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育成日志[进击的巨人] 作者:天洛水

    第九十九章

    朝阳已经完全升到了天空之中,它发出火红的光芒，带着初升的凉意撒了地的火光。

    浅黑色的发丝散落在黑红色的泥土上，将少年苍白的额头曝露在火红的阳光之下。

    偶尔几缕残留在艾伦没有血色的颊边的柔软发丝缠绕那掠过他额头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向发丝深处探去,凝结在浅黑色发丝上的血迹在干净的指尖染上了黑红色的细小颗粒。

    利威尔的手指再次抚过那仿佛在安然沉睡的少年的发际，指尖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执念探入浓密的发丝之中。

    只是无论如何被那柔软的浅黑色发丝缠绕,手指的肌肤再也感觉不到往昔发丝里的温暖。

    死去的人不再拥有温度。

    单膝跪在地面的利威尔终于起身来,他仍旧低着头,细长的眼注视着地面没了气息的艾伦。

    无机质的玻璃珠似的瞳孔冰冷得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气息，只是深深地倒映着少年那张没了血色的熟悉面容。

    然后，他抬起头来。

    粗长的钢筋笔直地矗立在他的眼前，它贯穿在大地之上,顶端仿佛无限地向着天空延伸而去。

    利威尔伸手用力推了下，可是这个巨大的钢筋头已经深深地扎进大地之中，哪怕是以利威尔的力道，也没能将它晃动分毫。

    因为是支撑着高大的钟楼的钢筋，所以几乎高达数十米，此刻它狠狠地扎在地底的最深处，绝非人力所能撼动——或许只有笨重的机械才能将其从地里□，但是显然，现在这种紧急的时刻不可能做到。

    利威尔再次低头，俯视着那被钢筋贯穿钉在大地的艾伦的脸。

    十三岁的少年的脸还带着孩子的稚气。

    微风掠过，细碎的黑褐色发尖儿在他的眼前晃过，阴影的弧度在他的眼窝里轻轻晃动着，连带着那倒映在他瞳孔深处的稚气面容也被阴影掠过了瞬。

    风鼓动了起来，打着旋从这片废墟之上刮过。

    墨绿色的披风被突然猛烈起来的风挂得高高飞扬而起，黑白的羽翼交错变换出柔韧的弧度。

    笼罩在披风极度柔软的弧度下的褐瞳兵士长的身影却是完全与之相逆反的笔挺，就像是那根牢牢地驻扎在大地之上笔直钢筋。

    哪怕是猛烈袭来的狂风也无法让他伫立的身影晃动分毫。

    “佩特拉，艾鲁，奥卢欧。”

    细长的瞳孔俯视着躺在他脚下的少年，利威尔开了口。

    “到附近居民的房间里找找，将易燃物带过来。”

    精锐班的成员们从刚才起就直沉默地在那里，听到这个命令，艾鲁顿时惊，他下意识侧过头来和身边同样错愕的同伴对视了眼。

    “兵长……？”

    佩特拉的眼角还残留着刚刚涌出的泪痕，沾染上湿润气息的金色发丝从她的颊边垂落，将她半边惊愕的脸掩盖住。

    她睁大眼盯着她的长官，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的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吐出个字。

    “……只能这样了。”

    利威尔，低沉的声音仿佛从他喉咙里压迫出来。

    “去吧。”

    佩特拉低下头来，目光黯淡得厉害，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堵着她的嗓子，让她发不出点声音。

    她沉默着，和她的同伴四处分散而去。

    阿尔敏看着精锐班的成员们操纵着机动装置在瞬间的功夫就四散而去，呆然半晌之后，他将还带着几分呆滞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利威尔兵士长。

    哪怕是此刻脑子已是片空白，他也能猜到利威尔兵长想要做什么。

    “利威尔兵长……”

    他开口，干涸的喉咙艰难地撕扯着，发出几乎不成调的抽气般的嘶哑声音。

    “真的要烧掉么？将艾伦他……”

    三笠本来仍旧只是握着艾伦地手安静地跪坐在地上，注视着艾伦的眼底是片黑暗的色调。哪怕是兵士长以及精锐班成员们的出现，也没让他的眼睫毛微微动上动。

    可是就在阿尔敏说出那句嘶哑的话的瞬，三笠漆黑色的瞳孔猛地睁大颤。

    他突兀地转头，愤怒的目光盯向利威尔，眼底尽是戾气。

    “我不准。”

