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匪婆 作者:肉书屋
家有匪婆第4部分阅读
她的水笔!如今却有些傻眼了,怎么重活了一次还这么爱臭显摆?拿着上过大学的脑子糊弄一个小学二年级水平的真孩子,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就算不提善良二字,藏拙总该懂得吧?
不过金文清接下来的话却令她释然了:“熙儿这水平,看来我可以带着她去找校长,要求直接上六年级了。”
金家四个姑娘都在三年级,她才不愿意和那四个在一起,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跟那四个一起,是随着另三个听金子琳的,还是她另立山头儿?金子琳若真的惹到她她当然不怕,该还手该反击一样都不能少,可收拾了她之后呢,回家来如何交待?
今儿这么一臭显摆,还能到六年级插班去,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满年级没一个认识的又如何,大户人家的小姐还不都和金子琳一个德行,不接触才更好。
在场的众人听了二爷金文清的话,除了老太太大太太,个个如同脸上开了染坊一般。二太太是又气又怕,这哪是个小土匪,这纯粹是个小妖怪啊!本来四姑娘金子怡这几次考试就次次都比子琳强一头,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
若叫外人知道金家二房的嫡姑娘比两个小老婆生的还不如,她的脸往哪儿放?再过几年又到了议亲的时候……本来现如今就不讲太多规矩,过几年还不是更甚,上门来提亲的会不会一心一意奔着这学习好的?
当初这女校才来京城,就有几个颇为拔尖的姑娘直接上了二年级。那一拨子正是暑期之后开学要上六年级的学生,介时可是女校第一批毕业生,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的。
而再往后毕业的,可就越来越不值钱,毕竟满京城的大户人家只要不是太老套的,全都把姑娘送了去。这么一算,子琳要比那小匪婆子晚毕业两年哪,这可如何是好?
二太太在这里如同麻了爪一般,金子琳却猛然站起走到金文清身前,一把将那试卷抢过来,满脸勉强的笑容道:“既是打了赌的,我愿赌服输,可我总得亲眼瞧瞧才心甘。”
坐回她的位子上,又喊着金子晴和金子明与她一同看。金子晴抬头望了望大娘,就见大娘朝她使眼色。于是打定了主意只看不说话,又暗地挠了挠金子明的手心。
金家老太太自然是既看了喜剧又看了闹剧一般。二太太的脸色,三丫头的故作镇静和挤兑姐妹的小心计,大太太的低垂头想心事手却不停扭帕子……这六丫头,还真是个小石子投进了水塘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白天里倒是问过她,在山上都学过些什么。这六丫头说,山上有个叫武德诚的军师,本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肚儿里学问多着呢,每日闲暇下来便教射马岭绺子里的孩子读书识字,稍微学得不好,就拿竹条子抽手掌心儿。
又有大当家的鸡鸣即起,挨个掀了小子们的被窝儿,再咣咣砸丫头们的房门,喊起来随他一起在聚义厅前头空场上习武,虽说是强身健体,学得含糊了也要下脚踹。
这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丫头啊!看来头些年没叫她爹去接还对了,早接下来早就和这几个丫头一样养废了!看看在家这几个,哪有一个拿得出手去的?骄娇二气一样不缺,吃穿全都要好的奢侈无度,只是说到正经事上个个掉链子……
老太太其实也是在替自己洗白。她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哪怕金文清跪下求她,说孙樱娘是他的救命恩人,老太太也是死活不吐口儿。
若不是金文清后来说,您老忍心叫儿子的骨肉在那山上成为第二个孙樱娘,或是做了匪婆子嫁个男土匪,或是随随便便跟了谁,生了孩子也没人往家里娶,孩子照样没有爹,长大了还是做土匪……老太太还是不会答应的。
尤其如今见了金熙的面儿,老太太又总觉得这孩子长得像她小时候,再一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若是留在山上、长大了成了真正的匪婆娘,就忍不住直打冷战。
金子琳终于将金熙做的试卷看完了,脸上说不清是妒是恨是悲愤还是羞臊。一共五十道题,她当初答了半个钟头,还错了五道只得了个四分加,这小匪婆子只用了二分钟多些,还道道都答对了。
最可笑的是,她还和人家打赌,人家还说,赢了也不要她的任何东西。这可是极大的羞辱啊!有这小匪婆子在,以后她金子琳在金家在学堂可不要再想抬起头来!
