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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75部分阅读

    冠盖满京华 作者:肉书屋

    冠盖满京华第75部分阅读

    却是空空荡荡,仿佛还被人挪过位置。地上零零落落散着无数的东西,甚至还有几本线装的古书。面对这种情形,他只觉得欲哭无泪。

    这该怎么收拾?还有,损耗的东西该找谁报账去?

    而大步出了屋子的汝宁伯杨珪自然不会理会小厮的烦恼和苦楚。在二门口站了一站,他终究打消了径直去寻太夫人的主意,叫了两个人就坐上车匆匆出了门。他是没有差事,可好歹还有些人缘,在所有相熟的亲朋之中转了一圈,可没有一个人说此前得到了风声,心中大恨的他没有办法,只得怏怏回家,可才一到门口,门房就立时迎了上来。

    “老爷,左军都督府阳宁侯派人送了信来。”

    “快呈上来”

    杨珪闻言一惊,立时打起了车帘。一手接过门房毕恭毕敬呈上来的书信,他直接放下车帘,随即三下五除二撕开了封口,见那张薄薄的信笺上只写了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事出突然,请君小心”,他顿时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了一声:“陈瑛,你这个狗养的”

    左军都督府签押房中,陈瑛正在对几个下属分派事情。

    五军都督府向来是各分辖区,但除了地方上的卫所之外,每个都督府都会统辖在京卫所,如今他的手下计有驻扎京师的留守左卫、镇南卫、骁骑右卫等等七卫,驻扎南京的水军左卫、英武卫和龙江右卫。只是,这七卫都并不是驻扎在京城之内,所以七个指挥使他也不常见,这会儿见过人,等分派了之后人走了,他不免坐在那儿沉思了起来。

    南京那边的防务只是定期报上来,他想插手也鞭长莫及,想来其他四军都督府也应当是如此。从云南回来时他曾经路过了江南,那种富庶的盛世景象,那种平民也能穿金戴银,马夫亦能穿得起丝绸的情景,让他深受震惊。据说太祖初年曾经把军队调防定为制度,如今却早已成了空,若江南的军队也一直是沉浸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情形中,那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侯爷”

    陈瑛闻声抬头,随即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就只见进来的是一个精瘦的皂隶。自打他正式掌印,他也不怕人说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把上上下下的皂隶书吏逐渐换了一个遍,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此时见人进来之后毕恭毕敬地行礼,他的眉头就微微一挑。

    “侯爷,右军都督府杨大人奉旨出城去了。”

    “这时候竟然奉旨出了城?”

    尽管知道皇帝应当不会仅仅因为朝中的风波而质疑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但这样的处置仍然让他生出了一种很是不快的情绪。然而,他毕竟不是汝宁伯杨珪那种沉不住气的,略一沉吟又开口问道:“宫中派谁去传的旨意?杨大人带了几个人出城,大约是什么时辰的事,走的是哪个城门?”

    这样事无巨细的盘问别人兴许应付不下来,但那皂隶却是经历多了,此时忙答道:“回禀侯爷,宫中派的是司礼监曲公公传旨,杨大人带了几个亲兵……哦,还有那个秦虎也回来了。一行人是从北安门出来,又打阜成门出的城,马不停蹄,而且杨大人似乎没往家里送信。”

    是急着走来不及,还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太扎眼?

    陈瑛心念一转,当即摆了摆手示意那皂隶退下,谁知道对方却仍是杵在那儿,腰杆又往下弯得低了一些:“侯爷,还有一桩事情,锦衣卫欧阳都帅朝会之后就被召进了宫去,这会儿大约已经至少有一个时辰,可人还是没出来。不过,小的发现锦衣卫有调动的迹象。”

    皇帝登基之后,留着那个老的锦衣卫指挥使好几年,但实质上一直都是藩邸出来的卢逸云掌权,如今换了人,那曾经煊赫的锦衣卫缇帅职位仿佛就褪去了一层金光,因而陈瑛并没有把欧阳行放在眼里。然而,毕竟锦衣卫之前也遭人弹劾,他少不得问了两句,见那皂隶也说不出更多的消息,就摆了摆手吩咐人退下。