    他说，咬紧牙字句。

    “我不准你碰艾伦！”

    他的手攥紧了掌心中艾伦冰冷的手，盯着利威尔的双眼像是头撕咬着血肉的野兽，漆黑的瞳孔里凶光毕露。

    “可你阻止不了我。”

    褐瞳的兵士长回答，他在那里，以居高临下地姿态俯视着三笠。

    语气平淡，细长的瞳孔渗着毫无感情的冷意。

    而那种轻描淡写的姿态让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的三笠终于在这刻彻底失控，三笠猛地起身，狠狠拳向兵士长挥了过去。

    利威尔轻易撇头，个侧身让过，暴怒中完全没了理智的黑发少年直接从他身侧栽过。

    就在三笠从他身边擦过的瞬间，兵士长猛地抬手把抓住从他眼底掠过的黑发，他的膝盖抬起来重重地撞击在三笠的腹部，然后右手狠狠地砍在三笠的后脑上。

    三笠头栽倒在地上，漆黑色的发丝散落了地。

    “三笠！”

    阿尔敏惊慌失措地扑过去，他将黑发的好友抱起来看了眼，顿时松了口气。

    三笠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利威尔兵长打昏了而已。

    这是阿尔敏不久前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显然利威尔兵长也非常清楚，如果不将三笠这个固执的家伙打昏，接下来无论是焚烧艾伦的尸体，还是将三笠强行带回去这些事全部都做不到。

    只是……

    “兵长……真的……只能那么做吗？”

    金发的少年抬眼看向利威尔，原本清秀的脸扭曲着，竟显出几分可怖。

    他的唇抿得很紧，却止不住地抖动着。

    “只能把艾伦他……”

    “你要把他个人留在这里？”

    利威尔回答，冷淡的句话就将阿尔敏哽得再也说不出个字。

    抱着三笠的阿尔敏低下头，浓密的金发散落在他的颊边垂下，挡住他那张因为痛楚而扭曲的脸。

    艾伦被这根人力不可能推动的钢筋钉在地上，下半身还被堆积的碎石压得死死的，想要完整的将艾伦的遗体带回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他和三笠也不会直守在艾伦身边不肯离开了——毕竟虽然大数巨兽人都对尸体不感兴趣，但是吞噬人类尸体的奇行种同样也存在。

    将艾伦的遗体火化之后带回去掩埋，这是唯的办法。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点，可是……

    三笠不会答应，而他，也做不到。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低着头的阿尔敏眼里落下来，啪嗒啪嗒地滴在他怀中黑发少年的脸上。

    他抬起头，模糊的泪眼中只能看到那伫立在他身前的兵士长的背影。

    他紧紧地咬紧了下唇，几乎将牙齿刺进去到疼痛的地步。

    太狡猾了。

    自己太狡猾了。

    自己做不到那样的事情，因为自己承受不起那种亲手毁掉好友身体的痛苦……

    所以就懦弱地将切都丢给利威尔兵长去承担——

    明明利威尔兵长他也——

    …………

    利威尔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斜斜地挂在空中，离正午时分还有段时间。

    细长的深褐色瞳孔瞥了身侧那根粗大的钢筋柱子眼，兵士长的唇微微抿紧成刀锋般锐利的弧线。

    直死死拧住的眉头让他额头的阴影越发显得阴沉黯淡了几分。

    他再次单膝跪□去，目光点点扫过那个孩子的脸，最后落在那只放在胸口的手上。

    那只手就像是艾伦的脸色样，没有丝毫血色。

    因为刚才直被沾满了怪物鲜血的三笠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于是血迹也都沾染到了艾伦的手上，那艳丽的色调将没有血色的手衬得越发惨白。

    明亮的阳光照下来，将那只手的肌肤照耀得如同几近消失的半透明般。

    等利威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无意识中抓住了那只看起来像是要与汽化的血迹同融化在阳光下的手。

    柔软的肌肤，却是冰冷得没有点温度。

    艾伦躺在大地之上，那张还残留着点稚气痕迹的面容倒映在利威尔细长的瞳孔深处。

    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艾伦的手簇拥着他冰凉的手传递给他的肌肤的温暖。

    冬日的雪地之中，少年明亮的翠绿色瞳孔如汪清泉的透亮，像是在雪地中闪闪发光的绿色宝石。

    被他抱在怀中那个纤细的身体是如此的温暖，仿佛捧在手心的小小的火焰，将冬日的寒意尽数从他微凉的身体中驱逐了出去。

    或许冰冷的寒冬也不是很难过。

    那个时候，他抱着怀中少年温暖的身体如此想着。

    ……

    火焰总归有着熄灭的天。

    利威尔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没想到那天来得是如此之快，快到让他甚至来不及拢住最后点残余的灰烬的热度。

