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就是个传说 作者:肉书屋
姐就是个传说第1部分阅读
姐就是个传说
作者:瑞者
恶报
时下流行一个字:宅。
什么叫宅?
解释起来很麻烦,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不过是“米虫论”的又一种流行,是人都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不过当这种堕落成为流行时,就会诞生出很美好的词语来粉饰。
不信?
如果说一个人懒惰,看那个人生气不生气,这不是指着鼻子骂人家懒嘛。可是换个说法,说那个人是宅,男的就是宅男,女的就是宅女,相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肯定占大多数,甚至还可以美其名曰:这就是流行。
魏小小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
她宅,可是有宅的本钱,没本事宅的,那不叫宅,那叫堕落,叫颓废,没本钱宅还硬要宅下去,结果不外乎饿死或认命地出去找工作两种情况。
魏家在某个产煤区,靠着煤发了大财,魏父到底挣了多少家产在外面包养了多少个女人,魏小小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知道,自己这个有了钱就变坏、整天充冤大头还自认潇洒风流挥金如土的父亲,在她成年时给她留下了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所以她不用出去工作,像许多小民百姓一样半辈子奔波到头也挣不来这笔钱的一个零头,因此她完全可以宅在家里直到死。
大概魏父以为,给女儿留下足够的钱就叫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了吧,从魏小小十八岁生日一过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只偶尔从小报上看到零星的一点花边新闻,某魏姓大享与某明星出入频繁,某魏姓大享前情妇产子,亲生父亲疑似某某某……
父亲的花边新闻多到数不清,魏小小不在乎,她的亲生母亲都不在乎了,她还在乎什么,再说了,她母亲的花边新闻也没比父亲少到哪里去,只不过一个玩女人,一个玩男人,这两个狗男女,那是一个锣儿对上一个锤儿,天生绝配。父亲至少还知道给她留下一大笔钱,母亲根本就完全忘记她这个女儿,只有偶尔看到自己走样的身材的时候,才记起要骂这个女儿几句。
在这样的父母教导之下,魏小小觉得自己才成为一个宅女而不是成为太妹吸毒妹,简直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
魏小小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以她宅的性格,就是要做坏事,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完全不可能付诸实践;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当然,还在上小学时受思想品德教育,也曾经在下雨天帮助一只蚂蚁避雨,这点子小事不值一提,回想起来只当得幼稚两个字,就不算在好事里了。
所以,当魏小小遭到恶报的时候,她很是费脑子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要遭到死于非命这样的恶报的事。
答案是没有。不过,执刀入屋的歹徒倒是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红着眼睛很好心地为她解释了一下。
“要怪,就怪你爹害死那么多人,连抚恤金也不给……”
魏小小恍然大悟,前几天看新闻,她父亲的煤矿塌方,据报道,没有人员伤亡。当然,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就跟走在某个大城市的街头随便一块招牌掉下都能砸上几个人的道理一样,那么大一个煤矿,里面至少百来号人,突然塌下来,说是一个受伤死亡的人都没有,可能吗?
“存折……在床下……密码……xxxxx……就当是抚恤金,你要……要……”
一口气没接上来,她就断了气,临死还很欣慰,总算是做了一回好事,这算不算功德,如果算,来世让她还当个宅女,像米虫一样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歹徒有没有为她的善心而忏悔她不知道,因为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魏小小的魂魄引走。这就是要进鬼门关了?魏小小赶紧闭上眼睛,她有点怕见到凶鬼恶鬼。
凶鬼恶鬼没见到,头上顶着无数包包的大和尚到是有一个,身上穿金色袈裟,瑞光万道,显得很虚幻。只看得魏小小不由得惊叹一声:“经典!”
啥经典?
形象经典。不用通名报姓,就冲这造型,是个人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以身饲鹰有只孔雀是妈有个金鹏是舅舅的如来佛祖。
宅得太久了,她已经忘了怎么跟人打交道,何况眼前这个还不是人,因此她的言行举止包括打量的眼神都自由散漫到了我行我素毫无顾忌的地步。
“阿弥佗佛……吾乃我佛化身之一,施主功德无量,与我佛有救命之恩,今奉我佛之法旨,特来点化施主……”
“停停停……”魏小小是宅女一只,胆大包天,佛祖她都不怕,何况才一个化身,“老和尚,我啥时候救过你的真身?”