金子琳想着想着,眼泪就从眼眶滑落,噼里啪啦掉在那试卷上。墨水写就的阿拉伯数字瞬间洇成一团团带着浅蓝色毛边的水印子。
二太太瞧着女儿哭得伤心,可就受不了了,忙打腋下拽出绣帕来迎过去给女儿擦脸,又有些嗔怪的对金熙道:“你三姐姐明明是好心,你跟她打什么赌,一点姐妹情分都不顾了。”
金熙本来还想安慰金子琳几句,听到二太太这话倒笑了:“大娘这话熙儿可听不懂了。是熙儿上赶的和三姐姐打赌?我倒记着是三姐姐说,我要答错了题,就得把这水笔给她呢。”
二太太见金文清脸上有些怒色,忙将话儿往回收:“大娘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不该应了和她赌。你若不应,她也不会追着不依不饶不是。”
“熙儿不过是说了句,我若输了就将笔给三姐姐,我若赢了也不要三姐姐什么东西,这也不对了么。那我要是说就算我输了,这笔也不给三姐姐,大娘不得说我小气?”金熙似笑非笑的问二太太。
二太太被金熙问得哑口无言。后来还想再辩驳几句,金文清不耐的挥了挥手:“三丫头就是叫你惯坏了!一点儿也见不得姐妹们比她强。那倒自己使劲追啊,就会使脸子掉眼泪,要不就是喊娘给撑腰儿。哪儿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倒像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东西了!”
金子琳被她爹这话气得羞恼更甚。她长了这么大,哪曾挨过这种没鼻子没脸的训斥?立起身来狠狠瞪了金熙一眼,旋即就哇哇哭着跑出了老太太的堂屋。
二更在晚饭后~
第一卷 命运拐弯处 第十七章 互相示好(二更)
瞧着金子琳哭着跑了,二太太也随即给了金熙狠狠一瞪,紧接着便跑出去追她亲生的女儿。
老太太便笑着瞧金熙。金熙却满不在意的低声叨咕道:“我是招谁惹谁了,平白吃了四个卫生球儿。”
这话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老太太和金文清听得是清清楚楚。金文清便软语安慰道:“今儿这事情确实没有你一点错处,熙儿莫记挂着心中不虞。在山上爹便给你讲过,咱们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不讲规矩的。”
老太太也和着金文清的话儿:“可不是,是谁的错儿,是谁的好儿,祖母和你爹都瞧得清楚着呢。”
这是变相告诉她,有这两个给她撑腰什么都不用怕?金熙心底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了。到底是金家的这小辈儿都不大争气、没见过她这么伶俐的,还是有所图?
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而已,有什么可图的,难道她娘山上藏了什么宝贝,却是她不知道的?嗯,极有可能啊,要不这老太太怎么当初死活不愿接她来,接来了却对她异常的好呢。
大太太直到后来瞧见金子琳吃瘪,心头才算痛快了些,听了老太太这话,又有些不快。不过这小匪婆子也不错嘛,能令金家老宅里唯一一个嫡女受了这么大挫折,倒比之前总叫三丫头一人儿拔尖儿的好。
不说别的,单说大少爷予豪就快要娶亲了,等新媳妇进了门儿,家里有三丫头这么一个眼高于顶的小姑,媳妇不定怎么笑话金家呢。或再是个软的,还得被三丫头欺负来捏把去的,也是不美。
三丫头今儿受了这么一顿,也该老实一阵子了。小匪婆子今日有能耐叫她难受,往后还有这能耐,她从此再也别想真正抬起头来了。
大太太想当然的安慰了自己,又说好在二姑娘五姑娘都是姨太太生的,再怎么被六丫头比下去她也没什么可没脸的,心头更是痛快了,就立起身来跟老太太和金文清告退:“……两位姑娘还得回去做功课。”
大太太才带着二姑娘五姑娘离去,金文清就迫不及待问女儿:“熙儿,爹知道你和大当家、不,和你舅舅学了武艺,这识字算术又是和谁学的?”
“和武军师呗,武军师懂得可多了。不过他不会打算盘,打算盘是和廷栋他娘、我大舅娘学的,我大舅娘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从小就抱着算盘帮她爹算账的。”金熙说的一部分是事实,一部分又不是。
武军师和孙廷栋他娘整日长在山上,哪里认识什么阿拉伯数字。不过真真假假也不要紧,就算金文清有机会再去射马岭,或者射马岭有人来,他还能追着人家问你认识洋数字不?
金熙却想不到,她这一番话令金文清胸中如同开了锅,煎心熬肺的生疼。武军师就是熙儿说过的、樱娘要嫁的那个吧?为何最近每每想起这事儿来,心里就这般难受。
金熙见金文清半晌不言语,猛然也想到了这事儿。他莫不是吃醋了?唉,这人才与她示过好,她提什么武德诚,莫不是得意忘形了?
