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和长公主 作者:请君莫笑
李珠看着自己的姐姐,心中有些后悔,但他明白,事已至此扭捏已然无用,便一咬牙一跺脚,仿佛怄气般的说道:“况且女生外向,姐姐嫁了人,便算是跟了夫家姓,就算姐姐心疼珠儿,怕也多是爱莫能助了。”
李娴听后,从座位上起身,绕过玉案来到了李珠的身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搭在李珠的肩膀上,柔声安慰道:“珠儿,姐姐要你记住,你永远是姐姐最亲近的人,谁都取代不了。”
李珠毕竟是尚不足九岁的孩子,得到了姐姐的宽慰很是受用,脸色立刻变得柔和,就连肢体都不复之前的紧绷僵硬。
李珠乖巧的依偎在李娴的怀里,任李娴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失落的安全感总算是被寻回了。
姐弟俩就这样安静的站着,书房里静悄悄的。
好一会儿,李珠才缓缓开口,好似撒娇又好像不放心的问道:“姐姐为何选那李忠,真的不能告诉珠儿吗?”
闻言,李娴的心中绻过丝丝忧愁,沉吟良久最终还是轻声的回答道:“因为姐姐想留在京城看着珠儿长大啊。”
“可是……可是姐姐若是想,嫁给谁都可以留在这京城。”
李娴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永远都不会告诉李珠,在那三个人中,唯独李忠一人对自己算是情有独钟,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日自己说什么,那人便都会应允,若是嫁给其他两人,日后才会被处处掣肘……
这便是生为女人的悲哀,无论你是民间女子,还是贵为一国公主,出嫁之后,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夫君的制约,稍有不慎便会落下刁妇欺夫的恶名,为了李珠的日后,她也绝对不能留下这样的名声。
可是这些话啊……李娴却对自己的亲弟弟无从说起。
李娴轻抚李珠的肩膀,柔柔的说道:“珠儿可还记得母后临终之前对珠儿说过什么?”
“记得,母后要珠儿听姐姐的话。”
“那便不要再问。”
“嗯。”
李娴安慰好李珠不安的幼小心灵之后,留李珠在未明宫用了饭。
送走了李珠,李娴冷着脸回到书房,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离开皇宫这么几天,就有人胆敢把手伸到太子身边了。
李娴拿过一方绢布眯着眼睛写了数行字,命人送了出去。
……
《离国通年志》是一本编年体的录册,一年集一册,主要记录离国朝中或者地方这一年来发生的大事。
元鼎二十八年的这本《离国通年志》的最后一页,寥寥几笔记录了在元鼎二十八年离国发生的最后一件“大事”:元鼎二十八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太傅凌枫岳于家中食一碗粉蒸豕肉,不查,食噎而卒,终年四十五,上念其教导太子有功,特赐以一品文侯之礼厚葬,其子至孝,悲痛交瘁,于下葬之日突然吐血而死,其妻柳氏不禁亡夫丧子之痛,悬梁自尽……
这件事一时间甚至还成为元鼎二十八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听闻这太傅喜荤,每日必食一碗粉蒸肉,却没想到吃了几十年最后居然被噎死了,这京城凌家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府邸,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家三口都死绝了,连年关都没迈过去,真真是世事无常……
第66章 柔情不知何处起
呼啸的北风迎面吹来, 将城墙上士兵们的衣裳瞬间打透。
迎风而立的士兵, 有的受不住寒佝了佝身子, 看到特意来城墙上视察的林飞星立刻就又强行绷直了身体。
林挽月越过城墙的石墩, 眯着眼极目眺望,大雪覆盖了林挽月的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的。
这雪从腊月二十三便开始断断续续的下,到今日已经持续了七日, 这样的天气车马难行, 匈奴人不会挑这样的恶劣的天气来进攻,但总归要提防着一点儿。
不过根据经验,林挽月知道:今天他们北境所有的士兵应该可以过一个踏实的好年了。
关于粮草的丢失, 得益李沐上报的及时, 再加上朝廷的重视,在北境几十万大军之前囤积的粮草彻底吃完之前, 新的粮草到了。
每一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除了林挽月。
粮草到底怎么丢的?丢到了哪里?几百辆车子的辎重究竟如何做到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了离国的国境内的?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林挽月的心头,纵使她没有再同第二个人提起只言片语……
北风依旧呼啸,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爬上了城墙,朝着一位站岗的士兵躬身问道:“这位军爷, 劳驾打听一下,我们家老爷, 林飞星您看到了吗?”