佛祖化身拈花一笑,袈裟一抚,空气里凭空出现一副影像,那是小魏小小给蚂蚁挡雨时的情景。
“此乃我佛又一化身。”
魏小小直翻白眼儿,她知道佛祖化身亿万,但是用不用化身成一只蚂蚁来调戏人那么夸张呀。
“老和尚,我也不用你报答救命之恩,就一件事儿,来世还让我宅在家里,舒舒服服过到死。”
佛祖化身苦口婆心:“施主一身懒筋,我佛特来点化于你,须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拉倒吧,我不求来世,只求今生,这辈子枉死,好歹下辈子要善终,老和尚,你还有化身在哪里,指点一下,我下辈子一定寻来,再救你一回。”魏小小嘻嘻哈哈道。
“阿弥佗佛……阿弥佗佛……”佛祖化身连念几声,才道,“施主魔障已深,须在人世磨练一番,方能大彻大悟……去吧,我佛于极乐世界静待施主归来……”
“喂喂……别呀,老和尚,咱们有话好说……就算不能宅在家里,好歹给个父慈母爱衣食无忧呀……”
魏小小的声音渐渐远去。
佛祖化身拈花微笑:“父慈母爱衣食无忧……”
来处
魏小小没有转世重生,大概是老和尚时间有限,没工夫等她慢慢长大再受磨练,所以她直接是穿越了,典型的灵魂穿越,穿到了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时代。
不是当时,不是未来,而是过去。关键是,这个过去,不是她熟悉的秦汉三国唐宋明清,而是中国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个时期。
总体来说,秦汉三国那个英雄辈出的光辉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唐宋明清的盛世繁华还没有到来,夹在中间的,就是魏晋南北朝。
对于魏晋南北朝,魏小小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魏孝文帝迁都,中学历史课上教过,其余的,她就莫宰羊了,印象中,好像还有个什么五胡乱华的重大历史事件,中原的汉人差一点点没死个精光,这直接让她认为,自己穿到一个乱世来了。
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缝,魏小小开始怀疑,自己救的那只蚂蚁,估计不是佛祖的化身,而是佛祖死对头的化身吧。
老和尚忒不厚道,整人也没有这样整的。她心有戚戚焉,后悔整天宅在家里,没把人际关系学好好研究一下,当时要是知道奉承老和尚几句,也不至于这样惨呀,穿越就穿越呗,混个大唐盛世女权意识蓬勃发展的时代多好呀。
当然,这点抱怨全都是魏小小自己想不通惹出来的,乱世是什么样子,她没见着,父慈母爱衣食无忧倒是真真切切地享受到了,在这一点上,老和尚确实没有亏待她。
魏小小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叫做魏小花的小女孩儿,名字嘛,当然有点不那么好听,所以出身肯定就不是什么书香世家高门大户了,魏家,入的是军籍,也就是说,魏小花她曾祖爷爷,她爷爷,包括她爹,都是当兵的,最大的官是个千夫长,那是她祖爷爷,轮到她爹的时候,就只是个小小的什长了,说是军人世家,那还是抬举。
在这个时代,军籍当然是很低很低的门户,比民籍还不如,而且由于很多军籍,都是罪犯在战场立功之后才产生的,所以军籍出身的人,很容易被套上有色眼镜,有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的意思。
不过魏小小不懂这个,她只想到,在乱世的时候,军籍显然比民籍要多些保障,比如说,她爹每年都能领到少量的军晌,现在是非战时,她爹还能管着县里一个粮仓,从县里又能领到一笔俸禄,多少有点现代社会政府机关合同工的待遇,不像民籍,很难在县里找到工作,当然,一旦找着了,地位也比较高,至少得是个正式工的待遇。这两笔收入已经能让魏家糊口了,但是真正让魏家衣食无忧的,还是曾祖爷爷凭战功挣下的三亩良田和五亩旱地。只靠租给佃农种,就让魏家成了县里小小的一户地主。
衣食无忧是有了,接下来就要说到父慈母爱。魏什长人到中年才得到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是无比溺爱。说起来,魏小花能被生出来,还真不容易。