    …………

    颈上的肌肤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浅黑色的柔软发丝轻轻擦过的温暖的感触。

    而此刻那切都将在他的手中化为冰冷的灰烬。

    他已永远失去。

    …………

    ……………………

    “兵长！”

    男子叫声突兀地从旁边传来，机动装置的喷气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异常的清晰。

    艾鲁啪的声从空中落在地上，匆匆地向着利威尔奔来。

    “兵长！城里发出了紧急事态的信号！”

    他大声喊着，满脸的焦虑。

    利威尔猛地抬头，明晃晃的阳光落进他的眼底。

    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中，在视线所能及的遥远的彼端，隐约可以看见缕黑烟笔直地冉冉升起。

    深褐色的瞳孔眨不眨地盯着那缕遥远的黑烟，眼底深处迸发出可怖的锐利目光。

    那是从城市的边缘升起的狼烟，是城市遭遇紧急袭击的信号。

    它昭告着所有人有巨兽人在向那座脆弱的城市逼近。

    它是召集所有调查兵团士兵返回城市的命令——

    同样也看到远方升空的狼烟的佩特拉喘着气在利威尔的身前，她的怀中抱着堆木材和碎布。

    她怀中的杂物哗啦声全数掉落在她的脚下，佩特拉睁着眼看着她的长官，发出声音的唇颤得厉害。

    “兵长……”

    她说，最后个字发出点颤音。

    或许在看见狼烟的那刻，她就已经猜到了她的长官即将下达的命令。

    目光从那缕升空的狼烟上移开，利威尔低头看向艾伦。

    深褐色的瞳孔盯着艾伦的目光在这刻显得异常狰狞，压抑到了极致，也可怖到了极致。

    他的手指攥紧了被他抓在掌心的那只手，勒紧到极限的指关节几乎能看见泛白的痕迹。

    他抿紧的唇几乎已经薄成了纸张般线的弧度——

    细碎而锐利的黑褐色短发散乱地落在他的颊边，将他阴沉得几乎透出戾气的眼窝笼罩到深的阴影之中。

    就连他吐出的气息仿佛也在这刻被冰冷的空气凝固——

    ……

    【不紧紧抓住的话，这孩子可是会消失的哦。】

    那天，他那四眼的同僚曾经如此对他开着玩笑。

    利威尔勒紧到指关节泛白的手指点点松开。

    少年被勒出细长的手指痕迹的冰冷的手从那点点松开的手中滑落。

    深褐色的瞳孔缩到了极点渲染出最深沉的黑暗，道道撕裂开来，竟像是那无机质的玻璃珠崩裂开来的裂纹。

    温暖已不再。

    就连肌肤冰冷的感触也无法抓住。

    时间就像是永远停顿在了这秒，松开的掌心中冰冷的手指在无力地向下坠落。

    手心的肌肤在这刻敏感到了极致，他几乎能感觉到艾伦冰冷的指尖点点从他掌心跌落的痕迹……

    【啊啊，不会放手的。】

    他曾经如此回答。

    而此刻，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

    调查兵团的兵士长起身来，他脚下的影子长长地落在浅黑色短发的少年安静的脸上。

    转身时飞扬而起的墨绿色披风在上空落下的影子掠过少年稚气的容颜，漆黑色的长靴毫不迟疑地向前踏去，于是男子倒影在艾伦身上的影子点点消失。

    而后，终究离艾伦远去。

    “立刻返回城里。”

    褐发的兵士长说，细碎的发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在那里，目光冷然，向众人下达命令的语气也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瞥了被阿尔敏抱着的黑发少年眼，他沉声说，“奥卢欧，你将三笠带回去。”

    还跪坐在地上阿尔敏呆呆地看着奥卢欧将三笠把抗在肩上，呆呆地看着整备身上机动装置准备离去的利威尔兵长和精锐班的士兵们，呆呆地看着远方那缕狼烟的痕迹。

    他呆了好半晌，垂在地上的手指突然狠狠扣紧。

    “我……我要留下来！”

    他攥紧拳头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身边死去的好友。

    “我会把艾伦的……骨灰收拾好，然后带回去！利威尔兵长！请让我留下来就好！”