士兵抬手指了指,虎子赶快谢过,然后一溜烟的跑到林挽月的身后:“老爷, 您快随小的回宅里去吧,宫里头来人了。”
听到虎子的这话,林挽月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一个埋的好深好深的弦绷了一下。
林挽月立刻转身同虎子离开了城墙,甚至都没有嘱咐几句。
因为今日是大年三十,往年的今日,大家都是在军营中渡过。
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是林挽月立宅的第一年,林挽月邀请了蒙倪大,张三宝和卞凯一起到家中来,林宇同样是不堪寂寞,带着余纨早早的就来到了林挽月家。
一清早起来,林挽月先去祠堂给自己父母和“自己”的牌位上了香,然后便让其他人稍坐,自己到城墙上去巡查一圈,今年三十的巡防轮到了飞羽营,作为飞羽营的最高长官,总要去看一看的。
却不想刚到城墙上不久,虎子就追来了。
许是走的有些急了,林挽月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二人回到林宅的时候,传召使正坐在林宅的正厅里喝茶。
看到林挽月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传召使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朝着林挽月拱了拱手:“林千户,本官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北境给李沐将军送常例的赏赐,本应前几日就到的,奈何这一路车马难行生生给耽搁了。”
“哦……见过这位大人。”
林挽月朝着来人回了礼,听到这番言论,也不知怎地,心头涌起一阵失落。
“千户客气了,临行前长公主殿下命本官顺路带些东西过来,正好余纨姑娘也在,也省的再跑一趟了。”
说完,传召使朝着桌上伸手示意,林挽月这才发现自己家的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食盒。
看着这些食盒,林挽月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传召使继续说道:“公主殿下真是体恤,这八盒糕点你和余纨姑娘一人一半,还有这个是公主殿下专门送给您的。”
说着传召使从怀里掏出了用绢布裹着的四方物件。
林挽月伸出双手接过,打开绢布,里面竟然是一本书,名曰:《戍边纵论》
“这是……”
传召使双手高抬,举过头顶,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告拜的手势才继续说道:“这是李老将军当年所作,老将军故去后一直存放在京中的大将军府,这是殿下特意命人誊写的手抄本,赠与千户,公主殿下让我转告你,守护好北境的百姓,这本书便是物尽其用了。”
林挽月将书捧在手里,低着头看着《戍边纵论》四个大字,伸出手轻轻摩挲,低声问道:“公主……殿下,一切还好吗?”
闻言,传召使脸上露出了喜庆的笑意:“林千户回来的晚了一步,本官刚刚宣读了陛下的圣旨,前些日子陛下已经为长公主殿下挑选了平阳侯世子李忠为驸马,京城里皇榜都贴了有些时日了,不过殿下至孝,要为惠温端皇后守制,陛下大为感动,应允了长公主殿下的请求,所以这指婚的旨意虽然下了,要等到惠温端皇后守制期满才能举行大礼了……”
“嗡……”的一声,林挽月没有听清传召使后面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如何将传召使送出林宅的……
林挽月满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她要嫁人了,驸马是李忠。
林宇脸上堆着笑,从背后捅了捅林挽月,并朝着翻身上马的传召使殷切的喊道:“哎!大人您慢走啊,劳烦您跑一趟!我等同沐皇恩,也谢谢长公主殿下的恩典。”
林挽月转头看了看林宇,然后木讷的抬眼看向传召使,咧了咧嘴:“大人……慢走,恕飞星怠慢……不周,招待不周之罪。”
“保重了,二位林大人。”
传召使一夹马肚,马儿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白烟,然后缓缓的向前走去。
众人均站在林宅的门口目送传召使走远,直到传召使拐过了这条街,林宇才碰了碰林挽月,诧异的说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挽月回过神来,不敢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几人,而是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有任务没布置下去就匆匆忙忙的回来了,你们……回去先坐,我去趟城墙……饭前回来。”
说完,林挽月也不管身后人如何,便头也不回趟过厚厚的积雪,踉跄的朝着城墙的方向走去……
林宇盯着林挽月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诧异的转头看了看张三宝和蒙倪大以及卞凯,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三人闻言,也均是一脸的诧异,齐齐摇头。
唯独站在林宇身旁的余纨遥望着林挽月越来越小的背影沉默不语,神色却是了然。
林挽月顶着夹杂了大块飞雪呼啸而来的北风,一口气走上了阳关城的城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攥着那本《戍边纵论》……
林挽月大惊,连忙将书翻在手里,见没有被飞雪打湿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用绢布仔细的裹了,踹到了怀里。
却不想摸到了怀中的另一件冰凉的物件。
触碰到的一瞬间,林挽月便知道那是何物,心里没由来的,又是一空。
林挽月将手探在怀中良久,最终还是伸手捏了那方李娴送的玉佩出来。
刻着小小“娴”字的汉白玉佩安静的躺在林挽月布满老茧,冻得通红的手心里,显得愈发通透。
红色的流苏随着北风摇曳,异常显眼。
突然,林挽月惊觉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娴嫁人她会如此难过?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己呢?不过是为了报仇冒名顶替混进军营里的一个女人!
且不说这身份天差地别,若不是机缘巧合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而且她们都是女子!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一听说她即将嫁人,便犹如锥心,又好像被掏空……
林挽月并不是笨人,想着想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病了!她疯了!她……居然对李娴有非分之想!
她居然在心中情不自禁的假设:若我是李忠,那该多好。
想通其中的关节,林挽月心下大骇,忙不迭的将玉佩重新揣到怀里。
然后跌跌撞撞的下了城墙,临走依旧什么都没有嘱咐。
城墙上的士兵看着他们匆匆离开,去而复返又不告而走的营长,面面相觑……
林挽月走下城墙,心中的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办法平复心情,压抑那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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