魏什长二十岁上,就娶了刘氏女为妻,结果新婚没过三天,就被征召上了战场,一去整十年,回来时已经是从二十岁的小伙子变成了三十岁的中年人,刘氏苦守寒窑……咳,是苦守着不大不小一笔家产整整十年,为公婆送了终,又差点没被魏家旁系以无子为借口把家产夺走,她不惜毁面明志,吓得魏家旁系不敢动弹,终于等回了自己的丈夫。
少年夫妻一别十年整,其中多少相思就不提了,要是魏什长再晚几年回来,估计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望夫石的传说了。
这一团聚,自然是干柴烈火,隔年刘氏就生下一子,不料出生没三天就夭折了,次年又怀了,还是一个儿子,这回活得久一点,三个月后才没了,隔年刘氏再次怀上,才七个月,却落下个成形的男胎,这生一个死一个,魏什长慌了,想想自己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怕是煞气缠身,便去拜了天师道,求得一道去煞的符水。
那为他制符的方道师对他言道:“喝下符水,需得先生一女,方能以纯阴之气化解煞气,但恐女会早夭。”
魏什长受了指点,再和刘氏行房,心里只念着要个女儿,果然,又隔一年,刘氏一举生下个女儿,魏父喜不自甚,亲自娶名为小花。
咳,不能指望大字不识几个的魏什长能想出什么好名字,在他眼里,就希望这个女儿就跟野地里的花朵儿一般,容易养活,春天来了,那一开就是一大片。
也许魏小花真的如那方道师所言,生来就是为了给她爹化解煞气的,打小就是个调皮的性子,不爱女红,便爱跟着她爹挥棒弄拳,结果六岁那一年,一不小心,小棒子舞着舞着,也不知怎地,那柴火棍一样的小棒子脱手飞出,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不偏不倚,正砸她自己额头上了,头破血流当场就昏迷不醒。
魏什长急坏了,正要请大夫,结果刘氏一看女儿晕了,她也晕了。刚好,大夫一来,替母女同时诊治,最后是一喜一忧。
喜的是,刘氏又怀上了。忧的是,女儿治不活了。
魏什长这时方才记起当年那方道师的话,女儿这是化解完他身上的煞气,命不长了。怀着又喜又忧的心情,魏什长又去拜求当年那位方道师。
方道师沉吟许久,才给了他一道符,言道:“此乃续命符,烧后以黄酒送服,能否续命,还看天意。”
其实方道师也就是随便画个符安慰一下魏什长而已,在他看来,那女娃儿就是来给父母化劫的,如今劫尽了,她的命也就终了。但魏什长却如获至宝,赶紧回家,把符烧了,给魏小花服下。
几天之后,魏小花醒了,魏什长与刘氏都大喜过望,却哪里知道,此时魏小花已经变成了魏小小。
九个月后,刘氏产下一子,魏什长抱在怀里乐得直打转儿,拜了祖宗,然后给小儿子起个名字叫平安,因前头有三个早夭的兄长,因而小名儿便唤做四郎。
也是魏小小运气,这九个月里,魏什长和刘氏都忙着安胎保胎,因而对她不免有些疏忽,却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将自身的处境了解清楚,等魏什长和刘氏的心思再回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融合了魏小花的记忆,然后充分发挥了一个穿越者的前瞻远瞩。
她在自家后院里挖了一个大坑,将魏家的存粮,搬了大半进去,还准备挖数条地道,考虑在每条地道的尽头再挖个大坑,一个当厕所,一个当卧室,一条留个出口,方便逃生。当然,这只是构想,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这九个月里,能挖个大坑就很了不起了,其他的工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工的。可见宅归宅,真正行动起来,那行动力也是挺惊人的。
玩伴
当魏什长发现的时候,她振振有辞:“万一打起战来,就躲进去,一家人过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魏什长哭笑不得,大手一拍魏小小的脑袋,道:“打战时有阿爹挡在前面,你躲什么。”
刘氏在边上看了,连忙瞪了魏什长一眼,揉揉魏小花的脑袋,道:“不要打小花的头,打傻了怎么办?”
魏小花看看爹,又看看娘,从二人要笑不笑的眼神中,隐约察觉,自己似干了一件大蠢事。
确实是有点蠢,蠢的原因在哪里?