    可是,他还没清净多久,刚刚那个皂隶就再次求见,这一次带来的却是一个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的消息——锦衣卫缇帅欧阳行原本已经被罚在乾清门前跪地反省,可不知怎的又被召了进去,这会儿已经好端端地出了宫这还不算,那皂隶还捎带来了一封密函,说是人送到门上就走了的。他接过来拆口看了一眼就一下子变了脸,只那不是愤怒,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种要命的时候,汝宁伯竟然跑去求见李淑媛的娘家,试图求见淮王,被拒之后又来求他……这个可怜的男人知不知道,淮王根本就不想要这么一个准岳父,这事情根本就是这位皇子一手挑起来的,既想让皇帝了解到杨进周的贪得无厌,又能甩掉汝宁伯府这一门讨厌的岳家,这样一举两得的戏码还能不沾身,天知道这位淮王什么时候这般聪明了

    只淮王为了能把此事办得天衣无缝,很是借重了他一番,好在他有个身为前任辽东总兵的姻亲。而且,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你出去,把我的那两个长随叫进来。”

    “是。”

    这边厢陈瑛正在安排分派的时候,那边厢皇城西安门,四个小火者抬着一具凳杌从里头出了来,上头安然坐着夏太监,后头还有好几个手执拂尘等物的宦官跟随者。至于西安门外,早已备好了几匹马等着。在门口下了凳杌,夏太监却没有急着上马,而是在那儿等候了好一会,直到瞧见西安门大街那一头一行锦衣卫拍马过来,他才往宫中的方向瞧了瞧。果然,锦衣卫指挥使欧阳行脚下生风,已经迅速追了出来。

    “夏公公,下官慢了一步,还请不要见怪。”

    “欧阳都帅言重了,咱家也就才出来一会儿。既是都到了,那就走吧。”

    尽管上次伤了一条腿,上马骑马都极其不便,但这不比平日里,因而夏太监还是在两个小火者一个扶一个顶的帮助下,踩着车蹬子上了马。由于他的缘故,原本可以打马飞奔的其他人都放慢了速度,一行人顿时好像游街示众一般在宣武门大街上悠悠前行,路人在退避让路的同时少不得窃窃私语,而更多的豪门家仆亦或是眼线等等,则是在观察这些人前行方向的同时,又派人回去往本家报信。可这样的尾随,终于在一行人拐进汝宁伯胡同之后结束了。

    接到陈瑛的信,汝宁伯杨珪不得不把希望再次寄托到了太夫人身上。这一回他磨破了嘴皮子,总算是说动了太夫人松口。然而,就在那个妈妈进屋子去取银票的时候,外间一个妈妈突然撞开了帘子进来,脸色煞白地嚷嚷道:“太夫人,老爷,外头御用监夏公公……还有锦衣卫欧阳都帅一块来了”

    此话一出,原本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就好像突然吹进了一阵三九天的寒风似的,一个个人的脸上都结起了冰,甚至还有胆小的丫头牙齿上下打颤。汝宁伯杨珪见太夫人本能地捏着佛珠按在胸口上,就强笑一声说:“母亲还请在这儿安坐着,儿子去前头看看怎么回事。”

    眼看着汝宁伯杨珪大步出了门去,太夫人顿时失了神,直到耳畔突然传来了啪嗒一声,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类似声响,她才一下子低了头,却发现自己随身多年的佛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线,此时此刻,那乌黑圆润的珠子竟是散落了一地。那一刻,念了几十年佛的她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一下子撑着炕桌站起身来。

    不会真出什么大事的……毕竟那边早就送过讯息来,说此次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局,只要她配合着演好了,汝宁伯府不但可过了这一关,而且日后爵位就能安安稳稳,还能除了眼中钉……那是她孙女的未来夫婿,总不会骗她才对就算爵位丢了,那边也担保能够让世子杨艾承袭,相比那越来越贪心的杨珪,杨艾就容易对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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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八十三章 锦衣临门(上)

    第二百八十三章 锦衣临门(上)

    相较百多年来那些被除爵毁券,完全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勋贵,汝宁伯一系自从跟随太祖立下赫赫战功的先祖之外,几乎没出过什么有名的人物——唯一一个靠自己打拼出锦绣前程的杨琦还被先头老伯爷逐出了家门。

    所以,汝宁伯府至今仍能位列二流勋贵,靠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一家素来女儿多。每到嫁女时,汝宁伯府拼凑嫁妆时虽然都紧紧巴巴,可等到一个个女婿发达或是富足,总能维护一下岳家,而且百多年来,汝宁伯府的女婿里头倒是出了好些人物。然而到了这一代,费尽苦心维持的豪门气象仿佛彻底崩溃了。

