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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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在少年的耳边说。
“你是何人?”那少年的眼光陡然一厉,“找家师何事?”
“我祖母是阮红,正是厉大侠的故人,我想拜他为师。”他扑通跪地,“劳烦哥哥带我去见厉大侠。”
少年听到阮红的名字,连忙叫他起来,“既然如此,你便跟我们上山吧。”
厉之恒听了他的故事,沉默良久。
“你要拜我为师?”
“是。”
“你既是阮师伯的孙儿,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你要学‘断舍离’,却是万万不可。”
他的眼泪绝望的流下来,那粉衣小姑娘推门进来,“爹爹你欺负他了?”随即迈着短腿抱住了厉之恒的大腿,“爹爹你就收他为徒好不好,这样我就有师弟了。”
厉之恒望了望他,“你意下如何?”
他沉默了一会,长身跪地,“徒儿拜见师父!”
粉衣的小姑娘跟着母姓,叫做方徊,比他小一岁。
她牵起他的手,“师弟,你学劳什子‘断舍离’啊,我爹说那是害人的武学,不值得的。”
他只是摇头,她晃晃他的手,“师弟,我先带你去洗澡吧。”
他洗完澡,换上白色的衣衫,她拍手大赞,“师弟可真俊俏,跟大师兄一样啦,你的房间在大师兄隔壁,我带你去。”
大师兄已经十五,看见他点了点头,“师弟,我以前的衣衫穿在你身上倒还合身。这里只有一个洒扫的佣人,师妹单独配一个丫环做些琐事。平日里烹煮洗衣都是我做,如今你来,我们轮流如何?”
“是。”
大师兄十六岁就下山历练,那时方徊扯扯他的衣服,绽开灿烂的笑容,“师弟,以后你陪我下山玩吧。”
他看着方徊天真的脸,沉默的点头。
她开始频繁的找他,问他为什么总是板着脸,为什么不喜欢笑,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勤奋的练武,为什么不跟她说话。
她就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鸟,每天都在他面前鸣叫。
他渐渐习惯,她却忽然不再来找他。
他觉得有些心慌,在后山等了很多天,终于等到了她来赏花。
“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送你的。”他拿出山下买的胭脂。
方徊看了看满树的桃花,“我到了嫁人的年纪,总是找你不合规矩。”
“那便嫁给我吧。”他这样对她说,“我习惯你吵我了。”这话说完,两人的脸俱是一红。
他向师父求亲,方徊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妻子。
新婚那天大师兄特地赶来,“她是我师妹,冉敏,你若是对她不起,我是要跟你拼命的。”
厉之恒很深的望了他一眼,“她就算是我女儿,也不知道‘断舍离’的武功秘籍放在哪里,你要真是为了这功法,我劝你趁早死心。”
他在他们面前立誓:“冉敏爱重方徊,对她也绝无二心,此心日月可表!”
方徊和他喝完合卺酒,问他,“你还想要报仇吗?”
他沉默了会,“我立过重誓。”
方徊也沉默了许久,“敏哥哥,我自幼过目不忘,你若真要练‘断舍离’的武功,我自当成全你。”
他闻言紧紧拥住了她,“冉敏定不会负你!”
她轻笑,“敏哥哥,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啦,当然想要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默写了整本秘籍,‘断舍离’一共十篇,他练前五篇仅花费三月,越往后越难。
他练完第九篇,最后一篇便怎么也练不上去。
他外出轻松杀死了三个仇人,到了最后一个却不敌败走,回家时已命悬一线,那时她已怀胎,照料了好几月才吊起了他的命。
他醒来的时候她的身材纤细,肚子便显的很大,眼睛里都是泪水,轻轻的打了他一巴掌,“你没有良心,你知不知道你要真的去了,那就是负我!”
他摸摸她的肚子,眼眶里却干涩的没有眼泪,“我唯有报仇方能雪恨,若我真的有天死你,你们母子便去找大师兄照料吧。”
她沉默的望他,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他的伤势完全痊愈的那天,她怀胎已经九月。
她复又问他,“你当真非要报仇不可吗?”
他想起那人为贼人之首,武艺卓群,他若没有练‘断舍离’前九篇,怕是根本不是对手。
“我冉家七十多条人命,如何能忘?我祖母当年告诉我,‘慈悲何用,血债血偿!’不是我非要报仇,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我终其一生忘不掉!”
她含着眼泪,“‘断舍离’里面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写下来,正是‘欲练断舍离,必杀亲爱人。’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娘,正是我爹亲手杀死的。我原抱着侥幸,你没有这句口诀也练到第九篇,原来是不行的。”
她的身体逐渐软倒,“敏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他震惊的望她,抱住她快倒下的身体,“你……”她自绝了经脉!
她从他腰间抽出利刃,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肚腹剖开,“敏哥哥,我知你伤势一好,便又想去报仇,我看到你这几日又开始练武,你马上又要去了是不是?我不想看到你死,我不想你负我,你我的孩子是等不及出世了。我是你的妻子,算不算你最亲最爱的人?”
婴儿发出脆弱的啼哭声,她温热的眼泪和鲜血流到他的手上,“敏哥哥,我好痛。”
他将剑刺入了她的心房,眼前一片鲜红。
厉之恒在方徊的葬礼上问他,“你早就知道她过目不忘是不是?”
“……是。”
“你,你早就算计着让她默‘断舍离’默给你?”
“……是。”
厉之恒按住他的脉,察觉到磅礴的内息,随即沉默。
“她的确是你最爱之人,你最终还是习得了‘断舍离’。”
他的眼眶里只有干涸的两丸眼珠,再也没有泪水了。
酒肆的老板娘撑起头,“他终究手刃了仇人,却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是。”他呷了一口酒。
“那孩子呢?”
“他每年七夕都会看她,那既是她娘的死祭,也是她的生辰。”他扔下酒钱,孤身离开。
方徊忽的从梦中惊醒,摸摸自己的肚腹,“是做梦啊。”她迷糊的说了声。
☆、第三梦
她周末是最喜欢补眠的,醒来的时候又迷糊的睡去,浑浑厄厄的,听到了有人在哭。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六七岁的小孩的脸。
“喂。”她听到自己在说话,“你怎么了?”她应当和小孩差不多大。
小孩抬起脸,眼泪横流。
她抬起手,轻轻的抹了抹他的眼泪。
“你没事吧?”
小孩惊慌的退了一步,望了她一眼,然后飞快的奔跑,她不知不觉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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