“爹啊,熙儿还想求您一件事呢。”金熙换了软软的口吻,撒娇般对金文清说到。
金文清回了神,头一回听见女儿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不由得喜上心头。这一路上没少对这丫头陪了小心,回家来又是万般的呵护,到底不白搭功夫。便笑着问:“什么求不求的,你说说爹听听,要是举手之劳,随手就办了。”
金熙又瞧了瞧老太太,老太太也点头示意她赶紧说。她便继续笑着开口:“您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那件事,我那两个小表哥,得送他们上学去呀。他们也都是会武艺的,再多学些书本里的本事,以后也好帮爹的忙呢。”
说完这话,金熙猛然想到坏了,若是金文清去问这两个会不会洋数字,这两个又摇头说不会,可怎么是好?难道到时候就说,是武军师偏爱她、独独教了她?
这倒不算个事儿,可联想到方才金文清类似吃醋的表情,到时候再加几句,他不得成了腊八蒜呐!
金文清哪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本来西洋人来了京城年头儿也不少了,本国人认识些洋玩意儿有什么稀奇,金熙说的话全都挺可信,他根本也没想过要去和谁核实。
叫孙廷栋和那另外一个上学去也不是难事,何况当初确实也答应过的。领那两个孩子下山一是给金熙做个伴儿,二也是叫那两个孩子开开眼。只是上洋学堂还是上私塾啊?于是便问金熙可有主意。
“爹说哪个好就是哪个好。”金熙依旧软软的笑着回话儿。只要不将那两个拘在客院天天闲得无聊,上哪里都一样。
这样等过些日子对金家对京城熟悉起来,就能找些事儿做做,比如做个小生意——舅舅孙大炮给孙廷栋也拿了不少大洋,她们哥儿俩加一起、本钱也不算少了。
老太太听着这爷儿俩对话,一直也没说话,这会儿插了嘴道:“还是上洋学堂吧。现在的私塾,教的还是那老一套,再把好好的孩子教傻了,小小年纪做事儿都像小老头儿一样。”
金熙一下子笑歪在老太太怀里说:“熙儿就知道,祖母和爹对熙儿最好了。爹呀,快给二驴子取个学名吧,他娘死得早,他爹又不爱管他,可怜他连个大名儿都没有,又怎么上学呢?”
二驴子也姓孙,他爹和孙大炮孙樱娘兄妹俩是同村同族的,否则表兄表妹又是打何处论起来的。金文清琢磨了琢磨,“和小栋都排廷字辈的吧?叫孙廷钧如何?力拔千钧的钧字。”
金熙才从老太太怀里起来坐直了,听得这话扑哧笑出了声:“瘦得麻杆儿样,还力拔千钧……不过很好听,很大气,他一定会很感谢爹的,都快十二了,竟没个大名儿!”
老太太也跟着笑出了声。可不是,瘦得像麻杆儿还力拔千钧,自己这儿子是故意寒碜人呢吧。却由此想到了金熙的名字:“六丫头还是得按着行字走啊,要不也不像这一辈的姑娘不是?”
金熙使劲摇头:“我不改我不改,祖母我不改。”
老太太脸一沉,“为什么不改?你不想上族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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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命运拐弯处 第十八章 缘由
金熙见老太太沉了脸问她难道不想上族谱了,又见金文清一脸急切,也不着急。她哪里知道金文清没去接她之前,老太太说过的话——接回来可以,供吃供穿养着也可以,上族谱儿是门儿也没有。
虽说眼下规矩跟前朝不一样了,大户人家的庶女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是婚嫁上也不比嫡女差了,可再是娇养的庶出姑娘若是没上族谱,那可比泥坑里的癞蛤蟆也不如,嫁人时可没人要。
金熙眨了眨眼,伸出手来给老太太比划着:“就说三姐姐吧,金子琳,金子下雨一样往身上淋啊,多富贵。五姐姐呢,金子明,金子锃光瓦亮摆在眼前。可若是熙儿叫了金子熙,金子又稀又少……多可怜。”
老太太被她气笑了,嗔骂道:“你怎么就不说是金子有希望越赚越多,熙熙攘攘都来了。”
“有希望是好事儿。可是希望……哪里那么好实现的。”金熙声音越来越小,又如同受了伤般低下头。
老太太如同被噎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说是这孩子小时候想她爹,恍恍惚惚的掉到悬崖下头,差点没摔死?罢了罢了,又不是老套人家儿,有那么一个半个不按行字走,又有什么要紧。
便抬头嘱咐金文清:“你回去早些歇着吧,既得盯着外头的生意,还得回来盯着含香馆干活儿别马虎,也累得不善。”
“明儿你还得去问问你三老太爷,叫他选个好时候、提前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咱们过去将族谱里添上六丫头的名字。叫金熙就叫金熙吧!”