    家里官司缠身,汝宁伯连个闲差都丢了,前头的三位小姐嫁的都不如意,后头的杨四小姐虽内定了淮王妃,可杨进周横空出世,即便就连汝宁伯府的仆役们也都忧心起了未来。

    而这一天,锦衣卫的临门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前院里一个个犹如钉子般扎在那儿的校尉们全都是端着一张丝毫没有表情的脸,正堂上那两位正主儿亦是口风丝毫不露,连端上来的茶亦是瞧都不瞧一眼。哪怕是迎来送往最善于和人打交道的总管,面对这油盐不入却又身份特殊的两位,那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就露出了几分苦涩来。

    “汝宁伯的步子倒是慢的很。”

    听夏太监仿佛是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那总管赶紧弯下了腰,竭力让已经僵硬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更得体的微笑来:“夏公公恕罪,老爷在太夫人那儿,那边距离正堂颇有些远,这应当是就快到了,劳您老人家和欧阳都帅再稍等片刻。”

    他一边说一边朝欧阳行又看了一眼,见这位锦衣卫新任缇帅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儿,他不觉心中更是没底,勉强赔笑又言语了两句,就匆匆到了门边上,打起门帘瞅了瞅。眼见院子里几个小厮畏畏缩缩地躲在一边,看那十几个锦衣校尉的眼神如同看瘟神,他不禁心头火起,回头瞄了一眼就一脚跨出了门槛,低喝一声道:“还有没有规矩老爷就快来了,一个个都给我站好了,否则回头出了差错挨板子,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一阵发落总算是稍微起了些效用,几个小厮对视一眼,终于在院门两侧整整齐齐站了,一个个垂手低头规规矩矩。总管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正要回身进屋,就看见院门处有人飞也似地跑了进来。认出是自己的一个心腹管事,他立时停住了脚步。果然,那人奔上前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来了……来了”

    不消一会儿,死板着面孔的汝宁伯杨珪就进了院子。尽管他刻意让自己显得威严肃然,但在熟悉他的总管眼里,这与其说是勋贵伯爵与生俱来的气势,还不如说是最后关头强装出来的色厉内荏。尽管如此,他仍是毕恭毕敬地把杨珪引到了正堂,又亲自守在了门口。

    杨珪进屋之前,心里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可是,当眼睛熟悉了室内外的明暗差别,看清了座上两人的表情,他的一颗心就立时沉了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丝微笑上前拱了拱手,口中说道:“夏公公欧阳都帅恕罪,实是没想到下人无状,竟是将二位先迎进来了,原本该当是我亲自出门迎候才是……”

    “这些没意思的话就不要说了”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杨珪的话,随即一弹衣角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说,“咱家奉皇上口谕,查问汝宁伯三事。”

    此话一出,汝宁伯杨珪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那种镇定的风范,几乎差点就站不住了。用最后那一丁点力气跪下之后,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地面上,仿佛能在那平滑如镜的水磨砖上抠出几个坑坑洞洞来。好一会儿,他才颤声答道:“微臣必当如实对奏。”

    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三个人,而在夏太监问话的当口,欧阳行就大步到了门前,竟是一掀帘子径直出了门去。见门口那总管忙不迭地避开数步,他才冷冷地吩咐道:“一应人等,悉数退到五丈之外”

    这声音并不算大,但闻听此言的锦衣卫全都是整整齐齐往后移了数步,而那些小厮则是没这么训练有素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院门跑去,不一会儿就溜了个干净。至于胆子稍大一些的总管,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墙根处方才站住了。

    外头人听得心惊胆战,里头跪在地上的汝宁伯杨珪就更觉得仿佛有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整个人甚至不可抑制地打起了寒颤来。而站着的夏太监打量着杨珪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很瞧不起那脓包势,不禁哂然一笑:“皇上问你,与山东青州五通商号联手往辽东私采人参,此事可有?”

    当头第一桩就问此事,杨珪不禁咬了咬牙,随即硬着头皮答道:“此乃有心人诬告,微臣奉公守法,绝不敢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夏太监见杨珪抵赖,目光一闪就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皇上问你,侵占通州邸店数间,淘换漕粮新米之后,将陈米霉米原封不动送禄米仓,再变卖新粮牟利,此事可有?”

