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毛飞翔 作者:飒飒和银筝/银筝

    第 63 章

    “你啊……傻东西，”林椎轻轻嗤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问，“你喜欢红毛族么？”

    翎毛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不喜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长骨鳃他们。”

    林椎哧哧地笑了起来，又说了一句：“傻东西。”

    翎毛回嘴说：“我本来就傻，只有你总是说我聪明。”

    林椎哈哈大笑，但是顾及到睡在楼下的八音，还是极力压低了嗓门，说：“下来，给我暖床。”

    翎毛立刻翻身跳出了吊床，轻盈地落到了那张旧床垫上，他收束翅膀，毛蓬蓬地钻到了林椎身边，在厚厚的毛毯中贪婪地深深呼吸林椎的气息，悄声说：“队长，你好暖和。”

    林椎轻声笑着，伸臂揽住了他。他们的嘴唇很自然地就结合在了一起，象是莽莽丛林中的两棵共生在悬崖峭壁间的树木，枝梢在风中落叶，离枝，但是最终总会纠缠在一起。眷恋，索取，轻尝浅啄，亲密相拥，生死不离。

    林椎在翎毛的灼热的亲吻下，感觉到了小傻瓜掩饰不住的凄哀。他无声地笑，在他的痛苦中，突然柔声说道：“翎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象红毛族那样性欲旺盛，而感情凉薄，也许人生……就会减少许多的痛苦呢？”

    翎毛呆住，一时答不出话来。林椎一手揽住他，一手枕在脑后，看着黑暗的屋顶，平静地说：“你看着阿克一家都在不顾一切地要争夺范?阿克的遗产，觉得他们非常丑恶……但是你以为范?阿克活着的时候会想不到这些吗？只不过他不在意罢了。当年他把他老爹的高利贷赌本偷出来，跟我到星际列车上去讨生活的时候，一样也不曾理会过他留在星球上的老爹死活如何。”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因此，他活得潇洒，死得时候也一样的毫无牵挂。”

    翎毛努力地思考了一刻，有些困难地开了口，说：“可是，如果他真的毫无牵挂的话，为什么要在马杜夫星系中掩护撤退的时候战死，又为什么要把这间小屋留给你啊？”他勇敢地抬头看着黑暗中林椎的眼睛，低声说，“不止是他，还有阿克一家，还有所有不在乎感情的红毛种族……他们都活得并不快乐。”他又想了一刻，想出一个比喻，说：“所以，当他们开始理解感情的时候，就好象……飞蛾扑火一样，没法回头了。”

    林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赞许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翎毛快乐地侧过头，亲吻他的队长的脸颊，林椎轻轻地笑，说：“你现在明白了，种族个性其实非常的奇妙……那么我再给你讲讲如愿骨的种族吧，好不好？”

    翎毛立刻点了点头。林椎躺在温暖舒畅的黑暗中，娓娓说道：“如愿骨风俗的种族起源也非常的古老，在生物学上，他们属于爬行节肢类，因为繁殖能力强，一般生育都是多胞胎，雌性的生产方式比较惨烈，要裂开骨盆，产下数个幼体，因此母体的死亡率非常的高。所以，在他们的风俗中，一般是由父亲来养育孩子成人的。因此便产生了如愿骨风俗，母亲为孩子献出生命，而父亲则为孩子塑造人生的筋骨。在家中的长子成人的时候，父亲将自己手指上的义指掰下来，送给他，作为父亲的祝福。”他看着翎毛，说：“所以，你可以想象：在他们的种族心理中，父亲一职，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席位。”

    翎毛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把那支如愿骨送给贝蒂？”他小声说：“你又不是她爸爸……”他想了片刻，又问：“是范?阿克托你转交给贝蒂的么，为什么不给丹？”

    林椎哈哈的笑，弹了他一个脑瓜嘣儿，说：“嗯，原来你对我的节操还有点儿信心，没有直接猜我就是贝蒂的老爹。”他说，“既然你这样猜了，你说贝蒂真正的父亲，知道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得到别人送的如愿骨，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翎毛吃惊地说：“难……难道贝蒂的爸爸，是那个……爬行人种族？”