金文清心里头可是笑坏了。又能不改名字,又能上族谱,这不是老少三辈儿全合了心意?金熙这名字跟了女儿十一年,怪不得不愿意改,何况还有樱娘的心意在里头吧。又不像二驴子这名字,没法拿着上学堂去。
金文清唤了金熙站起来:“给祖母道谢。然后帮祖母捶捶腿,早些歇了吧。”
心里就想着明儿一早先往三老太爷、他三叔父那里去,以防夜长梦多、老太太再变卦可了不得。待金熙施礼谢过老太太,他就向老太太告退离去。却因了之前金熙提起武德诚引起的心头不大爽快,一路竟径直进了他的书房歇下了。
金文清离去后,老太太就问金熙,谷雨那丫头手脚可还算麻利,若是不好就再给她换一个。
金熙又不像真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姑娘们一般,根本不会仔细想过下人们可与我一心儿,更不会去想身边的丫头可是哪个派来的眼线,也就连忙应声说谷雨挺好,不用换了。
眼线什么的有什么用处?据说这个世道儿,女子能够随意的出去逛街游玩,又能上学,虽说上的是女学,上下学路上也有接触男子的时间,眼线们就更没了古言小说里那种意义。
难道她还会窝在房间里做小人儿,再写上谁的生辰八字用针扎?什么谷雨也罢春分也罢,丫头不过是个丫头,端茶倒水收拾屋子罢了。大不了闲暇时连屋都不叫她们进,也就不会有口舌是非。
正这么想着,老太太便唤秋桂:“去将春分叫来见过六姑娘,六姑娘若觉得还好,这些天你就帮着调教着,等过些日子含香馆归置好了,叫她与谷雨一同过去伺候。”
还真有叫春分的?本来金熙以为谷雨这名字不过是随便叫的,再听了春分这名儿,也就明白了老太太真是照着节气取的。
等秋桂将那丫头唤了进来,粗粗一打量,也和谷雨差不多的年纪,大概十二三岁,衣裳也都穿的一样,模样还算老实,金熙就点头说好。
春分也没受宠若惊般慌了神儿,只是屈膝谢了老太太又谢过六姑娘,之后便被秋桂打发出去了。金熙就上赶的笑眯了眼问老太太:“熙儿给您捶捶腿吧?”
老太太见她说的殷切,也就答应了。心里还想着,不过是个小丫头儿,哪有什么力气,怕不得一会儿就喊累了吧,却忘了之前金文清与金熙的对话里提到过,金熙练过武,也忘了她自己在心里念叨过,原来这丫头是个能文能武的……
直到夜里黑了灯躺在被窝里,老太太还琢磨着,真是低估了这六丫头不少啊。想想竟然有些舍不得将这么个姑娘养大了再嫁去覃家了。
可覃家最近这些年将生意做得真是越来越风生水起了呢,其他的几个丫头,人家覃家看得上么?就算看得上,进了覃家门,可是不好活啊。
没错儿,老太太之所以主动提起叫金熙上族谱,便是为了这个覃家。与覃家相识是在二十一年前,正是覃家才搬来京城不久的时候儿。其时金家老太爷还活着,在生意上对覃家老太爷甚是照拂,于是两家没几年便结为通家之好。
后来金老太爷得了场急病去了,金家的大爷还拿不起个儿来,二爷三爷岁数又小,金家的生意便很是受了一番挫折。
那时若不是覃家帮忙,有可能便撑不下去了,直到三五年前才彻底好转起来。覃家却因了早早与西洋人搭上了干系,在京城是头一份做起了洋行的……
老太太这么想着,便恨起了两个儿媳妇。这两个媳妇,亲生的姑娘被她们惯得不成样儿,又将庶生的压制得小家子气颇重。若她们当初就对姑娘上些心,何至于这个六丫头一来就叫她瞧上了?