    此时此刻,尽管膝下如同针刺一般剧痛,但杨珪更在意的是那御史弹章上是否真有这样的细节。可他也没工夫思量那许多,索性又伏下身碰了一记头,这才暗哑着嗓子说道:“此事决计没有,微臣亦是自小读书的人,不敢有如此大胆。”

    这样拙劣的抵赖,夏太监这几十年来着实是见多了,面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那好,最后一桩……皇上问你,放任家中女眷放高利贷,由是逼死良民,此事可有?”

    这最后一桩是曾经在顺天府挂过号的,尽管压了下去,终究只要去个人查证就能问出来,因而杨珪思量再三,最后只得状若痛悔似的又趴伏了下去:“此事是有,但微臣确不知道家人奴婢竟如此胆大妄为这是家仆瞒着母亲和内子出去做的,事后已经为微臣送到了顺天府严办,但微臣自知有过,甘领管教不严之罪。”

    区区一句有过,就想完全蒙混过去不成

    夏太监一想到小路子帮自己挡了的那一刀,看着杨珪后脑勺的目光越发犀利如刀。站了好一会儿,思量杨珪这会儿只怕是惊恐得魂也没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咱家奉旨要问的话都已经问完了。按照皇上之前的吩咐……欧阳都帅,还请进来吧”

    欧阳行应声进门,见汝宁伯挪动着膝头,惊疑不定似乎要站起来又不敢的样子,他就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奉旨,下汝宁伯杨珪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尽管刚刚在回答问话时极尽小心,心里也有极其糟糕的预感,但是当欧阳行撂下了这冷冰冰丝毫没有温度的话时,杨珪仍是勉力用双手支撑,这才没有栽倒在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别人甚至难以听清的字眼,他就眼睁睁看着外头两个锦衣校尉大步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熟练地架住了他的胳膊。可还不等他们用力,他就突然警醒了。

    “夏公公,欧阳都帅,请务必帮我代奏几句话给皇上”见夏太监眼神有异,欧阳行却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他顿时生出了最后一丝希望,慌忙大声说道,“我自知庸碌无用,可却素来对皇上一片忠心万望皇上明察秋毫,那些看似忠诚可靠的人不过是装样子,其实还不是星星念念只惦记着爵位用了这等野心勃勃却又善于伪装的人,这才是大害……”

    夏太监本不想让杨珪开口,此时听见这话不禁勃然大怒,当即喝道:“好了若是你真的清白,到时候有的是时候让皇上听你的话来人,把人架出去”

    说完这话,眼看两个校尉熟练地在杨珪身上某处一按便让其失声,随即把人架出了门,他方才转头看着欧阳行:“欧阳都帅,审理之后杨珪有什么话要你代奏我不管,可这会儿任其胡言乱语,出了事谁担着?”

    “是下官孟浪。”欧阳行却是诚恳得紧,立时长揖道,“多亏夏公公反应快,下官只瞧着他是勋贵世爵,一时竟忘了那一条。”

    汝宁伯后院华安居正房里挤得满满当当,汝宁伯夫人郑氏和陈冰婆媳一左一右侍立在太夫人两侧,两个人都是面色慌乱。而下头坐着的杨艾则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至于其余妯娌,一个个脸色不一,甚至还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大约是室内太热,正中的太夫人已经是额头密布汗珠,手中常戴的一串佛珠却不见了。

    “太夫人前头有消息了”

    随着这一声嚷嚷,一个妈妈急匆匆进了门来,见满屋子人都看着自己,她一下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叫道:“老爷……老爷给锦衣卫带走了”

    一瞬间,屋子里犹如死一般的静寂。

    千步廊外锦衣卫后街上,又是一行面无表情的锦衣卫从衙门里头鱼贯而出,须臾便驰上了西江米巷。在巷子里众多茶楼酒肆中闲坐等候的豪门管家亲随小厮们闻声而动,一个个匆忙起身,探头探脑地向那滚滚烟尘的方向张望了过去,三两相熟的还互相交换着眼色。

    这又是该谁倒霉?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八十四章 锦衣临门(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 锦衣临门(下)

    早上出门时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会儿却传来消息说杨进周居然去了宣府

    陈澜和江氏对视一眼,各自都看见了对方眼神中的忧惧和不安。僵硬的气氛只持续了一小会,陈澜就开口打破了这沉寂:“庄妈妈,夏公公派来的人眼下可还在?”