    林椎微笑，慢慢地捋过他的羽冠，深沉地，告诫式地说：“小鸟儿，好好观察人性。它能为你展开的视界，为你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获得的东西，也许比你脑子里的那块芯片能给予你的，还要多得多……”

    第83章

    虽然壮丽的山原日出一连几天都被春季的雨云遮掩住了，但是阿克山原的生活画卷并没有因此而减色。此时正值韦列羊的春季繁殖期，羊儿们正在褪掉冬天厚厚的毛绒，开始发情，争斗，交配，繁殖。因此在它们在树林中褪毛之前，就将它们的羊毛剃下来，是农场中非常重要的一项春季工作。在高效的宇航时代，这种工作当然也已经机械化了，俗称“羊毛剃刀”的大机械羊圈，在一小内就能剃光数千只羊的毛。但是在喜欢热闹聚会的红毛种族的乡镇里，手工剪羊毛成了一项春季的娱乐活动，人们在羊圈里追逐嬉闹，在震耳欲聋的羊叫声和漫天的羊毛中，寻找出能抓住的最强壮的公羊，用全身的力气把它摔在地上，压制住它的挣扎，用电剃刀剃光它尾巴上的毛。这样激烈又富有争斗色彩的运动极受欢迎，连满腹心事的翎毛和八音也不由自主地受了吸引。八音看着泥泞中的长毛蓬乱的公羊，拖着一条半秃的尾巴，愤怒地高叫着，撅蹄子把抓住它刚剪了几撮毛的丹和翎毛追得满山乱窜，忍不住笑弯了腰。小女孩贝蒂在她身边，快活地高声叫道：“你们又要输给波拉了，真没用！”

    丹抱住翎毛的脖颈，趴在他强健的脊背上，慌慌张张地飞纵出羊圈栅栏，才转过头来，向妹妹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又气愤愤地瞪了一眼还在羊圈中，正在与两名农场工人一起拽倒一头特别强壮的公羊的波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显然不喜欢梅里大婶高壮而沉默寡言的孙子，偷偷在翎毛和八音面前诋毁过他是“爷爷不肯承认的杂种”，但是不巧被林椎听见了，林椎根本没容他再多说一个字，伸脚就把他绊了个跟斗，脸朝下地进了草地上的一堆羊粪球里。

    “丹?阿克，你爷爷又不是羊群里的公羊，没人会哭着喊着想要当他的孙子的。”林椎刻薄地说，“你永远也不知道命运会为你们作什么样的安排，所以对你自己的童年伙伴，还是嘴下留情的好。”

    他本意是要教训丹，但是八音立刻狠狠地瞪了这个满口脏话的家伙一眼。

    “贝蒂在这儿，你胡说什么……公羊？”她小声说。

    “你以为我不说，她就不懂得了？”林椎不以为然地说，扫了一眼正在不远和贝蒂站在一起的翎毛一眼。那两人正看着两只发情期的公羊打架，锋利的角抵得羊毛与鲜血乱飞，而尾巴下面的生殖器已经不由自主地在一颤一颤地抖动，不远处围着一群挨挤鸣叫，声音温柔的母羊。贝蒂和翎毛都是一副又想看又怕看的纠结模样，一大一小露出的表情整齐划一，瞧上去滑稽极了。

    “翎毛！”八音气极了，低声喝道。

    翎毛这才醒过神来，一下子面红耳赤，拉着贝蒂转身就跑。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的队长笑不可仰的模样，更是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林椎却不放过他。

    “去，你又不是没发过情，害什么羞啊。”他乘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羊身上的时候，凑在翎毛的耳边，低声说。

    翎毛一偏头顶住他的下颌，让这个粗野的队长赶紧闭嘴，生怕让年轻的丹和小小的贝蒂听见。

    在这样以畜牧为主的私人山岭间，人迹罕至，有种静寂的美。他们在辽阔的阿克山原间四处漫游，不一会儿就走散了。翎毛掮着硬要缠着他飞翔的贝蒂，在她指引的山林中降落下去，有些担心地问：“你真的看见八音到这里来做森林浴了吗？”

    “嗯，我妈妈就爱到这里来做森林浴，她说对皮肤可好了。”贝蒂很有把握地说，拖着他往小路里钻，“这边这边！”