就这么犹豫着,矛盾着,一会儿舍不得,一会儿又想豁出去了,再一会儿想着反正姑娘们还都小,先想辙好好调教调教再说,保不齐再大些就都变了模样,俗话不是也说女大十八变么,越想越迷糊的老太太终于睡着了。
金熙根本也不想知道,老太太到底为何对她的态度与想象中不一样。至于说孙樱娘藏了宝贝,不过是半玩笑的想法儿。回到东厢房洗了澡,她就打发谷雨去外间睡觉,谷雨便照着昨晚那般、给她端来了水壶又拴上灯绳乖乖退出。
上了床放下幔帐,金熙拉了灯盘腿调息起来。日落即息鸡鸣即起的日子她早就习惯了,却不能既不打拳又不调息不是?
可这是调息,又不是睡着了做梦,为何又像昨夜那般闻到了香气?只不过这次又不是薰衣草了,倒类似迷迭香的松木清香……真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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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命运拐弯处 第十九章 罚站了(二更)
转眼已是初秋。金熙经过了校长嬷嬷的面试,如愿在京华女校插班进了六年级,每日清晨坐着金宅的长包黄包车上学去。恰巧孙廷栋与孙廷钧的学校离京华女校不算远又是顺路,小哥儿俩便每日一左一右护着金熙往学校去。
金文清本来说要给这哥儿俩也雇两辆车坐,却被孙廷栋拒绝了,说是一路走走对身体有益,金文清也就不再勉强。
初时孙廷栋总是不放心,必须要远远的看着金熙进了校门、才会拉着孙廷钧扭头往自己的学校跑。金熙劝他不用目送他又不听,于是只好每天再早离开家一刻钟,以免这两个家伙迟到。这样又避开了另几个姑娘,还乐得清净。
金子琳当初被金熙两分多钟算完算学试卷打击得不善。后来不知二太太如何劝告的,破天荒的不再与金熙较真拔尖儿,而是每日闷头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写字。三年级结业考试时竟也考了个全年级第四名,将金子晴姐妹几个远远甩在了后头。
满心欢喜的拿着成绩册回家,金子琳便与二太太商量说,请她爹找找校长看看她这成绩能否破格跳级,二太太满口应了。
不想金文清回来后听说了,便将娘儿俩又是好一通斥责:“不过考个第四而已,竟敢想跳级不跳级的事儿。真是胆儿大莫过于你们娘们儿。”
说罢这一句话的金文清随即拂袖离去——去帮金熙归置含香馆去了。金子琳又在她娘怀里哭了个昏天暗地,二太太也被气得五脏六腑直冒烟,恶狠狠地说道:“怎么就叫我赶上了这么个年代,若早个几十年,早将这群老贱人小贱人收拾干净了!”
说归说,金熙有金文清撑腰,二太太一时半刻到底奈何不了她。之后还是得忍气吞声去帮人家归置含香馆,哪怕缺个幔帐钩也得亲自去库房里挑选,只怕惹恼了二爷又惹得一身马蚤。之后又是亲自出门给金熙采买必备的上学用品,又领着挑衣料做衣裳……
才开学的头几天,金熙每次上学路上还一直在想,其实二太太做到这地步,她也该知足了。换了是她,她一是容忍不了男人与她离心离德、三五个小妾往家领,二也忍不下她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谁叫她是穿来的,受不了这一夫多妻制。金熙自嘲的笑想,也就甩开那些念头不琢磨了。
再说学校里的同学,这些都比她大上三四岁的女学生们,乍一见到她插班进来还很是惊讶,又觉得这么点儿一个小孩儿和她们一班也怪有趣,开始还都待她很友好。
可这学校里的学生们到底是互通声气的,没用三五天,便有人知道了她是四年级金家那几个的妹子,又有人从那几个口中打听到了、她娘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土匪婆,纷纷对她避之不及起来,甚至还有嘴欠的学生,直接唤她小匪婆。
金熙也不生气,只是谁那么唤她,她就冷冷的望着人家一言不发。有那不甘示弱的,总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对眼神,对过没几次后,也不知是觉得没趣了还是怕了她,也都将匪婆子这称呼换到了私下里。
全班的女生都在疏远她,只有一个是例外的,那姑娘叫覃慕盈,今年十三岁。在得知金熙是多福巷金家二爷的女儿后,便大方温柔的过来与金熙打招呼。金熙对她带答不理的她也不窘迫,只嘱咐说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就说话儿。
金熙虽说当初是校长嬷嬷点头收进来的,也不过是因了答过五年级升班考试的试卷,成绩都是满分。而家政课当时却没考过她,因此这些天金熙很是吃了些苦头。
比如今天上家政课时,她叠餐巾不但手忙脚乱,还叠出个四不像。结果就是先挨上一教鞭,再到家政老师办公室去罚站。
一小时后,金熙才从办公室罚完站走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覃慕盈一把拽住,匆匆走到了不远处的小花园里方才松了手。
金熙双手抱上肩膀,也不问覃慕盈这是要做什么。覃慕盈却从书包里掏出几块餐巾大小的布块,又拉着她到石桌旁坐下:“你瞧着我的每个手法。这是春天教过的,先生当然不会再教,只是隔三差五考咱们,瞧叠得是否还熟练。”
“你当时都没来,又怎么能会。再不学学,不得天天挨打加罚站么。眼下罚一个小时还好说,等她怒了罚你两小时,天都得黑了……”
“为什么?”金熙问覃慕盈。
覃慕盈笑着摇头:“傻丫头,还问为什么,先生罚站本来都不要理由,何况你本来就叠不好这个。”
金熙也跟着摇头:“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教我。是可怜我,还是想叫先生夸奖你团结友爱,或是你想做班级领袖,毕业时拿大奖状?”
