就算我打探到一点儿消息，又能影响你们什么呢？”她环视周围那些明显憔悴而驯顺的马杜夫陪同官员们，“在这个旋臂边缘的一整条恒星航道内，你们的舰队都是征服者……”她看着脸色冷淡的克林，笑嘻嘻地撒娇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拟态种族也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我们欺诈世界，但是从来不挑战权力……谁是决策者，谁就能成为我们服务的主人……”她落寞地叹了口气，又说，“我们因为种族特性，在银河联邦中得不到信任和同盟，所以也只好秉持这样的生存之道了。”

    克林目光一闪，仿佛闲聊式地问道：“你所说的权力，一般包括什么？”

    轮到月晕目光闪动了，她快活地回答道：“具体起来，那可就多了……金钱，舰队，人望，学识……当然，还有智慧。”她狡黠地看了一眼克林以及在他身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阿苏等人，兴致高昂地说，“我爷爷说：那是我们库米扬星人所能依附的绝对权力。可惜啊，您和翎毛舰长，以及你们所有的智库，好象都不具备看透我们拟态的智慧呢。”

    克林不置可否，上前亲自为她打开了马杜夫政府派来迎接自己的那台磁悬浮专车的车门。

    那天的政府晚宴结束之后，月晕按照自己的承诺，邀请克林参观了琅洞族设置好的秘密库房。

    库米扬星人作为宇宙中出色的盗贼与欺诈集团，在收藏自己的赃物的时候也很有一手。月影并没有带克林到酒店的地下会所，或是某个保险库房里去。她任凭着克林的警卫把酒店的楼层全部封锁得严严实实，然后将他单独邀请进了自己奢华的套间卧室之内。

    “很多合作者一进入我的房间，就会感到如临大敌。”她调皮地说，“多么悲哀啊，他们的感觉是完全正确的……”她轻描淡写地向着那张粉红色床帏严严实实地罩着的豪华大床挥了挥手，作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

    床帏一下子飘动起来，象是被一阵看不见的狂风撕扯下来一般，垂落在地上。立刻又重新竖起身来，汇聚成形——两个一模一样的马杜夫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深深地向月晕鞠了一躬。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克林，脸上都带着拟态种族特有的，装腔作势的笑容。

    “我们只要看那件顶级拍卖品。”月晕高兴地下命令说。

    第三个随从应声出现，他是从墙上的一幅画上飘扬下来的，立刻，他化身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道安全门。克林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贵宾房防火安保的设施，但是刚才自己的警卫在房中搜查的时候，完全被拟态种族给蒙蔽过去了。

    月晕袅袅婷婷地走过去，伸手往门内电脑上输入了一道指令。那扇门刚刚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候在门边的两名拟态马杜夫人立刻纵身而起，象两道青烟一样，消失在了门缝深处。月晕向着克林微笑，作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我们将拟态通道安设在了门后，不会让您很费事的。”

    克林眯着眼睛看了看月晕，又看了看那道神秘的安全门。他当然知道琅洞族决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那具躯体交到自己的手上，这一切都是一个未知的陷阱。陷阱的机关已经大开，但是这一次的猎物是谁？

    自己与翎毛麾下的舰队，猎户旋臂边缘的战略恒星冕，马杜夫星系的种族灭绝之源，还是那艘已经消失在茫茫宇宙中的天青色飞船？

    安全门上的指示电脑闪着“通行安全”的淡淡绿光，令克林一下子就想起了翎毛那双已经没有了多少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象绿宝石一样的绿色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月晕立刻甜美地向他微笑，纤细的小手按在门间，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那扇门。

    联邦生物学家曾经有过某种看法，认为库米扬星人制造出来迷惑人类与电脑的“拟态通道”，实际上就是他们的身体的一部分。人们一旦进入这种通道，就相当于进入了他们的内脏器官，这一推论令许多想要研究拟态种族的观察者望而却步。但是对于克林这种见多识广，经历过无数恶劣的作战环境的军人来说，拟态通道不过只是一个令他微微有些眩晕的旋转体，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心理或者生理上的不适之感。

    真正能让他喉头发紧，心跳加快的，是出现在通道尽头的那座狭窄的舱室，那具弥漫着淡蓝色营养液雾气，冰冷孤寂的冬眠舱……克林缓步走进那座空旷的舱室。室内除了那具冬眠舱之外，一无所有。但是那具冬眠舱显然是设施完备的高级品，从营养设备到循环装置，乃至医疗电脑，肌体按摩设置都一应俱全。银河联邦的大部分生物体都能够在其中进行长时间的冬眠，而不必担心出现肌体萎缩的情况。

    但是吸引了克林全部注意力的，却不是这具顶级配置的冬眠舱，而是静静沉眠在冬眠舱内里的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那是能令时光倒流，令前尘遗恨尽消，年轻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岁月残忍的林椎。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来得及声明……我本来是想在后记中注明的。因为毕竟银河太大，我要设想的种族太多。作为一个凡尔纳老先生开蒙，看了N年科幻世界，酷爱克拉克和特德蒋，而且从大刘98年（还是99年？）发表第一篇《鲸歌》就粉上了他的科幻迷（本来我爱王晋康的，读到大刘后我居然果断爬了墙，王先生对《翅膀》？还有·#￥%*……杀了我吧），鸟类神秘的脑部磁场导航，让我设定了飞人献祭高山。然后鸟类的骨骼中空构造，让我设定了翎毛从羽人转化成飞人时的三个飞羽期（也就是翎毛成为智力缺陷的由来）。至于GN说到的其它的与《飞人》有关的设定，我的翎毛并不会突然失去飞翔能力，然后我的羽人们也并不需要出卖头翎（啊啊啊真想把烈火卖成秃头！），我的文中写到的羽人族的一点点民俗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翻了下《飞人》，好象并没有什么关系？