    庄妈妈瞅了一眼江氏,这才点点头道:“回禀夫人,人已经走了。来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的小公公,撂下话就说还有要紧事,拔腿就要走。我原还想留着他坐一会,说是要去预备大人的换洗衣裳,又让人送茶,又让人预备赏钱,可他只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只说这是急命,这会儿去追也来不及,一口水都不肯喝就走了。我一路亲自把人送到了大门口,又让他给夏公公捎带个好,他先是嗯了一声,后来才说夏公公本是亲自来,但临走时却又奉了皇上的旨意另有公干,所以只得他来,请老太太和夫人恕罪。”

    江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对陈澜说道:“如今这情形越发让人糊涂了。不管怎么说,万动不如一静,咱们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干净,那边的事情总会有消息。今天除了那一遭,你闭门不许人外出,这样很好,免得人以为咱们家另有所图。这样,这几日除了必要的采买,仍是不许人出去。”

    “是。”

    陈澜站起身答应了,接下来方才是午饭时光。如今这家里的主人仅剩下她们婆媳二人,江氏压根不要她立规矩,饭桌上也只是家常的四菜一汤,再加上她们全是心里有事,不说食不甘味,可也都只是匆匆扒拉了两口。饭后闲坐片刻便是午睡小憩,陈澜告退出来,出了屋子却倦意全无,只看着阴沉沉的天发愣。

    “夫人。”红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闪了出来,轻轻拿起一件斗篷盖在陈澜的肩头,又低声说,“这天寒气大,别在外头站太久,咱们回屋吧。”

    “看这天气仿佛又要下雪,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准备,若是在路上遇到风雪……早知道如此,早就应该让他在马褡裢里头预备些应急的东西。”

    陈澜喃喃自语了一句,想到那些防雪的特制蓑衣和斗笠都还在家里,新做的大袄还只缝了一半,她不禁越发心生牵挂。宣府到京城只有三百五十里,若是快马加鞭再加上走夜路,前半夜就能到了,可这样的天气路上又岂是好走的?而且,还不知道当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何心意,这才是眼下最令人不安的。

    红螺见陈澜双眉紧锁,连忙劝道:“夫人,老爷既是出去公干,就算缺些东西,沿路驿站卫所城池都有,总能补齐。再说,老爷连战阵厮杀那样凶险的场合都过来了,宣府是咱们大楚的地界,总不至于比沙场更危险,您还请放宽心些。”

    “你说得对,担心太多只是庸人自扰。”陈澜勉强提起精神,却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红螺伸出来的右掌上,又微笑着问道,“这几天我恐怕要多多留心这镜园内外的事务,院子里就交给你们几个了。沁芳稳重芸儿跳脱,再加上有你,不愁不稳妥。”

    红螺本待谦逊几句,可话到嘴边心中一动,随即抿嘴笑道:“夫人做大事,咱们做小事,您大事都能做好,咱们这些小事,又有何足道?”

    “你呀……”

    主仆俩笑语了一会,就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大约是因为红螺的话,大约是因为潜意识里认为杨进周是吉人自有天相,陈澜这一个午觉竟是睡得出奇安稳。然而,大半个时辰之后,当她起了床正由红螺沁芳服侍着梳头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却传了来。

    “你是说,咱们府里大门口外头的胡同两边,有锦衣卫看守?”见芸儿死命点头,那模样滑稽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陈澜心中震惊,面上却极力不动声色,随即又问道,“那后门口如何?”

    “啊,我忘记了,这就去瞧瞧……”

    见芸儿一阵风似的往门外冲去,陈澜本欲开口叫住她,但最后还是索性随了她去。镜园中除了原有的杨家老仆,还有她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和陪房,其他都是各府荐过来的,其中有绝对可靠的,也有两面三刀的。芸儿这内院丫头都知道的事,没道理还能瞒下其他人。既如此,如今虽是局势未明的时候,却也是趁势清理人的时机

    一刻钟之后,陈澜装束好了出房门的时候,芸儿却也急匆匆冲了回来,带来了一个同样沉甸甸的消息——后门口的胡同两边,也同样是有锦衣卫守着不但如此,她还满脸紧张地说,后门口东边裙房住着的仆役们似乎有些马蚤动。

    想着长镝和红缨一个在后院柴房看着那两个丫头,一个在金玉满堂守着江氏,陈澜沉默了一会,就对身边的云姑姑和柳姑姑说:“烦劳二位姑姑分头去前门后门,一头是府中原先那些老家将,一头是娘送给我的那四个,把前后门户牢牢守住。不为了防着外头,只为了防着家里红螺,你去后院柴房,让红缨带两个婆子把紫鹄和白芬直接押到老太太那儿去,然后带几个孔武的婆子四下去巡查。沁芳留下看院子,芸儿随我去老太太那儿。”