    翎毛搞不清楚这些女人的美容习惯，只好听她的话。反正整个山岭都有畜牧监视屏，林莽中毫无凶猛的野兽出没的危险。他们俩在林中东游西逛，一会儿观察鸟儿，一会儿采摘野花。贝蒂已经非常喜欢翎毛了，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对她百依百顺，温和善良的玩伴。

    “你们会在这里住多久啊？翎毛？”她神气活现地说，“丹从来都不跟我到这片树林里来的，他一点也不好！”

    翎毛把她从树桠上抱了下来，说：“八，九天吧。队长说这个赛段休整时间比较长，我们的飞船要大修。”

    贝蒂拍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她把从树皮间割下来的树胶掰成两半，递了一半到翎毛的手中，“吃吧，可甜了。”

    翎毛来不及阻止，已经看见她把另一半脏兮兮的树胶填进了嘴里，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要……要是你妈妈知道了……”

    “妈妈也吃的。”贝蒂认真地说，“用树胶和蘑菇一起炖羊蹄筋，可香了。”她建议说，“咱们再采一些回去吧，林也很喜欢这种树胶的。”

    对于翎毛来说，这是一道不容违抗的命令。他立刻飞上了树干，按着贝蒂的指点，沿着树干的脉络，挑出最为饱满的树皮部分，用身边带着的小刀割开，看着那淡黄色的胶质流淌出来，凝结成一块一块。他细心地将它们割取下来，放进口袋里。贝蒂看着他越飞越高，高兴得在树下手舞足蹈，叫道：“要树顶上的，树顶上长果子的地方，树胶最香！”

    八音从林间走了出来，仰头看着在树叶中东飞西找的翎毛，听见小小的贝蒂正在对他指手划脚，又好笑又好气，扬声叫道：

    “喂，摘够了就下来吧……你把她一个人留在森林里可不行啊。”

    翎毛从树枝间落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抱起了贝蒂。八音拂着他头上的乱叶，笑着嗔怪道：“你怎么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啊。你又不懂得带小孩……”

    翎毛抿了抿嘴唇，又抬头瞄了一眼他刚刚飞过的，那根细细的树杈。

    “贝蒂，你和丹平时……是爬不了这么高的吧？”他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向贝蒂问道。

    八音狐疑地瞧着他，翎毛把掌心摊在她的面前，亮出一段小小的，干结坚硬的深褐色树胶。

    “树枝顶端有刀痕。”他解释说。

    八音看了那树胶一刻，又抬头看了看那新绿滋长，嫩皮泛青的树枝，除了翎毛这样的飞人，就连猿猴也难以在那样的树梢顶端立足……她跟翎毛同时转过头去，看见了正从一片劈里啪啦作响的灌木丛中露出来的一对闪着金属光泽的大钳子，钳子下面闪烁着等离子枪管冰冷的光芒。

    “嗨，飞人，好久不见了。”林椎在“水蟒公爵”中的凶猛助手，天鹅伴星人阿图向他们嘻开一张大嘴，随随便便地说。

    翎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又突然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张开翅膀，将八音和贝蒂都挡在了身后。

    “你不是我的队长，不要想攻击我的关节。”阿图充满恶意地警告说，举起枪来，对准了他们。

    翎毛打量着阿图，双翅已经鼓足了风。他见识过天鹅伴星人的战术动作，知道他们的行动不如自己灵活。他暗暗估量着自己煽出劲风，蹿过去突袭夺枪的把握。还未动作，阿图已经扣动了扳机。一道热光闪过，翎毛惊叫一声，一翅膀扇开刚刚躲进树丛里的贝蒂。顿时，翅尖处一股剧痛袭遍全身，数片飞羽飘落地面。贝蒂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

    八音连忙上前，扶住踉踉跄跄摔在树边的翎毛。阿图咧着大嘴，哈哈大笑。不远处的树丛中又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另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也从灌木丛深处钻了出来。这是个爬行种族，外形有一些象克林，但是却没有克林那样的强壮，身上也没有覆盖坚硬的鳞片，但是他长着六根肢节，把身体分成了数个节段，转侧极为灵活，在树丛中的穿行攀爬就象一道闪电一样。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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