    “你想和三笠样被我打昏吗。”

    铿的声掰开机动装置按键，利威尔的声音像是针芒刺得人生疼。

    阿尔敏肩膀突兀地哆嗦了下，他的眼仍旧死死盯在艾伦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干涩到极点的喉咙却让他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尔敏，走吧，你个人留在这里会死的。”佩特拉走来，手轻轻地搭上阿尔敏的肩低声说，“艾伦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尤其还是因为他而死掉。”

    “…………”

    “走吧，阿尔敏。”

    泪水从金发少年的眼角渗了出来，他在佩特拉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起身来。

    他回头看着他最重要的好友，身体却被佩特拉扯着不由自己地向前走去。

    艾伦的身影点点离他远去，阿尔敏睁大了眼，想要最后眼看清艾伦的脸，可是被泪水模糊的眼却再也看不清那个熟悉的身影。

    “艾伦……”

    声近乎破碎的呜咽声，被突兀席卷而来的狂风撕碎在空中。

    狂风呼啸而下，将大地上细碎的石子卷得飞扬而起。

    空旷的废墟之中，巨大的钢筋柱子贯穿天地之间，被独自人留在废墟碎石之下的少年安然地躺着。

    被风刮起的细碎的沙石从他冰冷的颊边擦过。

    那风从死去的少年身边掠而过，而后向前追去。

    它呼啸着，追上了前方那几个在空中飞翔的身影，扯动着他们身后墨绿色披风。

    巨大的森林已经近在眼前，进入这片森林，那无数巨大的树木和茂密的树冠就会将他们身后的切彻底挡住。

    他们再也看不清身后的切，包括那个废墟的小镇。

    金发少年的脚重重地落在粗大的树杈之上，他的眼角还在不断地渗着泪，怎么都擦不干净，将他原本就肮脏的脸越发染得塌糊涂。

    越是回头，就越是难以舍弃。

    就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所有人都不曾回头看过眼。

    然而在在森林边缘的那刻，阿尔敏终究还是再也忍不住，回头想要看向那个夺走了他的好友的废墟小镇最后眼。

    蓝色的瞳孔在回望的刹那猛然缩到了极致，金发少年脚下个踉跄狠狠地跪在了粗大树杈上。

    “不……”

    他摇着头，满眼的绝望。

    他跪在高树之上，拼命而无助地向前伸出手，颤抖的喉咙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要！艾伦啊啊啊啊啊啊————”

    森林之中的飞鸟被那声凄厉的嘶吼惊得骤然飞散而起，整个森林仿佛都在这刹那晃动了瞬。

    远方那笔直地扎在大地之上的钢筋柱也在晃动。

    只覆满黑色鬃毛的巨大的手掌抓着那根粗长的钢筋柱，轻而易举地将那根人力无法动摇的钢筋柱从深深地地上拔了出来——

    巨大的手掌把挖开了地面堆积的碎石。

    死去的少年被那只巨大的右手握住了下半身，从地面抓了起来。

    他向后仰着，腰软软地搭在怪物巨大的手指上，纤细的手臂垂落在空中。

    浅黑色的短发在空中散开，连带着少年的衣领在空中掠开柔软的弧度。

    轰的声巨响，那是被巨兽人抛开的巨大钢筋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剧烈而沉闷的轰鸣声。

    怪物巨大的左手伸向前方，向着它握着少年的右手的方向。

    它的左手，抓住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小的人类在空中晃动的纤细的手臂。

    而后，顺应吞食血肉的本能。

    它抓着食物手臂的巨大手掌狠狠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艾伦！！！”

    抱着头疯了般嘶吼的金发少年的悲鸣在这刻响彻在天地之间。

    被撕裂的血肉在空中飞溅而出。

    倒映着那片血色的睁大到极限的深褐色瞳孔仿佛在少年的手臂被撕裂开的那瞬间渲染出撕裂开来的血红色的痕迹——

    狂风呼啸而来，将利威尔那头柔韧的黑褐色短发吹得向后狂乱地飞扬而起。

    千米之外被撕裂的少年身躯撒开的血肉像是尽数撒进了褐瞳的兵士长睁大到可怖地步的眼底，将他的眼底深处染上片可怖的血红——

    利威尔在高高的大树之上，呼啸的狂风晃动着巨大的树冠发出的簌簌的响声仿佛耳鸣般在他的耳边轰鸣作响。

    像是撕裂开来渗出血的红褐色的瞳孔浓缩成片空白，却是与明亮相反的极致将整个世界的光芒都吸进到那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深处。