上学已经十几天了,周围同学都是什么样,金熙心里早有了谱儿。这覃慕盈学习成绩非常好,为人又很大方得体,由不得金熙不这么想。她们家的三姑娘如今在四年级不也是这模样,除了一心一意的好好念书,就是帮了这个帮那个。
覃慕盈也不恼,伸出手指头轻轻弹了弹她脑门儿,很亲密的动作。又笑着说:“随你怎么想吧,你只要不想挨打罚站,就赶紧跟我学,再不抓紧的话、回家晚了大人们会生气。”
金熙愕然。这孩子到底是有心计还是心胸宽广,那么说她竟然也不气恼。不过上赶送上门来的师父,不学白不学。她金熙又不是笨蛋,只是就像覃慕盈说的那般,当初没学到不是。
“今天教你几个基础的,很多花型都是从基础上演变的,不会基础自然也不会更复杂的。”覃慕盈说着话,也不耽误手下翻飞:“正方折叠很简单,对折再对折。”
“长方的叠法也简单,对折后,顺边往窄了再叠一次,这个就可以演变出很多翻角的模样来了。而条形的叠法就像折扇扇面,你一想象就明白了。”
“这几样都记住了没有,还要不要多学几样?”覃慕盈关切的问金熙。
金熙一直都在随着覃慕盈一起叠。凡事就要动手,动手学得快,这是不争的事实。听覃慕盈问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怕耽误你回家。”
“你学得蛮快,再学两样也不迟,反正这个是基础叠法,不费事。”覃慕盈温和的对她笑道,随即就又抓起了一块布,一边说一边叫她跟着一起来。
金熙心里暗暗道,这孩子的性格我喜欢,一切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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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命运拐弯处 第二十章 纯洁友谊
上学上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金熙已经理所应当的与覃慕盈成为好朋友。在正经学习上不用别人帮忙的金熙,家政课却没少拉着覃慕盈教她。
之前学会了叠各式餐巾后,听说覃慕盈要教她煮咖啡和奶茶,她还自信满满。这些事儿前世在家时都做过呀,不算难题。
哪知覃慕盈一给她描绘起各种器具来,她就傻了眼。煮咖啡的壶与前世见过的摩卡壶有些相似,她却没用过——放着半自动意式咖啡机不用,用什么摩卡壶。
虽说她偶尔来了兴致,也会点起精彩炉、用虹吸壶煮一次半次的当好玩了,若是早知道穿到这里来还要学这些,还不如当初弄个摩卡壶玩玩儿。
煮奶茶听起来倒是很简单,除了煮时的火候比较重要,不过是多过滤几次煮过的茶汤,再掌握好奶与茶的比例。而她前世时都是用法兰绒过滤网来回多拉几次茶汤,再配上三花淡奶或是雀巢淡奶油的——依旧是有区别。
“五年级学这些的时候,同学们都买了各种器皿回家练习。你又不爱上我家去,你怎么练?要不我明日上学来时,将我那些给你带来?”覃慕盈比划了半天,发现只要不动手还是不好学,就问金熙。
金熙连忙摆手:“那些东西又沉又怕磕碰,别人还会对你怪话连篇。你告诉我你当初在哪里买的,我回家叫我爹买了给我带回来吧。”
覃慕盈低头想了片刻,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小便条来撕下一张,一边写字一边说:“明天正巧是休沐日,我都差些忘了。你不是有两个小表兄么,你给他们这个地址,叫他们帮你跑一趟腿到这里找个李先生,只叫他们说是金宅的。”
见金熙不大明白,便笑道:“我家是开洋行的,本来就卖这些东西,若去别处找只怕不好买到。就算这家有这个,那家有那个,哪有一下儿配齐了省心呢?”
