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救赎 作者:墨扇散人
便问道:“穆勒先生,您在么?”
听语气应该是穆勒的同事之类。费恩用询问的眼光转过头去看穆勒,却见穆勒转了身,并没有去开门而是靠近费恩,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音量低声而又快速地道:“听着费恩,我要你去找一样东西。找到之后马上用,不要带走它,让我来处理。”
“等……”费恩还没有反应过来,穆勒也丝毫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因为门外的人好像已经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隔着门道:“穆勒先生您在么?那我进来了?”
穆勒那股怒气仍然还没有消散,只是强忍着,话中还是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家在根缇纳街26号公寓二楼左边顶头那一间。有钥匙,但我经常够不到……”
门发出很轻的声音,打开了。外面的人先探了个头进来。费恩对这个人有些印象,那次和穆勒他们去喝酒,这个人好像也在一起。
但看穆勒的脸色,此时应该很不想见到他一样。他转过头对费恩道:“对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尼采。”
费恩一头雾水,觉得穆勒像是喝醉了一样,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什么也没有讲清楚。
他还想问清楚些,但穆勒已经跟进来的同事讲起了话,没有给费恩问的空子,还用手势让他赶紧离开。
费恩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了。穆勒不会再告诉他些什么,看起来他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要自己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费恩向穆勒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将拳头按在嘴唇上细细想着,却完全没有头绪。
现在只知道是,不管这是不是局,都只能按穆勒所说去他家一趟。虽然他根本不知道,穆勒搞得这么神秘要自己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清楚这些到底和一个已经去世了几十年的哲学家有什么关系。
第113章 xviii根缇纳街
车子驶过运河之上的大桥。费恩望着窗户外面的运河河面出神,也许不久之前那上面还有粼粼的波光,可这时候无论怎么看都是黯淡的。
好像是曾经有星星住在里面,而现在,那些星星都死去了。
他实在没有耐心,再像以前那样用散步的速度慢悠悠地去,况且穆勒家还在运河对面。出了安全部大门就乘车,过了桥下车,再走没多久应该就能到了。
之前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崩碎的内心还未完全恢复拼凑起来。
他和保罗并没有相处过太长的时间,也就是上次他来到奥斯维辛的那几天而已。但这是个真真实实存在于世界上的人物,费恩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一个曾在身边,那么鲜活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不再存在了。
之前忙到根本想不起来柏林还有这个老朋友,当他终于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时候,费恩才想起保罗那件沾了一片机油污渍的、有很多小口袋放满零件胶卷的外套,想起他照相时突然闪烁吓到自己的镁光,想到他总是乱蓬蓬的姜红色卷发,想起他的单片眼镜,他调侃自己和诺亚时脸上露出的狡黠微笑。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啊。鼓吹战争的人在战争中好好地活着,痛恨战争的人却变成了牺牲品。
他忍住胸口酸涩的感觉,更无心看外面的风景,便将视线转回车上。
尽管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乘客仍然很少。这车厢之内与车外的世界一样,就是这个冷清城市的缩影。当年飞速发展的势头已经过去了,现在满街都是食不饱腹的人民,期待着节假日能够多得到一点分发的配给。经济萧条、生活困苦,现在连战争上,都是一副败如山倒的局面。
根本看不到希望在哪里,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驾驶座上,驾驶着这辆电车的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性,从侧面来看,容貌还比较娇美。这种现象费恩已经习以为常了,所有的青壮年男性,或者和青壮年偏差不算太大的男性都已经被强制征召入伍,上前线打仗去了。于是理所应当地,后方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女性,比如生产劳动,比如驾驶公交车。她们一边努力地工作着,一边翘首盼望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的归来。
从最初的狂热一路走来,所有的人都已经开始感到厌倦。唯独顶端的那些人,还沉浸在令这堆死灰复燃的美梦之中。
过了桥到站,费恩下车。剩下的路步行过去,一会儿就到了穆勒所说了公寓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也就是很普通的公寓楼而已,灰蒙蒙的外墙,看起来比较旧了。不明白以穆勒的官职和生活水平,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没有心思多想了,费恩走进楼中,按照穆勒所说上楼梯来到二楼,往左拐来到最顶头的一间门口。
房门果然紧紧地关着,他料到了。穆勒说了有钥匙,却又装神弄鬼地不直接说钥匙在哪里,还得自己找。
他说“总是够不到”,费恩便抬起头往上看。但事实上,除了灰蒙蒙的门牌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可以放钥匙的地方。
视线慢慢往下,正好,在旁边的墙上,费恩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钉在墙上的盒子,应该是送奶箱。
钥匙会在里面么?