事后,魏小花找了玩伴李二牛、刘小鹿,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很久,才知道自个家所在的这个叫做章路县的地方,既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县,地方太偏,就连打战都懒得经过这里,县里太穷,连乱匪都懒得过来抢,而且山路难走,经商的人也不愿意过来,所以外面鲜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县城,也就是天子征战要招兵的时候,才会有张布告贴过来。
自汉亡之后,天下大乱,哪儿都在打战,哪儿都有乱匪贼兵,偏就这个章路县一直平安无事,除了时不时山上下来几只野兽马蚤扰之外,是个人都瞧不上。所以她挖坑藏粮准备一个不对就长期当|岤居人的想法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真要是打到这里来了,除非她能把坑挖到几十米深的地下,不然屁用也没有,知道什么叫刮地三尺不,这个成语不是凭空想像出来的,她的坑挖得太浅,一逮一个准,到时候就相当于自己挖坑埋个儿了。想要挖深,目前她还没那个技术水平。
其实魏小花早就该想到的,就自家那三亩良田和五亩旱地,都能在县里混个小地主当当,章路县的经济状况就可想而知了。亏得是没有遭到兵灾,勉强还能让百姓有个安生,不然这个巴掌大的小县城,早就成|人去城空了。
弄清楚状况之后,魏小花就再没干过挖坑的蠢事,倒是撮土为香,对着西方拜了拜,算是感谢老和尚实现了她上辈子的愿望。乱世小桃源,父慈母爱,衣食无忧,还有个幼小的弟弟可以给她玩儿,对于上一辈子没有得到父爱母爱连兄弟姐妹都没有的她来说,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家人介绍完了,接下来就该说一下她的两个小玩伴了。
李二牛何许人也?
就是魏家的佃户之子,他比魏小花大三岁,今年正好十岁。
说起来,李家先祖原来也是魏小花曾祖爷爷手下的一个小兵,可惜没能建功立业就战死了,颇有些出师未捷先身死的悲壮,魏小花曾祖爷爷怜惜李家只剩下老妇幼子,就收留了他们,把自家的田交给李家人来种,每年适量收一些租子意思意思。要说魏小花的曾祖爷爷好歹也是个千夫长,不该到头来只混到这么点田地,据说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些说不清的恩怨,具体是怎么回事,魏小花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最终的结果反正是魏家失败之后举家迁到了章路县,手上就剩下那么几十亩田地,几个儿子分一分,每个儿子分到的不过几亩几分而已,亏得魏什长还是嫡系长孙,他手上的田地是最大的一块。至于曾祖爷爷手下一堆亲信小兵,唯一跟随而来的就是李家,这就是关键时候才见忠心呀。
这么一算,魏家和李家也就是几辈子的交情了,所以李二牛和魏小花就是青梅竹马。
说到青梅竹马,便要提两小无猜,可惜的是,原来的魏小花是个爱舞枪弄棒的,而李二牛呢,别看名字土得掉渣,人却是个聪慧的,打五岁的时候见到县太爷坐在衙门里审案,便立志要向县太爷学习,长大了也当个县太爷。
偏巧,那一年,有一户刘姓人家迁进来,就住魏家左邻,那户主刘野柳原就是个读过几年私塾的,见李二牛小小年纪,相貌清秀,志向远大,一时来了兴致,便主动跑到李家,说要收下这个学生。
这李父一想,家里干活有大儿子和三儿子,不缺二儿子这个劳动力,让他读书识字,将来真的出息了,他李家从此就可以摆脱佃户的身份,光大门楣,于是欣然同意。刘先生给李二牛另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志高,不过魏小花可不管什么志高志低,她就觉着李二牛这个名字叫得顺口。
所以,志向远大的李二牛和大字不识一个的魏小花,肯定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不要说两小无猜了,李二牛几乎是见了魏小花就绕道走。
要说跟李二牛有共同语言能达到两小无猜的程度的,便是刘野柳的小女儿,刘小鹿是也。
刘小鹿和魏小花同年,只比魏小花早十五天出生,两个一般大的女孩儿,自是处得好的,原来的魏小花爱捉些鸟雀给刘小鹿养着玩儿,而刘小鹿手巧,总是编些络子给她戴,两个女孩儿虽说性情截然相反,却意外地互补了。
可惜原来的魏小花已经香消玉殒,新的魏小花却是个一根筋懒到底的宅女,坑她不挖了,转而就跑去跟着刘小鹿,还有李二牛一起听刘野柳讲课。
魏什长看见了,一点也不乐意:“这年头读书有什么用处,不如随我学些拳脚,将来还能防身。”
刘氏白了他一眼,却也闷闷不乐:“女孩儿家学认字学拳脚都没有什么用,不如随我学些针钱缝补,将来寻一户庶民,把她嫁出去。”这却是指望着让魏小花能消去军籍入民籍了。