    坏消息素来是传得最快的,江氏得知锦衣卫守了前后胡同的时候,比陈澜还早一会儿。她虽不太关心外头的大事,但毕竟不是深宅妇人,因而见屋子里几个年纪还小的丫头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庄妈妈也是急得了不得,她不禁没好气地斥了一句:“事到临头有什么好怕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又不是锦衣卫上门抄家”

    “老太太,这话可不能说”庄妈妈吓了一跳,正要提醒江氏话不能乱说,可看到服侍了多年的女主人那毫不在乎的模样,她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我再到前门去看看。”

    然而,已经到了院门口的庄妈妈却被陈澜拦了回来。虽是心中有些腹谤,但她还是陪着陈澜重新进了屋子。听陈澜语气平静地说了自己的措置,她这才知道前后门已经分头守好了人,不禁心中一跳,本能地开口道:“夫人,您这是……”

    “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万一家里哪个下人胡乱跑将了出去,兴许没事也会惹出些麻烦来。”陈澜见江氏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又补充了一句,“从前我在阳宁侯府的时候,锦衣卫也不止登门一两回了,终究多半是有惊无险,只要府里不乱,什么都好说。”

    正如陈澜所料,由于前后门突然出现了锦衣卫,镜园上下人心浮动。老世仆们都是在杨家几十年了,再加上万婆子早上才挨过打,他们多数都消消停停,剩余的顶多是窃窃私语几句。而阳宁侯府韩国公府或荐过来,或是陪嫁过来的,也大多是谨守本分,只有汝宁伯府和本家其他亲戚荐过来的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甚至还有试图从前门后门溜出去的,只全都碰上了硬的不能再硬的钉子。有个胖婆子还想撒泼,可挥舞着肥胖的巴掌才冲上去,就被面无表情的云姑姑一扬手,一阵乱棍给打了回来。

    当傍晚时分,司礼监太监曲永踏入镜园的时候,早先还有些杂乱的前门早已经是一片肃然,甚至连内中各处也已经都收拾了整齐。毕竟,这刺头如今都清理干净了。江氏和陈澜婆媳俩在仪门迎了人,又一路陪着到正堂,谁曾想曲永开口一说话,就让她们大吃了一惊。

    “想来镜园前后门胡同口的锦衣卫让老太太和夫人受惊了。这只是以防万一,就在中午的时候,御用监夏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欧阳都帅,奉旨去了汝宁伯府。如今汝宁伯已经下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夏公公正和欧阳都帅查看汝宁伯府家产。为免闲杂人等惊扰了镜园,所以才会有锦衣卫把守。”

    尽管心中认定儿子绝不可能有事,可此时此刻听到汝宁伯府正经历了那么一场动荡,江氏仍然大吃一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既有些许快意,却也有说不出的惊惧,好容易理清头绪要说话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察到陈澜箍着自己的手突然之间收紧了些,一时怔住了,也就没有贸贸然开口答话。

    曲永没等到两人的回答,却也不恼,又淡淡地说:“杨大人奉旨去宣府公干,因事出紧急,所以只来得及往镜园通告一声。至于我眼下过来,一是为了此事,二则是受托为德妃娘娘跑个腿。德妃娘娘五日后就要受册了。按照礼制,皇贵妃受册,虽不能受内外命妇朝贺,可还是能接上家人去见一见,可偏生武陵伯夫人身上有些不好,只怕是不能到贺,再加上阳宁侯太夫人身子也尚未大好,所以皇上特意恩准,到时候海宁县主入宫道贺。”

    这话即便连江氏这等不理外务的人都不信——朱德妃出自武陵伯朱家,武陵伯夫人就算病了,可娘家的其他人总不能都一块病了吧?就算朱氏是嫡亲姑姑,陈澜也已经隔了不知道多少层,为什么偏偏指定她去?想到这里,江氏不禁大生狐疑,只得笑道:“天恩浩荡,届时我一定让阿澜好好装扮装扮,贺娘娘大喜。”

    陈澜用眼角余光在曲永那张看不出多少表情的脸上扫了一扫,心里总觉得极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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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八十五章 跪!

    第二百八十五章 跪!