    翎毛飞羽期的骨骼变化，我要再多解释一句：虽然看起来设定跟《飞人》有些相同，但是我真的是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我要是能飞的话，骨头一定不会长成这样子（死宅也有飞翔梦），我看过昆虫与鸟类的生物构造研究（工程师们研究出：大黄蜂的身体构造不合理。人们打趣道：幸好大黄蜂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当然要在设定羽人在畸变为飞人的时候，骨骼产生变化。当初在我读《飞人》那篇文的时候，就觉得他的飞人长出翅膀的时候不太合理，人类与鸟类的骨骼之间产生最重要变化的地方不应该是肩关节，而是股骨，肢节和大脑啊……所以我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设定。这算不算受了勒古恩先生的影响呢？我个人说不好，大家来判断呗……至于飞人受歧视和迫害，在我的文里，因为翎毛的生理结构，那当然也是很自然的事（很多社会都确实会对残疾不公平）。而《飞人》原文，飞人们没有智力缺失，而现代的飞人已经由于观念的进化，已经不再受到岐视和迫害了，他们可以自由地选择飞或不飞……所以我认为我跟勒古恩先生的飞人设定在这一点上并不相同。毕竟我基于飞人的畸变而推论设计，从而在生活中给予了翎毛更多的障碍。

    最后，再强烈安利下《飞人》这篇文！如果我能长出一对翅膀，哪怕是有林中队长的那手飞行技术，我都愿意用半辈子的生命去换啊啊啊啊！（死宅做梦去！）“你想飞吗？”

    “谁不想呢……”

    第144章

    沉稳，刚毅的爬行族军人象是被某种魔法催眠了一般，极为缓慢地低下身子，隔着透明的舱体与薄薄的液面，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见的事物一般，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舱中的人。

    “是个睡美人，是不是？”站在他身后的月晕，快活地问道。又没心没肺地微笑着，补充说：“爷爷给它定的拍卖底价是七十万个信用点，一点儿也不贵嘿……所以一定不会流拍的。”

    克林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隐约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几乎可以想像要是被真正的林椎听见这些话，脸上会显露出怎样的表情。他没有理会饶舌的月晕，依旧低着头，细细察看着舱内的躯体的冬眠特征。

    月晕也在打量着那具躯体，饶有兴致地说：“嘿，这可真有意思……我啊，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在我家的夜总会里，经常能听到那些老酒鬼们胡扯各种族间的浪漫传说呢——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就应该要用爱人的热泪与亲吻，才能唤醒本来已经永久沉眠的灵魂，是不是？”

    克林目光一凝，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冬眠舱内这具躯体的异样之处！因为一直在营养液中生长的缘故，它的皮肤要比正常的生物肌肤要柔嫩细腻得多。在氧气面罩的反光之下，克林清楚地瞧见，那薄薄的唇角边，泛着一丝不正常的殷红——克林虽然不象以前的林椎那样是个情场老手，却还是非常准确地判断出了那抹红色的来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吻痕？”

    月晕爱娇地笑，说：“不是我啊，我又不是变态，才不会想要跟尸体亲嘴呢——”

    克林慢慢直起身来，冷冷地注视着她，神情复杂难言。他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琅洞族对他们究竟抱持着怎样的意图，但是他听懂了她的暗示。

    翎毛失去了对林椎的所有记忆之后，银河联邦之内，却还有一个人，痴心不改地抱持着那么一线微末的希望，等待着那个浪子回来。

    曾经在公众面前，与彻青霄号的首席赛手定下过婚约的斯特朗家族成员，阿奇博尔德?斯特朗。

    克林紧张地思索着，他当然知道战后翎毛与小斯特朗的一系列合作。小斯特朗从翎毛手上取走了林椎在彻青宵号中输入的有关魔鬼飞船的绝大部份生物资料，以及奥朗哲布的那个可怕头颅。作为交换，他没有抛弃与自由联盟的政治约定，他与埃斯拉议员设计并推动了一部“新文明”联邦平权法案。一般认为，在自由联盟与各方势力的影响下，这部法案将要成为银河联邦下一次和平修宪的基础。

    而阿奇博尔德?斯特朗也由此被世人看作“新文明”立法的象征，成为了斯特朗家族近年来最耀眼的政治明星之一。并且，由于他在生物体脑科学的共性研究中做出了重大突破，科学界内也对他大肆推崇，他已经出任七海学院科学院院长。还有消息说：他很可能会在下一次的董事评选中胜出，进入这座联邦最高学府的董事会。

    阿奇博尔德?斯特朗完全有能力，有手段，也有这样的动机与渴求，克隆并培育这样一具能让走上非人类之路的林椎再度返回人间的躯体！

    克林默默地望着那座设备精细的冬眠舱，在心里揣度着阿奇博尔德?斯特朗安排此事的动机与用意。他并不是一个会沉溺于幻想的人，但是在政治阴谋与战略决策之中抽丝剥茧之后，最后在银河的舞台上奏响的，却依旧是这样一曲悠长得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爱情挽歌。当此之时，任何人在心灵的深处，都会有所触动的。

    小斯特朗在事业与仕途上都已经一帆风顺，前程似锦，荣誉与赞颂纷至沓来。在世人的眼中，他是天之骄子，命运的宠儿，权高位重，名利双收。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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