于是,魏小花就又多了一项要学习的内容。
学这些对魏小花来说,没什么难的,成为宅女的第一要素是什么?不是懒,不是有钱,而是一个字:坐。想要当宅女,先得坐得住。像刘小鹿,她这辈子都没指望能成为宅女。练完字,洗笔洗手洗砚台还兼洗桌子,做完针线活儿,还不忘裁样子画鞋面儿,就没见她有闲下来的时候,不对,准确的说,就算是她闲下来了,也不忘去喂雀儿喂猫儿喂狗儿浇蒜儿浇葱儿浇花儿,最不可思议的是,她连野草也浇,还不让人拔了,直接导致刘家的屋脚墙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哪儿像穿越后的魏小花呀,一旦坐下就不挪屁股了,字练完不用她洗笔洗手洗砚台洗桌子,自然有刘小鹿抢着干完,做完针线活儿,也不用挪动屁股,直接就趴床上小睡一会儿,醒了正好吃饭,吃完饭继续回床上坐着,或者翻翻从刘先生那里借来的书,或者干脆自己脑补,要不是她的字儿现在还认不全也不能见人,估计她都能写出东方版的一千零一夜了。
狗血与王八
对魏小花性情上的转变,几乎没人在意,都以为她是让那一棒子给打怕了,只有李二牛觉得有些不对,某天偷偷拿黑狗血抹在她的额头上,被魏小花拿着扫帚绕着李家的房子追杀了足足十八圈之后,才抹一把汗,自言自语了一句:“没中邪。”
这事被刘小鹿知道了,小姑娘笑得前仰后合,却偷偷跑去对魏小花道:“牛哥儿平日虽瞧不上你,心里还是在意的,你以后别老拿白眼儿瞧他了。”
“小屁孩一个,书读多了,把脑子给读傻了。”魏小花余怒未消,还在画鞋样的纸上画小人戳。
其时,魏小花和刘小鹿都是刚过八岁生日,还都属于黄毛臭丫头的行列,李二牛已经十一岁,却算得上是小小少年,眉目如画了。
“你现在骂他,隔几日,就该想他了。”刘小鹿捂着唇直笑。
“为什么?”
“昨儿我听爹说,他已经没什么可教牛哥儿的了,准备推荐牛哥儿拜在洛阳大儒郑先义老先生的
门下,牛哥儿已经答应,眼下,就看魏伯伯肯不肯点头了。”
李家在身份上,是魏家的佃户,所以李二牛想离家去求学,得魏什长点头。
“这年头,学文有什么用,还不如跟我爹多学点拳脚。”在这一点上,魏小花跟魏什长的想法惊人的相似。
其实李家三个男孩儿都跟魏什长学过拳脚功夫,只不过出于兴趣以及资质方面的原因,所以三个男孩儿的拳脚功夫跟他们的排行正好成反比。李大牛功夫最差,但是论农活儿,他自认第二,没人能认第一;九岁的李三牛年纪虽然最小,农活儿不行,认字也不行,到目前为止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跟着魏什长学拳脚,那是得了最高级别的赞扬的。
按魏什长的话说,就是这孩子天生就是舞棒挥拳的材料,一教就会,举一反三,虽然才学了三年,但是基础已经打得很扎实了,将来有机会上阵杀敌,一准儿是个千人斩。
至于李二牛,魏什长的评价就不怎么好了,批评了许多次,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要根骨没根骨,要悟性没悟性,唯毅力尚可。
但是换了刘野柳来评价,就完全反了过来。
“此子悟性上乘,品性端正,胸怀远大,但缺名师与机遇,一朝得遇,前途将不可限量。”刘野柳如是说。
按照魏小花的理解,李二牛同志,在本质上就是一个典型的学习好体育差劲的偏科生,而他弟弟李三牛是学习惨不忍睹但体育特别出众的特长生,他大哥李大牛则是文不成武不就但是有点小手艺。
这仨兄弟怪有意思的,一人一个样,有文有武再加一个不文不武的。
当然,在穿越版的魏小花眼里,这仨兄弟都还只是没长大的小屁孩,虽然她从生理年龄上比那仨兄弟小,但是心理年龄显然还是上辈子那个在家里宅了二十年的魏小小。所以,对魏小花来说,李二牛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跑到外地去求学是很正常的事情,跟上住宿学校一样。
再说了,她想一个小屁孩干什么呢,再过十年看长得英俊不英俊,要是没长歪了去,想来也是个小帅哥,那还值得她想一想。
“牛哥儿可是有大出息的……”
刘小鹿不太理解魏小花为什么对李二牛去洛阳求学的事情表现得这么淡然,忍不住对着她嘀嘀咕咕,似乎要把这个观念硬塞进魏小花的脑袋里。
“他的出息就是往我额头上抹狗血。”魏小花的记恨心是非常强烈的,宅女不等于邋遢女,她还是非常爱干净的,哪个女孩儿能容忍别人往自己身上抹狗血。
刘小鹿咯咯地笑了,手里画着的一支花样儿也走了样,她哎呀一声,连忙补了几笔,好不容易把花样儿补了回来,然后才道:“你就别气了,我问过牛哥儿,他是为你祛邪呢,以后你再不会被自己的棒子打着头了。”
“迷信。”