    尽管前门后门的锦衣卫校尉依旧如同钉子一般矗立着,但对于镜园里头的下人来说,日子并没有太大区别——或者说仅有的区别是,往日那些做事情挑肥拣瘦,领月钱却争先恐后的j猾之辈,这一次几乎被彻彻底底地扫地出门。尽管有不少费尽心思想要打点老主母江氏的身边人,或者有人试图玩什么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一招,但是,在老太太明确表示再不管家务的情形下,陈澜的决定无疑不可动摇,一时间,镜园内外为之一肃。

    用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别人楔入自家的大多数钉子一扫而空,陈澜却还没工夫过上清闲日子,因为接下来就是阳宁侯府四小姐陈滟的添箱礼。十月二十三这一天,她一大早就回了阳宁侯府。只是,和前一次她出嫁前添箱时的盛况不同,这一日的阳宁侯府显得冷冷清清。无论是前头的仆役,还是后头的主人们,一个个态度也都冷淡得很。

    此时此刻,陈澜一踏进蓼香院的正房明间,就觉察到了一种喜庆场合不该有的冷硬气氛。祖母朱氏坐在软榻上,倒是如平常一样一见她就笑着点头,又招手示意她过去嘘寒问暖。然而,一旁左下首第一位的马夫人则是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直刺到了她的脸上,丝毫不见嫁女时该有的高兴。当她转过去向马夫人和徐夫人一一行礼时,马夫人甚至重重冷哼了一声。

    “我倒是要恭喜你了如今汝宁伯下狱,想来应该称了你们的心”

    “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汝宁伯的荣辱皆是皇上的圣裁,与我何干?”

    “都这时候了你还装蒜”马夫人再也顾不得这是在朱氏面前,霍然起身,声音异常尖厉,“要不是杨进周和汝宁伯府有仇,支使了御史诬告,汝宁伯怎会下狱别以为仗着皇上宠信就能任意兴风作浪,这老天都是有眼的”

    “二婶说得没错,老天确实有眼”陈澜面色丝毫不变,只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只不过诬告两个字,还请二婶斟酌斟酌收回去为妙汝宁伯罪名如何固然是还未有定论,但那两个上书的御史还不曾被安上诬告这个罪名。还是说,二婶觉得自己的话可以代替皇上圣裁,亦或是朝堂公论?”

    “你……你这个目无长上的丫头”

    马夫人终于勃然大怒,可才喝骂了一句,就只听咣当一声,她吓了一跳,慌忙回头看去,就只见一个茶盏已经是砸得粉碎,再看朱氏正用讥诮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她只觉得心里一慌,随即又生出了无限的伤心和痛悔,竟是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椅子上。想到自己嫁到陈家几十年,偏生膝下无子,连个仅有的庶子也是早早没了,丈夫更是丢了爵位,她终于撂下了平日对婆婆的敬畏,豁出去一嗓子嚷嚷哭闹了出来。

    “我苦命的冰儿,人都说姊妹扶持,可你才嫁过去,你的妹妹妹夫就容不得你在婆家好过,非得让你们家破人亡才罢休……”

    眼看媳妇越说越不像话,朱氏不禁怒喝道:“你那女儿女婿眼下可还没受什么牵累,你要是嫌他们命太长,你就尽管哭,尽管叫,别忘了老2当初是什么罪名”

    就仿佛是声音犹如断线风筝被人一下子割断了似的,马夫人的哭叫声一下子戛然而止。陈澜见她抽动着鼻子满脸愤恨,偏又不敢再出声的样子,心里虽冒出了一丝同情,但只片刻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二叔陈玖贪得无厌,又怎么会被夺爵?若不是马夫人自作孽非要把陈冰许配给汝宁伯世子,又怎么会闹得如今的地步?

    朱氏喝住了马夫人,随即就嫌恶地皱了皱眉,又看着脸色慌乱的祝妈妈:“愣在这里干什么,这大好的日子,还不赶紧搀扶着你家夫人下去梳洗补妆,要让别家看笑话不成?”

    祝妈妈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叫了两个丫头上来搀扶了马夫人出去,临走时又是连连屈膝赔罪。等到人走了,一直没出声的徐夫人见朱氏依旧是面色铁青,忙打岔道:“老太太不是一直念叨着澜儿么,如今人回来了,我就不打搅您和澜儿说话了。时候还早,我带着汀儿到后花园走走。”

    朱氏自是巴不得如此,等徐夫人一走,她拉着陈澜到身边坐了,又把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这才问起了汝宁伯被下狱那天的情形。得知曲永上过镜园,却只是说了德妃受册那一日的事,她不禁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到最后就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皇上对叔全多些信赖,不至于因为这一次的上书就疑心了他。不得不说,这一次的事来得太突然了。”