这个世界还真奇妙,真正的土洋结合。怕用不了三两年,汽车也该舶来了吧?金熙接过覃慕盈递来的便签,连声说道真是感谢,倒将覃慕盈羞得满脸通红,好像本不该谢她一般。
“我大概要叫我表兄带多少钱去?”金熙又问覃慕盈。
覃慕盈依旧满脸通红道:“提什么钱啊,只当是我祝贺你能上京华女校、又能插班六年级的贺礼,可惜稍微晚了些。你也别与我推搪了,那些东西从西洋来的时候真不值什么,早就赚够了本钱了。”
覃慕盈从来不与金熙讲她为何帮助金熙,金熙也只是第一次问了为什么,之后再不曾提起。金熙想,就算她有所图,我也不要试图知道太多,只当这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好了。何况她金熙又有什么可令人图的?
傍晚回了金宅才一进含香馆,春分打对面迎上来,先接过她手中的书袋抱在怀里,就屈膝道:“六姑娘,明儿是休沐日,照例今晚要去老太太那里全家一同用晚饭的。”
金熙确实总忘了这个规矩,因此头些天就嘱咐了春分,叫她每每都要记得提前提醒。眼下听了这话,金熙点头说知道了,就唤谷雨打水进屋,至少得洗个脸再过去吧。
洗了脸又梳了梳头发,将一头乌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又在脑后盘成躺着的阿拉伯数字8,方才想起身上的衣裳也要换过——总不能穿着学校里的制服去老太太那里用饭吧,二太太又不是没给她做衣裳。
京华女校的春秋制服是蓝竹布夹袍,其实就是没改良的旗袍那般肥大,也是一般的偏襟原色布盘扣。夹袍里的上身内衣随自己心意穿就好,只要不露出带颜色的领边来。
下身一定要套上蓝竹布裤子,与那蓝袍子凑成一套。曾经有女学生因了爱美,将夹袍改得贴腰合身,下面又穿了颜色相似的绸裤,被校长嬷嬷抓住了,罚那学生扫了一周的操场。
金熙其实很喜欢这制服。袍子肥大,裤子宽松,穿起来一点不裹身很是舒服,袍子两头又有开衩,就算做些高难度的动作比如高抬腿或者弹跳也不受限制。可是到底不如真正的裤装舒服不是?
当初面试通过后,二太太给她准备衣裳,她就与二太太商量过,能不能做两套上衣是宽松小褂、下面是阔腿裤子的。二太太笑嗔她道:“六姑娘瞧瞧咱们家里的佣人吧,可不全穿得你说的这种衣裳?”
“若真给你做两套穿上,哪怕料子再金贵,老太太与你爹也得将你大娘我骂个狗血喷头。”
二太太既是不答应,金熙便退而求其次:“那就做您穿的这种可好?下面是绸缎裤子,上面是半大褂儿……”
二太太无奈摇头,这是妇人穿的衣裳,怎么好叫个姑娘家穿。这丫头的土匪娘真是不尽心,把个姑娘养的对穿着打扮这么不在意,怕是打小儿也是当成小子养的吧。不过好在是个姑娘……
本想还是不答应的二太太被自己的想法儿说动了。左右是个姑娘,又不是个男孩子来分家财的,不过是要几件衣裳穿罢了。便专门嘱咐裁缝师傅说,一定要将那袄子做得贴身些,颜色花样再鲜活些。
金熙翻了翻橱子,找出件鹅黄|色绣紫藤花的半大绸袄出来,又配上一条紫罗兰的绸裤。稀里呼噜几下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略微照了照,便要往外走。
端着首饰匣子的春分有些呆愣。六姑娘就这么素面朝天的,还一件首饰不戴,就往老太太那儿去了?金熙不见两个丫头跟来,便奇怪的回头看她俩,见一个端着匣子一个拿着小靶镜,也就回过神来:“叫我戴个什么,赶紧拿来。”
谷雨犹豫了一下,就着春分手里的匣子挑了朵紫色珍珠蝴蝶结来,“六姑娘喜欢淡雅的,只在发髻中间戴了这个,再配上同色的珍珠耳珰吧。”
金熙有些不耐烦,谁闲着没事在家也打扮得花蝴蝶似的。可毕竟五六天才往老太太那里吃一次饭不是,戴就戴吧。
终于算是打扮停当了,便带着两个丫头急火火往老太太那里走去。她的含香馆离主院最近,再叫别的姑娘抢了先儿,老太太肯定会不高兴。不想才一进老太太的堂屋便有些呆愣,这是有外客啊,还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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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命运拐弯处 第二十一章 有客来(二更)
金熙从打下山进了金宅后,进老太太屋里时从不抬头四处端详,当然眼下也是如此。可她才一迈进堂屋的门槛,便听见男子的话语声与朗笑声,又有几位姑娘在一旁笑语妍妍的,似是在陪着这男子说话儿。
低头走到老太太的罗汉床前头躬身一礼:“熙儿回来了,熙儿给老祖宗请安。”
“你这孩子,说了你多少次,莫叫老祖宗老祖宗了,咱们家不讲这个了。你又是个新派学生,也不怕别人笑话。”老太太似嗔似笑的唤金熙立直了,“熙儿,还不见过你这位哥哥去,叫覃二哥就好。”
金熙辩着方才那男子声音,照那个方向依旧低着头施了一礼:“覃二哥好。”
心里却道,这人不知是姓秦始皇的秦还是西早覃呢,若是后者,与覃慕盈可有渊源?这个覃姓可是很少见的。
只听那男子颇为爽朗的轻笑道:“偏劳六妹妹了,六妹妹可是才放学回来?”