魏小花嘀咕一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开了,估计她爹是不会阻止李二牛去求学的,这小子没几天就要走了,她得赶紧想个法儿报复回来,不然真要应了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二牛一走,她这个仇怕是只能十年后再报了。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没干过坏事儿的魏小花还真没想出好注意,干脆,就趁李二牛静思的时候,偷偷在他额头上画了只小王八。
静思不是睡觉,而是一种读书的状态,就是让人面对墙壁摒去一切杂念,做到专心志致,心无杂念。刘野柳之所以这么看重李二牛,最开始的原因,就是因为李二牛第一次尝试静思的时候,只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就进入了心无杂念的状态。
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按照刘野柳的话来说,就是不管学什么,专心志致是成功的第一步,越容易做到心无杂念的人,学习的时候越是能够做到事半功倍。
其实魏小花觉得这跟走神差不多,人都魂飞天外了,连她在额头上画王八都感觉不到,可见不但是走神了还走得非常厉害。她也能走神呀,这是宅女的基本功之一,发现□的时候会直接陷入脑补状态,哪怕一声雷在耳朵边上炸开了,她也不会知道。只不过不同的是,李二牛走神的时候,脑中是一片空白的,除了圣人教诲之外什么念头都没有,而她走神的时候,脑中直接补出一段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俱全的人生。
所以说,魏小花是有着写出东方版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基础的,只是现在没这个条件。
这次报复的直接后果,导致李二牛走的时候都还黑着一张脸,虽说他年纪还小,但是想来,只要是性别为公的生物,没有哪一个会对脑门儿被画了一只王八还能一笑了之的。
魏什长是跟着刘野柳和李二牛一起走的,还带上了李三牛。外面兵荒马乱,这一老一小在路上太危险,所以魏什长得一路护送,魏刘两家的女人和小孩就都托给了李老拐照应。至于李三牛,魏什长是带着他出去见世面的,顺便还磨练一下拳脚的意思。
李老拐就是李二牛他爹,这老头儿小时候摔断了腿,没治好,瘸了一条腿,整天拄着根拐子,所以年轻的时候乡邻们管他叫李小拐,如今年纪大了,就成了李老拐。虽说拐了,可福气不浅,先是因为残疾逃过了当年那场征兵,后又是娶了个媳妇儿秦氏,是这章路县里有名的一朵花儿,没办法,当时县里适龄的年轻男人几乎都被征兵征走了,就剩下一个李老拐,秦氏她是没得挑,只得委屈嫁了。好在婚后夫妻和顺,渐渐地秦氏也就认命了。
李二牛就长得特像他亲娘,要是像他爹,那魏小花对他的评价就不是“小小少年眉目如画”了,而是“人人都道黄连苦,他比黄连苦三分”。
没错,李老拐天生就是一副苦瓜脸,遗传给李大牛的也是一副苦瓜脸,幸运的是,二牛三牛都长得像秦氏,也算是歪脖树上长出了两颗好枣儿。
吃喝二字
走的时候,送行的人非常壮观,浩浩荡荡不下二三十人。刘家一个女人,魏家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李家老俩口带一个孩子,这都是直系亲属,还有十几户乡邻,都是抱着有朝一日李二牛学成出息好跟着沾光的想法来送行的,都是些穷人家,合力凑了两匹麻布、一篮鸡蛋外加几十斤风干的腊肉,给李二牛带了上路。按古话说,这就是拜师礼。
在魏小花眼里,这大概就是古代最朴素的投资行为了,如果李二牛没能出人投地,这十几户乡邻的投资就算打了水漂,但是万一李二牛功成名就了,将来的回报也会非常可观。一匹布,一块腊肉,一斤鸡蛋,就有可能换回一辈子吃穿不尽。
风险很高,但是利润也高,从古至今,这个道理似乎成了铁律。
谁说古代中国是小农社会?看看,连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都懂得什么叫投资。
本来,魏小花是不想出来送行的,她是个宅女,宅女的本性就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奈何这次要走的人里面,有一个是她老爹,没办法了,既然这个爹跟上辈子那个爹不一样,是慈父,她也只好认命的做个孝女。
魏小花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她好的人,她懂得回报。
长辈们在一边挥泪而别,小辈们自然也有话说。
“牛哥儿,你要好好学呀,我等你回来。”这是刘小鹿在依依惜别。
李二牛认真点头,眼神儿却在魏小花身上打转,有点恨恨地,似乎想扑上来咬一口,他额头上的王八印还没有全部洗干净呢,隐约还有一点影子,这时候又没有肥皂,墨汁沾在皮肤上本来就难洗,估计再洗个三五天才能全部洗净。