    “是突然了些,最要紧的是,汝宁伯府和商家勾结,私贩辽东人参的事极其隐秘,真没想到竟会落在御史眼中。”一夜的辗转反侧,陈澜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这会儿见朱氏亦是点头,她就轻声说,“老太太,这事情我是曾经听罗姨娘那边透过一点风声,所以那天去汝宁伯府拜见一应长辈的时候,就在太夫人面前稍稍提了提,原意只是敲山震虎,只没想到这么快就发了。这会儿,只怕是他们都认准了是我和叔全下的手。可叔全对爵位并不热衷,我亦是和朝中御史全无往来,而咱们之外……最清楚这事情的应当是三叔。”

    “什么”

    朱氏一下子变了颜色,可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点了点头:“你三叔和前任辽东总兵最有交情,这事情的首尾应当他最清楚,若是他支使的人也能说得通。”她突然顿了一顿,又露出了几分凝重,“可据我所知,你三叔和汝宁伯走得颇近,他在这当口落井下石又有什么好处?这一计,可是未见得一定就能陷害了叔全”

    陈澜对此也不明所以,因而自是唯有苦笑。只由朱氏说话的口气,她就知道老太太在三叔陈瑛身边仍是埋下了钉子,否则也不会连陈瑛和汝宁伯杨珪来往密切的事情都晓得。难得回来,之后祖孙俩默契地不再提那些烦心事,拉扯起了各式各样的闲话。当朱氏笑着提起陈衍三天两头往杜家跑,从请教到考较之类的借口几乎都找遍了时,陈澜不禁也跟着乐了起来。

    这个小弟,亏得摊上了杜微方那样一个准岳父,否则谁能吃得消?

    午时前后,受邀前来添箱的亲戚朋友就陆陆续续到了,只有作为长姊的陈冰竟然还没来。马夫人原是执意要等,但禁不住朱氏的冷眼,也只得开始接一应亲朋的添箱礼。

    朱氏送的是一对沉甸甸每只都有八九两重的金项圈,徐夫人送的是一对大约四两重的喜鹊饶梅纹样金镯子,陈澜是一对金背梳,少说也有三四两,外加一对如意长簪,陈汐则是四对式样各异的金锞子。至于阳宁侯府早就嫁出去的几位庶出的姑太太,亦或是其他沾亲带故的亲朋,出手就寒酸多了,有的送银簪,有的送牛角梳,有的送衣裳尺头,有的送衣箱摆件……林林总总添的嫁妆,依稀也有十几抬。

    马夫人冷眼旁观,算算大约也能凑出六十四抬嫁妆,暗自撇了撇嘴就站起身谢过一众亲朋。而陈滟和陈澜陈汐姊妹三个坐在里屋,听外间传来了马夫人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面上心里自然各自感受不同。突然,陈滟也顾不得陈汐也在旁边,一下子站起身对陈澜拜了下去。

    “三姐姐,以前我莽撞不懂事,如今我终于明白你的好处,请受妹妹一拜。”

    见陈滟竟是直接直挺挺跪下磕头,陈澜愣了一愣,见陈汐瞅了自己一眼,随即就别过头去装成没看见似的,她便没有伸手去搀扶,只是淡淡地说道:“四妹妹能明白就好,也不枉我一份心思。今天这些添箱的东西都是过了明路的,想来二婶也不敢再染指,你自己收好,日后在苏家有难处的时候,这些和老太太给你的两户陪房便是最好的倚靠了。”

    变现最容易的金子,能干泼辣的陪房,陈滟自然知道这一切的来由,起身之后就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而陈汐见着这一幕,心里又想到了父亲陈瑛这些天对自己和罗姨娘的冷漠,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在马夫人团团谢过一众夫人奶奶,打算就此留人用饭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陈冰终于闯进了屋子。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她却偏生一身素淡颜色的衣裳,进门之后努努嘴示意身边的丫头放下添箱的那一对金指环,很勉强地行过礼后,和众人打了招呼,她就径直闯进了里间。见此情形,朱氏不禁满脸恼色,而马夫人则是心道不好,正要跟在后头追进屋子,却被朱氏一口叫住,只得讪讪停下了。

    里屋的陈澜一听到外间的声音,得知陈冰来了,心里就已经有了预备。因而,看到陈冰冲进来怒瞪着她,她虽是站起身来,面色却镇定得很。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冰并没有如?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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