费恩打开送奶箱的盖子,手伸进去摸了个遍。不要说钥匙,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还积满了灰。缩回手之后,费恩都不愿意再看自己的手指一眼。
奇怪了,钥匙到底会在哪里?费恩思索着,又看了一眼那个送奶箱。钉得并不算很高,不说自己,就是里奥那样的身高也可以轻易拿到,更不要说穆勒那么高。
等等!费恩脑海之中突然像有电流窜过似的,一下子清醒起来。既然穆勒那么高,所以那个“够不到”,不是费恩下意识想到的那样。
他向下看去,自己脚下踩着的是穆勒放在门口的擦脚垫子。
如果他这一次没有猜错的话,穆勒所说的够不到,不是指钥匙被放在很高的地方。而是正好相反,在很低的地方。
费恩蹲下身去,用两根手指将垫子的一角揭起来,果不其然,在垫子下面放着一把钥匙。
钥匙本身很薄,放在有一定厚度的垫子下面,踩上去几乎感觉不到异样。更何况费恩穿着底子又硬又厚的靴子,如果没有穆勒的提示,估计今天也就是白跑一趟,连门都进不了。
用这把钥匙,费恩很轻松地打开了门,进入屋子里。
房间面积不算大,不客气地说,装修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这种廉价感可能是因为墙上掉了一小块的墙灰,也有可能是因为穆勒家里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和他办公室给人那种整齐到毫无特色的风格完全不同。虽然仔细看都有经过整理,但各种东西推在一起,难免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
他站在房间中间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可是应该干什么?费恩不知道,甚至觉得自己因为穆勒说的那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就跑到这里,这一切都有点荒唐,此时站在这里的自己,也显得非常愚蠢。
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穆勒还说了些什么?
“对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尼采。”
是这句话!只是,他说尼采到底是为什么?
尼采在四十年前就去世了,只是他的学说仍然流行。由于他的思想中包含“权力意志”的概念,于是被树立为强权政治的精神基础,并且在这个帝国之中广泛推行。
许多士兵都会读尼采的书,哪怕是在炮火纷飞之下的战壕中。费恩很多阅读活动都是小时候在家中进行的,这个人的作品却是例外。他见过好多人都有这本书,自己当时看的时候也是找别人借的。
等等,如果很多人都有的话,穆勒应该也会有吧?他会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呢?
费恩快步走到书柜前。先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书柜给他的感觉和这个房间一样,多,而且杂乱。各种各样的书完全未经分类被堆在一起,诗集、低俗小说、还有杂文类各种各样的书本被乱七八糟放在一起,各种颜色的书背看得费恩眼花缭乱。他也很佩服那个能看下这各种书,还仍然游刃有余的那个人。
尼采……费恩皱着眉头,一本一本挨着找和尼采有关的书。
“在这儿!”在被很多乱七八糟书名涨昏了脑子之后,终于在两本奇怪的笑话书之间找到了一本灰扑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本非常流行的尼采的著作。
费恩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书抽出来。本来他以为书中会存在什么新的谜题,比如某页某章有个什么句子,句子中藏着下一条线索,或者说,抽出这本书会触发某个机关之类。
可是拿出来之后,费恩嘴角一抽,觉得自己又好像想得太复杂了些,因为书中夹着的那张录音盘,看起来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过如果费恩没有那么小心地将书抽出来的话,录音盘可能会掉出来摔坏。他也没有闲工夫后怕,取出录音盘之后将书放回去,捧着录音盘反复检查了一下。
上面除了一张贴着一张写着“n?s”的小标签以外,没有任何说明。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让人很渴望了解其中的内容。
费恩转过头去,不出所料地就在房间靠墙的橱子上发现了一台录音机。
他有点纳闷。录音机这种东西,他只在军队里见过,还从来没听说过会有平民使用。要不客气地讲,如果穆勒有钱能买得起这台录音机的话,应该有机会换套更好的房子,起码是有正经吊灯,和墙面不掉灰的。
这么端着用也不是个办法。费恩本来想找个地方坐下,看了一圈却发现这个小房间里连个板凳都没有。唯一能坐的也只有――费恩看向了那张床。
“不好意思。”费恩自言自语念叨了两句,往床上坐下,将录音机放在那里。
他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不过倒是见到过人用,应该不会特别难。他将录音盘小心翼翼地放上去,生怕弄坏一点点。鼓捣按钮的时候也无比谨慎,力气不敢用大一分,最后终于调试好发出声音的一刹,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开始聚精会神地听其中的内容。
短暂的噪音过后,发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喂、喂?
又是一小段噪音,其中那个女人好像对着别的方向说了些什么,不过实在是听不清楚。一会儿她又问:
――可以了?
――是的。斯内夫利小姐。
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响起。至少让费恩知道了,这位女子的姓氏。然后接着又是斯内夫利小姐的声音。
――请坐在这儿,我们已经可以开始了。
――谢谢。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对费恩来说,这声音不再陌生。
怎么可能会陌生呢。这个声音是费恩这一辈子,最不可能忘怀的,诺亚的声音。
第114章 xix穆勒公寓
就算被持续的噪音干扰着,但这声音,和在电话中听到的一样,和以前无数个清晨听到的耳语,一模一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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