魏小花假装没看见,拉着李三牛的手,殷殷叮嘱:“三牛哥,路上看到什么稀罕玩意儿,都带回来给我玩儿啊。”
声音太嗲,吓得李三牛一哆嗦,甩了她的手,躲到李二牛身后咬耳朵:“二哥,我知道你为什么往小花儿身上抹狗血了,下回再多抹点。”
李三牛天生中气足,声音洪亮,这咬耳朵的举止显然是不成功的,刘小鹿和魏小花都听得一清二楚,直把刘小鹿笑得站都站不直了。
魏小花气得七窍生烟,眼珠儿一转,把李二牛拉到一边,咬着耳朵低声道:“听说外面有种东西叫五石散,吃了能让人飘飘欲仙,白天见圣人,你若得了机会,尝一尝,回来告诉我你到底见着圣人没有。”
她这可真是坏了心眼,明知道五石散是毒品,偏还故意叫李二牛吃。不过话说回来,此毒品非彼毒品,魏小花上辈子在网上看人说过,五石散一般不致人死,只会让人像喝醉了酒一样,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比如说披头散发,大叫大喊,裸奔之类的。所以她故意让李二牛吃,却是打着让李二牛出丑的主意呢。
可是李二牛是什么人,打小就是个聪慧的,一瞅魏小花的表情,当下就在心里发誓,打死他也不吃那什么五石散。
总之,闲语休提,一行人送出七八里地,这才纷纷打道回家。
别人且不说,刘小鹿一踏进家门,就收了笑脸,突然呜呜直哭,把她娘张氏吓了一跳,直问怎么了,刘小鹿却怎么问也不开口,待魏小花来了,两个小女孩儿关上门,躲到屋叽咕半天,然后魏小花才出来告诉张氏:“没啥大事儿,小鹿儿是怕李二牛这一去以后把她给忘了。”
“这孩子……”张氏失笑,终于松下一口气,心里却琢磨开了,李家二娃儿瞧着是不错,只是出身着实低了些,我刘家虽是庶族,但到底是清白人家,没有与佃户联姻的道理。若是李家二娃儿真的有大出息,将来脱了贱籍,女儿心中又着实喜欢,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思及此处,她又失笑,女儿才刚过八岁,懂得什么,许是舍不得玩伴而已,过几日自然便好了。
家里少了男人,生活突然就变得困苦起来,张氏、刘氏和刘小鹿或许还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魏小花可就是切身体会了。
为什么?
因为她再也宅不下去了。
魏什长在家的时候,打柴挑水都归他干,男人嘛,重活累活他不干谁干,天经地义,隔三差五的还能进山打只野兔野狍子什么的改善伙食。可是现在魏什长不在了,李老拐虽然答应了要照顾魏、刘两家的女人,但是他到底只是一个男人,还是残疾,加上自家,他一个男人得照顾三家人,怎么照顾得过来,光是进山打足三家人用的柴,就能耗去他大半天的时间,因此挑水的活儿,就只能女人自己来干了。
眼看着母亲担着扁担挂着两只水桶吃力地去挑水,魏小花怎么还宅得住,哪怕她年纪还小,担不了多少重量,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帮着托一托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挑水还就算了,两个女人,就算是一天洗一回澡,连吃带喝,算上淘米洗衣,加起来两大缸水也就够了,母女俩来回跑四趟,就挑够一天的用水。
真正让魏小花发愁的还是吃。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个时代显然是没有可乐、果汁、牛奶之类的饮品的,所以喝字就不用指望了,也就在吃上面还有些奢望,可是魏什长这一走,家里面直接就断了荦腥,因为没有男人进山打猎了,李老拐更靠不住,他跑得还没兔子快呢。原本家里还养了两只母鸡,可是刘氏舍不得杀了吃肉,因为要靠母鸡下蛋换了钱买盐巴。
天天啃大白菜,啃得魏小花脸都白了,长得跟大白菜快一个样儿了。于是,魏什长走后的第二个月,魏小花就开始为吃食而搅尽脑汁。
可她上辈子是个宅女,上山不行,下河不行,爬树掏鸟窝就更别提了,换做是以前的魏小花,估计掏几个鸟蛋不在话下,厨艺嘛,自然是不错的,别的不说,至少她懂的花样儿多呀,炖、煮、炒,炖可以加糖,也可以加盐,这就两种口味了,煮,也可以白水煮,五香煮,最好吃的莫过于茶叶蛋,炒的花样就更多了,还可以跟面粉和在一起烙烧饼,面粉吃腻了,还可以换糯米粉,糯米粉吃腻了,换玉米粉,哦,差点忘了,这时代还没玉米,可惜了,少了一种吃法。
既然自己不行,魏小花又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这个别人正是李大牛,没办法,李老拐腿脚不灵便,她总不能窜掇着残疾人去爬树吧。
打虎英雄
“大牛哥……”该嘴甜的时候,魏小花绝对是口里含蜜。
李大牛被她叫得打了一哆嗦,搓搓手上的泥巴,从田里跳上来,一溜小跑来到魏小花面前,憨憨道:“小花儿啊,啥事?”