老太太先唤了金熙坐下,方才替金熙回话道:“这丫头可不爱说话了。是才放学回来的,她比那几个高两个年级,因此功课也重些。”
在座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覃慕盈的二堂兄覃慕天,覃慕盈的爹是覃家大爷,这覃慕天的爹是覃家二爷,两位爷还随着覃老太爷住在一处并未分家。
覃慕天有些惊讶,这孩子明明是金家老宅里最小的姑娘,竟比那几个姑娘都高两年?那莫不是与他的堂妹同是六年级了,便笑问:“六妹妹小小年纪就上六年级了?那你可认识覃慕盈?覃慕盈是我家大伯父膝下最小的姑娘。”
果不其然是西早覃,是覃慕盈的堂兄。金熙连忙笑着抬头道:“覃二哥说的是,我与覃慕盈正是一个班的。”
覃慕盈这堂兄与她模样不大像,至少除了鼻子外没有一家人的影儿。正在打量间,听得耳边不远处一声冷哼,凝神再听,却又没了动静。金熙暗笑道,难道这覃慕天还是个香饽饽,有人吃醋了?
可就算二姐姐也才十四岁,老太太总挂在嘴边的也是世道不一样啦不一样啦,既如此,还远远不到什么议亲订亲的时候儿吧。
或者就是这覃二哥白净文雅,引得哪位姑娘芳心暗许了?相差未免大了些吧,这家伙看起来可有二十一二岁了。
覃慕天肯定没听到这声冷哼,还兀自说着话儿:“怪不得我晌午一到家就听大伯母念叨,我们家四妹妹与金家祖母这边的哪个姑娘好得一个人儿似的,说的一定就是六妹妹了。”
老太太有些暗惊。六丫头与覃家四姑娘交好?如何竟没听过她说起?哦,也对,这丫头不像那几个,她根本就不知道覃家与金家是通家之好,自然也以为就算提起了覃家姑娘,她老太太也不识得。可覃家姑娘也没对六丫头说过?
不等老太太再说话,覃慕天却立了起来:“金家祖母,既是予豪还不曾回来,慕天就不打扰了。再晚些的话,家人等慕天用晚饭也该等急了,慕天改日再来陪祖母聊天儿。”
“这急得是什么,予豪也应该快到家了,今儿就留这里用了晚饭再回去多好?”老太太忙唤着金熙过去扶她起来。覃慕天又怎么能叫老的送小的,自是连声阻止,金熙也就不再扶,只在老太太身边立着。
其实留覃慕天也是个客套话。老太太知道他才从西洋回来,中午方才到得京城,哪有第一天晚饭不在他自己家里用的,“慕天啊,既如此我也不强留你。赶明儿我叫予豪看你去,省得你跑来跑去了,这一路累得不善,该在家好好歇歇。”
又嘱咐几位姑娘:“替祖母送送你们覃二哥去,送到大门口处再回来,不得失礼。”
覃慕天又与老太太再次告辞,几位姑娘也连声答应着祖母的吩咐,踢了哐啷便从椅子上起身。老太太眉间不经意的微微一皱,真是些没出息的。
几位姑娘簇拥着覃慕天到了金家大门处,金子琳又唤了自家的包车过来:“送覃二少回内务部街覃宅,一路上小心,不要颠簸到客人。”
说了声三妹妹客?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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