    他在那里，睁着眼看着那远方的巨兽人将从少年身上撕扯而下的手臂丢进嘴里撕咬。

    他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的身体在空中被撕裂。

    他看着，那个孩子被撕扯开的血肉，点点填满了怪物黑洞般贪婪地吞噬切的喉咙。

    利威尔漠然在那里，动不动。

    细长的发丝掠过他几乎裂开的眼角，他的唇角仿佛痉挛般神经质地微微抽动了起来。

    被他抓着的树干上的裂纹，点点从他手指抓住的地方迸裂开来。

    他按在树上的指尖，深深地陷入坚硬的树干深处。

    浅浅的血迹从手指凹陷进去的地方点点渗出来，将那片乌色的树皮染成诡异的乌红色调。

    森林中在这瞬间鸦雀无声，除了呼啸的风声和树冠晃动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远方那幕惨剧，窒息的空气让所有人都无法发出点声音。

    直到有人突兀地从他们眼前冲了出去——

    火红色的围巾在空中飞扬而起，像是簇在空中燃烧的炽热火焰。

    被阿尔敏的悲鸣声惊醒的黑发少年睁开了眼，睁开的第眼就仿佛似有所觉地看向了那个废墟的小镇的方向。

    第眼，他漆黑的瞳孔就倒映出那个怪物吞食着艾伦血肉的那刻。

    疯狂的火焰只是瞬就在他的瞳孔最深处灼烧着滔天而起，滋滋地焚烧着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五内俱焚——

    骤然化身为疯狂的野兽的黑发少年猛然冲了出去，在他睁眼的那瞬间，在抓着他的精锐士兵都未能反映过来的瞬间——

    喷出的气体在他的身后撕破天空掠过道浅色的弧线。

    “三笠……”

    睁大眼看着三笠冲出去的背影，阿尔敏呆了会儿，突然狠狠地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

    他抬起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起身来，他的目光看向他的两个好友的方向，他脆弱的脸上在这刻露出了异常坚毅的神色。

    他抬脚，想要追上他的好友的脚步。

    “阿尔敏。”

    从身后传来的低沉而森冷的声音让他的脚蓦然僵。

    阿尔敏回头，他抬头看向前方褐发的兵士长。

    “听不懂命令吗，阿尔敏。”

    树冠的阴影晃动着，挡住了阿尔敏看向利威尔的目光，他看不见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兵士长脸上的表情。

    “利威尔兵长……”

    金发的少年呼吸顿了顿。

    僵硬地扯开了唇角，他似乎在笑，可是微微弯起的眼角渗出惨然的泪水。

    “我知道的……知道的……”他说，“利威尔兵长，我知道……艾伦也知道的……所以没关系。”

    我知道的，您是兵士长。

    您所拥有的东西和您所承担的东西，很，很，到让我们根本无法想象。

    我知道，艾伦也知道。

    所以，没关系的。

    利威尔兵长，您做得很对。

    如果是艾伦，也定会这样对您说。

    “可是，我和您不样……利威尔兵长，您是兵士长，而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训练兵而已。”

    他说，笑了起来，笑得惨然，目光中的决意却是闪动着，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他此刻的决定。

    “对我来说，失去了艾伦，失去了三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利威尔兵长，我和负担得太的您不样。

    他们两人，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所以，我可以做到您无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我可以舍弃切追随他们的脚步，哪怕前往的方向是地狱——

    阿尔敏转过身，身侧机动装置喷出的气体带着他向着他两个好友的方向飞跃而去。

    精锐班的成员们用复杂的神色注视着那个在他们心中软弱的金发少年离去的背影，然后，他们转过头来。

    他们的目光几乎是在同时落在了他们的长官身上。

    他们屏息着，等待他们的长官即将下达的命令。

    调查兵团的士兵们的身后，黑色的狼烟在那座远方的城市上空缭绕着，攀升到最高处，而后骤然散开。

    “……回城。”

    调查兵团的兵士长说，低沉的声音，淡漠得什么都没有。

    天空明亮的阳光穿透不过那茂密的树冠，没有人能看见利威尔被树冠的阴影笼罩住的脸上的表情。

    也没有人能看见，隐藏在墨绿色的披风之下的兵士长的指尖渗出的血滴落在乌色的树皮上痕迹。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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