“大牛哥,我有事儿找你帮忙……”魏小花口里又多加了几斤蜜,“咱家后面的树上有个鸟窝,你帮我掏几只鸟蛋下来,成不?”
李大牛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出一颗大大的汗珠,遗传自李老拐的那张苦瓜脸,更苦了。
“大牛哥,走啦走啦,不耽误你干活儿,就一会儿……”
魏小花没注意到李大牛的脸色,死拉活拽地将拖到了她早就观察好的有鸟窝的那棵树下。事实证明,李大牛练拳没天赋,爬树也照样没天赋,折腾了半天,他连一米的高度都没爬上去,反而摔了好几次,估摸着屁股都快摔成十六瓣了。
到最后,看着李大牛那张比黄连还苦百倍的脸,魏小花都不忍心再折腾他了,只得怏怏地放了人,为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叹息不已。
李大牛如逢大赦,拔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魏小花最后还是偷偷摸摸从刘小鹿喂养的野雀儿窝里,偷了几个比葡萄大不了多少的鸟蛋,放在火里烤了,一口一个连吃两个,最后三个她依依不舍地塞给母亲刘氏。结果刘氏不肯吃独食,给儿子魏平安吃了一个,给了张氏一个,秦氏一个,自己反而一口没吃上,气得魏小花干瞪眼,最后只能后悔自己不该嘴馋,早知道就只吃一个,留四个给刘氏了,这样至少刘氏还能尝到一个。
于是张氏跟女儿刘小鹿一人一半分吃了,秦氏得的那个,落到了李大牛的肚子里。
刘小鹿吃的时候,笑得小脸蛋儿都快开花了,直道好吃,哪儿知道这鸟蛋是魏小花从自己这里摸去的,还专门跑去跟魏小花说明儿再爬树多掏几个来,只吃一个不过瘾。等第二天抓了虫子喂雀儿的时候,才发现鸟蛋不见了,顿时醒悟过来,哭哭啼啼地来找魏小花算帐。
魏小花哪儿有安抚小女孩的心情呀,一见刘小鹿那张哭得比小花猫还花的脸,头都大了,马上就发誓再也不掏鸟蛋了。
刘小鹿得了保证,犹自哭哭啼啼:“不是不掏鸟蛋,是不许掏我家的鸟蛋。”感情这小女孩也嘴馋呢,只是实在舍不得自己喂养的雀儿被掏了蛋,那跟自己的儿子女儿被人炖了吃的感觉一样揪心。
魏小花当场翻了白眼儿,说起来,她倒是想再去掏刘小鹿的鸟蛋,那也得有得掏呀,野雀儿又不是母鸡,一天下一只蛋。其实比起鸟蛋,她更想烤了那只野雀儿,只是看看刘小鹿那张脸,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才掏了几只鸟蛋就哭成这样,真要是烤了鸟儿,这章路县还不得给她哭淹了。
可是,玩伴的感情要顾及,她的五脏庙不能不顾及呀,于是魏小花又开始为吃什么而烦恼了,隔了几天,她就拔了刘小鹿家屋后墙上的野藤,编了一张四不像的藤网,跑到溪边准备捞鱼,一?br /gt;
姐就是个传说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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